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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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益天节的质疑,陆月楼亦朗声回应:“我与益兄素无仇怨,不知你今日为何?也要假冒阿姊的名义暗中偷袭,想至陆某于?死地?”
各自丢完垃圾话后,益天节冷哼一声,情?知自己口才不及,不再与对方?进?行?口舌之争,他挥动?铁尺,同时?展开身法?,骤然扑上。
早在动?手之时?,益天节带来的人已经纷纷掠上陆府的墙头,预备结阵御敌。
此刻见到陆月楼有意后退,数十柄长?剑同时?自上、前、后、左、右一齐刺来,配合之默契,竟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眼见利刃临身,年轻公子?长?袍轻旋,身形飞快转动?,一道?道?秋水般的剑光随之荡开,须臾间与每人都过了一招,他内力强横,震退了四面八方?的围攻之人。
陆月楼当真没有辜负自己武功高强的江湖传言,那些?围攻他的暗卫都是通判府精心?训练出的高手,此刻结阵相拦,竟也只是阻拦了片刻。
然而已经占据上风的陆月楼却未曾乘胜追击,而是手腕轻翻,横剑于?身前,做出防守的姿态。
“锵——”
就在陆月楼横拦的瞬间,益天节的身形已经幽灵般贴近,他手中铁尺似慢实快地连续砸在陆月楼手中长?剑之上,爆发出一阵巨响。
陆月楼刚刚击退护卫,一口真气尚未回转过来,此刻挡住益天节的铁尺,立刻感到胸中一阵滞闷。
双方?交战之时?,荀慎静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异状,她?反应极快,立刻带着府中护卫上前相助。
她?发足急奔,远远看去,一眼瞧见动?手之人就是益天节,其余人也都是通判府中好手,顿时?心?惊胆战,感觉情?况十分不妙。
相比而言,荀慎静宁愿现在堵住门砍自家主君的是朝轻岫,至少这样一来,通判府必会派人援救。如今的情?况,却只能?奋力一搏,看看能?否救下公子?性命。
荀慎静抽出随身短刀,奋不顾身地抢先?冲入敌人的剑阵中,刀刀如电,每一招一式间,都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狠辣之意。
她?只攻不守,很快就负了伤,然而那些?通判府中的护卫也有七八人死伤在荀慎静的刀下。
通判府护卫们的武功虽不如陆、荀等人,却胜在配合默契,而且数量众多,一人倒下,总会有另一人及时?顶上,
荀慎静运起内劲,一刀将对手连人带剑劈开,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又被人在腰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她?扬声大喊:“公子?,公子?,请速速退入府中!”
此刻荀慎静与战圈中心?的距离不过四五丈,陆月楼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得清清楚楚,来救援自己的人是荀慎静。
换做别的时?候,陆月楼绝对会拼尽全力与自己下属汇合,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许多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比如此刻的围杀——益天节一人绝不敢对自己下手,陆月楼不得不去想,对方?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自己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人心?怀杀意。
“……”
与主君对视的瞬间,荀慎静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
她?太过熟悉陆月楼,所以能?准确分辨出来,出现在陆月楼脸上并被下意识掩饰住的,是一道?带着怀疑的目光。
与此同时?,陆月楼的一颗心?也在变凉。
换做旁的时?刻,面对心?腹时?,陆月楼能?够克制住自己的猜忌,可方?才一瞬间,他却意外将真实情?绪流露了出来。
陆月楼想,明明身后就是自己的人马,他却因为犹疑而举棋不定,更糟糕的是,荀慎静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不信任。
懊悔,不解、怀疑、不敢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陆月楼心?中,最终变成了一抹不平。
陆月楼的不平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暗卫的长?剑如蛛网般越绞越紧,与此同时?,益天节手中铁尺幻化出千百道?黑色影子?,黑影卷起滚滚气浪,发出咆哮般的啸声,如瀑布般朝着陆月楼当头落下。
通判府中的书房。
室内未曾焚香,空中只有柑橘与茶水的香气在缓缓飘荡。
“啪。”
朝轻岫斟酌许久,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夜幕越来越浓,韦念安让人在棋盘边多摆了两盏明瓦灯,免得光线太暗,伤到了朝门主的眼睛。
至于?她?自己,却始终坐在屋子?昏暗的另一角,远远看着朝轻岫下棋,偶尔才说一两句话。
韦念安的目光从朝轻岫身上移动?到棋盘上,她?也是世家出身,不但懂得琴棋书画,水平还?都很不错,以前还?曾去重明书院中与应律声谈书论道?,此刻见朝轻岫步步为营,终于?将残局解开,便开口点评:“这张棋谱并不比上次那张难,你破解的速度却远不如上一回。”
朝轻岫放下棋子?,转身看向韦念安,声音很柔和:“不瞒通判,在下方?才一直在想事,所以下得慢了些?。”
韦念安笑:“门主年少成名,统领群豪,在江南更是一呼百应,难道?还?会有什么烦恼不成?”
朝轻岫摇了摇头:“并非是为我自己的事烦恼。”她?放下棋子?,靠在椅背上,“在下已经想过,自己去王家老宅的时?间很短,一无所获才是正常情?况,还?有陆公子?,他比我早些?回到永宁府,一定已经过来见了通判并告知搜寻详情?,而刚见面时?,通判却像是第一次听到我没找到兵书一般。”她?抬目看着韦念安,缓声道?,“要是弄不明白这件事,我心?中总是不安,所以还?请通判为我解惑。”
两人交谈时?,简云明像是雕像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朝轻岫身后,不言不动?,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已经失去了好奇心?,无论身边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动?脑子?了。
第261章
韦念安似乎没想到朝轻岫会如此直白地袒露内心想法, 顿了?一下才回答:“阿弟的确比你回来的早,他也跟我说了王家那的事——不过他告诉我的消息是,兵书已经找到。”
——如今朝轻岫明显已经有所猜测,横竖陆月楼很?快就要被带过来, 韦念安觉得自己?也不必继续隐瞒。
仿佛微风吹过水面, 朝轻岫目中闪过一道微芒, 她轻轻扬眉,然后缓声道:“我与陆公子并非时刻在一起。说不定是在我去怀宜城处理案子时, 陆公子将兵书找到。”
韦念安看了?朝轻岫一眼, 摇头:“可?据阿弟所?言, 他是与门?主一齐将东西找到的。”又再度追问,“门?主在墩山果真一无所获?”
朝轻岫的声音听起来很?坦诚:“若通判只问收获,在下倒还可?以将林子里的鹌鹑算上, 然而镇北军留下的兵书, 在下却是的的确确不曾见到过的。”她说话时的语调带着一种克制的平静,“想来是因?为朝某武艺低微, 又不如?岑门?主那样慷慨豪迈, 所?言所?行,才不值得信赖。”
韦念安闻言倒是笑?了?:“门?主冤枉我,我其实一直都很?相信门?主。”
她听说过朝轻岫在江湖中的名声, 哪怕传言有夸张之处, 韦念安也不觉得朝轻岫会撒这种一下子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朝轻岫看韦念安, 目中露出一点明?显的疑惑神?色。
韦念安淡淡道:“方才我已经叫人去请阿弟过来,或者他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朝轻岫点了?下头,似乎也觉得跟陆月楼当面对质是个好主意, 片刻后忽然又问:“请问通判是何时派的人?派的是谁?”
韦念安目光微微眯了?一下,虽然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她却依旧给了?准确答复:“门?主刚来一刻功夫我便派了?人,派的是天节。”
朝轻岫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她看着韦念安,语气很?郑重:“通判行事素来稳重,就算心中存疑,也不该在此事翻脸。”
韦念安皱眉:“门?主何意?”
朝轻岫:“通判派益大人过去,难道是现在就想除掉陆公子么?”随后道,“非是在下为陆公子说话,只是通判与陆公子姊弟情深,莫说等闲不会动手,就算当真?要下手,考虑到陆公子在江南武林中向有美名,也不能于仓促之间行动。”
她的语气显得格外真?切诚恳。
韦念安想说自己?没有要杀陆月楼,又立刻意识到,朝轻岫的劝说,其实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陆月楼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下。
因?为派去找陆月楼的人是益天节。
韦念安在选人的时候,是考虑益天节余陆月楼关系不好,不会提前透露府中内情。
可?益天节对陆月楼一直抱有敌意,派他过去喊人,确实更容易使得事态失控。
韦念安:“那么……”
朝轻岫:“若让在下建议,那么通判应当亲自过去,请陆公子过来,如?果双方已经产生冲突,也要尽早安抚陆公子,说一切都是误会。”沉默片刻,又道,“通判甚至可?以说,是因?为朝某在通判面前胡言乱语,才引得益大人有所?误会。”
韦念安心念电转,脑海中浮现数个念头。
虽然与朝轻岫的接触还不够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朝轻岫的意见都是最适合眼下场景的那一个。
而且这位问悲门?主还表达了?自己?不介意背黑锅的想法,果然有些仁侠之气。
韦念安就握了?下朝轻岫的手,语带感叹:“门?主当真?一心为我。”
朝轻岫站起来,退后一步,向前长揖:“愿为通判谋。”
此刻书房中除了?简云明?外并无旁人,韦念安深深看了?朝轻岫一眼:“好。”又道,“我这就出门?,亲自去找阿弟。”
下定决心后,韦念安连衣裳都不换,立刻就要出门?。
——听了?朝轻岫的提醒后,韦念安也当真?开始觉得不安。
朝轻岫也让人牵了?马:“我陪通判一起。”
江湖势力太过亲近官府会导致自身的武林声望降低,所?以朝轻岫在上马前,还仔细地戴好面具,免得被人发现问悲门?主就跟在韦通判身边。
出发时,韦念安神?情带了?点隐约的森然,她知道益天节一直想要彻底取代陆月楼,却并不觉得益天节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可?她现在不确定了?。
护卫在前开道,韦念安纵马如?飞,马蹄重重落在路面上,带起一阵尘土。
两边离得不远,韦念安本该很?快就能抵达陆月楼的府邸。
可?她没能骑到终点。
韦念安猛然勒住缰绳,面色森然地望向前方。
出现在街道另一端的,是半身带血的益天节。
益天节身后还跟着通判府的护卫——与出发时相比,那些护卫堪称损伤惨重,保留有行动能力的还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
“……”
韦念安的目光落在益天节的面孔上,这位下属的神?色固然颇为沉重,可?韦念安在他眼里看不到真?正?的伤心。
一见主君忽然出现,益天节也是一惊,他立刻上前向韦念安请罪,同?时讲述事情经过,并为自己?解释:“姓陆的心中很?警惕,无论属下如?何劝说,他都不肯过来,甚至选择以命相搏。属下不得以,只好与他动手,一个不小心,让此人死在了?铁尺之下。”他跪下,“请通判降罪。”
“……”
语言是有力量的。
如?果韦念安选择等在府中,等益天节过来汇报情况,她会更倾向于相信自己?下属带来的解释,顶多?只是觉得益天节为了?降低自身的责任,对事情经过有所?分饰。
然而现在益天节的话,只是在为朝轻岫的说法增添证明?。
韦念安想,朝轻岫的想法居然是对的,益天节此人对陆月楼怀抱的怨恨,竟已经深到了?宁愿不顾主君命令也要找机会将他彻底清除的地步。
“……”
沉默中,一条马鞭向着益天节当头打下,而且一连抽了?他十七八下。
正?常情况下,益天节绝不会如?此轻易被人击中,可?如?今是在韦念安面前,他还保持着跪地请罪的姿势,根本没料想到自己?会被殴打。
韦念安有些愕然地转头,却发现动手的人是简云明?。
——简云明?跟益天节肯定没仇,所?以是朝轻岫暗中吩咐他动手。
朝轻岫低声传音:“通判。”
韦念安瞬间心领神?会,喝道:“快停手!”
益天节自作主张,惹下几乎难以挽回的大事,还消耗了?许多?精锐的生命,大大削弱了?通判府的力量。
这样的罪责,换了?旁的场合,韦念安肯定要从重处置,可?现在陆月楼已死,韦念安等于断了?一条臂膀,面对剩下那条,就需要额外珍稀些。
然而韦念安也不能不表达态度,否则难免被下属轻视,今后越发不把违背自己?命令当一回事。
所?以无论她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能当真?降罪于益天节。
朝轻岫看出韦念安的为难,所?以替她出手,当众惩罚了?益天节,让益天节知道自己?所?为不被允许,然后韦念安再喝止此事,展现自身宽和的态度。
她想,无论是为名为利,朝轻岫自从说了?帮忙谋划之后,的确一直在出对自己?有利的主意。
韦念安心中甚至划过一个很?隐约的念头——如?果自己?早一点将后面的打算告诉朝轻岫,事态就不会恶化?到陆月楼被杀,府内精锐伤亡惨重的地步。
今日的计划还是太仓促了?些。
此前韦念安之所?以留朝轻岫在府中,是担心陆月楼跟朝轻岫串通来忽悠自己?。
好在朝轻岫被棋谱吸引,答应留下,失去了?跟外界联系的机会,可?见此人对眼前的局势并没有清晰的意识,事后虽然从之前的言语中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却是迟了?一步。
韦念安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在心中为自己?的运气叹息。
简云明?收回马鞭,低着头,声音如?往常一般冷硬:“属下一时情急,请通判降罪。”
韦念安肯定不会越俎代庖责罚问悲门?的下属,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不可?如?此无礼,而且此事也不能全怪天节。”
朝轻岫提醒:“大人,陆公子虽死,他府中的人手却还保留着,事发突然,还请大人早下决断。”又道,“陆府中能人无数,多?有报效通判之心,虽说陆公子行事不妥,其余人却未必如?此。”
韦念安听着朝轻岫的劝说,知道对方是不希望自己?因?陆月楼之事大开杀戒。
此人虽然聪明?,却有些心软。
到底是江湖正?道人士。
韦念安本就想收伏陆月楼的下属为己?用,不介意向朝轻岫卖好,于是点点头:“那就先暂时派人接管陆府,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勿要打架斗殴。”又出言勉励还跪在地上的下属,“天节辛苦一场,先回去休息。”
她言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此刻让益天节去休息,就是将他排除到看管陆月楼府邸的负责人选之外。
益天节:“……是。”
他垂着头,几乎要因?愤怒与屈辱而发狂。
陆月楼心怀歹意,分明?知道韦念安召见,也敢恃武顽抗,若非自己?豁出性命不顾与之拼杀,此人说不定已经整备好人马,正?在向通判府发动反攻。
如?此功劳,韦念安没有半句勉励,他得到的,居然只是众目睽睽下的一顿马鞭,那个打了?自己?的人最后连一句责罚都没有。
不惩罚就等于鼓励。
好像一个死了?的陆月楼,都比自己?更为重要。
朝轻岫高坐在马背上,目光深不见底,脸上的面具掩盖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简云明?偶尔往自己?那位主君面上看去,却觉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一下,似乎正?在微笑?。
第262章
陆月楼府邸内有许多受过精心训练的护卫, 除此之外,他在江湖上的人脉也不可小觑——陆公子生前广结善缘,许多豪杰都愿意为之效力。
然而那些愿意为陆月楼效力的江湖势力不可能时刻都待在永宁府内候命,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陆月楼去世的第二天。
数名问悲门弟子骑马跟在一辆素色马车之后, 向着陆府缓缓行去。
车帘被?人从内部掀开一角, 朝轻岫看?着周围变得冷清的街道, 一时有些出神。
那一天,陆府的主人去世后, 剩下的属吏护卫们群龙无首, 荀慎静则如丧魂魄般倒在地?上, 没如何反抗就选择束手就擒,任凭通判府的人将自己暂时看?押起来,又接手了整座宅邸。
素色马车停在府门前, 通判府的人问过身份后, 很客气地?将朝轻岫迎了进去。
府邸内,文?博知正在主持善后工作。
朝轻岫远远看?了他一会, 随后微露恍然之色:“原来是你。”
文?博知听说朝轻岫来了时便已站起, 此刻则很客气欠了欠身。
江湖中早有传言,说韦念安与陆月楼关系极好,曾派高手保护后者的安全?。
如今看?来, 文?博知便是那个存在额外兼职的高手。
虽然是奉命而来, 不过直到被?动离职的那天, 他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直到陆月楼不再需要?高手保护,自始至终都保持了极佳的心理素质,
大约也正是因此,陆月楼在考虑陪自己出门的人选时, 荀慎静才会有更高的中选频率。
朝轻岫:“文?兄,荀姑娘情况如何了?”
文?博知叹了口?气:“她有些受打击,我已经安排府中相熟之人陪伴,只希望阿荀能不再那样颓丧。”语气中有多了些感叹,“世上之事总是出人意料,没想到此时此刻,文?某还?能与门主在这里交谈。”
朝轻岫:“我往日常受陆公子照顾,他猝然辞世,在下过来看?看?,也算尽一份心。”然后问,“不知陆公子的遗体在何处?”
文?博知:“就在后堂当中,我陪门主过去罢?”
朝轻岫从善如流:“那就有劳。”
陆府的后堂被?匆忙布置了一番如今从会客处摇身一变,成?了停灵之所?。
——当日见到陆月楼的尸体后,文?博知深觉自己思虑不周,平时没替主君琢磨过去世后的处置流程,只好立刻出门,以最快速度买了棺材回来。
此刻棺材尚未合拢,朝轻岫能清楚看?见躺在其中的尸身。
陆月楼的头骨被?击碎,随身长剑断成?两?截,锦衣还?有血迹。
其实韦念安已经让人给给自己的结义弟弟收拾过,看?起来已经没当日那样可怖。
朝轻岫的目光停在陆月楼苍白冰冷的面?孔上。
她的神情甚是温和,被?素白的灵堂一衬,却反而显得有些令人畏惧。
朝轻岫移开视线,然后从容地?为陆月楼点了三炷香。
作为一个活着且暂时取信于韦念安的人,朝轻岫可以亲自来为死者上香,而陆府中许多重要?人物,尤其是跟陆月楼关系不错的重要?人物,则只能被?软禁起来,等待发落。
荀慎静被?文?博知派人相陪,而宿霜行因为平日就比较受冷落,此刻更是一个人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内,仿佛已经被?整个世界所?遗忘。
阳光在地?上投出一个人形的影子,那道影子逐渐移动到宿霜行的视野当中,她缓缓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到自己面?前。
“……简三哥。”
简云明此刻的神色犹如金铁,冷冷道:“门主要?我问你一件事。”
宿霜行像是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如今的问悲门主究竟是谁。
——当然不是岑照阙,毕竟简云明以前都喊岑照阙大哥,很少以门主相称。
宿霜行:“简三哥请问。”
简云明:“你是否打算为陆公子报仇?”
他直入主题,丝毫没有与宿霜行寒暄的意思,而宿霜行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寒暄。
宿霜行沉默不语。
简云明继续:“门主让我转达,你要?是已然心灰意冷,她可以送你去千庄了此残生。”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简云明觉得自己今日无法得到答复之后,宿霜行终于开口?:
“我……”
等朝轻岫祭奠过陆月楼,又跟文?博知闲谈了一段时间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乘车返回,回来时并未惊动人,只有诸自飞徐非曲查四玉等人过来迎接。
已经跟宿霜行交流完的简云明再次如影子一般出现,他默默跟在朝轻岫身后,直到返回思齐斋,才道:“宿霜行说,等益天节死了,她就去千庄隐居。”
言下之意,就是宿霜行打算暂时听从朝轻岫的安排,先合力干掉杀害主君的凶手再说。
朝轻岫微笑:“宿姑娘倒是忠心耿耿。”
查四玉在朝轻岫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胆子也变大了一些,此刻略显好奇地?开口?询问:“门主不担心宿姑娘并非真心投靠?”
朝轻岫随意回答:“是真的当然好,是假的也无妨——就算虚情假意,她也总得先借我的手,杀掉益天节再说。”
她此刻的声调跟还?是跟以前一样温雅、随和,似乎说的只是今日天气如何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
查四玉脑海中泛起一个念头——有些人会被?江湖所?改变,或者变得成?熟,或者变得圆滑,但朝轻岫不同?,她其实从未变过,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旁人越来越了解她本来的模样。
今日朝轻岫还?不是到家最晚的那个,她回来后又过了大半个晚上,在外面?痛快玩了好几天的许白水才终于出现在问悲门中。
跟许白水一块上门的还?有许鹤年。
——当日为了防止这位辅佐陆月楼的许少掌柜生事,朝轻岫今天特地?让许白水把人约了出去。
许鹤年大约也没想到,朝轻岫会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向陆月楼发难,而且获得了成?功,所?以当日接到妹妹的邀约,他就跟着出门踏青。
作为门主心腹,许白水有直入思齐斋的权力。
所?以夜半时分,原本已经进入梦乡的朝轻岫平静睁开眼睛,她坐起身,看?到一颗黑色脑袋在自己的床头徐徐显露出踪迹。
朝轻岫将青莲子重新放回袖袋中,闭了闭眼:“……不知少掌柜来找我何事?”话?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是因为令兄?”
许白水扒拉着上司的床头,回答:“十一哥说要?见你,越快越好。”然后热情提议,“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去跟非曲一块敲他闷棍。”
“……”
朝轻岫没对?许家兄妹关系发表意见,她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比平日温柔了不止一倍:“许公子聪慧机敏,他说的那句越快越好,指的应该是等我正常苏醒以后。”
虽然知道许鹤年没有立刻就要?跟自己见面?的意思,不过醒都醒了,朝轻岫还?是披上外袍,好脾气道:“不过你既然过来传话?,那我现在就去见令兄。”
话?音方落,朝轻岫就看?见许白水面?露遗憾之色。
——许家的老十七可能真的很想试试看?,能不能跟同?僚联手暗算自家哥哥。
思齐斋外的小花厅中。
许鹤年见到人来,起身行礼:“见过门主。”随后又略觉差异地?补充了一句,“门主来得好快。”
此刻天色已晚,朝轻岫居然还?未休息,可见她能成?为问悲门主,勤勉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朝轻岫含笑:“令妹特地?喊我过来,自然不敢耽搁。”
许鹤年转头看?妹妹,许白水扭头看?天。
许鹤年:“昨日白水约我外出,随后公子便出了意外。”
朝轻岫:“白水并不知城内之后会发生什么,还?请许兄勿要?见怪。”
这句话?并不算错——许白水虽然一直跟在朝轻岫身边,也见到过很多事情,却并未想得太深,没料到上司回来当日便准备对?陆月楼发难。
许鹤年轻声:“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许某不过一闲散人,门主为何要?让十七妹将我支开?”
朝轻岫凝视许鹤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幽深。
就在许鹤年觉得朝轻岫或者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听到对?方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毕竟许兄的居处与陆府相距不远,要?是发现不对?,自然会来相助陆公子,帮他逃脱大难。”
朝轻岫此言,等于承认了陆月楼之死乃是自己的谋划。
问悲门主的居处附近一向少有人来,此刻除了许鹤年自己并无外人在场,他就算得到朝轻岫的口?供也无济于事。
而且许鹤年也并不想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许鹤年:“公子素来并不信重我,难道门主觉得在遇到危难时,我会一力相帮公子?”
朝轻岫回答得毫不犹豫:“是,我相信许兄定会相助陆公子,所?以才有所?布置。”
“……”
许鹤年哑然。
他注视了朝轻岫好一会,然后道:“既然门主觉得我是忠心辅佐公子,那他一朝身故,我自然要?报仇雪恨。”
朝轻岫神色不动,反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足下随白水一道过来,是早已料定昨日之事是我安排。”
许鹤年摇头:“其实也算不上料定,只是我被?支出去的时间,跟陆府出事的事件距离太近,虽然没有证据,然而许某素知门主有筹谋之能,不敢不心生怀疑。”
朝轻岫道:“许公子如此聪慧,那么你一定清楚我是看?在谁的份上,才只是将足下支开。”
就像许鹤年曾经对?妹妹说,真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会求陆月楼饶许白水一命。
如今朝轻岫也因为相同?的原因,特地?放过了许鹤年。
许鹤年叹息:“我明白。所?以我没有去找韦通判,而是自己一人来为公子报仇。”
第263章
朝轻岫声音温和:“虽然这些话说了也无用, 朝某还是想劝一句,斯人已逝,希望许兄能看开一些。”
许鹤年摇头:“门主或者不?知,纵然你当初选择冷落疏远十七妹, 遇到大事时, 她?依旧会为你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