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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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轻岫记性?不差,知道她?是郑六手下香主,当下回?了个半礼,客客气气道:“安香主,你也好,郑姊姊近来如何?”
安抚万:“舵主已?经候在分舵中,她?本想亲自迎接……”
朝轻岫微微含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示意安抚万不必多言。
看着运送官银的势头,肯定早就跟本地码头打过招呼。
樟湾分舵这边的第一要务本来是迎接帮主,结果?好巧不巧,朝轻岫居然跟税银同一日抵达。
这会子若是继续大张旗鼓地将帮主请入分舵,难免会惹官兵注意,何况朝轻岫又是轻装简行,明显是不想引起旁人?忌惮。
思?来想去,郑六还是选择了低调行事。
分舵中人?早早在码头处为帮主备了车马,朝轻岫坐了好几日船,很不愿继续坐车,选择直接骑马。
她?一路缓辔而行,在过去分舵的路上,安抚万也将今日的事情慢慢告知给帮主。
最近江南凑足了八十万两白银的商税,准备送往京畿。不过朝廷加八十万的税是一回?事,事情分派到了下面,各层官吏多半还得额外?摊派上一些。郜方府那边还算好,因为韩思?合治下相对清廉,自拙帮那边只是多交了四千白银,相当于一个月的收益打了水漂。
那些官府不大体恤的城镇,一些只有四五十人?的小帮派,也得交上二三千银子。
江南这块地方的盗匪越来越多,也有很多人?实在混不下去的缘故。
朝廷知道此举深遭人?怨,一路上加派人?手随从保护,绝不能使之有失。
朝轻岫虽然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帮主,自身的江湖阅历依旧十分有限,好奇道:“那咱们江南道上就没有哪位好朋友想打这笔钱的主意么?”
安抚万默默看着朝轻岫。
江南道别的地方她?不清楚,不过这块地方,有能耐打税银主意的,就只剩自拙帮一家。
要不是听?说过朝轻岫为人?稳重,她?差点怀疑帮主是在考虑劫镖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安抚万又听?见帮主继续提问:“便?是咱们没有,孙相难道也没有?”
安抚万呛了一下,她?担心上司继续说出什?么艺高人?胆大的发言来,赶紧道:“帮主前些时日大约也听?说过,皇帝想兴建道观,并?多炼些丹药,可?惜银钱不凑手。本来皇帝是要在南边征税一百二十万两,朝中大人?们苦劝许久,才终于降到了八十万两。如今钱已?经凑齐,未免有失,朝中两派人?士都遣了人?来护送,孙相那边,自然也得为天子分忧……”
朝轻岫看安抚万面色,缓缓点头,表示不用多说自己?已?经明白。
倘若孙侞近没有趁机揩些油水,非但不符合孙相一党素日的人?设,方才安抚万谈起此事时,也不用吞吞吐吐。
奈何这一回?情况特别,孙侞近就算再有贪墨之心,也没法贪下太多。
大夏税收大部分进的是国库,少?部分才进的是皇帝私库,而眼前这笔钱早就被皇帝定下。至于孙侞近,他一般是搜刮进国库的税钱,然后将搜刮出的大头送给皇帝,换取皇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一回?,他面对的却是皇帝的私人?积蓄,孙侞近再如何心痒,捞钱的手段也必须保持克制,顶多拿点边边角角进自己?兜里,免得引动天子怒火,无法可?持续性?地蛀空大夏朝廷。
至于清流那边,虽然万分不愿意皇帝将收来的税款用在兴建无用建筑上,却同样清楚,圣上登基日久,权威一日比一日重,又有一□□臣愿意与之沆瀣一气,以他的脾气,纵使损失了眼前这笔税银,也不会放弃原先的计划,反而会再找机会捞钱,使得百姓负担更重。
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以司徒公为代表的清流一党,也只好想法子护着这笔银两进京。
清流与奸相一党居然选择了合作,只能说外?部的压力会使得内部趋向团结,多亏了不靠谱天子的任意妄为,双方才被迫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
朝轻岫思?忖,两边虽然旧怨不少?,好在都能顾全大局,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多半也能将银子顺利送到京畿……
一念至此,朝轻岫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批税银时跟自己?同一天到的樟湾。
朝轻岫知道一条规律,蓄谋犯案者?多半会选择有侦破能力之人?在场时再动手,意识到这点时,她?有些不安,很想建议面前的队伍继续出发,沿河道往下走,一直走到侦探看不见的远方。
第134章
在帮主于?马背上默默远眺时, 安抚万凑过来,悄悄道:“江湖道上的朋友脾气各异,知道那么大一笔钱从门前过,也不是没人起意, 可出门在外, 官府可以不管, 却总得顾全同道间的脸面。”
江湖豪杰重多有逞强好事之辈,未必肯像朝堂中?人那样深思熟虑, 允许这笔钱财从自己眼皮底子过去。
一面是财帛动人心, 另一面是昏君搜刮无尽, 许多人都有些蠢蠢欲动,觉得与其让皇帝享受,倒不如自行取了来, 留下一部分, 再散一部分给百姓,也算劫富济贫。
至于?劫富济贫后, 朝廷会不会继续搜刮, 就是另一回事——许多江湖人倒不是真的不顾及这些,只是实在考虑不了那么长远。
清浊两派人马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又请了问悲门的人, 希望江南豪杰看在岑照阙的面子上, 忍住不向税银动手。
这三方人马以前常有冲突, 如今却汇合在一起,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安抚万:“听说容州那位左大人想派自家心腹过来,可惜他那边不少人被岑门主教训过, 有些更是立下誓言,只要岑门主在一日, 就一日不到容州以南,所以此次寿州牵头的,其实是陆月楼陆公子。”
陆月楼长袖善舞,听说了孙相的意思后,又探知清流那边的决定,于?是居中?说项,帮着缓和关系,又让自己这边的人跟着押船,给足各家面子。
在安抚万积极汇报间,朝轻岫一行已经抵达樟湾分舵所在。
与前往川松分舵时不同,今日朝轻岫过来前郑六就已经接到消息,此刻分舵中?大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帮内弟子刚刚见到帮主身?影自远处出现,在就郑六的率领下分列两排一齐跪倒行礼。
朝轻岫还未下马,就听见帮众们高?声道:“属下恭迎帮主。”
她立刻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朝分舵弟子回礼,接着右臂轻抬,示意所有人起身?,又走上前亲自扶起郑六,笑道:“郑姊姊,咱们许久没见,我很是惦记你。”
郑丰遥道:“属下亦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帮主。”
她说话时中?气很充足,声调却没有太大的波澜,也丝毫不显得亲切。
朝轻岫唇角微翘,含笑看了郑丰遥一眼——她深知这位郑舵主并非擅长社?交之人,此刻回答得飞快,未必不是就背好了一些社?交用语,用来应付上司的突然刷新。
上司驾临分舵,郑丰遥自然为之设宴接风。
樟湾分舵中?想跟新帮主见面的人多不胜数,朝轻岫难得过来一趟,当然要多认认人,跟帮众们先?后以橘汁、梨汁代酒,喝过许多杯,等她开始思考要不要用鱼肚羹代酒时,就有帮众过来通报,说是外头有人求见帮主,还带了一些礼物。
朝轻岫放下手中?杯盏:“是闵爷那边派来的人么?”
帮众道:“正?是。”
此人回答时心中?还有些奇怪,不知是谁先?一步将消息告知了帮主,否则帮主怎么晓得来客的身?份。
徐非曲倒是隐约明?白闵绣梦为什么会遣人来此问候,于?是道:“帮主,我去?将人接进来。”
朝轻岫微微点头。
虽然以前没跟闵绣梦打过交道,不过他是问悲门的人,此刻又派了下属客客气气上门,自然没有拒之于?外的道理?。
徐非曲亲自过去?迎接,又将人带过来。
问悲门弟子以年轻人居多,作为拜访的这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她目光明?亮,背脊挺直,神色间带着种青年特有的朝气。
双方先?互相问候过,来人才?道:“闵爷以前去?西域那边办事,带了些土产回家,如今有幸遇见朝帮主,就叫在下送些过来,还请朝帮主笑纳。”
来人挥了挥手,跟在后面的随从立刻将礼物捧了过来,送到朝轻岫面前。
跟在朝轻岫身?后的分舵帮众看得清清楚楚,来人口中?的土产,居然是一盘珍珠与一盘玛瑙。
如今最?好的珍珠是北边产的北珠,其次是南珠,至于?西域那边,更是一向盛产各类宝石,年年都有包括西珠在内的诸多珍品流入大夏。
不过西域多马贼,必须身?具武力之辈才?好组织商队过去?买卖货物,问悲门家大业大,在西边自然也有生?意,不二斋当然更有。
至于?自拙帮这边,因为起步晚,目前还只能在江南一带打转。
不同品质的珍珠价格差异极大,若能捞到寸许大,且外形圆润的北珠,只一颗就能卖到上千两。市面上寻常点的珠子,几十文几百文乃至几两的都有,闵绣梦送来的珍珠统共一百枚,品相都还不错,在京畿应该能卖到二三百文一颗,在江南也能卖到百文一颗,至于?西域那边的进货价,应该是三十文上下。
朝轻岫想,不管在那个时代,珠宝都是暴利行业,一时间竟有些怅然。
在人家展开国际贸易的时候,她自己帮里?还在老老实实走镖捞鱼煮茶叶蛋,勤恳地赚取些辛苦钱。好容易琢磨出果冻的配方,结果制作出的成品别说售卖,距离可食用都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上述所有念头都只在朝轻岫脑海中?一闪而逝,她从未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下属们自也不用去?担心,帮主是不是又瞧着哪家掌握了成熟商业路线的帮派不妥,想要过去?替人排忧解难。
朝轻岫在心中?感慨自己赚钱的天?赋实在给穿越者丢人的同时,面上则露出一点笑,温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又道:“不知闵爷要在此地待多久,朝某改日登门致谢。”
来人欠一欠身?:“闵爷如今有事在身?,他只是路过樟湾,明?日就要走,原本不打算与人往来,可朝帮主并非旁人,他晓得您也在此十分高?兴,让属下代为传话,若是方便,还请您晚上过去?县衙赴宴。”
朝轻岫:“承蒙盛情,朝某一定到。”
她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闵绣梦送来的礼物,也晓得为什么对方特地派人来说话——礼物事小,对于?江湖人来说,选择收下东西,就代表不会染指对方护送的镖货。
来人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去?回禀闵爷。”然后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后,一直站在帮主旁边充当侍从的安抚万才?道:“久闻闵七爷周到豪爽,今日打起交道,果然不负其名?。其实早在今日之前,闵爷跟咱们打过一次招呼,今天?又派人问候,实在客气得紧。”又道,“其实以问悲门的侠名?,纵然一句话不给,旁人也不敢起旁的心思。”
朝轻岫闻言,微微一笑:“确实如此。”她说完这一句话后,就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许久不语。
徐非曲:“帮主?”
朝轻岫与她相处时多,不必明?言就知对方心思,当下道:“无事,我只是觉得自己来得时机甚巧。”
闵绣梦等人护送税银时走的是水路,而这一代水上的营生?,如今都已归入自拙帮当中?。
方才?朝轻岫若是不肯收礼,闵绣梦那边自然得疑心她有意抢银,如今既然收了礼物,那后者走水路时,只要没离开自拙帮的地盘,朝轻岫总得关照一下对方。
岑照阙的问悲门素来挺照顾那些愿意走正?道的江湖人,就算两家之前从未有过来往,朝轻岫也不介意给他这个面子。
朝轻岫对郑丰遥道:“郑姊姊,那位闵爷既然派人过来说话,又是正?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笔银子咱们不伸手,也不许旁人伸手。”
虽然帮主声音温和,措辞更是客气,但其话语中?的不可违拗之意却十分鲜明?,郑丰遥立刻道:“属下遵命。”
她应下之后,自然会一路通知管辖内的各个码头港口,沿途加强安保,绝对不许那些官船出事。
作为一名?完全不清楚自家上司副业的分舵舵主,郑丰遥对税银的安全极具信心。
朝轻岫倒没那么乐观,她只希望税银队伍在改走陆路前不要出事,非要在水路上出事,那意外也最?好别在发生?在自拙帮的势力范围内。
倘若以上期望通通无法实现的话,那么朝轻岫只能盼着,事件起码别发生?在樟湾这边。
天?知道,她当日真是纯为了巡查分舵情况才?出的门。
朝轻岫又扫了眼送来的珍珠跟玛瑙,笑道:“郑姊姊,我用不上这些,你待会拿去?分给孩儿?们玩罢。”
在大夏,“孩儿?”不止是亲属间的称呼,还能用在上司对下属上,朝轻岫本不大适应,当了一年多帮主后,也慢慢习惯。
许白水一直站在朝轻岫边上,她见周围没有外人,开口建议:“好歹是闵七爷专门送来的礼物,帮主留些配药用,剩下的再分出去?,许某也沾一沾光。”
朝轻岫并不在意,闻言点了点头,徐非曲抓了把珠子,让郑丰遥将剩下那些拿走。
许白水分析:“闵七爷送的礼物倒不算贵重,不过本就只是碰巧遇见,缺乏合适的由头,要真是赠以稀奇的明?珠,反而像是怀疑或者有求于?咱们了。”
安抚万:“人情往来上,咱们这些当下属的谁也不如少掌柜,还请少掌柜多多指点。”
徐非曲觉得这位安香主说话很有技巧——在提到谁也不如少掌柜时,还记得加一个“当下属”的限定,好把没摸清脾气的上司摘出去?。
许白水:“指点哪里?敢当。”又笑道,“日后帮主得建大功,有人上门送礼,我替帮主记账。”
安抚万:“我记得当日左文鸦跟薛何奇都在江南时,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姓鲁的首脑,算是三人中?的大哥。岑门主当初看不过他们的行事作风,将那姓鲁的斩杀后,左薛两人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退至容州,江南同道纷纷上门恭贺。他师父明?相大师送了一部佛经过来,贝藏居送了防身?宝衣,素问庄更是赠以辟尘犀。”
朝轻岫眨了下眼。
她没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名?字。
作为穿越者,就算她一向有用心吸收大夏的各类知识,学习面也很难覆盖到奇珍异宝上面。
徐非曲也不清楚辟尘犀的来头,问:“那是何物?”
许白水:“那是可以杜绝毒瘴的宝物。在居仁年间,素问庄曾获得了一块辟尘犀,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剩下大部分通通送给朝廷,文帝因此大悦,特地赐下金牌与爵位。所以直到今日,素问庄每一代庄主都有侯爵的虚衔。祖父还曾说我生?得晚了,没见过素问庄当年的盛况。”
素问庄属于?日趋没落的武林名?门之一,虽然曾经跟皇室关系紧密,然而当今天?子更加信赖孙相以及孙相推荐的大夫,素问庄受到排挤后,果断选择支持算得上孙侞近心腹大患的岑照阙。
朝轻岫想,刚出江湖时的岑照阙除了红叶寺外,几乎没有任何人脉,结果问悲门一朝成立,立刻从者云集,可见孙相一党的存在,为岑门主在江南的统治力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兢兢业业做了大半辈子坏事,却变作后生?晚辈成名?的垫脚石,无论谁处在孙相的位置上,都难忍下那口气。
朝轻岫并不觉得孙侞近会放任江南武林不管,这位深受皇帝信赖倚重的权相,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猝然出手,打乱此地的原有局势。
她从礼物上联想到问悲门,又从问悲门联想到整个江南。
朝轻岫目光幽深,她穿越前后都喜欢下棋,而且棋艺很好,可惜武林局势与棋局大为不同。棋盘上只有黑白二子,而在现实当中?,想要落子设局者,未必只有孙侞近一人。
朝轻岫打发完闵绣梦的使者后, 又溜达着去与分舵内的帮众喝了几杯。
帮众们?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朝轻岫喝的是自己折腾出的果汁。
安抚万瞥一眼帮主?的杯子,悄悄问:“帮主饮用的是酒酿?”
朝轻岫弯起唇角:“看着像酒酿?”
安抚万说?实话是说?:“有一点, 但也?不是很像。”
朝轻岫想?, 大约是文化差异, 才让大夏土著对?鲜榨果汁的接受度不那么高。
闵绣梦派人递了请帖,邀请朝轻岫晚上过去?赴宴, 等到了约定时间, 郑丰遥道:“属下?随帮主?一块过去??”
朝轻岫摇头:“分舵这边还?需你来镇守, 横竖只在城中,我带非曲她们?跑一趟就是。”
郑丰遥应了句是,又让人准备马车。
横竖是赴私宴, 朝轻岫也?懒得带护卫随行, 除了徐非曲与许白水两人外,连关藏文都没有跟着。
朝轻岫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 闭目养神。
马车的目的地是樟湾县衙。
闵绣梦虽然是江湖中人, 此次外出却是为了护送官银,如今那些银子都存放在县衙的库房当中,其他人随行之人也?征用了半个县衙后院, 方便就近保护。
县衙后院的花厅内。
出身查家剑派的查二珍此刻已经知道跟在自己等人后面抵达码头的那艘船上究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他气愤愤道:“我自然知道那人是谁——我堂弟三?宝就是死?在那个姓朝的手上的!”
闵绣梦微微皱眉, 似乎没料到这两家之间居然还?横着这么一桩旧怨。
边上一位捕头劝说?:“咱们?此次都身负重任,至于私仇,等公务结束后再报也?不迟。”
查二珍勉强道:“也?罢, 她要是老老实实地便先算了,要是不老实, 我现在就去?报仇雪恨!”
“那位朝帮主?跟六扇门有些来往,看她行事风格,不像不以大局为重之辈。查少侠,如今出门在外,又身在自拙帮地盘上,咱们?能不得罪人,那还?是不得罪人的好。”
另一人却摇头,提出反对?意见:“咱们?确实不该得主?动罪人,但若是旁人已经打定主?意罪你我,也?不能束手待毙。”
聚集在花厅内的人有些来自朝廷,有些来自江湖,他们?身份不同,观点也?不同,其中一部?分觉得遇见朝轻岫纯属巧合,另一部?分则觉得大起怀疑之心,毕竟巨额税银前脚抵达樟湾,朝轻岫后脚就出现,虽说?不能因此就证明她有所图谋,也?不能完全不将这位自拙帮帮主?不当一回事,忽视她动手打劫的可能性。
穿着绣纹长?衫的闵绣梦摇头:“闵某倒觉得此事不必多虑。”又道,“诸位没与那位朝帮主?相?处过,问悲门中却有人认得她。”
一位捕头道:“闵兄说?的是谁?是姜姑娘么?”
闵绣梦:“不是姜姊,是李兄弟。”
那位捕头:“是李归弦,李少侠?”
众人皆知,李归弦虽是岑照阙的结义兄弟,却不参与问悲门高层间的排行,所以他只是李少侠,而不是李八爷。
闵绣梦点头:“李兄弟对?朝帮主?的评价很高,如此人物,必然是有所不为的。”
他想?,按照李归弦的描述,朝轻岫要真要对?他们?有什么恶意,砍死?他们?的可能性绝对?要高于抢他们?的钱。
查家剑派与朝轻岫之间存在旧怨,查二珍听见闵绣梦称赞朝轻岫,面露不快之色,然而不等他开口反驳,边上的一个老头就道:“老朽明白,事关大义,合该收敛一些,至于那些私仇……等公事完毕后,查家剑派私下?会去?找她。”
开口之人是查家剑派的派主?查乾贵。
朝轻岫与李归弦有交情,查乾贵又是本?次护送税银的合作?人员之一,后者明说?要找前者报仇,闵绣梦不能听而不闻,却也?不能劝人就此放下?,只能道:“查派主?,此事当中或许还?有误会,大家都是江南武林一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两位官兵过来汇报:“各位大人,客人已经到了。”
坐在花厅内的所有人都听过朝轻岫的大名,在听见她到来的消息后,全部?难掩好奇地向外望去?。
朝轻岫乃是江南武林中的新秀,众人都听过她的名声,传言此人甚是心狠手辣,若有意动手除掉谁,无论对?方何?等身份地位,都非得下?手不可。
所以他们?都想?知道,朝轻岫究竟是一副何?等凶恶残暴的模样。
查二珍的探究里则多了一丝凶性。
——他一定要看清楚那张杀害自家堂弟的面孔。
此事天光早已黯淡下?去?,仆役掌着灯,正在前面替客人领路。
灯光是昏黄的,映在来人白色的衣袍上,像是让白云染上了暮色。
晚风吹拂,窗外梧桐的树叶落了一片又一片,树叶落在地上,仿佛铺着一层黄色的雪。
落叶的声音比来客走路的声音更响,那少年人的身法?竟轻的像是在山岫间游弋的云气,她走到花厅门口时停了下?来,随后斯文有礼地向前一揖。
或许是因为灯火不够明亮,坐在花厅里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来人的模样,却鲜明地感受到了一种温雅又锋利的映像。
似乎在无意间,指尖碰到了用绸缎包裹住的剑锋。
查乾贵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在传来的消息里,查三?宝会是一招间就死?在了朝轻岫的剑下?。
如此身法?。
如此杀气。
假若说?查家剑派的武功是专为搏杀而生,那么对?于朝轻岫而言,无论什么样的剑招,只要落在她手里,都会变成杀人的剑招。
闵绣梦迟了半拍,才站起身,向朝轻岫回礼:“朝帮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朝轻岫年少成名,武功高强,又是一帮之主?,虽然曾在船头远远看过一眼,此刻闵绣梦心中却依旧有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白日间那种明亮而自负的气质忽然远去?,替代出现的,是一种奇异的昏暗与森然。
朝轻岫没戴头冠,只是用布带束发,她腰上挂着折扇,扇尾垂着数粒去?了外皮的莲子大小的白玉珠坠,其质地未见特别之处。
从服饰看,是个生活简朴,不好奢华的人。
若是朝轻岫知道闵绣梦的想?法?,或许会帮着纠正一句,她并非不好奢华,主?要是久穷成自然,而且大夏的科技树还?没点亮值得她剁手的项目……
在旁人打量自己的时候,朝轻岫的目光也?在厅中众人的面孔上扫过。
樟湾是自拙帮分舵所在,闵绣梦等人又是坐船来的,虽然因为船上有官兵的缘故,自拙帮有些消息打探不到,不过大概信息还?是不难了解。
早在抵达县衙之前,朝轻岫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在此遇见查家剑派的人。
查乾贵受到那位陆月楼陆公子之邀,带着自己一个孙子跟一个堂孙女,还?有派内的几个弟子,一起护送税银。
查家剑派主?要负责随行护卫,至于队伍中做主?的人,是一个叫柯向戎的人。在被派来江南之前,吏部?特地给了她一个官职,叫做“权转运使”,专门负责收缴护送这一批税银。
柯向戎是孙相?门下?出身,在官场中人脉甚广,与郑贵人那边也?有些交情,所以陆月楼才会如此尽心地帮她的忙。
孙侞近手下?人才济济,有忠心如伍识道者,也?有忠心如黄为能者。至于柯向戎,会被安排来运送税银,至少是个得用之人,明白该狠辣时狠辣,该合作?时合作?的道理。
她心中十分清楚问悲门与孙相?间的关系,却肯暂时按耐,办差至今从没跟闵绣梦等人起过冲突,彼此间还?常说?说?笑笑,单从这点看,不知内情的人,大约会以为双方关系很好。
柯向戎旁边还?坐着一个姓连的姑娘,据说?她是乃队伍中的随行医生。
除了柯向戎外,队伍内身份最重要是一位出身六扇门的官员,她是朝轻岫的老熟人唐驰光。
北臷使团的意外后,唐驰光被调任他处,而后过了一年多时间,她总算重回江南。
唐驰光心中感慨万千,她本?来希望能够返回故地,却知道护送税银若当真是好差事,也?难以落到自己头上,心中有些怀疑自己流年不利,很该去?贝藏居求一求签。
朝轻岫进来后,双方彼此问候几句,闵绣梦先让人上了茶,然后就请她入席。
县衙内用来待客的菜肴并不奢华,却很雅致。
闵绣梦:“听李兄弟说?,朝帮主?一直待在郜方府纳福,不期竟会在此相?见。”
朝轻岫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打探自己来樟湾的缘故,于是回答:“近来正好无事,干脆过来巡查分舵。”
她的理由堪称充足。
众人也?明白,樟湾虽然算她的地盘,但朝轻岫本?人恐怕以前从未来过这里,哪怕只考虑让下?属认一认新老大的脸这一点,也?确实很有巡查的必要。
查二珍原本?一直忍着不说?话,可他年轻气盛,发现朝轻岫自始至终都不搭理查家剑派,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吝啬扫来,仿佛坐在这里的并非活人,而只是一团空气。
他忍了又忍,终究按捺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姓朝的——”
一言未尽,查乾贵还?没出言阻拦,查二珍就自觉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感到朝轻岫冰冷的视线正在自己的面孔上徘徊。
朝轻岫唇角微翘,笑意却未达眼底,缓缓道:“不知查兄有什么指点?”
查二珍手掌攥紧,骨节发出一阵响声:“若非顾忌大局……”
朝轻岫:“无妨,为大局者众,多足下?一个不多,少足下?一个不少。查兄既已拍案而怒,那好,朝某就在此候教。”
唐驰光眼见已到快要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开口打圆场:“……二位息怒。”
她说?话时,有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仿佛当年在重明书院时,也?曾有过类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