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色—— by时玖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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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分?房,闻斌大哥不在家,闻斌又是未婚,只能分?到两居室。后来闻斌大哥回来,大的房间就隔成了两间。”
“他以前出过事,伤得不轻,其他地方恢复得差不多,断掉的那?条腿没法跟从前一样,又从厂里下来,总之?......之?前说的姑娘黄了,他回来后可能也?没想再找。”
“大哥去哪的?”
“......出去待了段时间。”
佟明芳的无奈,闻斌的闪烁其词,仔细回想,大家都在避讳提起白闻赋的过去。小六子眼神躲避,李燕花容失色,孙宝国脸色骤变。筒子楼里的人每回遇见他不是绕道而行,就是战战兢兢,没有人敢跟他起冲突。
唯独那?次孙宝国提把铁锹下来,看见白闻赋后吓得手软。那?天?叶芸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警惕甚至忌惮的眼神盯着白闻赋。
“因为我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他告诉过她答案,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
那?些记忆反复在叶芸脑中震荡,验证了马建良的话。这个事实太过于残忍,将她脑中的白闻赋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他。
一个沉稳周全,而另一个嗜血凶残。
叶芸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楼下的,她的意识被抽空,五官拧在一起,眉眼间始终凝结着一抹沉重。
白闻赋靠在走廊抽烟,目光落向远处走来的娇小身影。她走的很慢,脚步彷徨置身迷雾。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叶芸抬起头来。
煤炉燃着,身影穿梭,嘈杂的交谈声,柴米油盐熏染的走廊。
隔着人间烟火气,他们遥遥相望。
第19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当初佟明芳托人跟青溪村的杨婶搭上?线的时候,并未告知媒人闻斌大哥的事。她嘱咐闻斌也不要说,要是给女方?家里知道, 恐怕会有想法, 毕竟周围人对他们家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一年多后,叶芸还是偶然知道了。对于一个前?19年都生活在淳朴环境中的姑娘来?说,这样骇人听闻的传言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尽管她的内心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但生活依旧。
过了四月天, 姑娘们又换上鲜艳的薄衣,近来?裁缝店活多起来?,叶芸总是忙到天黑。
好?多次她回来?晚时, 走到楼下都能瞧见白闻赋靠在?走廊抽烟, 有时候不经意间她抬头跟他视线撞上?,他都会淡淡地瞥开, 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谜团之中,让叶芸看?不真切。
天气变暖后, 楼里的男人吃完晚饭没事就喜欢下来?溜达。以?前?闻斌遇难的消息没传开时,他们只会多瞧上?叶芸几眼,闻斌走后,他们看?叶芸的眼神愈发肆无?忌惮。
换过季, 叶芸穿的单薄了些,娉婷的身姿被他们看?在?眼里, 言语间更显轻薄, 当着她的面就一声声“小寡妇”的叫着。
俗话说, 寡妇门前?是非多, 无?论是说是非的,还是惹是非的。特别是叶芸这样的姿色, 看?着纤瘦柔弱,春衣一换,又?饱满玲珑。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诱惑让怀着鬼胎的男人想入非非,恨不得背地里跟她来?上?一段似水柔情。
几个男人凑一块儿荤话不断,聊起白家小媳妇儿,都说她没娘家人在?城里,白家那老太婆现在?也不怎么管着她,给她跑出去做学徒。大家话赶话说哪天晚上?到路口堵叶芸回来?,玩笑话说得口无?遮拦,这些男人脑子里有没有想法不知道,但真事没几个人能干得出来?。
不过也有人例外?,藏着色心壮了色胆。
这天叶芸像往常一样忙完回来?,外?头春雷阵阵,才傍晚天色就暗了下来?。她一路小跑还是淋了点雨,削薄的衬衣沾了水贴在?身上?。
刚跑进楼道,黑暗中突然蹿出个人影从后面将她脖子一勒,捂住她的嘴将她连人拖进深处。
这筒子楼的一楼有个类似天井的过道,过道那头通不出去,是个死路,平时这里堆放着杂物,没有人会往里走。
叶芸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声音呜咽堵在?喉咙里,使劲拍打男人的手臂,这手臂坚硬如铁,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叶芸拖到了尽头。
两?旁的墙壁高?耸压抑,黑压压的天际被切割成细条状,天空不时划过骤亮的光,叶芸微弱的呼救被雷声淹没。
男人将叶芸扔在?破布口袋上?,翻身压了上?来?,叶芸死命挣扎,恐惧冲上?大脑眼里溢出血丝。男人捉住她的手腕粗暴地捏住她的脸,警告道:“给我老实点,老子爽完让你走,再闹别怪我揍你。”
叶芸睁大眼睛看?清了这张面孔,冯彪。
“呲啦”一声衬衣领被撕开,露出紧裹的胸衣,肤白如雪的肩线落进冯彪眼中,他像头发情的野兽急不可耐地撕扯胸衣,撕扯不下来?干脆直接摸索到叶芸的裤腰。
毛骨惊然的绝望铺天盖地朝叶芸压来?,又?转瞬即逝,一道更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冯彪身后,掐住他的后脖颈反手将他脑袋砸在?墙上?。
恐怖的惨叫声中,叶芸被一股坚韧的力道拉起来?,白闻赋森冷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叶芸一把抓住他,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顷刻消失殆尽。
在?叶芸摇摇欲坠的一
瞬,白闻赋周身的寒意渐渐弥漫开来?。他拉好?她的衣领,脱掉衬衫罩在?她身上?,对她说:“上?去,不要回头看?。”
黑色背心绷紧在?他身上?,厚重的鞋底碾压碎石子,强壮的肌肉带着无?法阻挡的冲击力。
叶芸一口气跑回家,佟明芳瞧见她这副狼狈相,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回事。
她指着外?面,嘴唇哆嗦:“大哥......他在?楼下......”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惨烈的叫声划破沉闷的上?空,在?筒子楼间回荡,佟明芳赶忙跑出去伸头往下看?。
与此同时,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异响,陆续推了家门来?到走廊。
男人犹如厉鬼的凄厉声撕裂宁静的夜,让人毛孔悚然。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求饶和哭喊声不绝于耳,整栋楼的人都跑了出来?,神色惊恐,面面相觑。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爱娟,听着声音怎么像你家冯彪啊?”
冯彪下了班就不见人影,到现在?都没回家。爱娟抓住栏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她撒腿就往楼下跑。
另一边的佟明芳同样大惊失色,担心闹出人命,同一时间迈开腿。
两?人还没跑到楼梯口,就听见有人喊:“看?那边。”
魁岸的身躯裹着黑色背心从一楼过道里走了出来?,肃杀阴狠的眉眼仿若可怕的修罗在?世?。他的手上?还提着个男人,那人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闷哼,后衣领被白闻赋拽着,一路拖行?上?了楼梯,每一步都踩在?围观者的胸口,众人屏息凝神。
爱娟看?清了被白闻赋拖拽的男人正是丈夫冯彪,哭叫着就朝白闻赋跑去。
白闻赋拐过楼梯,将瘫软的冯彪拽了上?来?停在?走廊上?。爱娟跑到近前?猛然瞧见白闻赋阴冷到极致的眉眼,那无?法撼动的强大气场蓦地让她心里打颤,脚步戛然而止,就连哭声都卡在?了喉咙里,本能的恐惧战胜了一切思维。
白闻赋抬起手臂,将血肉模糊的冯彪扔在?爱娟脚下,声音带着可怕的狠戾,像从地狱传来?,逐字告诉面前?的女人:“这是他咎由自取。”
下一句话他提高?了嗓门,眼神盯着冯彪,声音却透过开阔的走廊传到这栋楼的每个角落。
“以?后再有人把主?意打到我家,就不单是见血了。”
他颀长的身影立在?走廊,偾张起伏的肌肉清晰硬挺,狂风四起,惊雷震天,乌泱泱的一片人,却无?人敢发出声音。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句话,或许带着吓唬人的成分,但这个人是背着条命的白闻赋,他能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出,没人怀疑。
在?他转过身的刹那,定格的人群终于恢复响动,大家低声议论出了什么事。当然,没人会认为冯彪脑子不好?平白无?故去招惹白闻赋,结合冯彪这人平时一肚子花花心思的德行?,很快就有人猜到一二。
白家三人,冯彪不可能去打佟明芳一个老太婆的主?意,只有可能对如花似玉的叶芸动了歪心思。
这个猜测迅速在?邻居之间传开,小六子眉飞色舞地对楼下那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轻声道:“冯哥总说她看?着香软,肯定是那小寡妇。”
这话好?巧不巧落进了刚从楼下走上?来?的白闻赋耳中,他脚步停顿,目光冽厉地看?向小六子。楼下几人不停对小六子使眼色,小六子察觉到寒意,脸色僵硬地侧过身子。
白闻赋的嗓音带着强悍的压迫感?:“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三个字,当我们白家没男人了?”
小六子吓得双手合十,保证再也不说了。
站在?几个妇女中间的黄大婶小声嘀咕:“白家老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萍妈用手肘碰了碰吕萍爸,刚欲说什么,吕萍奶奶瞪了她一眼。吕萍将目光从爱娟身上?收了回来?,望着白闻赋。
白闻赋到底是在?说,白家还有男人在?,外?人别想欺负白家的女人。
还是在?说白家有他,叶芸不会沦为寡妇。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让人浮想联翩,落在?每个人的耳中或许都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但此刻没有人去接黄大婶的话。
白闻赋大步走向家,瞧见佟明芳,对她说:“烧点热水。”交代?完他踏进家带上?门。
叶芸裹着白闻赋的衬衫缩在?桌边上?,潮湿而凌乱的头发垂在?身前?,外?面的动静她都听见了,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栋楼的人对于白闻赋的忌惮。
他走进来?的时候,叶芸的身子轻轻颤了下,细微的动作落在?白闻赋眼中,他面色发紧,一言不发地倒了温水端进叶芸房中。
佟明芳烧好?热水进来?时,叶芸已经换下脏衣服,将身上?擦净。她端着盆出来?,白闻赋靠在?门口,接过盆对她说:“去床上?躺着,头发散下来?。”
叶芸受惊过度,人是恍惚的状态,顺从地爬上?床。
白闻赋重新倒上?干净的热水,提起板凳走到床边。他把盆放下,找来?叶芸平日用的洗头膏坐下身。
佟明芳哪里见过大儿子伺候女人洗头,忙上?前?提起袖子说:“我来?洗吧。”
谁料白闻赋眼皮都没抬,沉着嗓音回:“不用。”
佟明芳袖子都卷到了一半,被老大不容置喙的口吻弄得相对无?言,杵在?一边干看?着。白闻赋瞥了她一眼:“你要没事再烧点热水来?。”
佟明芳走后,白闻赋捋起叶芸半湿的长发。叶芸闭着眼,整张脸失去血色,他触碰到她,她像惊弓之鸟般瑟缩。
白闻赋蹙起眉,垂下视线声音尽量放缓:“没事了,安心吧。”
他的口吻像是哄人,叶芸总算不再防备。
他将温热的毛巾敷在?她头上?,手指轻轻按压,力道不算重,按摩到头部的神经末梢,刚好?可以?缓解压力和焦虑。
毛巾温度降下来?再重新热上?,如此反复,叶芸的身体渐渐放松,脸色也缓了过来?,极度惊吓过后人进入疲惫状态,没一会儿呼吸就轻了下来?。
佟明芳提着热水进来?,悄声问:“睡着了?”
白闻赋点了下头,将她头发洗净擦干后,把她身体摆正,端着盆走出房间,替她带上?了门。
佟明芳还坐在?桌边骂骂咧咧,把冯家祖宗十八代?都轮番问候了一遍,白闻赋听得心烦,让她回房睡觉。
佟明芳还记挂着说:“叶芸晚上?没吃,待会要是醒了......”
“我守着。”
白闻赋低头将烟咬在?嘴上?,推门去了走廊。佟明芳望着儿子的背影,心思在?脑中盘旋了一圈,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第20章
叶芸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完整的过程,一个片段跳到另一个片段。结实的肌肉, 粗砺的触感, 看?不清楚长相。忽然两堵高墙闪现在她的梦境中,黑压压的天?际被切割成细条状,她的身?体被人拖着,恐惧再?次袭来。下一秒她被笼罩在宽阔的身躯下, 同样,看?不清模样。又跳到就?在这张床上,身?后有人搂着她, 那处高耸而坚硬。在梦中, 她想到了闻斌,她想回过头去确认, 却被压住动弹不得,耳边是喘息, 身?体被焚烧,空虚袭来,似曾相识,又陌生难懂。当她用尽全力转过脖子时, 看?到的却是薄长而锐利的眼。
叶芸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 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本以为醒来后梦中的画面会消失殆尽, 然而让她无措的是, 画面是没了,身体依然持续发烫。
她并不知道做这种梦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以往的梦境没有类似的经历,紧张和羞耻几乎将她淹没,她攥紧床单,面对生理发出的特殊信号感到无措。
叶芸醒来的动?静太大,白闻赋以为她做噩梦被吓醒,推门进来见叶芸直愣愣地坐在床上,脸颊红得像发热。
他几步走到床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刚想用手背探探她脑门的温度,叶芸害臊地缩到床角,不给他碰。
白闻赋哪里知道她做了那种梦,以为经历了刚才的事还没缓过劲,便和她拉开?了距离,问她:“饿不饿?”
叶芸将脸埋进被子里点了点头,白闻赋转身?出去热饭菜。
等他将碗端进屋里时,叶芸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吃饭时也?不吭声,低着头,恨不得背对着他,这反常的行为让白闻赋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对男人产生了阴影。
叶芸吃饭,白闻赋倚坐在屋外,她吃好?后,他进来收碗。为了不刺激她,白闻赋没再?跟她说话,收了碗就?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身?后冷不丁地响起呢喃声:“别人说......你杀过人,是真?的吗?”
白闻赋停住脚步,空气中翻涌着压抑的沉闷,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苍凉。缄默过后,他转过身?,眼神清冷,嘴角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害怕了?”
他没有否定,已?是默认。叶芸心里的那场恶战彻底被击垮,她的目光在晃动?,在抗拒,在逃避。
这样的反应白闻赋早已?习以为常,他唇边挂着自嘲的弧度,收起视线转过身?,耳边却传来她的回答:“不怕。”
白闻赋的背脊僵住,他没有再?回过头,只是开?口说:“睡吧。”便带上了门。
明明应该害怕,害怕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害怕他鲜血淋漓的过往,然而此时,叶芸心底只有庆幸,庆幸是他,才能幸免于难。
她并不知道这个回答对白闻赋意味着什么。
他见过她刚来城里时害怕与?人交往;遇到没接触过的事物害怕露怯;囊中羞涩时害怕被瞧出来;闻斌遇难后害怕踏出房门;也?惧怕那些?流言蜚语。
她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的世界简单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惶惶不安。然而这么胆小的姑娘,却在知晓他的过去时,对他说“不怕”。
而当年那些?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他不情愿佟明芳替他做主,那姑娘非说要跟他,撺掇着家里人来敲定亲事,他出了事后,见着他躲得比谁都远,深怕跟他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周围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他回来后逐渐疏远,有的路上碰见都能假装不认识。
凶手,劳改犯,众矢之?的。
白闻赋已?经习惯旁人对他的眼光,他怎么也?没想到,偏是胆子最小的叶芸没被吓跑。
晚上白闻赋失眠了,头一次不是为了那些?糟心事,而是一个回答,一个他难以触及的温度。
......
第二?天?一早叶芸就?起床了,收拾一番准备去裁缝店。佟明芳见她昨晚还跟丢了魂一样,今天?竟然又要出去,说她:“你就?别去了,这几天?在家歇着。”
叶芸低着头一边擦鞋一边回:“我得去,还得跟平时一个点去。”
她将鞋擦干净,打理了一下衣衫,出了门。
白闻赋推门出来,佟明芳不满地说:“瞧那丫头,又跑出去了,真?是一天?都不让人省心。”
白闻赋回道:“她不出门,旁人怎么想她。”
佟明芳似乎转过弯来,走到门前向外张望。
春娣端着盆在水房门口跟人闲聊,黄大婶弯着腰点煤路,李燕伸着胳膊擦洗走廊的碗橱,筒子楼的早晨从女人们的忙碌开?始。
大清早,叶芸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来。她面容恬静如?常,干净柔顺的长发挽在脑后,素色衬衣板正?清爽,还有心情将鞋子擦得锃亮,瞧不出异样。
春娣本来也?在打量叶芸,担心她昨晚上真?出了什么事,此时见到其他人都一副看?热闹的嘴脸,故意语调轻松地跟叶芸打招呼:“叶裁缝,去工作啊?”
叶芸朝她笑笑,点了点头。
这寻常的对话过后,大家不再?好?奇,陆续收起视线,各忙各的了。
佟明芳转回身?子骂道:“就?应该出去让那些?长舌妇瞧瞧,免得背地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白闻赋坐在桌边,瞧着自家老妈这说变就?变的态度,无言以对,打算出门。
佟明芳却拉过凳子:“你先别走,妈跟你说几句话。”
白闻赋重新坐了下来,挑了眉梢看?她:“你说。”
佟明芳聚光的小眼散发出精明,凑过身?子问:“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对叶芸是不是有想法?”
佟明芳这下是彻底把话挑明了。白闻赋低下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什么想法?”
佟明芳瞪着眼睛:“别跟我装傻充愣,你对她没想法昨个发那么大火?回来还给她洗头做饭,心疼成什么样了?我以前让你给那个谁送几个粽子,你都说我没事找事。”
白闻赋也?不反驳,眼里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坐着被她说,见她说得差不多了,才问道:“说完了?”
佟明芳见他不表态,气道:“你别想走,没说完。”
白闻赋靠在身?后的墙上,翘起腿:“嗯,我听着。”
“叶芸来咱家也?有阵子了,说句良心话,这丫头也?是命苦,摊上闻斌这么个事。不过话说回来,她跟闻斌时间也?不长,人又年轻漂亮,日?后离开?咱家还不是得和别的男人过。咱家聘礼都给出去了,你要真?存那个心思,我跟叶芸说说,不行你们一起过得了。”
白闻赋的表情敛了下来,手指点在桌子上,语气沉冷:“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完就?了结了,不要拿到她面前说。”
白闻赋这样交代,佟明芳只能将话堵在喉咙里,尽管她十分不痛快。
......
冯彪被白闻赋揍的半个月都出不了门,按照他家爱娟无理闹三分的性子,即便不敢找白闻赋讨要说法,背地里也?免不了搞些?事情出来。然而爱娟一反常态,对于那晚的事只字不提,近来行事低调,也?很少出门。住她家隔壁的邻居说,最近常深更半夜听见她家锅碗瓢盆砸过来摔过去的声音。
这事过后佟明芳去找了张裁缝,张裁缝听说叶芸差点出事一阵后怕,那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把她留到太晚。
裁缝店里有些?做贵衣裳的老客,碰上老客没时间来拿,张裁缝会抽空亲自将做好?的衣裳送上门,一些?细节也?好?现场改良。
自打叶芸来了后,跑腿的工作便交给了年轻人。叶芸也?挺喜欢外出的,来城里一年多的时间,除了白闻赋带她去过一些?地方,她基本很少有机会外出。
有次张裁缝让她把一件旗袍送到金丽酒楼,这件旗袍上缝制了法国蕾丝和珠串。从刺绣、盘条子、做滚边都是张裁缝亲力亲为。她现在岁数大了很少做旗袍,太费功夫,这件旗袍耗费了她不少心力,也?是叶芸在店里见过的最华丽的衣裳。
叶芸除了送旗袍还要顺带将工钱收回来。临走时,张裁缝嘱咐她,那边服务员认得单子,她把单子递过去他们会带她进去。
叶芸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听过。到了地方,服务员见到单子说老板在上面,便将她带去楼上。头顶的水晶灯绚丽豪华,脚下的地毯整洁柔软,叶芸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酒楼,一路跟着服务员走到包房外面。
服务员敲了门进去,叶芸抱着旗袍等在外面,包房门半敞着,她听见服务员说:“张裁缝那边的人来送衣裳。”
里面的女人回:“让她进来。”
服务员对叶芸招招手,叶芸走进包房,空间顿时开?阔起来,她抬起眼刚准备问候老板,脸上的表情戛然而止。
包房里面对面坐着两人正?在喝茶,其中一人是从前在舞厅碰见过的苏红,坐在苏红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白闻赋。
在叶芸踏进包房时,白闻赋便撩了眼皮朝她看?来。
苏红的眼神从白闻赋脸上移到叶芸身?上,笑着开?了口:“不是说给我送旗袍吗?”
叶芸回过神,避开?白闻赋的视线走到苏红面前:“下午好?,苏老板。如?果你现在忙的话,我先把旗袍放这,等你有空再?试穿。”
苏红斜眼瞥着她,提醒道:“不
是让你叫我红姐吗?”
叶芸低头嘴唇紧抿,白闻赋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轻轻磕了下,发出细微的响声。
苏红登时收了笑,不逗叶芸了,朝她抬起手:“给我吧。”
叶芸将旗袍交给苏红,苏红则看?向白闻赋,妩媚地倾过身?子:“不介意等我会儿吧?”
白闻赋点了下头,让她自便。
苏红把叶芸带到间无人的房里,她脱去身?上的大裙摆,丰满的身?材有着让人垂涎的肉感,看?得叶芸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苏红穿上旗袍后,叶芸走到她身?前,替她扣上盘扣。
旗袍为斜门襟盘扣,叶芸弯下身?来时,瞥见了苏红的乳罩。周围大多数女人都穿着棉布缝制的胸衣,或者束胸裹缠,叶芸没见过这种乳罩,细细的肩带吊着,挤出性感的深沟,尼龙的面料加上轻薄透明的乔其纱,看?得叶芸眼神闪躲。
苏红垂下头来盯着她青涩的模样,眼里溢出笑意,问她:“喜欢吗?男人看?了更喜欢。”
瞧着叶芸愈发红润的脸蛋,苏红轻声笑了出来。
张裁缝总给苏红做衣裳,尺寸自然分毫不差。旗袍试好?后,苏红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总觉得脚上穿的鞋子不搭。
她让叶芸回包房等着,她得去换一双搭配的鞋子来。
叶芸走回包房,满脑子还是苏红丰腴的身?材和她的那句话。苏红说男人喜欢,她不知道这男人指的是不是白闻赋。叶芸走进包房后匆匆瞥了眼他,便站在一边等着。
白闻赋拿起干净杯子,倒上茶水放在叶芸面前。
裁缝店到这来路程不近,刚进黄梅天?,闷热难耐,叶芸的确口渴了,却绷着个小脸没拿。
苏红踩着刚换上的高跟鞋走了进来,眼神扫过桌上那杯未动?的茶水,笑意颇深:“你们吵架了?”
叶芸低着头未出声,白闻赋也?没搭理,苏红自顾自走到叶芸面前,问她:“换上这双怎么样?”
苏红动?胯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叶芸耳根发烫,回她:“挺合适的。”
苏红也?很满意,问她:“我给你多少?”
“50。”
苏红听罢,身?子一转看?向白闻赋:“付钱吧。”
说完苏红就?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泡起了新茶,也?不去管叶芸了。
叶芸抬起双眼紧紧地盯着白闻赋,他从身?上拿出钱递给她,叶芸匆匆收下钱,跟苏红道完别一刻都没停留,快速离开?那里。
出了酒楼,沉闷潮湿的空气压在她的心口窝,难受得眼睛发酸。
这件旗袍用料讲究,太费工,张裁缝告诉她工价时,她就?被惊到了,来的路上还在想这人真?是舍得,做件裙子的钱比好?些?工人忙活一个月的工资都要高。
让她没料到的是,真?正?舍得的人是白闻赋,到底是何种关系才能让苏红如?此轻易地对他开?这个口。
回到裁缝店,叶芸将钱交到张裁缝手里,一声不吭地坐在缝纫机前,下午一句话都没讲。张裁缝以为她不舒服,让她忙好?手头那件就?回去歇息。
叶芸回家后就?进了房,她以为白闻赋定要很晚才回来,未曾想她刚到家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佟明芳惊讶道:“呀?你买这些?回来干吗,我牙不好?吃不得太甜的。”
“又不是给你吃的。”
没一会儿,佟明芳就?来敲门:“叶芸,赶紧出来,看?你大哥买了什么。”
叶芸抵不住好?奇打开?门缝,佟明芳将一包糖果塞给她,是那种稀罕的进口糖果,白闻赋曾经给过她一颗,糖纸很漂亮,她到现在还收着。叶芸之?前去供销社找过,根本买不着,也?不知道白闻赋是怎么弄来的。
她将糖果放在五斗柜边上,发了会儿呆,听见佟明芳去走廊做饭的动?静,才打开?房门。
白闻赋坐在桌边上拧螺丝,近来佟明芳总说钥匙拧不动?,他干脆把门锁拆了打算换副新的。
叶芸走过去,停在他身?侧,抬手将帕子递给他。
白闻赋停下手上的活儿,瞥向她。这帕子还是过年期间给她的,说来年后叶芸就?没主动?找过他,此时却突然将洗净叠好?的帕子给他。
白闻赋的唇边隐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抬手接过。
叶芸刚要松手,白闻赋顺势将她握住:“生气了?”
大门还开?着,油烟飘荡,叶芸急地抽手,否认道:“哪里生气了。”
白闻赋不仅没放她走,反而收紧力道将她拉到近前,告诉她:“我让苏红帮忙跟个浙江那边的老板牵线认识,你过来之?前,我正?在跟她谈这件事,当时还没谈妥。她叫我替她把做衣裳的钱付了,算是答应下来,我找她办事,总得有所表示。”
叶芸的心情被弄得七上八下,白闻赋说的话她只听了个大概,就?匆忙回:“你跟我说这些?干吗?我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