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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 by翘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25

毕竟听秦四娘说,天山雪莲镇痛有?奇效。
平日里需要走上半个时?辰的北营,这一回亦泠只用了不到三刻钟。
今晨的风沙大,亦泠还裹上了面纱。
她身上又穿着最?普通的布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裙衫在荒漠里迎着风沙飞扬,独自一人一步步朝着北营东门走来?。
守卫看?不出来?者身份,眯起?眼睛警惕打量着。
直到亦泠站到了守卫面前,他们也并未卸下戒备。
“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亦泠并不常来?北营,轮值的守卫多有?不认识她的。
她摘下了面纱,抬头看?着守卫,神情?恭敬。
“我?是岐黄堂的掌柜。”她说,“我?来?送些东西给谢大人,请问他现在得空吗?”
守卫们倒是知道岐黄堂,但是掌柜一来?就要找谢衡之,他们立刻按照上级的吩咐说道:“大人今日有?要务在身,不见任何人。”
亦泠闻言,心重重一沉。
看?来?他的情?况真的不太妙。
于是她又问:“那大人身边的刀雨姑娘呢?或者利春,他们得空吗?”
听见亦泠张口就说出了谢衡之近身下属的名字,守卫察觉她身份似乎不简单,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匆匆去了不远处的营帐请示上级。
过?了会儿,他走回来?,看?了眼亦泠手?里的盒子,问道:“姑娘你究竟要送什么东西?”
竟然连刀雨和利春的情?况也避而不谈。
亦泠递出药盒,眼睛已经被风沙吹得泛了红。
“这里面是天山雪莲,也许谢大人现在很需要,麻烦您跑一趟送进去,行吗?”
天山雪莲?
守卫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往里走去。
亦泠踮着脚,目光追着他的背影,望向他走进的那顶营帐。
回赫山作为北犹和赤丘之间的天然屏障,常年积雪不化,鲜有?人迹。
谢衡之和林将军此番带兵深入,是为细探路况,不料遭遇了多年难遇的雪暴。
大雪封山,寸步难行,他们被困了整整两日,负伤者诸多,连利春也被断木砸破了脑袋。
直到昨日傍晚,林将军和谢衡之一行人才走出回赫山。
另一路的刀雨等人还没?有?消息,林将军清点伤亡时?,见谢衡之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便不敢再等,连忙带队离开。
结果回到了北营,谢衡之当夜果然高?热不退,昏睡不醒。
林将军这才知道他两年多前曾受过?一次重伤,此番被雪暴所困时?就已经旧伤复发,硬是挺到了走出回赫山。
而眼下,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利春在别的营帐里疗伤,新派去接应刀雨的人马还没?回来?,而谢衡之,也依然处于昏睡中。
留在他营帐里的军医和士兵相对而坐,端来?的汤药热了一回又一回,去接应刀雨的人马也在回程中,却还不见谢衡之苏醒。
直至晌午,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军医立刻走过?去,躬身查看?谢衡之的情?况。
“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久,军医才等到谢衡之的回答。
“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军医一边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回答:“这会儿是晌午,你昨晚睡下的。”
谢衡之闻言,试图坐起?来?。
军医连忙道:“大人,您先别急着起?来?。”
谢衡之现在的力气确实也不足以支撑他坐起?来?。
重新躺回去后,他闭眼缓了许久,感觉到后背的衣衫湿了一大片,问道:“林将军呢?还有?利春和刀雨,他们如何?”
军医一一答了他们的情?况,又说道:“汤药已经放凉了,刚刚让人去重新煎煮了,大人您要先吃点东西吗?”
谢衡之重新闭上眼,很轻地?“嗯”了声,军医立刻亲自去准备,顺便看?看?汤药的情?况。
走出两步,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大人,今日岐黄堂的人来?过?,给您送了些药材过?来?。”
“岐黄堂?”
谢衡之忽然睁开了眼,“男的女的?”
“似乎是个女子。”
军医刚说完,就见谢衡之掀开被褥下了床。
他双脚站地?的时?候明显有?些站不稳,但缓了片刻,他便捞起?一件外衫大步往外走去。
“大人!大人!是一个多时?辰前来?的,这会儿肯定已经——”
话音落下,谢衡之已经掀开营帐门帘,望向北营东门。
正午时?分虽然是日头最?大的时?候,但赤丘一旦入了秋,白天的风也凛凛刺骨。
营前荒地?杳无人烟,风沙漫漫,唯独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格外显眼。
亦泠就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站着,被风吹得身形佝偻,环着双臂浑身微颤,只能靠着跺脚来?取暖。
回过?头的瞬间,看?见营帐门口站着的身影,她的目光顿住,连同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十几?丈的距离,她并不能看?清谢衡之的面容。
只见他迎着风沙朝她走来?,步子越来?越快,亦泠心口猛跳了起?来?,却不知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直到谢衡之站在了她面前。
营帐外的风呼呼吹着,薄衫贴着他消瘦的身体。
亦泠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点点挪到他的胸口,看?见了因昏睡而渗出的冷汗痕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亦泠再抬起?眼时?,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而谢衡之垂眼看?着她,胸膛的起?伏很明显,气息声也格外重。
这时?,追出来?的军医急匆匆喊道:“大人,您不可就这么待在外面,您得回去休息!”
随着他的声音传来?,亦泠看?见谢衡之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可是他的双眼却紧紧盯着她,眸光颤动,仿佛在极力地?强撑。
亦泠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嗓子好像被风沙封住,十分干涩,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药已经送来?了,人也看?见了。
虽然他看?着还是很虚弱,可是有?这么多人守卫,还有?寸步不离的军医,似乎都比她有?用。
于是亦泠一点点地?收回了目光。
“我?给你送了些天山雪莲,他们已经拿进去了。”她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谢衡之依然没?有?说话,但是亦泠每说一个字,他眼里的凝光就消散一分。
亦泠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但她依然能感觉到谢衡之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
可是她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了身后军医的惊呼。
营帐内生?起?了炭火,虽然有?些闷,但足够暖和。
军医给谢衡之扎了针,虽然没?能让他转醒,但脉搏好歹是稳住了。
于是又转头去看?案桌上的汤药和清粥。
原本以为谢衡之终于清醒过?来?,能吃饭和喝药,这身子才能恢复。
谁知来?了这么一遭,人又倒下了,他们又得枯等。
把凉透的汤药和清粥端出去之前,军医回头看?了眼守在床边的亦泠。
自从进来?后,她就坐在那里没?有?挪动过?。
军医从未见过?她,只听旁人说她似乎是岐黄堂的人。
一个是赤丘药材皮革铺子的人,一个是上京来?的高?官,分明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是回想?方才东门一幕,她和谢衡之什么都没?说,军医却能看?出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于是他没?有?多问,只是默不作声地?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营帐外时?时?有?脚步声响起?,偶尔有?人掀开门帘一缝看?里头的情?况。
亦泠浑然不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谢衡之床边。
他的脸色依然没?有?血色。
因这两年的消瘦,面容轮廓越发凌厉。
亦泠看?一眼,心里就会颤动许久。
终于,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
亦泠立刻站了起?来?,俯身过?去。
“你醒了?”
谢衡之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都平静得好像要消失。
亦泠凝神看?了许久,确定他并没?有?苏醒后,悬起?来?的心又一点点坠了下去。
她的气息也沉了下来?。
垂眼,却看?见他的手?露了出来?。
在营帐的灯光下,他的手?看?起?来?格外苍白。
本就细长的手?指因为这两年的消瘦,骨节也突出了许多。
亦泠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缓缓伸手?,打算将他的手?放回被褥里去。
可是亦泠的指尖刚刚触到他的手?掌,便被他紧紧反握住。
亦泠浑身一僵,抬起?眼,却见谢衡之依然紧闭着双眼,毫无苏醒的征兆。
唯独他的手?,紧握着她不放。

天色黑尽时,营帐外的巡逻的士兵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交班时的声音也极轻。
为了让谢衡之安睡,营帐里只点了两盏灯。
士兵的身影映照在帐子上,拉得?很长。
外面火光晃动着,影子也摇摆,他们偶尔停留,注意着营帐里的动静,以防有意?外出现。
军医已经来了几趟,确定谢衡之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自身的恢复需要长久的睡眠,便没再?进?来打扰。
夜越来越深,赤丘百姓的生活也十分?简单。
往常这个时候,亦泠早已睡了。长久的习惯让她的身体做出了反应,疲惫到了极点,但没有半分?睡意?。
床边地面铺了厚实的绒毯,亦泠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
谢衡之手上的力道早就松了,但亦泠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倒是紧握住了他。脑袋徐徐垂了下去,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睛始终盯着谢衡之的胸口。
忽然?,门帘被轻轻掀开,灌入了一股寒风。
亦泠听见了动静,但没有回?头看一眼。
今日已经来过很多人了,包括利春。
都是这样掀开门帘引颈张望,见谢衡之没有苏醒,便没进?来打扰,又静悄悄地放下了门帘。
但亦泠不知道,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是刀雨。
她才从回?赫山走出来,到了北营才听说谢衡之旧伤复发,已经昏睡了一整天,所以她没有歇息片刻,立刻赶来了谢衡之的营帐。
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亦泠竟然?会在这里?。
微弱灯光下,刀雨看着亦泠蜷坐在床边的身影,小小一团,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便没出声打扰。
只是低声问?一旁的军医:“她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一早就来了。”
军医本?就猜到了亦泠和谢衡之有些渊源,如今看刀雨这态度,他更是落实了心里?的猜想,也就不必解释她的身份了,“给大人送了些天山雪莲。”
刀雨闻言,眸光微动。
随即,她轻轻放下了门帘。
长夜寂寂,这一晚的赤丘格外平静,连风都消停了不少,天边星辰闪烁。
刀雨抱着双臂,安静地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火光,没有打扰里?面两个人。
直到第二日清晨。
天光大亮时,士兵操练的声响已经回?荡在北营上空。
谢衡之睁开眼时,灯烛已经燃尽,日光又被隔绝在外,营帐内一片昏暗。
他缓缓坐了起来,一寸寸地扫视这偌大却空旷的营帐。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床边。
在这漫长的一夜,他有时昏睡不醒,有时又有模糊的意?识。
总觉得?有人坐在床榻边,时不时轻抚他的额头,为他擦汗,拂开黏在脸颊的发丝。而他的右手掌心,也一直被人握着。
那股听不见看不见的感觉陪伴了他整整一夜,可是睁眼的那一瞬,他清楚地看见空荡荡的营帐,就知道昏睡中的所感所觉都是梦。
或许连在北营东门相见的那一幕,都从未真的发生过。
她根本?不可能?来找他。
更不会彻夜留在他身边。
这种情?况也并非第一次发生。
亦泠刚刚离开上京那段时间,他尚未完全康复,夜里?昏睡时,也常常感觉到她还陪在他身边。
可是睁了眼,却是一场空。
所以谢衡之也像那时候一样,静坐在床上,沉默不语,试图在惺忪中抓住残留的余温和气息。
不一会儿,营帐外响起了一道女声。
“大人应该还没醒。”
是刀雨的声音。
她说完,门帘便被掀起,和冷风一起灌进?来的还有一抹日光。
谢衡之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脸上情?绪。
正想问?刀雨什么时候回?的北营,一转头,目光却顿住。
门帘刚落下,还在轻轻地飘荡。
亦泠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一动不动地看着谢衡之。
明明已经四目相对?,谢衡之的意?识还未回?笼,仿佛又坠入了梦境。
直到亦泠先回?过了神。
“你、你醒了?”
谢衡之只是紧盯着她不说话?。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看着她没来得?及换洗的衣服,看着她松散吹落的发丝,还有手里?端着的清粥和汤药。
此时的北营不算十分?安静,练兵场上的动静很大,声浪滚滚。
如同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却像有浪潮在翻涌。
“你先喝点药,或者吃点东西。”
亦泠以为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将托盘里?的清粥和汤药都放到了他床边的案几上。
再?抬起头,对?上他沉沉的眼神,亦泠手指攥着袖边,低声道:“那我先走了,等下大夫就过来了。”
见他依然?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亦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便转过了身。
快走出营帐了,却没听见身后的人有动静。
她又回?过头,见谢衡之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
“……你不喝药吗?”
谢衡之慢慢收回?了目光,垂着眼睛,低声道:“没力气。”
换作以前,亦泠很难想像这种话?会从谢衡之嘴里?说出来。
他好像总是无所不能?,坚不可摧。
可是此刻,他苍白的脸色和喑哑的声音也都是真的。
亦泠低着头走了回?去。
端起药碗坐到床边后,一抬眼,就对?上谢衡之的目光。
随即,她连眼睛也垂了下来。
汤药是刚刚煎好的,还冒着热气,很烫。
亦泠用汤勺盛了一口,刚要放到唇边,又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合适。
哎,算了。
亦泠轻轻地叹了口气,吹了吹汤勺里?的汤药。
喂到谢衡之嘴边时,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两人都不说话?,亦泠连气息都在克制。
谢衡之却一直看着亦泠,目光毫不遮掩。
亦泠当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在这秋日的清晨,她浑身越来越热,不知是因为营帐里?的炭火还是谢衡之的目光。
终于,当碗里?的汤药终于要见底了,动作也快了起来。
一下接一下没停过,直到谢衡之突然?开了口。
“你急着回?家?吗?”
亦泠:“啊?”
谢衡之看了一眼她的手。
“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喂慢一点的。”
“……哦。”
随着亦泠动作的放轻放慢,营帐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汤勺碰撞碗壁的清脆声响中,谢衡之说:“这两年,锦葵去了前院,跟着管家?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府里?的采买都是她一手操办。”
亦泠动作停顿了片刻,反应过来谢衡之在说什么,才又接着喂了一口药。
印象中那个呆呆愣愣的锦葵,如今竟然?能?独当一面了。
“曹嬷嬷去了谢萱的院子当差,时常教她些小玩意?儿,做女红,做糕食,每天变着法子找新?鲜。”
“就因为这样,谢萱越发不喜欢看书了。以前还能?默出长篇的骈文,现在脑子里?只记得?各式各样的食谱。”
快要在记忆里?褪色的人,被谢衡之这么一提及,她们的容貌又在脑海里?鲜活了起来。
听起来,她们都过得?很好。
就在亦泠沉入回?忆时,谢衡之的声音又轻轻落在了她耳边。
“她们都很想你。”
回?忆忽断,亦泠抬眼,看向谢衡之。
“这两年……你有想过她们吗?”
或许是因为他的凝注的目光太直接,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有几分?嘶哑。
亦泠总觉得?,他问?的不只是曹嬷嬷和锦葵。
她没回?答,急忙想用汤药堵住他的嘴。
可是一垂眼,却发现碗里?已经见了底。
于是亦泠将碗放下,连忙站了起来。
“药喝完了,我先回?去了。”
谢衡之没有出声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亦泠的背影。
直到她走到了门边,要伸手掀开门帘。
“亦泠。”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真正的名字,亦泠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病中的喑哑,却十分?清晰。
“我也和她们一样。”
营帐里?明明门窗紧闭,亦泠耳边却像狂风大作,一如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许是真的要入冬了,赤丘连着好几日彤云密布,让人以为这么早就要下雪了。
雪终归没落下来,但天气还是一天比一天冷,人们说话?时已经张口成烟。
正因如此,来岐黄堂抓药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就连小鲁也染了风寒,告了好几天的假。
大冷天的,病人恢复得?总是格外慢。
亦昀许久没有轮休,亦泠也无从得?知谢衡之的情?况。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反正这北营,她是不敢再?去了。
这一天清晨。
亦泠醒得?特别早,坐到镜台前梳妆时,有人推开了小院的门。
她透过窗户望出去,还穿着一身粗布短打的亦昀满脸疲色地走了进?来。
昨夜值了个宵,亦昀原本?想直接回?自己屋子睡觉。
经过了亦泠的窗前,才感觉到她的目光。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亦昀没进?去,就靠在窗户边跟亦泠说话?。
“睡醒了就起了。”
亦泠打量着他的衣服,问?,“你在北营就穿这么点儿,不冷吗?”
“冷什么冷,成天舞刀弄枪的,汗都要流干了。”
“噢……那你也要多穿点儿,前几日北营又定了很多药材,肯定不少人病倒了。”
“啊?没有吧,大家?都好好地。”
亦昀说,“可能?就是天冷了,营里?要多备些药材。”
“那就好。这么冷的天,病了也不容易好。”
亦泠低声说完,眼睛还是盯着亦昀。
但亦昀只在意?自己的肚子,伸脖子往厨房张望。
“有没有吃的啊?我吃点儿再?睡觉。”
“厨房热着东西,你再?等会儿吧。”
亦昀是一刻也不想等了,拔腿就要往厨房走去。
亦泠没办法,只好叫住了他,迳直问?道:“那……那他,好些了没?”
亦昀愣了片刻才明白亦泠在说谁。
“哦,早就好了啊,都练了两天兵了。”
原来早就好了。
亦泠的心终于不再?悬着,可落下来,却也压得?她有点不高兴。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亦昀:“既然?在练兵,那你怎么偷偷跑回?来了?”
“今天给放假了啊。”
亦昀说,“不过也就今儿一天,明早我又得?回?去。”
听见“放假”两个字,亦泠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长长地“哦”了一声。
抬起头,目光越过亦昀,才发现今日难得?好天气,晴空万里?,连风也不那么刺骨。
“你快去吃东西吧,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亦昀:“……”
不是你把我叫住的吗?
“行行行,我不碍你的眼了。”
不过亦昀刚想走,回?头看了亦泠一眼,又说:“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
亦泠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没什么气色。
那怎么办?
现在去睡个一时半会儿的好像也于事无补。
亦泠慢慢将目光移到了妆奁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它了,唇脂都已经凝固,需要指尖慢慢揉搓,化开了些,才点到了双唇上。
随后她又翻了翻妆奁,戴上了一对?珍珠耳坠。
亦昀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做这一切,终于忍不住说:“……姐,我是让你多休息,没让你上妆。”
“管那么多。”
亦泠瞥了他一眼,“我在家?休息谁去岐黄堂啊?”
亦昀想说岐黄堂也不差你那么一天。
不过看着亦泠难得?有心情?打扮自己,他也就懒得?扰她兴致。
今天来买药材的客人比前几天要少一些,没一会儿就忙完了。
往常这个时候闲了下来,亦泠就和秦四娘一起在后院晒晒药材,做点轻松的针线活,一天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她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是捧腮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盘,总共也没进?来几个客人。
转眼到了下午,秦四娘看有的人已经打起了盹儿,索性决定提前打烊,让大家?伙都早些回?去休息。
不到半刻钟,店员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岐黄堂。
赤丘的天气变幻无常,早上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就阴云密布,像天黑了一般。
秦四娘最后一个从后院出来,臂弯里?挎着一个食盒,准备去找她姑母。
看见亦泠还坐在门边藤椅上,她故意?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背后,冷不丁问?:“都打烊了,怎么还不回?去?”
亦泠吓得?腾地坐了起来,见是秦四娘,才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早呢,回?去也是无事可做。”
“早什么早,天都要黑了。”
是啊,天都要黑了。
亦泠闻言,站起了身。
“嗯,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说完便钻进?了柜台里?。
只是她整理东西的动作,依然?很慢。
一张张订单规整好,又将今日的账本?仔细叠放到柜子里?。
最后,她将算盘和笔墨也收进?了抽屉里?。
柜台被她收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时,秦四娘的声音忽然?响起。
“客官,您买点什么?”
紧接着,亦泠便感觉一道身影落到了她头上。
“我找她。”
亦泠手上的动作凝滞了片刻,目光微动,却没抬头。
“我们打烊了。”
他问?:“这么早?”
亦泠还是埋着头,低声道:“不早,都一天了。”
话?音落下,亦泠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在说些什么?
没听到谢衡之说话?,亦泠缓缓抬起了头。
天上的阴云不知什么时候飘走了,云过天空,通明日光下,谢衡之眼底带了笑?意?。
“那我下次早些来。”

原本亦泠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还可以?解释找补一下。
可是谢衡之这么一接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嘴硬,愣怔地看着他,随即又回神似的别开脸,眼睛眨啊眨,不知该往哪儿看。
慌忙了半晌,平静下来后,亦泠再看向谢衡之,只见他朝她抬了抬下巴。
“走吗?”
不等亦泠说话,秦四娘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亦泠一直在等的人?啊。
看这模样……难怪。
再看亦泠,竟然还窝在柜台里。
“我还要收拾收拾东西。”
“刚刚都收拾半天了还收拾什么呀。”
秦四娘将她一把推了出去,“快去吧,我也要去看我姑母了。”
都被秦四娘推出来了,亦泠也不能再装模作样,只能说:“四娘,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慢些。”
看着两人?一同走出去的背影,秦四娘靠在柜台上,满脸堆笑?。
般配啊,真是般配。
她的姑母最?关心亦泠,她得?赶紧告诉她,亦泠这回真的有着落了。
亦泠能感觉到秦四娘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她和谢衡之。
所以?走出了好几丈远,她才小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
谢衡之说,“就?是想?见你了。”
就?像他刚才出现在岐黄堂那一刻,亦泠又怔住了。
这回连眼睛都不眨,只有双颊飞快地爬上了一抹绯红。
傍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商户也都打?了烊。
亦泠的脚步不快,谢衡之也不着急,跟着她走了会?儿,才问:“你打?算去哪儿?”
“回家。”
亦泠没看路,只是一步步走着,明知故问,“见也见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今天营里没有饭,”并肩而行?的时候,他习惯侧头垂眼看着她,“你赏我一顿?”
其实亦泠对自己的厨艺还是略有信心,毕竟刚刚来赤丘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每天都要给自己安排满满的事情才能填补心里的空缺。
不是跟着别人?学做女工,就?是自己摸索着做菜。
两年多下来,虽算不上精通厨艺,但也掌握了几个上得?了台面?的拿手菜。
就?连亦昀都时不时夸奖一番她的厨艺。
但谢衡之不是亦昀,没那么好打?发。
怕他抱太高期待,亦泠盯着路的尽头,小声说:“我做的饭菜一般人?难以?下咽的。”
谢衡之果然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不是一般人?。”
家里只有腌牛肉和风干鸭肉,新鲜的蔬菜也吃完了,早上出门前只泡了些晒干的菌菇。
这会?儿集市也都关门了,买不到别的东西,还能做点什么呢?
院子里好像还有些笋子,焖一焖风干鸭肉会?好吃吗?
还有菌菇,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来炒腌牛肉。
早知道昨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集市里多买些东西了。
原本亦泠小有信心,可是回家的路上,她仔细盘算了一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一下子就?蔫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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