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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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扫了眼桌子——满载重山的桌椅都是一体相连的,晃动椅子,桌子也会随之晃动,而?与灼楚葵配套的酱料装得很实在,却一滴都没溅到?外面,可见此人跃上椅背时的身法之轻巧,必然是个轻功好手。
朝轻岫又翻了文册,发?现负责乙九一桌的女使叫春石,方才在此用饭的客人名为王笃行,而?乙九零桌的女使叫边风,客人留的名则是张老?大。
她盯着?“张老?大”三字,觉得这可真是一个特别不容易透露个人信息的称谓……
杨见善虽然觉得有高手在自己用饭的舱厢前路过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瞧朝轻岫的模样,知道她仍旧有些在意,干脆找了满载重山的管事,将春石跟边风两?人喊了过来询问。
既然六扇门?的大人召见,满载重山自然一力配合,过不多?时,春石跟边风就被叫了过来,两?人穿着?店内定?制的女使服,看起来竟像是一对姐妹,连面上的神?情也差不多?,都是茫然里带着?些许忐忑。
朝轻岫放了两?粒碎银子在桌上,然后让两?人描述舱厢内客人的形象。
满载重山的女使都见过市面,目光丝毫没在客人的银子上徘徊,态度甚是谨慎。
春石:“王笃行王君是店内熟客,常年在此订‘碧草年华’餐,我今日见到?时未曾觉得他有甚不对之处。”
边风回忆一会,然后道:“乙九零中的客人……是一位大胡子散客,他就点了一壶酒,旁的便没什?么了。”
朝轻岫:“在下记得 ,满载重山一般不会接待没有预订的客人?”
边风坦然:“虽然店内规矩如此,咱们到?底只是小人物,平时也不会执行得过于严格。”又笑,“再说如今也并非旺季,旁人更是难得来店里一趟。”
不预定?就没法用餐更多?只是开业那段时间的噱头,如果遇见客人愿意多?给赏银、店内空座挺多?、或者?来人看着?就不大好惹这一类的情况,满载重山的员工也不会完全不知变通。
朝轻岫颔首。
她能够理解。
花鸟使牵头的问话引起了一点动静,一个五十来岁的斯文老?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到?朝轻岫时揉了揉醉眼,试探着?唤了一句:“朝帮主??”
朝轻岫回头,随后向人颔首:“陈主?簿。”
陈霖天:“还真是您。”
这个老?头正是韩思合的主?簿陈霖天,以前也曾与朝轻岫打过照面,只是不算熟悉。
陈霖天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发?现女使们谈论的是方才在乙九零跟乙九一中用饭的客人的情况,于是开口:“此事陈某倒记得一些。”
杨见善先是一怔,随即明悟——陈霖天虽然有官职在身,性子却有些孤僻,没跟上司们一块用饭,反而?一个人在外面找了个座位待着?自斟自饮,其他客人瞧见陈霖天的模样,多?半也猜不到?他就是郜方府的主?簿。
陈霖天回忆:“其中一个人我见过,应该姓王,是个读书人,名字似乎叫什?么、什?么笃行。此人似是很爱满载重山的烹调,我回老?家时几次来此,次次都遇见过他。”又道,“另一个人是个长了满脸胡子的大汉,他路过时一直低着?头,因此我没瞧见他长相如何,只觉得此人有些畏缩。”
朝轻岫目光微凝。
对于江湖人士来说,“满脸胡子的陌生人”是个相当特别的形象,因为胡子天然具备不错的遮蔽效果,所以许多?有意乔装改扮的男男女女,都会选择这样一张面孔。
查到?这里,杨见善自然有些上心,只是如今来客已经不在,留的名字又是看着?就特别难以调查的“张老?大”。
朝轻岫忽然问:“此事杨捕头有何见教?”
杨见善想了想,道:“花鸟使在外行走时,常能遇见窥探行踪之人,若是对方做的不过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又道,“此次我等奉命重新监察江南诸事,必定?会引得旁人注目,朝帮主?许是被我等带累了。”
朝轻岫颔首:“既然如此,且不必放在心上。”又笑道,“而?且也未必是杨捕头带累的我——在下平日里同?样颇得罪过一些人。”
杨见善闻言,沉默片刻,道:“我觉得朝帮主?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朝轻岫叹息:“我也觉得自己性格不错。”
杨见善默然——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不过朝帮主?的判断总有她自己的道理……
说话间,两?人重新回去了席上。
韩思合问:“朝帮主?跟杨捕头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么?”
朝轻岫:“在下慢了一步,出去时并未瞧见人,实在惭愧。”
袁中阳:“涌流湾虽说并非城区,不过郜方府一向平和安宁,今日在座的除了我与县令外,又都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便是当真遇见一二宵小也不必挂心。”
在座都是经过风浪的人,简单谈过几句后,就把?方才的事情抛开。曹鸣竹招呼众人又用了些菜,等客人都酒足饭饱后才散了席,韩思合又去甲板逛了会,目光灼灼地盯着?旁人钓鱼。
依照韩思合的想法,最好是问不二斋的人要一艘船,坐着?去水上垂钓。不过考虑到?耿遂安乃是落水而?亡,不二斋中人对于此类水上交通工具会存在一定?的抵触心理,韩思合决定?回城里去的时候再尝试。
袁中阳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
朝轻岫:“袁县丞是不是累了?”
袁中阳赶紧道:“朝帮主?不累,下官自然不累。不过县令连夜赶路,怕是有些辛苦。”
杨见善闻言,忍不住侧目看向袁中阳。
他倒也没有料到?袁中阳身为县丞,居然会在只是一介白衣的朝轻岫面前自称下官。
……难怪这人身为孙相门?生的门?生,居然能在郜方府老?老?实实待到?如今。
朝轻岫注意到?了杨见善的目光,却不清楚对方脑子里都浮现出了什?么样的念头,否则大约会觉得这位捕头的滤镜有些奇怪——不提刘家二郎田长天灰蛾杀手北臷使团这些,她基本还算是与人为善的,就算偶有不善,也多?是旁人自寻意外……
第78章
曹鸣竹是生意人, 惯会?揣摩同伴心意,虽说袁中阳自言不累,不过瞧他眉目间隐有疲惫之色,韩思合双目下更是泛着熬夜后特有的青黑色, 自?然不再给众人安排活动, 而是道:“怀莼庄就在旁边, 诸位不若先过去休息一会?”
杨见善听过怀莼庄的名声,微微迟疑:“在下公门中人, 岂可贪图享乐……”
那里的住宿条件, 实?在是远远超过他们一贯的出差标准了, 让人有些心中难安。
曹鸣竹:“不过暂时歇歇脚而已,哪里算得上享乐,而且怀莼庄今日?本该闭庄休整, 里面也没留几个仆役服侍, 诸位只当是找个地方睡觉。”
杨见善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好太不合群, 而且有花鸟使在, 曹鸣竹多半不会?安排得太过铺张。
除此之外,杨见善还?有些破案上的问题想请教朝轻岫,不想与大部队分开, 也就默认了曹鸣竹的布置。
怀莼庄就在满载重山旁边, 门口还?有一个匾额, 上书“莼波松雨”四?字。其中刻意布置成?渔村模样,环境却比任何渔村都更?加精致舒适,用?来招待贵宾的院子在最里面, 跟随韩思合等人来的衙役则被安排到了稍外一些的房间中。
曹鸣竹为了招待贵客,早先就已经派人过来, 在怀莼庄门口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保证此地除了朝轻岫等人外谁也不去?招待。
帮主选好了住处,关藏文跟岳得溪两位此次出门后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帮众自?然跟着过去?——他们对官府中人都存在一种天然的不信任,认为帮派成?员不能?集中待在一个地方,免得错过有效情报。
朝轻岫问身边人:“非曲要住在哪里?”
徐非曲:“我无所?谓,客随主便就是。”
只要虫子不太多的地方,她都能?接受。
朝轻岫:“那我们就先过去?瞧瞧再说。”
曹鸣竹心领神会?,道:“第一次过来,是该带各位四?处走?走?。”
怀莼庄内的各个院落都有不同,朝轻岫随意道:“这里的翠竹跟芭蕉都好,很适合午休。”又道,“边上的院子与水源相邻,月下在此上……在此读书,也是一件快事?。”
她刚刚想说上网,却担心旁人以为这是什?么钓鱼佬的专用?术语。
曹鸣竹笑道:“既然如此,朝帮主不妨现在此院内下榻,到了晚间,再另外安排如何?”
朝轻岫:“那就多承掌柜厚意了。”又喊了徐非曲一声,“非曲累不累?”
徐非曲站在一边,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她也是熬了一夜,就算身具内功,也实?在困得很了,此刻听到帮主呼唤,下意识睁开眼往前走?了一步,踩在水池边的河石上,身子摇摇晃晃,险些直接落到水池里,幸好被朝轻岫及时揪着领子拉回到岸上。
杨见善看见朝轻岫方才那一伸手、一提人,觉得这位自?拙帮帮主似也挺适合修炼通臂拳一类的武功。
为了照顾两个困得不行的同伴,朝轻岫跟徐非曲还?有韩思合就暂在种了芭蕉的院子里午休,其余男客则自?去?它处安歇。
曹鸣竹拱了拱手:“那在下晚些时候再来问候诸位。”
结束完必要的社交后,徐非曲摇摇晃晃地走?进内室,栽进卧榻上便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傍晚时分。
她醒来时,韩思合也正好醒了,与两人一道来的朝轻岫却不在室内。
徐非曲听见院子里有声音,走?到外面去?,果然看见自?家帮主正一脸沉吟之色的盯着院子里的……空气。
院中除了芭蕉外,还?种了松树,朝轻岫因为内功有成?的缘故,不怎么需要补觉,打坐一段时间后就出来散步,顺便摘了一把?松针在手,间或一扬,翠色针影纷飞而起,精准地干掉数只不幸在她面前经过的蚊子。
朝轻岫十分怅然,她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很不能?理解,自?己都已经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为什?么还?会?遇到蚊子这样顽强且喜欢扰人清梦的生物?
怎么不同的世界加载的居然是同一套昆虫资料包吗?
朝轻岫听到门内的动静,转身向?二人道:“方才有人过来,说曹掌柜已经安排好了晚上的宴席。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去?打扰二位的清梦。”
韩思合捂着额头,道:“也该起来活动活动,否则夜间定然错过困头。”
她说完话,视线依依不舍地在床榻上徘徊了片刻。
朝轻岫向?前招了下手,一位女使便提着灯轻轻走?过来,为众人引路。
徐非曲一眼望去?,发现为自?己带路的女使似乎曾在满载重山内见过,看身上的名牌,是叫边风。
满载重山跟怀莼庄有同一个老板,前者关门得又早,将其中人手安排到庄中服侍倒也并不奇怪。
按照大夏习惯,大部分人家不等天黑便会?用?晚饭,徐非曲醒来时就已经到了酉时二刻,过去?后先喝了两杯茶,就在旁边等着开席。
曹鸣竹请众人点菜,其余人都是摇头。
韩思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不饿。白日?吃的多,此刻又已晚了,未免积食,只上些点心跟小菜来便罢。”
曹鸣竹:“也罢,那就恕在下招待不周了。”
此刻陈霖天也在,袁中阳不好跟上司对饮,又晓得朝轻岫滴酒不沾,干脆提着壶去?跟陈霖天拼酒。
韩思合则跟徐非曲谈起了今年的新诗文。
她多少也喝了点酒水,越谈越是叹息,最后忍不住拍着徐非曲的肩膀,感慨道:“你要是还?在读书,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哪怕徐非曲后面去?了重明书院念书,到底曾在郜方府住过,真考到了好名次,也算本地的政绩。
徐非曲淡定:“即使昔日?还?在书院时,我也不过是五甲之一而已,放眼整个大夏,更?不知得排到多少名后。譬如师思玄师君,她若下场,我便难成?魁首。”
韩思合回想:“那位师姑娘……好似是武林人士罢?多半不会?下场参加科举,既然如此,徐君又有何惧?”
徐非曲:“我无惧。如今所?为,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
朝轻岫听见后,笑吟吟地举起杯子,以茶代酒遥敬了徐非曲一杯。
杨见善原本站在朝轻岫身边听她说一些破案小故事?,此刻同样忍不住道:“朝帮主如此本领,当真不考虑进六扇门么?”
徐非曲眼眸微眯,侧头看着向?帮主发出邀约的六扇门捕头。
朝轻岫婉拒:“进入六扇门也算是身在朝堂,我性子桀骜不驯,只怕容易惹得旁人生气。”
徐非曲收回目光。
杨见善叹了口气。
江湖上有本事?的人,许多都挺有脾气,比如朝轻岫,也比如正在刻苦修行的师思玄。
杨见善:“其实?朝帮主可以给我们当客卿,客卿也有品级,除非遇见疑难案件,否则六扇门通常不会?去?打扰客卿的清静。”
朝轻岫沉吟:“‘除非遇上疑难案件’……”
杨见善不大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是他考虑不周。
另一边,韩思合酒喝得高?兴,加上此刻没有公事?烦心,干脆唱了首今年的新词,末了连徐非曲也跟着唱了两句。
朝轻岫看见墙上悬了一张五弦琴,干脆过去?将琴取下,放在膝头,简单试过音后,合着拍子为徐非曲伴奏。
韩思合眯着眼睛听了会?,随后道:“大家都住郜方府,往日?竟不晓得朝帮主如此文武双全。”
朝轻岫摇头:“小时候学过一些,后来搁下了。本来弹得就不好,许久未碰,指法早已生疏。”又感慨,“早知有今日?之境遇,我当日?一定在弹琴上多下些功夫。”
韩思合饮了两盏酒,有些微醺,闻言笑道:“小时候?朝帮主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大啊。”
朝轻岫也不解释,只是一笑。
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有些幼稚,心理年龄还?是挺成?熟的。
朝轻岫想,突然变小十来岁也算是一种挺经典的侦探模式。此外还?有因为囊中羞涩必须寻找舍友分摊房屋租金,她自?己的话倒是满足了囊中羞涩这个条件……
韩思合本已经补过觉,不过因为作?息被打乱,如今还?是有些犯困,此刻又多喝了酒,神色有些倦怠。
曹鸣竹见状,唤那个名叫边风的女使拿了写着院落的牌子来,请众人挑选晚间住处。
袁中阳:“朝帮主最是辛苦,就请朝帮主先挑罢。”
朝轻岫亦不推举,拿了块写着“清波”的木牌。
曹鸣竹:“清波苑靠水,这时候住着倒很清爽。”然后又请韩思合挑。
韩思合挑的是丹枫苑,袁中阳选了金杏苑,杨见善选了秋霭苑,徐非曲拿了云间苑。
曹鸣竹令边风,喊了声:“春石,取了菜单来。”又道,“明日?早食会?叫人送到房中,各位先瞧瞧有什?么爱吃的菜?”
穿越前的朝轻岫早上爱啃红薯或者吃加了番茄酱的鸡蛋饼,奈何此刻身在异世,只能?入乡随俗,要了莼菜羹与几样小菜。
最后一个点菜的是陈霖天,他好饮,拿着菜单勾画半日?,最终还?是忍不住,讪讪笑道:“反正不在县衙中,我再要两壶酒跟一碗卤味罢。”
点好菜后,韩思合抻了抻懒腰,向?众人道:“韩某撑不住,得先去?睡了。”
她明显有了酒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步没看清,竟将春石与边风两人撞了个趔趄。
朝轻岫过去?扶住韩思合,徐非曲替女使捡好东西。曹鸣竹不放心,叫了两个力大的中年女人过来,搀着韩思合回去?院子里。
众人又喝了一回酒,到了戌时中,朝轻岫对徐非曲一点头,两人起身,向?着其他人道:“我等先回去?了,明日?再会?。”
怀莼庄内各处都有石灯,纵然天色已晚,也不至于看不清道路,朝轻岫挥退女使,自?己带着徐非曲往住处走?。
徐非曲本来有些昏沉,踏入院子之后,忽然觉得不对,问:“此地是云间苑?”
虽然环境昏暗,然而从布局看,她总觉得有些不像曹鸣竹介绍的那样。
朝轻岫看着牌匾上的“丹枫苑”三?字,以及院子里那些叶子还?未变红的枫树,一本正经:“应该不是。”
丹枫苑是韩思合挑选的夜宿院落。
徐非曲闭了闭眼:“……”
她以前居然不知道,帮主居然有迷路的习惯。
朝轻岫忽然一跃而起,一只手攀住面前的木梁,另一只手将牌匾倒扣回去?,随后轻飘飘落下,笑道:“天色太晚,我也懒怠再找咱们的住处在什?么地方,横竖眼前院落没有名字,也不知是谁人住所?,你我就先在此处凑合一晚罢。”
徐非曲:“……”她觉得帮主有点掩耳盗铃,不过思考了自?己如今的体力状况,她决定赞同朝轻岫的意见。
第79章
朝轻岫注意到院子里备了清水和火炉, 在同伴就寝前,干脆烧了点热水,让徐非曲先喝了一杯解一解酒意,然后才自去旁边打?坐。
等人?躺下后, 朝轻岫隔空一挥手, 烛火随即熄灭。
徐非曲躺在床榻上, 双目紧闭,却一直没能睡熟。
或许是因为她下午已经睡过一觉, 夜间?难免有些失寐。
夜晚的怀莼庄安安静静, 让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动?的清晰可?闻, 闭目休憩的徐非曲清楚听到韩思合的鼾声?,朦朦胧胧间?,她隐约注意到中间?鼾声?停过几次, 应该是韩思合起夜喝水。
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落进来, 映在空荡荡的书桌上。
徐非曲一直没听见帮主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却听到器皿放在桌子上的轻响, 还有一点水声?——拿应该是朝轻岫打?坐之后起身, 给自己倒了杯茶。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非曲终于彻底陷入梦乡。
昨晚徐非曲是在外面的榻上睡的, 睁眼?时尚未完全清醒, 加上睡姿不大规范, 最终的结果就是起身时险些滚落到地?上。
幸好她的轻功已经?有些根基,在千钧一发?之间?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昨晚同样住在此地?的人?一共三位,其中韩思合跟朝轻岫醒的都早, 徐非曲因为睡眠质量不过关的缘故醒来得最迟,等她睁开眼?时, 就看见另两人?正?在一块对?弈。
徐非曲想,难怪她苏醒之前,总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木头,原来是棋子在敲击棋盘。
韩思合眼?看自己这一盘又要告负,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干咳两声?道:“外面天色挺亮,这时候已经?卯中了罢?昨日曹掌柜,说了有人?会送早食来,怎么没见踪影?”
本来怀莼庄内的仆役不少,不过因为花鸟使也在,曹鸣竹为了让怀莼庄的情况更符合“正?在歇业”的描述,就将服侍的人?撤了许多出去,也显得不那么铺张。
上司没做要求,下属自然趁机摸鱼,昨日女使将韩思合送到住处,服侍她睡下,也就自行离开了。
就在此时,三人?忽然听到一阵高昂到令人?难以忽视的哨声?。
哨声?尖锐,划破了清晨的安宁。
韩思合面色微变:“那是花鸟使内的传讯之音。”
朝轻岫听见动?静,身形便是一动?,韩思合也未见她如何动?作,只瞧见白?色的衣角在空中一闪,前者整个人?就已经?停在了院门处。
她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回头向另两人?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此处毕竟没有旁人?,朝轻岫需要提防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徐非曲自然跟着帮主,韩思合定了定神,也道:“好,咱们就一起去瞧瞧!”
偌大的怀莼庄,此刻只有寥寥几位客人?与仆役,周围安静得有些骇人?,原本堪能如画的美景,此刻也显出某种不详的寂静之意。
路上朝轻岫因为要照料不会武功的韩思合,走的并不快,她一只手托起韩思合的小臂,好让后者也能加快速度奔行。
怀莼庄面积虽大,也不至于无止无尽,何况方才哨声?的来源如此清晰,韩思合奔行不多时,就感觉自己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口。
“金杏苑。”
徐非曲仰头,念出了牌匾上的名字。
这是昨天袁中阳选定的住处。
她的脚步慢了一瞬,某种奇异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清亮的晨风吹来了花香与水汽,也吹来了一丝不详的铁锈气?息。
徐非曲转头去看朝轻岫,对?方的神色间?却有种奇异的平静。
朝轻岫率先走进其中,另外两人?随之跟上,三人?绕过石屏,立刻看到了倒在地?上袁中阳,还有衣衫上带着血迹的杨见善。
“……”
袁中阳双目紧闭,胸口有一个血洞,看起来像是被利器所贯穿。
站在他?旁边的杨见善,衣衫上沾了斑驳的血迹——那些血迹的颜色十分黯淡,显然已经?干涸了。
徐非曲轻声?:“帮主?”
或许是被层出不穷的案件锻炼出了足够的定力,朝轻岫此刻态度甚是冷静:“遇见人?命案子,自该上报本地?县衙。”
她说话时,目光向韩思合一瞥。
韩思合定了定神,旋即道:“不错。”又道,“我即可?去找本地?里正?,调些人?手过来。”
徐非曲:“还是让在下去跑一趟罢。”她微微拱手,随后转头而去。
韩思合看着犹在失神的杨见善,也陷入了沉默。
遇见命案,一般会先通知本地?县衙,或者联系六扇门,若是跟武林势力有关,联系本地?合法帮派也可?以——如今倒是凑得整齐。
朝轻岫放缓声?音:“杨捕头,请问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杨见善嘴唇微动?,片刻后才终于发?出声?音:“……杨某醒来时,袁县丞的尸体就在身边,于是吹响了哨子,准备唤人?前来。”又道,“当?时杨某的衣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朝轻岫的目光在杨见善身上一扫而过,放缓了声?音,道:“那杨捕头一定受惊不浅。”
她走到院子里,似乎想看看能不能煮些热茶,却只发?现了酒瓶跟酒杯。
杨见善:“昨日袁县丞拉着我喝酒,我就在金杏苑内坐了一会,不想酒意上头,就此睡了过去。”
桌上的酒瓶看样式,与众人?昨日喝的没甚么区别,都是怀莼庄内常备的那些。
朝轻岫:“杨捕头酒量如何?”
杨见善默然片刻,开口:“我身在公门,偶尔需要外出应酬,所以酒量尚可?。”
他?话音方落,就感受到韩思合那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不必明言,杨见善也晓得对?方的意思,他?酒量不坏,武功也不坏,就算饮了酒比平日睡得熟,也不该对?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觉。
朝轻岫安慰了一句:“待会咱们先查一查桌上的酒。”又问,“酒水是何人?送来的?”
杨见善:“那些酒,都是咱们聚在一起时女使送来的,我从?中随便拿了一些。”
“……”
韩思合瞧着杨见善,总觉得对?方越说越像是在自首。
她清了清嗓子,道:“莫非是酒水有问题?我昨天睡得也很熟。”
朝轻岫:“我平日滴酒不沾,非曲倒是喝了一些,不过她夜间?反而有些失寐。”又道,“还有曹掌柜,她也喝了酒,咱们待会可?以问问。”
杨见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昨日朝帮主与徐姑娘是在一个院子里睡下的?”
朝轻岫抬起头,幽亮的目光向他?直直望来。
天色尚早,空气?中隐有薄雾,那些雾气?似也映在了她的眼?中。
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杨见善听到了朝轻岫轻缓幽宁的声?音:
“那时天色已晚,在下不耐烦一个个院子去找,正?巧发?现韩县令的住处,就在那边睡下了。”
三人?交谈数句后,徐非曲、数位衙役捕快,还有不二斋的人?员,都齐齐聚在了金杏苑的外面。
曹鸣竹面色不大好看,旁人?也都能理解——特地?腾空庄子招待贵客,结果一个贵客魂归西天,另一个贵客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案发?现场,显然不是什么有利于不二斋未来发?展的情况。
朝轻岫道:“曹掌柜,此事发?生于怀莼庄内……”
不等她把话说完,曹鸣竹就干脆道:“曹某只是区区一介商人?,案件之事,全由韩县令与朝帮主做主。”
杨见善忽然开口:“此事与旁的命案不同,有花鸟使事涉其中,必须联系六扇门。”
除了声?音有些沙哑,面色也略显苍白?之外,他?说话时的模样与平时没有丝毫区别,仿佛话中那个事涉其中的花鸟使并非他?本人?。
韩思合:“韩某明白?。”
专业负责案件的花鸟使成了嫌疑人?,有能力主持大局的朝轻岫又不方便在衙役跟捕快面前越俎代庖,替韩思合发?号施令,纵然她再不擅长刑狱之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
韩思合一面安排旁人?看护现场,一面写了公文送到同在附近巡查的花鸟使手上,又联系仵作查看尸体,还得着人?收拾一处房间?,用来安置嫌疑人?杨见善。
做完这些事后,韩思合看了朝轻岫一眼?。
袁中阳是朝廷命官,杨见善则是花鸟使,此次的案子有些棘手,韩思合需要尽快解决,这事靠她自己有些难办,只希望朝轻岫看在大家?同在郜方府的份上,不会撒手不管。
朝轻岫自然不至于抛下县令跑路,毕竟帮派事务虽然繁忙,总还有颜开先能帮忙主持大局,涌流湾一带却可?能只有她一个兼职侦探,于是低声?:“在下想知道昨晚怀莼庄内除了客人?外还有多少人?在,他?们各自的行动?轨迹如何,既然六扇门尚未派新人?来,县令若是愿意,不妨趁机先调查一遍。”
韩思合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愿意不愿意其实?无关紧要,重点是朝轻岫愿不愿意帮着调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