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西施难为/吴宫妃by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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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王的车驾已经回了王宫。”郑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如今说起大王二字再也没往日半分情义,有的只是冷漠与冰冷。
“这么快就走了么。”我轻轻道,心中竟然是一种释然的感觉。
郑旦没有再说话。
“夫人不好了,走水了!”突然,只听屋外传来夏荷与吟霜惊恐的呼叫声。
我与郑旦相视一眼,皆大惊失色,连忙打开门,只见屋外火光一片,远处大片大片的宫殿也都泛着黑烟与火花。
“这是怎么回事?”我疾声问向夏荷与吟霜。
夏荷摇了摇头,又道:“夫人,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看这火势,马上就要蔓延至这里。”
“恩。”我点点头,与他们一起逃离了茅屋,向火势尚未蔓延的地方转移。
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哭喊声响成一片。
姑苏台,怎会突然生如此大火!
我还在惊惧中尚未回神之时,只见一身夜行衣的蒙面人影突然闪现在我身前。
“啊!有刺……!”
吟霜惊呼一声,还未说完,便被那黑衣人点了昏穴,不省人事。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夏荷挡在我与郑旦身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强忍着恐惧怒斥道。
只见黑衣人略微停滞一瞬,却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手将夏荷也拍晕了过去。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与郑旦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更是害怕到了极点,这么晚了,莫不是记恨越国的吴人来找我和郑旦复仇。
只见黑衣人渐渐向我与郑旦走近,我与郑旦却是恐惧的慢慢向后退缩着,天昏沉沉的,再加上黑衣人蒙面,完全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只是待他愈来愈近,这身形竟是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现在知道怕了?”只见黑衣人站定,突然开口道。
这熟悉的嗓音,这是!
“范大夫!”还没等我脑子回转,只听郑旦惊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是范蠡!怎么会是他!
我一时怔住。
姑苏台认识他的人不少,他究竟知不知道暴露了身份会是怎样的下场!
只见范蠡慢慢扯下面巾,望着我的眼神里有心疼,还有一丝隐藏的波动,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处,无声无息的将我缠绕。
“你……”我恍惚许久,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范蠡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我小步地向后退缩着,却只见他眸子一暗,右手一拉,直接将我拉在怀中,身子被抱住,夜间冷风夹着丝丝微寒,轻柔的发丝若有似无地落到我的脸上。
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耳廓,他喉结跟着下沉,温和平静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西施,跟我走!”
第154章 故人来
一阵冷风吹来,我终于清醒了过来,试图推开他,但是他一再收紧手臂,拥抱的力度紧得像是要将我挤进身体里一般。
“范蠡,放开!”我冷声斥道。
他从前对西施的情意一向克制,如今竟是再也无所忌惮。
“他如今如此作贱你,你还要为他守着什么!”范蠡终究是放开了我,望着我一字一句恼道:“你当初选择回来,可有后悔!”
“我……”我不知为何眸中染了雾气,偏过头,“我从不后悔。”
只见范蠡仰头轻笑一声,望着我的目光满是无奈与伤痛,“你还是如此嘴硬。”
“我已安排好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次我一定要带你和郑旦回越国!”范蠡语气又带着一丝决绝。
“这场火是你一手策划的?”我凝眉,向范蠡几乎是肯定道。
“是,藏名在外接应,我们只需要趁乱逃离这里,一切就安全了。”范蠡又面不改色道:“以后,天高地远,这世间再没有西施了。”
“你背着越王来的?”我蹙眉看向他。
“是,我向大王称了病,吴越局势已定,等我们回了越国,我便向大王辞官归隐。”范蠡看着我,神色认真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重新认识我。”
“你——”我看着他,却是半晌再说不出一字来。
“西施,我们走吧,吴王已绝情至此,你留在这里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你真的想在这浣衣房蹉跎一辈子么?”郑旦望着我,眸中有激动之色,又带着一丝恳求的泪意,“吴王他,不值得。”
我看着郑旦期盼的眸子,一时气势软了下来,若不是当初我坚持留在夫差身边,郑旦便早回了越国,也不至于如今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受苦。
我迟疑地看了范蠡和郑旦一眼,终究是点了头,等郑旦安全到了越国再言其他吧。
我本是个异世漂泊之人,卷入了这吴越之争,爱上了本不该爱的人,终究是逃脱不了命运的捉弄,只是,至少不该再连累上郑旦。
范蠡本暗沉的眸子闪烁出亮光,又重新蒙上面巾,拉紧我与郑旦的手腕,向外逃去。
我回身看了一眼还昏睡在地的夏荷与吟霜,想来这是最后一面了,只希望我走后,她们不再受我连累,只是可惜不能再当面解释告别了。
一路上,火光四射,接二连三的闷响里,混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炽热的烈焰四处乱窜。乱哄哄的人群发出阵阵咳嗽声,惊慌失措的宫人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在绝望的呼号声里焦急地奔跑,也有侍卫宫人提着水桶往烈焰中泼水,试图熄灭这熊熊大火。
“这边走!”范蠡带着我们一路躲藏,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姑苏台下山的卡口,只见三五个守宫的侍卫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想来这是范蠡的杰作。
“他们中了迷香,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赶紧下山!”
我与郑旦点点头,又跟着范蠡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姑苏山下。
“范将军!”这时,一声压着嗓音的低唤传来。
我闻声抬头望去,正是许久未见的藏名,只见他牵着两匹快马藏身于丛林深处,此刻正向我们走来。
“西施姑娘、郑旦姑娘。”他见了我与郑旦,热情的打着招呼,待走近又蹙眉道:“二位姑娘瘦了许多。”
“藏将军,好久不见。”郑旦对着藏名笑了笑。
藏名稍微一愣,又低下了头去。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范蠡直径向一匹棕马走去,利落的翻身上马,又俯下身子向我伸出了手,“上来!”
我看着范蠡坚毅且清澈的眸子,终究不再犹豫,伸出手握紧他温暖的掌心,范蠡眸子有一瞬间悸动,很快一个用力将我悬空拉上马,我稳稳地坐在了范蠡的身后。
“藏名,照顾好郑旦姑娘。”范蠡又转头向藏名吩咐道。
“是!”郑旦很快也上了藏名的马。
“抱紧了!”说罢,范蠡又对着我高唤一声,扬手挥鞭,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般狂飙卷尘,向北而驰……
晚风卷着松涛,像海洋的狂澜似的,青丝飞扬,我双手紧紧环抱着范蠡的腰际,靠在他宽广的背上,回想这一天的变故,仿若在梦中……
第155章 故人来(二)
明月高挂,清辉洒满林间,我们一路驰行,离姑苏台越来越远,我的心也随着马蹄声起伏不定,却是空落落的,我终究也成了这乱世飘萍,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地。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时,只听马嘶鸣一声,却是范蠡强行停下了马。
“将军!”藏名在后也很快停了下来。
“前面来人不少,将火把灭了,赶紧藏起来!”范蠡神色凝重道。
这荒郊野外,怎会突然来人?
只是他们身为军中将领,定是比我们更加敏锐,我与郑旦也没有多耽搁,紧紧跟着范蠡躲在了道路两旁的丛林中。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城外奔波?”郑旦小声嘀咕一声。
我们伏在草地之上,屏着呼吸,静静等待着前面的行人路过。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卷起一地尘土,一群人马和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在不远处纷纷停了下来,居首之人目光逡巡四周,手里高举着马鞭。
看他衣着正是宫中侍卫模样,这马车里坐的难道是宫里的人?
“怎么停了?”他身旁,突然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脑子嗡嗡的,掐紧手心,这不就是寺人渠的声音,难道马车里坐的是夫差!
他不是和季夫人回宫了么,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一切来得是这么出乎意料。
“奇怪了,刚刚明明看见有火光,难道是我看花眼了?”那侍卫对着寺人渠解释道。
“寺人渠,怎么回事!”寺人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内就传来夫差低沉质问的声音。
我一听这早已深入骨髓的声音,不知为何眸上又染了雾气,即便此时此刻,终究还是忘却不了他曾经带给我的欢喜与伤痛。
“西施……”郑旦一时也紧张起来,握紧了我的手,她的手早已冰凉,又带着一丝惶恐的颤抖。
“是夫差!”范蠡亦是皱起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手缓缓移向了腰间的剑柄,一时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大王,没事。”寺人渠恭敬的回应夫差一声,又对着方才那侍卫催促道:“夜深了,赶紧去姑苏台吧!”
“是。”那侍卫不再磨蹭,拉起缰绳,重重地甩着鞭子,催促着胯下的马匹,风驰电掣般朝前路飞奔而去,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马蹄声,扬起一路尘埃,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好险!”待这片树林重新归于平静,藏名的庆幸声传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范蠡看着夫差一行远去的方向,神色凝重,目光忧虑,“夫差很快就会发现姑苏台的异样,定会快马追来,我们得改变原路计划!”
“本来还有一夜的时间,夫差怎么会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来!”藏名摸着脑袋,带着一丝恼意,“将军,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定然不会想到我们会自投罗网去姑苏城,等过了这段风头,我们再寻机会归越。”范蠡又正色道。
“是,将军。”
说罢,我们一行人又重新上马,在通往城外与城内的十字路口,转了方向朝姑苏城而去。
我靠在范蠡身后,紧紧闭上了眼,只觉这会儿疲累得紧,他怎会突然来了姑苏台,若是发现我与郑旦不翼而飞会是怎样的情景,又或许,他早就忘了我们的存在,我们是生是死,皆与他无关。
第156章 故人来(三)
马蹄阵阵,很快便到了姑苏城门,此刻还未宵禁,城门口有将士竖立在城门。
“将军,我们得乔装一番。”藏名拿出挂在马上的包裹,只见里面装着不少易容的工具。
不久,藏名变成了一副糙汉子模样,而范蠡也被藏名装扮成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模样。
“二位姑娘容貌太过引人注目,只能委屈一下了。”说罢,藏名又将我与郑旦变成灰头土脸,满脸黑痣的形象。
“这下,总不会被认出了。”藏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看着改头换面的四人,在灰暗的夜色下,当真是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乔装好后,我们假扮成爷孙四人一同去往城中探亲。
“站住!这么晚了,怎么此刻才进城?”守城的护卫见了我们,果然皱起眉头盘问起来。
“官爷,城中有位远亲明日正要办喜事,我们在郊外住的远,赶了一天的路了。还请行个方便。”藏名率先上前,讨好的对着守卫笑道。
那守卫听了,这才点头,又将目光移向范蠡,打量了起来。
范蠡见他打量,连忙掩袖轻咳了起来。
“我爹他年纪大了,禁不得夜风吹,还请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藏名又上前一步,略显急迫道。
范蠡很是配合藏名,又重重向护卫咳了起来。
守城的护卫见状,连忙掩住口鼻,又随意瞧了我与郑旦一眼,挥了挥手,“赶紧进去吧!”
“谢谢官爷。”藏名又对护卫点了点头,牵起马带着我们向城内走去。
进了城内,我与郑旦相视一眼,皆吐出一口气来。
只见城中街道如织,灯笼点缀,夜市喧嚣,摊贩们仍旧还为这生计摆出各式各样的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
“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藏名低声向范蠡询道,“天色这么晚了,得找个地方歇脚。”
“去西市,回春堂。”范蠡思虑一番,方才道。
“是。”藏名也没有多问,径直向前就往西市走。
我与郑旦一同跟在他们身后缓缓走着,看着城中喧闹的一切,想起在浣衣房的日子,仿若隔世。
很快,就到了范蠡口中说的回春堂,不是客栈竟是一间医馆,此刻还开着馆门营业。
“走,和我进去。”范蠡率先上前一步,进了馆内。
只见医馆环境静谧而清爽,墙上挂着古老的书画,衬着淡薄的烟香,给人以宁静淡雅之感。大堂简洁而雅致,四周摆放着装有各类药品木匣及编筐,微风拂过,一阵阵草药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位老翁,可是身子有恙?”店里的年轻伙计看见范蠡,亲切的近身打着招呼。
“我找你们老板,买一副药。”范蠡面色不改,压低了声音道。
“您想要什么药?”那店小二又继续笑着问道。
“六月雪,二两。”范蠡吐字清晰道。
只见店小二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惊诧地瞧了范蠡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家老板正在房间休息,还请几位客人这边走。”
一路跟着店小二来到医馆院内,只见道路曲径通幽,很快便到了一间古朴的屋子。
“还请几位客人稍候。”店小二逡巡了四周一眼,便进了屋前去禀报。
不一会儿,只见屋门突然大开,屋中人四十多岁模样,看见范蠡神色激动,就要脱口而出,“范……”
“颜大夫,别来无恙。”范蠡作揖一番,止住了他的话,笑道,“这几日身子抱恙,还要多叨扰您几日了。”
“哪里话,来进屋说。”这位颜大夫亦是笑着请我们一行进了内屋。
等进了屋,他立刻转了脸色,疾声向范蠡询道:“范大夫,你怎么孤身进了姑苏城!若是让吴人发现,可不得了啊!”
原来这位颜大夫竟是一直潜伏在吴国的越人。
“颜先生,不到万不得已范某不会来找你。”只见范蠡长叹一声,“我和我的几位朋友,还请您收留几日。”
“范大夫这是哪里话,您要是有事吩咐一声,上刀山下火海我老颜也不会说半个不字!”这位颜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慷慨道。
“多谢了,颜先生。”范蠡诚恳作揖谢道。
“你们这次来,可是越王又有什么新任务?”颜先生坐定,又对着范蠡道:“上次偷袭姑苏城,已将吴国重挫,吴国大势已去,折腾不了多久了。”
只见范蠡面色微钝,缓而笑道:“不为公事,只不过是我的一些私事罢了。”
说罢范蠡又看向了我与郑旦一眼。
颜先生听罢,点了点头,又打量的看了我与郑旦一眼,没有多说话,“我这就让小武将房间收拾出来,你们有事,随时叫我。”
“多谢颜先生了。”范蠡又对颜先生作揖道。
“客气了。”颜先生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了屋中,和屋外的店小二小武吩咐起来。
我们跟着店小二小武来到了两间卧房,我与郑旦住在一间,范蠡与藏名安排住在了我们隔壁。
“几位客人好好歇息,有事随时吩咐。”小武道。
“多谢了。”目送着小武离开,疲惫奔逃的一天这才停歇下来。
“好好休息,别多想,过了这几日,你与郑旦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范蠡上前一步,对着我温和道。
“范蠡,谢谢你。”我不知再该和他说些什么,他背着越王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姑苏台救我与郑旦离开,而我,也为了自己执着的那份爱,得到了应有的教训,我将自己活成这样,本该是没脸再见他。
“西施……”范蠡见我眸中含泪,缓缓伸手至我面前,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意,“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送你至吴宫,我悔之晚矣。”
“对不起……”我撇过头,不敢再看他那双幽深如古井般又带着毫无掩饰情与痛的眸子,“我不值得……”
我攥紧手心,转身径直逃向屋内。
“西施!”范蠡苦涩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而我只作未听。
“西施……”郑旦跟着进了屋来,见我靠在榻前,开口便劝道:“范大夫他……”
“别说了。”我看着郑旦担心的眸子,疲倦无力道:“我累了,让我静静。”
“好。”郑旦不再多言,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一夜无眠,沉寂的黑夜,孤冷的破晓,窗外沉闷的雨水坠落声,跟着那节拍的韵律,一遍遍敲击着我早已破碎的灵魂。
第157章 故人来(四)
窗外斜风细雨斜织着,迷蒙一片,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一方天地,又慢慢地浸入心底,莫名缠绕起万千愁绪。
已经过了一夜,不知外事如何了?
“西施,你怎么起的这样早。”我正望着窗外兀自出神,郑旦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
“你醒了。”我转过头,看着郑旦,轻轻摇了摇头,“昨夜经历之事太多,不过睡不着罢了。”
郑旦轻叹一声,将披在身上的薄衫紧了紧,亦是随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这雨,似是下了一夜。”
“嗯。”我点了点头,又对着郑旦轻声道:“天色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
“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就要去浣衣房,早已成了习惯,这会儿倒是想睡却睡不着了。”郑旦有些苦笑道。
“一夜过去,也不知姑苏台那边怎么样了。”郑旦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惆怅道。
我听了郑旦的话,亦是心里没底,甚至没来由有一丝心慌。
突然,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埙声,低沉、沧桑、悠远、哀婉,又似乎带着雨后泥土的芳香,让人想要远离这尘世喧嚣,避世桃源。
“范大夫,也醒了。”郑旦听了,在旁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轻轻将窗合上。
埙声一直持续到辰时方才停歇,店小二小武的声音亦从隔壁屋外传来。
“老先生,主子已经在大堂准备了早膳,还请您与各位朋友一同前去用膳。”
“知道了,一会儿就来,替我谢过颜大夫了。”范蠡的回音又传来。
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范蠡的敲门声,“西施、郑旦,你们醒了么?”
我与郑旦早已收拾妥当,听见声响郑旦率先上前将门缓缓打开,只见范蠡如昨日一身老翁形象,站立在门外,却依旧琼枝玉树,风度翩翩。
“阿翁,早啊。”郑旦看着范蠡这副模样,突然就低笑了一声。
范蠡睨了郑旦一眼,却是没有多说话,又将目光望向我,眼底有一层悲凉,一刹那便又归于了平静,良久才道:“昨夜睡得好么?”
他的声音清冷,又隐含几分沙哑。
我看着范蠡如墨般深沉的眸子,点了点头,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让藏名再给你们点下妆,一会儿去颜先生处用早膳。”范蠡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握了握拳,良久又道。
“恩。”我轻轻应了一声,与郑旦跟着范蠡来到隔壁房间,一夜过去,脸上易容的妆早已褪去,藏名三下五除二,又很快将我与郑旦变成满脸黑痣的丑女,方才一同前去前厅用膳。
雨依旧细密的下着,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势头,我与郑旦撑了一把油纸伞,静静地跟在范蠡与藏名的身后。
烟雨漫舞,指尖微凉,飘逸与绝尘的气息萦绕在整个院落红墙绿瓦之中。
“范大夫,昨夜可还睡得习惯?”很快便到了前厅,颜先生一见范蠡,便笑着问道。
“一切都好,这些日要叨扰颜先生了。”范蠡客气回道。
“哪里话,我让后厨准备了几样小菜,你们且尝尝。”说罢,便请范蠡坐席吃早膳。
坐定,只见桌案上摆放着一笼热腾腾刚出的蒸饼,一大碗青菜白粥,再来三样鸡炖蘑菇、龙凤三丝、清蒸鲜鱼小菜,还配得有紫薯豆沙糕,红枣糕,散泛着白雾的热气,香气扑鼻。
在姑苏台整日吃着残羹剩菜,如今看了这些,肚子早已忍不住打起鼓来。
“一些家常小菜,招待不周了。”颜先生又对着范蠡客气道。
“哪里,平常人家哪里能吃到这样丰盛的早膳。”范蠡对着颜先生又感激道:“颜先生定是一早就准备了,多谢了。”
“应该的。”颜先生慷慨笑道:“快尝尝。”
“来,吃吧。”范蠡率先盛了两碗粥放在我与郑旦面前,温和道:“奔波了一夜,定是早就饿了。”
我搅动着碗里的粥,鼻尖微酸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待粥冷却方才一口一口的品尝,一群人开始认真吃起早饭来,吃到一半,范蠡突然开口向颜先生低声询道:“今日,城中可有异动?”
“倒也没什么大事。”颜先生边吃膳食边道:“只是听说,昨夜姑苏台起了一场大火,好像还有刺客出入。”
我与郑旦相视一眼,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早城门守卫增多了起来,想来是这个缘故。”颜先生又道。
“还有别的消息么?”范蠡不动声色,又继续问道。
“喔,对了,听说吴王夫差昨夜也去了姑苏台,亲自带着一支军队出城去追刺客了。”颜先生拍了拍脑袋,又道:“你说,究竟是什么刺客,夫差竟亲自去追!”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过了许久,颜先生似乎转过脑子,恍然道:“范大夫,那刺客不会是你吧!”
范蠡面色微动,却是没有说话。
颜先生一看范蠡这般模样,一时讶然,“您没事火烧姑苏台做什么!”
范蠡看了颜先生一眼,仍旧没有说话。
颜先生见范蠡不回话,皱起眉放下碗筷,又逡巡了我与郑旦、藏名一眼,似乎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站起身,对着我与郑旦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颜先生,我……”我与郑旦再也没法安心再坐下去,话至嘴边,却也不知该如何提自己的身份。
“范大夫,你糊涂啊!”颜先生不再看我与郑旦,而是对着范蠡痛心疾首道,“大王若是知道你为了女人,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地………”
“颜先生!”范蠡站起身,终于开口止住了颜先生未完的话。
“对不起,是范某隐瞒了你。范某此次来,正是为了带走西施和郑旦,她们以身侍奉吴王这么多年,也让越国安宁了这么些年,范某亲自送了她们来,也要安然无恙的送她们回去。”范蠡一字一句,对着颜先生凛然道。
说罢,望向我与郑旦的目光,也带着坚定与笃定。
“唉……”颜先生听了范蠡的话,哑然,又重重叹了一声,“范大夫,我老颜不是不知道二位姑娘的大义,只是你看看夫差,他会轻易放手么,他若是不在乎了,就不会亲自去追了……”
“宠也是他,弃也是他!凭什么万事都要让他如意!”范蠡听了颜先生的话,一时情绪蓦然激动起来,眸子也染上了怒意,“他既然选择了江山社稷,就该一心一意守好他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他可知,有些事,本身就是无法后悔的……”范蠡说着说着,转身又将目光望向我,眸中蒙了层淡淡的薄雾,开口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你……”颜先生看着这般模样的范蠡,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罢了,这些时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只希望那夫差找不到人死了心,等这事儿风头过去,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城离开。”
“颜先生,多谢了。”范蠡又向颜先生作揖道:“此等大恩,颜先生日后有需要范蠡的地方,范蠡定义不容辞。”
“范大夫你这是做甚。”颜先生将范蠡扶起,又看了一眼我与郑旦,“二位姑娘是因为越国才会在姑苏台受苦,范大夫你更是大王的左膀右臂,越国不能没了你,就算是拼了我一条性命,也要送你们平安归越。”
“多谢。”范蠡神色凝重,尽是感激之色。
用过早膳,雨似是停了。
医馆也变得热闹起来,颜先生开始忙着照看病人,我们一行又重新返回房间,这种特殊时刻,还是躲在房中,尽量避开外人的好。
“西施,我会护着你们安全离开的。”或许是范蠡担心颜先生口中的消息我心中不安,送我与郑旦至房门前,他又一次对我坚定道。
“我信你。”我脚步微顿,看着范蠡这双坚定的眸子,轻轻笑道。
他为了我与郑旦孤身犯险,或许在这个世上,我还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范蠡见我如此,柔和的目光中,有着春风般的和煦,眸底亦是轻轻荡漾着丝丝笑意,掠过一抹深藏的情意,在暗鸦的眸色里浅浅的晕染,仿佛了无痕迹,却又深刻得难以掩饰。
“夷光……”他又轻轻唤了我一声,目光似乎飘向了久远的记忆,喃喃道:“你可知,你许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我看着这样的范蠡,面色微怔,或许是他又想起了与这身子原主的记忆,一直以来,他爱的是真正的施夷光,愧疚的也是施夷光,而不是这个魂穿异世佯装失忆的我,只是我却无法告诉他,他的夷光早已不知去向,或许不在尘世了。
“范蠡——”我又轻轻唤了他一声。
范蠡终于是回过神来,望着我从迷茫到清醒,有些失措道:“西施,你瞧我,又忘了你早已不记得……”
“没事。”我不知为何心此刻只觉沉重得紧,又有些讨厌鸠占鹊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