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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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商盯着她, 似信非信,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朝轻岫微笑:“赵姑娘问我名字, 是想日?后追到?我家?里?来杀人灭口么?”
赵清商连着两个问题都没得到?结果, 干脆一仰头,道:“我技不?如人,原该由你处置, 你要杀便杀, 姓赵的无话可说。”
朝轻岫:“姑娘是天衣山庄高足, 在下岂敢言处置二字。今日?过来,原本也只是想问赵姑娘一句话而已。”
赵清商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她虽然还不?知道另一个天衣山庄弟子自己处置自己的惨状, 却也没将面前人的客套言语放在心上,此时瞧着朝轻岫, 思?绪不?断起伏,目光一时黯淡,一时又亮得骇人。
朝轻岫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道:“其实赵姑娘是山庄长老?的亲传弟子,外人本不?该有?所怀疑,只是在下不?久前曾到?川松一行?,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想来确认一下。”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令人联想起云间冷电的目光落在赵清商身上,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肺腑:“姑娘是否要对天衣山庄庄主亓碧山下杀手?”
“……”
话音方落,船舱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赵清商坐在榻边,一动不?动,比起活人,更像一尊石雕。
朝轻岫声音很温和:“姑娘若是不?肯回答,我去求见亓庄主,只怕也不?难得到?答案。”
赵清商:“……亓庄主久不?问事,你就算去天衣山庄,也见不?到?她。”
朝轻岫唇角微翘:“如何拜见亓庄主,此事便不?劳赵姑娘费心了。”
赵清商沉默片刻,似乎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该为自己分辩两句,又道:“而且足下既然知道我是长老?弟子,又怎能污蔑我对庄主心怀不?轨?”
朝轻岫笑:“那好,既然赵姑娘忠心耿耿,那定然不?介意旁人去提醒亓庄主,近来需得加意防备,免得遭了旁人毒手。”
赵清商闻言一噎,半晌后才压低声音,恨恨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想要钱,还是要武功?”
朝轻岫微微一笑,觉得这姑娘的城府很符合她的年龄。
她想,赵清商功夫练得高,在人情世故上花的精神自然就会少一些。
而且一般人预谋做坏事之前,总得先给自己准备好退路,这位赵姑娘却没有?,她当日?能有?不?在场证明,纯粹是运气爆棚,遇见了擅长赚外快的库房看守跟不?舍得她离开的余悬月。
种种行?迹,看起来就像是只要能做完这一票,赵清商并不?介意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一般。
朝轻岫道:“就先要真相罢。”
赵清商盯着朝轻岫,目光充满怀疑,好半天才道:“你听了真相之后,便会不?再管我的事么?”
朝轻岫笑:“就先听听再说。”
赵清商横她一眼,觉得对方的话里?大?有?可做文章之处。
朝轻岫见状,就帮着赵清商开了个头:“其实看姑娘现在的模样,我已经有?了些想法?。”
赵清商盯着朝轻岫,目光里?充满怀疑,又有?些挑衅,仿佛在说你想猜就猜。
朝轻岫:“当时余大?公子曾说你不?会对余舵主起坏心,他说得其实很对。”
赵清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朝轻岫:“于是在下就换了思?路,想着如果布匹损坏,分舵究竟会有?何好处。布匹一旦损坏,便不?能送到?总部那边参加品评,而按照余大?公子的说法?,这批布料品质极其出色,多半可为今年之冠。”
赵清商:“……不?错。”
朝轻岫颔首:“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参加山庄品评,怎么都不?是一件好事——除非布匹品评这件事,本身就会有?严重的后果。”又道,“余大?公子还提到?过,所有?布匹会由庄内织匠逐级品评,最后那匹,则会交由庄主来进行?品评。既然要品评,那自然要近距离接触。”
听着朝轻岫的话,赵清商的面色终于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盯着眼前的人,又想到?睡前所看的那本书上的内容,觉得自己刚开始的猜测多半没错。
——倘若不?是鬼怪,为何能这般洞察人心?
朝轻岫:“思?及此处,在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有?人要在布匹上下毒谋害天衣山庄庄主,那人跟余家?关系不?错,担心事发后余老?舵主被?认为是自己的同谋,所以?提前阻止。”
赵清商哑声道:“你怎知道是要害人?害的还是庄主?”
朝轻岫柔声:“在下不?知道,不?过那些布匹价值足有?十万两——什么样的风险,会值得花费十万白银来规避?”随后笑了一下,“其实这一切不?过妄自揣测而已,在下手中没有?证据,要是赵姑娘态度自若,抵死不?认,我也确定不?了姑娘有?问题。”
赵清商闻言直接怔住,先是懊悔自己不?该那么容易被?人牵着走,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没有?证据又如何?哪怕没有?证据,你也会去提醒那个姓亓的,是也不?是?”
朝轻岫瞧了她一眼,含笑问:“姑娘不?该唤她亓庄主么?你执行?力虽然不?差,不?过只是跟人聊了两句就透了底牌,想要真正?将事情办成,只怕不?大?容易。”
赵清商盯着朝轻岫,觉得这未必是自己的问题。
她在天衣山庄待了这么些年,又在余家?分舵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结果谁也没发现她要做什么,最后却在陌生人面前栽了跟头。赵清商想,之所以?计划会暴露,跟她个人能力无关,纯粹是运气不?好。
眼见图谋已被?人察觉,赵清商心知无可奈何,也就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江湖人看重师承,赵清商被?人点破想要加害自家?庄主,居然丝毫不?显胆怯愧疚,眉间的执拗之色甚至愈发浓郁起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亓碧山害死我双亲,我纵为天衣山庄弟子,也非得报仇雪恨不?可。”
在赵清商承认的瞬间,系统提示随之刷出——
[系统:余家?分舵布匹损坏事件已解决,用户获得侦探点数3点,获得名气值5点。]
朝轻岫目光在那些信息上一扫而过,觉得系统在点数的给予上十分吝啬,面上则依旧纹丝不?动,对着赵清商客客气气道:“我愿意听姑娘说说其中详情。”
赵清商将秘密藏在心中多年,一直无人可以?倾诉,此刻面对着打败了自己,又窥破自己秘密的陌生人,竟不?知不?觉开始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我本姓杭,你是江湖中人,想来也知道,亓碧山曾经在大?内掌管宫廷服饰。”
朝轻岫点头,实话实说道:“刚知道不?久。”
赵清商没注意朝轻岫话中细节,继续道:“家?母生前也是大?内绣工,因为技法?出色,常能得到?贵人们的赏钱,家?中日?子因此过得不?错,可惜我当时年幼体弱,大?多时候被?寄养在城外的庵堂当中。”
大?夏中许多庵堂寺庙都与武林有?些关系,因此也通晓些武功与治伤之术,庵中的弟子们虽不?至于将功夫传给一个被?寄养在此的幼女,至少能让她不?会轻易夭折。
赵清商:“然后有?一天,我听到?城内有?信传来,说出现时疫,不?少绣工都因此暴病身亡,其中就有?我的母亲。”她的声音慢慢变低,“我本指望父亲能带我走,可父亲也死了,说是被?母亲过了病气……那些人不?知道,家?母因为要多赚些钱为我治病,平常并不?回家?,只偶尔送些书信回来。
“不?过我那时小?,很多事情都不?大?懂,虽然觉得不?对,却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赵清商安静了一会,她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嘴唇执拗地抿着,片刻后才道:“庵堂的姊姊们不?知拿我怎么办好,只能叫我做些活计养活自己,再后来,亓庄主来了,将我带去天衣山庄内养着。”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些庵堂内的姊姊告诉她,家?里?人来找她时,自己心中的感受。
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然后被?浪推慢慢到?河边。
她行?尸走肉般飘荡了那么长时间,直到?那一刻,才算是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朝轻岫凝神细思?,接着缓声道:“听起来,亓庄主对你还好。”
赵清商听见朝轻岫的话,露出了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的神情,她的眉毛下意识蹙起,显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
朝轻岫没有?说话,安静等着听后面的转折。
赵清商:“我那会子虽然小?,记性却不?算差,只是不?爱说话,旁人就以?为我什么也听不?懂。”又道,“也幸亏如此。”
朝轻岫点点头。
倒是很正?常的情况,许多大?人明明也并不?以?智慧见长,却总是会轻视小?孩对世界的认知能力。
赵清商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一次,我正?好生了病,昏沉之间,听到?庄主在跟我师父说话,她说……”闭上眼,一字字道,“‘当年是我害了杭家?小?妹子的性命,所以?收养她的女儿,以?赎前愆’。
“亓碧山那句话说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第129章
赵清商的声音仿佛是被放在冷冻室里的尸块, 森然?中又带着被封藏依旧的血腥气:“她说收养我,也算为旧事赎罪,我却不大?相信,若是亓碧山当真心怀愧疚, 就该将我母亲的事详详细细告诉我才是。倘若说那时我还小, 她不肯将事情解释明白, 可如今我已经大?了,她为什么依旧一字不提?”
朝轻岫想了想, 缓缓道:“她不告诉你, 或许……”
话说到一半, 朝轻岫又微微摇头?,咽下了后面的词句。
一般来说,害人父母后还将剩下的小孩带回?去养大?的行为显得有些自寻死路, 不过朝轻岫转念一想, 意识到自己穿的毕竟是武侠世界,按照以前看过的文艺作品内的套路, 也不是没有穷凶极恶之?徒在?灭人一家后非要把遗孤带回去养成徒弟或义女或义子, 而且养得还相当出色,堪称文武双全,仿佛反派们除了一统江湖之?外, 还念念不忘要在教育业上有所建树。
不过即使武侠世界自有一套风土人情, 也不能?仅凭赵清商的说辞, 就判定亓碧山的确是杀害其父母的凶手,毕竟因表述不清产生误会也是此类作品中一个经久不衰的套路。
朝轻岫想,亓碧山可能?是觉得将真相隐瞒下来更有利于?赵清商的生存, 才?迟迟不肯将真相告诉对方,她刚刚开口, 却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早下定论。
无论是否选择报仇,都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决定。加上此事牵扯的是天衣山庄庄主,朝轻岫觉得自己需要再收集些线索才?好下判断。
朝轻岫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清商:“家母去世之?时?是建阳十二年初,我听到庄主与师父的谈话,是同一年的年末。”又道,“我生怕自己会忘记这件事,常常在?沙土上将亓碧山说的话一字字写下来,不认识的字就先拿符号代替,直到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朝轻岫看?了赵清商一眼,她虽然?不佩服这小姑娘的智慧,却有点?佩服她的毅力:“按照你的说法,亓庄主可能?与你父母身故之?事有关,那么赵长老……”
赵清商:“师父一直待在?山庄中,从没去过京畿。”
她说得清楚又果决。
赵清商接着道:“师父她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我只是恨不能?报。”
朝轻岫:“那么令师现在?身体可好?如今高寿?”
赵清商目光一厉:“你这是何意?我师父身体自然?很好。”
朝轻岫:“在?下就是想问?一问?,赵长老跟亓庄主谁的年纪比较大?。”
赵清商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实言相告:“家师年纪更大?一些。”
朝轻岫忽然?道:“赵姑娘可曾想过,既然?你与赵长老有师徒之?谊,那么无论暗杀是否成?功,赵长老都无法继续在?天衣山庄内待下去了。”
赵清商:“……得手后,我自然?一死以谢师父教养之?恩。”
朝轻岫放缓了声音:“对于?令师而言,徒弟自尽绝非一件好事,既然?赵长老的年纪比亓庄主大?,赵姑娘不妨等?令师百年之?后,再图谋复仇之?事。”
赵清商目光有些迟疑与茫然?:“……我会考虑。”
她心中满腔悲愤,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赵清商感?觉脑海中有个模糊且不敢深究的念头?——她虽然?早早下定了决心,却同样?希望有人能?阻止自己。
赵清商想,既然?自己的计划已经被人发现,她又没法让对方不去警告亓碧山,只好暂且作罢。她这样?选择,并非是准备放弃报仇,只是为了稳住局势。
朝轻岫看?赵清商一眼,似也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温声道:“非是朝某一定要拦着姑娘,只是你此前已经漏了行迹,必然?无法得偿所愿。此事能?被我发现,就能?被旁人发现,不妨先退一步,想法子保全自身。”
赵清商:“你为什么要给我建议?”
朝轻岫想了想,笑:“路见不平,一时?间起了侠义心肠?”
赵清商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如此大?义凛然?的发言,实在?不该选择疑问?的语气。
房间因为打斗变得稍显混乱,朝轻岫将不幸被掌风波及的木凳碎片归置到墙角,道:“天色已经晚了,赵姑娘先睡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清商略显警惕:“你……住在?什么地方?”
朝轻岫:“也在?这条船上。”
其实她此刻并未定下住所,不过帮主说了要暂住在?此,船工们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穆玄都在?门口等?了许久,心中微微焦灼,终于?看?见朝轻岫从船舱内出来时?,安心之?余,一眼瞧见帮主衣服上的划痕,立刻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属下护卫不周,请帮主恕罪。”
朝轻岫一本正经:“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我与赵姑娘一见如故,她就为我改了改衣裳的样?式。”
穆玄都:“……”
他虽然?不敢出言反驳帮主的话,却明显是一副不信的神色。
朝轻岫略感?怅然?——果然?,洞洞装还是不大?符合大?夏的风气,换做现代,她说这就是时?尚设计,怎么也能?忽悠到一个两个的……
她回?到下属为自己准备的舱房当中,回?忆了下方才?与赵清商交手时?的感?受,一时?间微微出神。
朝轻岫想,天衣山庄的名声如此响亮,确实有其了不起之?处。
以前她练习暗器准头?时?,为了方便回?收,也曾有细线系住缝衣针的尾部?,不过看?赵清商的模样?,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针上系线。
朝轻岫甚至有种感?觉,当时?那些银针并非暗器本体,真正的暗器其实是被系在?针上的特殊丝线。
她默默体会交手时?带来的武学感?悟的同时?,船工送了热茶铜盆毛巾过来,惭愧道:“船上条件简陋,委屈帮主了。”
朝轻岫摇头?,温声道:“不打紧。”
船工瞧了朝轻岫一眼,又赶紧垂下头?,小心从船舱内退下。
——新帮主的五官还残留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稚气,眉宇间却自然?而然?有一种帮派老大?的不怒自威之?色,虽然?言笑晏晏,却叫人不敢不顺从于?她,比昔日动辄责打下属的杜帮主,更加令人不敢违拗。
等?人都走了,朝轻岫轻轻挥出一掌,蜡烛随之?熄灭。
夜色仿佛是没有边际的幕布,遮掩了一切异样?。
朝轻岫偶尔会觉得,纯粹的黑暗比白昼更让自己感?觉到安全。
她开始思忖赵清商告诉自己的旧事。
朝轻岫想,倘若赵清商所言为真,那自己倒真是没有白跑这么一趟。
赵清商不信父母是死于?疫病,理由?是父母平日没机会接触,只能?通过书信交流。
她的判断并非全无道理。
朝轻岫思忖,按照并非死于?疫病的假设往下想,那赵清商父母的死,则很可能?是牵扯到某些重要的事情,不幸遭人灭口。
——病气不容易通过书信传递,秘密却可以。
这也能?解释赵清商为何能?够幸存下来,放在?现代,赵清商那时?不过才?刚上幼儿园的年纪,别说父母不会跟她谈论重要的事情,就算谈论,以小朋友的记性,三两天便会忘在?脑后。
不过依照赵清商的描述,她会被寄养在?庵堂中,家境自然?很是一般,其母就算再大?内做绣工,也只是普通工匠,而非少府官吏。
既然?如此,那么赵清商的母亲应该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太要紧的机密才?是,就算接触到了,也不大?可能?将秘密落于?纸上,告诉宫外的丈夫知晓。
而建阳十二年这个时?间点?……
朝轻岫对自己所穿越世界的历史其实不甚了解,即使有过徐非曲的恶补,也比不上真正的原住民,不过好歹听说过建阳是先帝最后的年号。
就在?建阳十三年时?,先帝驾崩,身为次子的储君,也就是当今天子即皇帝位。
二十年悠悠过去。
黑暗当中,朝轻岫本已按照她一贯的作息表,老实躺到床榻上,可要是有人能?在?黑暗中视物,就会发现她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仿佛在?研究天花板上蛛网的纹路。
忽然?间,朝轻岫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她没有点?灯,黑色的长发披散于?两肩,昏濛的月光透过窗棱的缝隙照进来,照在?她的脸庞上,让她比此前任何一刻都更符合赵清商睡前读物中的描述。
她的睫毛在?翕动,瞳孔也跟着微微紧缩。
朝轻岫的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普通绣工能?接触到的事情,无非是衣服缝制这一类的事情。
大?夏的律法非但不算严苛,甚至还多有宽容之?处,就算绣工弄坏了皇帝的龙袍,也判不到死罪,若是遇见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多半还能?直接免罪。
就像赵清商宁愿毁掉价值十万的布匹,也得将余家分舵排除在?此次山庄品评之?外,需要将大?内绣工连着其家属一块灭口的秘密,也必然?有着极为沉重的分量。
能?被赵清商的母亲得知,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最初并非秘密,所以在?写家书的时?候,也就没特别避讳。然?而过了很短的时?间,原先的正常工作,就变成?了某个会带来灭门之?灾的秘密。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制作衣服会变为不能?外传的宫廷机密?
朝轻岫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低垂的眼睫仿佛纯黑的帷幕,遮住了目中意味不明的色彩。
朝轻岫心绪纷杂, 直到许久之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她心中确实产生了一些隐蔽猜测,然而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建阳十二年都已?经过去太久。
《荷兰鞋之谜》中提到一句话, “案发后最初的五分钟至关重?要”, 这是因为如果侦探运气足够好, 在案发时恰巧在场,或者运气足够不好, 走到哪就能?将案件带到哪, 都可以充分把握住事发后的黄金时间段, 获得最准确也最全?面的线索。
可惜朝轻岫现在怎么快马加鞭,都必然来不及去京畿搜查绣工之死一事中证据。
而且当今天子登基已?久,纵然皇宫中曾经发生过什么, 也都是陈年旧事, 很难掀起新?的风浪。
风险大?,而且收益低。
朝轻岫闭了闭眼, 在心里?给赵清商相关事件打了个?“暂不干涉”的印记, 然后干脆盘腿坐起,默默运起《清心诀》的心法。
真气走过一个?周天后,她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朝轻岫甚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对朝堂之事缺乏了解, 纵然有意进一步查探, 也得先?去跟徐非曲商议。
横竖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再等些时日也无妨。朝轻岫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成功在河上截住了那位赵姑娘, 并从对方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此刻人?就在旁边的房间内,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朝轻岫打算等天亮后再过去问问,免得赵清商热血上头?闹出事来。
赵清商自幼时起就改了名字,又拜了明师,如今除了亓碧山跟赵长老之外,谁也不晓得这名山庄弟子曾是昔日京城中一位大?内绣工之女。
直觉告诉朝轻岫,亓碧山不跟赵清商详谈后者的身世,或许有着更加重?要的原因。
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要按住赵清商,免得年轻人?热血上头?,行动时意外泄露昔日机密。
朝轻岫计划得很好,结果?天刚蒙蒙亮时,一件谁也没想到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船上简朴的住宿条件降低了朝轻岫起床的难度,她早早就醒了,在床上发了会呆后,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又慢吞吞地换了件没被割破的外衫,此刻正在有一勺没一勺地喝鱼片粥。
粥里?放了许多不知厨师哪里?挖出来的发白生姜,其颜色与鱼肉十分接近,在早餐中充当着令食客不满的迷惑选项。
生姜温中散寒,被当做鱼肉咬下的生姜则可以给人?带来味觉上的刺激,朝轻岫感觉这粥熬得甚是提神,一想到赵清商居然因为连充尉的暗中吩咐,不得不在船上多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心生愧疚。
穆玄都就是在这时来的。
他神情?很是严肃,抱拳道:“帮主,有天衣山庄的弟子在外面,急着要找赵织匠说话。”
朝轻岫闻言,平静地放下了瓷勺。
赵清商直到昨天都还没尝试改走陆路,证明她并不着急返回山庄,如今却有人?来找……朝轻岫忖度,虽然在连充尉的安排下,自家船只屡有拖延之举,耽搁的时间却还没长到会引动天衣山庄疑心的份上,所以多半不会是赵长老见?徒弟迟迟不归,所以派人?来寻。
朝轻岫又在琢磨,会不会是赵清商在分舵做的事情?发作了,所以天衣山庄派人?来询问。
不过朝轻岫知道自己没有派人?去给亓碧山送消息,而从余恒之微妙的态度看,这位余舵主就算察觉到赵清商有些问题,也多半未曾与旁人?说过。
既然如此,朝轻岫更倾向?于是山庄中发生了某件事,需要派人?通知依旧滞留在外的弟子。
朝轻岫身法甚快,心念电转间,她仿佛一蓬飞絮,被河风吹着,斜斜落到了河船边沿。
她极目远眺,远远看见?岸边停着数骑武林人?士,正在跟船老大?交涉,说要上船找人?。
按照江湖规矩,船老大?本?早该将人?请上去,只是担心帮主还有别的打算,所以才出面阻拦,又不敢叫来人?看出,寒暄了几句后,听说对方是来报丧,如今正不住地作揖道恼。
“骤闻噩耗,实在遗憾之至……”
天衣山庄的弟子们虽然觉得船老大?有些啰嗦,不过人?家语气真诚,也就没有起疑,又跟人?还礼。
“……”
在瞧清楚来人?模样的时候,朝轻岫心内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新?来的天衣山庄弟子们此刻通通身着素服,头?上还绑着白布。
天衣山庄内有人?去世。
赵清商是长老之徒,在山庄内身份甚高,一般人?去世不会立刻惊动她。再仔细打量站在船前的弟子,这些人?年纪还算相近,不过呼吸声步履声的轻重?都不一样,身手显然大?有不同,不像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既然如此,值得许多不同师父的弟子集体戴孝的,就只有天衣山庄高层死亡这么一个?可能?。
那么山庄中去世的高层是谁?是赵长老,还是——
赵清商接到消息后匆匆出门,连楼梯都来不及走,伸手在船沿处一撑便跃了下去。
她站在同门面前,两伙人?相对而立,面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赵清商心中充满着不详的预感,喉头?滚动,想要开口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从同门脸上划过,感受到了真切的悲痛,赵清商还未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相熟的女孩子就哭着扑入怀中,哽咽:“赵姑姑,庄主她老人?家过世了!”
“……”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赵清商的面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在晨光下更显得惨白无比。
她脚步踉跄,目光毫无焦点,一副梦游般的模样。
朝轻岫目光微凝,低头?对跟上来的穆玄都说了几句话。
穆玄都低低应了一声,对船工道:“赶紧打扫一间宽敞的舱房出来,好让客人?们方便说话。”
船工们立刻动手干活,穆玄都走到船前,对着客人?们一礼:“不知贵客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又道,“诸位连夜赶路,不如先?到船上歇息一会,喝杯茶再说话。”
天衣山庄弟子抱了抱拳,低声:“多谢。”
刚刚扑到赵清商怀中哭泣的女孩子,见?相熟的赵姑姑一声不吭,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只当这位织匠姑姑还没接受现实,心中并不起疑。
——不止赵清商,哪怕待在山庄的弟子们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如今也依旧有人?不肯相信庄主真的已?经去世。
她擦了眼泪,拉住赵清商的手,跟在穆玄都后面上了船,将事情?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其实前几日就有些征兆了。赵姑姑在外办事,并不清楚,最近这段时间,庄主总说练功不顺,甚至请了素问庄的大?夫来看诊,说是真气紊乱,只能?慢慢将养。庄主说要好生调息几日,于是就在房中闭关,服侍的弟子每天过去送食水,结果?四天前一早,浣纱去给庄主请安时,发现她老人?家竟已?没了气息。事后几位长老过去瞧,都说是真气逆行,最终走火入魔,无药可救。”
走火入魔跟电视剧里?表现的不大?一样,被debuff笼罩的人?不会因此涂上重?色眼影或者改变发型跟服装偏好,顶多因为身体状态不佳,导致面色与平常不同,典型症状就是无法控制自身真气,纵然调养得当,许多人?也难免会大?病一场,损失不少元气。至于因此毙命之人?,就更是多不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