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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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中, 以柯向戎为首的一干人?, 在经过?了整整三日昼夜连转的忙碌后,此刻都显得憔悴不堪。
护送税银的官兵将城内任何能存放银钱的地方都翻找了个遍,在此期间, 樟湾的居民被困在城中,连菜蔬都无法?买卖。市集处渐渐出现了一些乱象, 官府不得不加派人?手上街巡逻,以便维持秩序。
柯向戎有气?无力道:“唐大人?,你?那?边可有收获?”
她生了病,却并非队伍里唯一一个因此生病的人?——柯向戎并不清楚朝轻岫的来历,若她知道连自拙帮帮主都会因为过?度加班而惨遭穿越,一定会对觉得自己的境况还远远算不上最差。
唐驰光心中感慨,觉得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否则孙相门人?也不会将希望放到清流出身的自己身上,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找不到,唐某还想过?,税银失窃之事是否由内贼而起。当日护送税银的那?些官兵,回来后已被分开关押,我去仔细审问过?,却没有值得一提的线索。”
柯向戎:“事已至此,只剩下一个法?子。”她对寿延年道,“寿县令,此事还得劳动你?。”
寿延年赶紧站起身,他脸上讨好的神色一如既往,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若是下官自己的事,自然一切听从?大人?吩咐,若是公事,那?下官就只有依律而行。”
“……”
这些日子以来,寿延年对柯向戎一直殷勤奉承,没想到此刻却不软不硬地回了这么一句,连迟钝如查二珍,也能感觉到寿延年话里藏着钉子。
柯向戎看了寿延年一会,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柯某得想法?,已被寿县令猜到了。”随后道,“税银是在樟湾出的事,追究下来,咱们谁也逃不脱,若是寿县令肯借些库银给?柯某,暂时支应过?此事,柯某一定记得寿县令的恩德。”
寿延年弓着腰,依旧是之前那?副小心的模样,话里的意?思却越来越冷硬:“大人?莫要哄下官,八十万两?白银,下官若胆敢出借给?旁人?,我全家老小必然性命不保。”随后道,“事已至此,下官也不瞒柯大人?,事发当日,我已经给?知府大人?去了信,若是柯大人?想抢夺咱们这里的官银,那?自然有人?过?来主持公道。”
在听见已经给?知府去了信时,柯向戎的面皮不自觉抽动了一下,旋即又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头晕。
连红榴一早就给?了医嘱,她仔细提醒过?柯向戎,这两?日能躺着就不要爬起来干活。
换做别的时候,柯向戎很愿意?接受大夫的意?见,将手头工作通通推给?旁人?,然而税银一事与她在官场的前途息息相关。
——寻常贪赃枉法?倒还罢了,然而这件差事却是恩相吩咐下来,要求柯向戎无论如何也得办得妥帖。
众人?议事时,作为大夫的连红榴也待在旁边,她的目光时不时停在柯向戎的身上,露出一丝隐约的忧虑。
柯向戎不欲在寿延年面前露怯,定了定神,等那?阵眩晕过?去后才勉强道:“城门紧闭数日,咱们又无端在此逗留到现在,既然如此,税银失窃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此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传到京畿去。依照柯某得想法?,若说八十万两?银子全部?失窃,圣上自然龙颜大怒,可若说咱们竭力找回了一部?分,说不定能保下一条性命。
唐驰光微觉其意?:“那?柯大人?的意?思是……”
柯向戎:“如果实在找不回来,大家还可以借钱。全部?从?一家拆借自然不大现实,好在咱们在黑白两?道上都有些交情?,各自凑个三五万两?出来,补上亏空。最后若能有五十万银子,或者能脱此难。”
查二珍大惊,在祖父面前,他本来没资格开口?说话,此刻也忍不住叫出声来:“三五万两?银子!”
武林门派一般会比帮会更贫穷一些,加上查家剑派的人?平常很少在外?走动,进项有限,整个门派的动产跟不动产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有三五千两?。
今次他们肯随队保护税银,一方面是为着陆月楼那?边的人?情?,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给?出了二千两?的雇佣经费。
查乾贵没有说话,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手背上却绷出了道道青筋。
柯向戎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替贫穷的武林侠士考虑一二,于是给?了建议:“老派主若是手头紧,何妨向江湖朋友们拆借?柯某记得,那?个什么自拙帮在此不是有个分舵么?还有不二斋,向来也以豪富闻名?于天下。”
她计划得很好,然而在场之人?除了寿延年开口?表示赞同外?,其他人?全部?一言不发。
查二珍想骂,又实在不敢骂,他当然不介意?让自拙帮倒霉,但两?家间存有旧怨,一旦收了自拙帮的钱财,今后便无法?再向他们寻仇。
连红榴忽然开口?:“柯大人?,你?说向地方帮派拆借,可拆借之后,又准备什么时候还上?”
柯向戎滞了一下,道:“人?情?不必非要还在钱款上,那?些帮派都是做买卖的,咱们日后多给?些方便,也就是了。”
寿延年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闵绣梦闻言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尊驾当初让闵某相陪,是为着出行平安,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在下也直言相告了。”
柯向戎知道问悲门的名?声,不好不顾闵绣梦的意?见,于是点头:“闵爷请说。”
闵绣梦:“不二斋家大业大,人?人?皆知他们豪富,买卖却能一年做的比一年大,柯大人?可知是什么缘故?”
柯向戎:“愿闻其详。”
闵绣梦:“不二斋做了那?么多年买卖,平时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要钱,可一来当年的许老掌柜与人?为善,在朝在野都有不少人?脉,等闲不肯过?去欺负他,二来,许老掌柜也是个硬脾气?的人?,宁愿花大价钱钱悬赏人?的性命,也绝不肯轻轻松松叫人?从?自己身上割下肉来。至于如今的许大掌柜,与她相比,当年的老掌柜已经能算是好说话的人?。”又道,“不二斋在本地或者有三五万银子的储备,可买咱们这群人?的命,恐怕还用不着这么多钱。”
柯向戎沉默半晌,干巴巴道:“这笔钱圣上有急用,咱们晓以大义,那?些江湖帮派未必会拒绝。”又道,“无论是自拙帮还是不二斋,若肯慷慨解囊,柯某愿意?写折子进京,替他们求个功名?下来。”
她本来打算以势压人?,听见闵绣梦如此分说,口?气?已经渐渐软了。
柯向戎又想,江湖帮派中都是些以武犯禁的浑人?,有家有业的还好,若是当真逼得他们完全混不下去,散入绿林当中成了豪强,说不定便会找机会报复自己。
闵绣梦犹豫一下,又道:“柯大人?在朝为官,可知道黄为能黄捕头大的旧事?”
柯向戎顿了下,道:“听说过?一些。”
她是权转运使,黄为能不过?一介靠着姻亲关系上位的花鸟使,柯向戎一直不将此人?放在眼里。此刻她被闵绣梦提醒了一句,才忍不住想,武人?素性凶蛮,发起狠来,未必顾忌自己官更高。
闵绣梦:“柯大人?自不是黄捕头,可当日的朝帮主,也不是如今的朝帮主。”
柯向戎虽然还不大明白闵绣梦话中的含义,却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从?朝轻岫那?边拿到多少银钱,只好冷哼一声,闭口?不语,试图用自己冰冷的目光,让其他人?感觉到畏惧。
查乾贵忽然站起身,对柯向戎道:“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夫难辞其咎,这就洗手归家,从?此不问世事。之前所赠酬金,愿意?双倍奉还。”
查二珍闻言,露出又是担忧,又是惶恐的神情?,他很想说什么,只是不敢张口?。
祖父如此表态,自然是觉得自己保护不力,打算用退出江湖作为代价,替家中小辈免去一场灾祸。
而且查家剑派在银钱上有些窘迫,他们在出来前,收了二千白银作为护镖的酬金,此刻那?笔钱已经花掉了一部?分,此刻退出队伍,还得多赔二千两?——四钱银子的数额虽然不大,只怕也得倾他们所有,才能赔偿得上。
柯向戎皱了下眉,沉吟片刻后道:“老派主莫忙,在下有一个提议,或者可以保全你?我。”
不等祖父说话,查二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还请柯大人?赐教?。”
柯向戎:“恩相素来求贤若渴,柯某知道老派主一身本领,倘若就此金盆洗手,未免太过?可惜,不如投到恩相门下,如此一来,天大的罪过?也自然能够消解,柯某也算为恩相立了一功……”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就从?查乾贵手下传来,等他移开手掌,众人?才清楚看到,那?只椅子的扶手处已经变得四分五裂。
查乾贵面若玄铁:“老夫虽不算什么江湖豪杰,却也绝不肯为姓孙的卖命。”
柯向戎当即大怒,奈何此刻情?势不大好,她不愿跟江湖人?正面冲突,所以只是从?椅子上站起,冷笑而已:“好,查派主的话,柯某记下了。”
查二珍有些畏惧,忍不住道:“爷爷……”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查四玉却向前迈出一步,昂首道:“柯大人?的话,四玉也记下了。”
第142章
查四?玉只是查乾贵的堂孙女, 与后者的关系不如查二珍那么亲近,然?而此时此刻,查乾贵却转目看向她,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慈和之色, 赞了一句:“好孩子。”
他会出言赞扬堂孙女, 就等于把自己的态度明明白白展现了出来。
柯向戎冷哼一声, 觉得此人实在不识抬举。
近墨者黑,柯向戎习惯了孙相那派人的做事风格, 当然?觉得若是自己能顺顺利利将那八十万两?白银送到?京中, 就可以避免皇帝接二连三盘剥地方, 绝对是一件好事,就算为此牺牲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惜那些江湖草莽不识大局, 只会乱讲义气。
只可惜柯向戎此刻想牺牲的全是他人的利益, 而且孙相一党的口碑除了在当今皇帝跟北臷那边很好以外,在别人面前都不如何, 别人当然?不肯相信她的承诺。甚至更有人认为, 若是没有奸臣趋奉,朝廷一开始便不会同意加那八十万两?的税,江南武林这边派人帮着?护送税银进京, 已经?算是委曲求全, 若当真投了孙侞近, 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免会被人瞧之不起?。
到?此为止,护送税银的队伍已经?算是分崩离析。
柯向戎心中愤然?, 拂袖离开,她的头疼再?度发作起?来, 被连红榴劝回去房间休息,又加服了一贴药。
查乾贵回到?房中,立刻嘱咐弟子收拾行装,又道:“等?那边做了决定后?,咱们就回家。”又道,“此事还不知得拖延多久,二珍替我拿纸笔来,先?写封书信回家……”
一语未尽,查乾贵微微皱眉,往窗外瞧了一眼,对在身旁侍立的查四?玉道:“有客人到?了,请人进来。”
查四?玉应了一声,快步出门,看见来人居然?是寿延年。
在她的心中,寿延年与柯向戎完全是一丘之貉,缺乏本?质上的差别,查四?玉刚刚与柯向戎起?了矛盾,如今面对着?寿延年,表情便格外冷淡,只是略一拱手:“寿县令,大爷爷请你过去。”
寿延年笑呵呵地进来了,丝毫不将查四?玉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显得很是热情。
查乾贵:“寿县令怎么有空过来?”
寿延年开口:“查派主,若是本?官猜得没错,你此刻必然?是在为税银失窃之事头痛。”
“……”
查乾贵并非穿越人士,否则多半会觉得此情此景,就是所谓的“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他跟堂孙女一样,保持着?冷淡的神情,语调里满是不想给对方多纠缠的送客之意:“县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寿延年点头:“查派主快人快语,本?官也不跟你打哑谜。”接着?道,“查派主本?是江湖隐士,对官场上的做派不慎了解,多半不知道,此刻弥天大祸已在眼前。”
话音落下,查乾贵还能稳得住,查二珍的面色已经?微变,从本?来的面色如土,变成了面色如黑土。
寿延年:“依照本?官之见,时候柯大人为了保全自己?,必然?会将罪过推到?查派主头上,说?是查家剑派保护不周,或许还会想法子栽赃陷害,说?你们与盗匪里外串通,才使得税银失窃。到?时纵然?查派主想要一力承担,只怕也难,倒是查家剑派不仅复兴无望,只怕还会就此风流云散,从此失去传承。”
查乾贵默然?不语,心知寿延年说?得不错,这样的事情,他相信孙相那边绝对做的出来。
寿延年:“其实?老派主并非无路可走,孙相一向求贤若渴,您若是投了他老人家,自然?能够无事。”
查乾贵:“原来县令是给柯大人做说?客来的。”
听?到?说?客二字,寿延年目光闪了闪,旋即笑道:“本?官知道老派主江湖豪杰,必然?不肯,所以又替你想了另一条路。”接着?道,“这条路就是岑门主,他是江南武林魁首,或者也能回护。”
查乾贵瞧着?寿延年,淡淡道:“你倒知道不少江湖上的事情。”
寿延年笑:“寿某是地方上的父母官,该知道的总得知道些,才能不得罪高人。”又道,“不过岑门主到?底不是朝中大员,就算能护住诸位不被官兵捉去,查家剑派从此也得沦为匪类了。
“所以贵派投效之人,最好是一个名声不错,在朝中又说?得上话的人。”
查乾贵看他,终于明白其意:“你说?的人自然?是陆公子。”
寿延年点头:“不错,陆公子跟岑门主关系不差,手下也有许多能人,在孙相那边也能说?得上话,若是居中转圜,自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老派主本?就受过陆公子的恩惠,此刻更是受陆公子之邀,才会出山办事,今后?大家关系再?进一层,也不是一件坏事。”他不像柯向戎那样咄咄逼人,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作了一揖,“如今查家一派的死生荣辱都系在老派主一人身上,还请老派主仔细考虑。”
说?明白来意后?,寿延年并不多待,直接告辞离去。
查乾贵坐在房内,默然?不语。
陆月楼本?身官位不高,不过他算是韦念安一脉在江湖上的代表,而韦念安又跟京中郑贵人有关。
虽然?查乾贵久在江南,也晓得郑贵人圣眷优隆,而且育有子女即将成年,一向很受皇帝喜爱,在朝在野都不乏支持。这样一个人,若肯在天子身边说?上两?句话,只怕比旁人说?上一百句一千句更加有用。
就在查乾贵为门派未来殚精竭虑时,唐驰光正?在房中奋笔疾书。
她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能将失窃的税银追回,所以没有向同僚求助,今日总算认清事实?,决定开始摇人。
唐驰光将信纸放在竹管内,用蜡封好,表面再?印上防拆的火漆,然?后?将竹管绑在一只信鸽的鸟腿上。
她捧着?鸽子,喂了一些谷物跟松子,又摸了摸对方的羽毛,才终于将鸽子放飞。
就在唐驰光刚松开手时,她恰好听?见上空传来一阵扑翅膀声,几?根羽毛随之落下——唐驰光仰首望去,发现空中还有另一只信鸽,两?只信鸽碰到?一起?,居然?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好斗之态,互相凶狠地殴打了对方几?翅膀,然?后?才各自分开。
唐驰光眼光厉害,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出来另一只鸽子吃的必然?不是六扇门的公家稻谷,而是问悲门的杂粮。
……如此说?来,刚刚决定摇人的不止她一个,闵绣梦那边多半也觉得事情实?在棘手,需要喊同伴过来一块烦恼。
放出求援的消息后?,唐驰光依旧未得闲暇,柯向戎已经?倒下,寿延年未必靠得住,闵绣梦办事能力不错,偏偏是一个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江湖人,她得亲自去盯着?城内大小事务,免得出现纰漏。
虽说?过去了那么些天,唐驰光已经?不是很肯定税银是否还在城内,不过保险起?见,她依旧不敢开放城门跟码头,每天只是安排可靠人员从城外运些菜蔬进来。城内居民若是有要紧事一定要出城,那么出城时则绝对不许携带大件行李,而且必须经?过官府查验。
自从税银消失的不幸事件发生后?,城内戒严令就一直没有解除,大部分商家因为缺乏客源的缘故,都选择暂时歇业。
有人在为税银的下落忧愁,也有人在为别的事情忧愁,比如此时此刻,朝轻岫蹲在码头上,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怅然?之色。
她看着?自家帮众将无法运走的鲜鱼晒成咸鱼,神色略显沉郁,随后?走过去,从里面仔细挑了数尾看起?来十分肥美的,让人直接烹煮。
穆玄都本?来有些忧虑,可发现帮主面上的怅然?在看见鲜鱼出锅后?,就瞬间消退,变成了满意,才意识到?老大今日只是在为菜色而烦心,顿时又觉无甚大事。
日光明亮,远处风声发出微弱的声响,原本?正?在挑选河鲜的朝轻岫忽然?转过身,凝神做了一个倾听?的动作,下一刻,她提气纵身,轻飘飘跃上树梢,雪白的衣衫随风而动,与此同时,三枚青莲子不分先?后?自她袖中齐齐飞出,打向远处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原本?正?要往县衙方向飞掠,听?见脑后?传来一阵风声,立刻发现有暗器来袭。此人并不回头,只是抽剑在手,倒持剑柄,向后?柔中带刚地划出一个弧形,三枚青莲子就像是遇见吸铁石一样,整整齐齐地贴在了剑身上。
来人的行动并没有因为暗器受到?阻拦,可他低头扫了眼三枚青莲子,发现每一枚上都写着?一行小字,分别是“我恨加班”、“放假快乐”以及“拒绝调休”,之前飞掠的动作便为之一顿。
——江湖中会在暗器上刻字的人不少,但刻得如此有个性的并不很多。
他停在树梢上,树动他亦动,树停他亦停,整个人如飞絮般轻飘飘浑不着?力。片刻之后?,此人抄起?青莲子,同时在树枝上借力轻蹬,如林燕般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倒掠了回去。
这一回,他只飘出数丈便停下,而后?向前一拱手:“朝帮主。”
日光下,一身白衫的朝轻岫微微笑道:“许久不见了,李少侠。”
她伸出手掌,李归弦自觉地将方才的三枚青莲子递了过去,以便对方可以回收再?利用,朝轻岫却只拿走了“我恨加班”跟“拒绝调休”,留下了那枚“放假快乐”。
面对许久未见的李少侠,朝轻岫的声音显得温和而真诚,还带着?大夏本?地居民所无法理解的怅然?:“也给你留一个美好的祝愿。”
李归弦并不很能理解。
——江湖人的生活状态类似自由职业者,只要饿不死,一年四?季都可以算作假日。
今日城门依旧处于戒严状态,不过官兵防得住寻常百姓,却防不住翻墙而入的李少侠,让他顺顺利利地来到?了码头附近。
李归弦收到?飞鸽传信后?,昼夜兼程赶来,此刻原本?正?要去县衙见闵绣梦,不过工作一直就在那,不会长腿逃跑,既然?先?一步碰见了朝轻岫,就干脆随她一块去了自拙帮的分舵。
等?两?人回到?分舵中时,朝轻岫已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仔细告知了李归弦。
朝轻岫询问对方的意见:“李少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
李归弦看她一眼,回答得迅速而笃定:“姑娘说?是谁,便是谁。”
路过的许白水深深看了李归弦一眼,顿时觉得这小子十分上道。
他的话乍听?起?来或许失之于放弃思考,不过换个角度想,如自己?这样认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最终的结论也不过是“朝轻岫说?咋办就咋办”,可见直接放弃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跳过中间所有琐碎步骤直抵正?确结论,也不能不算是一种智慧。
第143章
许白?水不止在自己心中感慨, 还伸手?拉住了旁边的徐非曲,准备与对方交流一番自己的心得体会。
徐非曲:“何事?”
许白水很真诚:“我方才产生了一些学术上的感悟。”
可能是“学术上”三字打动了徐非曲,她正色道:“愿闻其详。”
许白?水一本?正经道:“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那么我知道帮主看事准, 就意味着‘智’, 又知道自己看事不准,便意味着‘明’, 所以如今随她行走, 便算是‘明智之?举’。而由此?推广来看, 咱们整个帮派,也都是江湖中难得的明智之?人。说的简单点?,就是整个江南武林中最聪明的帮派。”
徐非曲的表情?已经从原本?的有?些兴趣, 变成了“看你还能扯出什么偷懒的借口”, 末了微微闭眼:“……也挺好。”
许白?水略有?些怀疑,徐非曲在“也挺好”之?前省略了什么, 比如说自己只是帮派客卿而不是在重明书?院进修的学生, 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就在徐非曲与许白?水交谈时,朝轻岫也在跟李归弦沟通有?关水银失窃一事的处置方式。
朝轻岫刚涉足江湖就直接成了一帮老大,缺乏解决事情?的经验, 很愿意跟别的江湖豪杰多沟通, 于?是询问:“若是由你自己处理?樟湾税银失踪的案件, 李兄又会怎么做?”
李归弦也知无不言:“在下的话?,会先从孙相门下开始……”顿了下,道, “加以沟通。”
朝轻岫微微点?头,觉得很是安心。
——反正大家大方向一样, 她就不细问沟通的细节了。
朝轻岫道:“如今税银出了事情?,不止柯大人那边,连本?地县令也是责任难逃,哪怕在下只是从旁路过,也未必脱得了干系。所以无论是那位柯大人,还是那位寿县令,都必然?会想法子将责任推到最好欺负的那一个的头上。”又轻轻叹了一声气,“如今看来,这?个人说不定便会是我——在下武功平平,又缺乏深厚的背景,他?们要真打算选朝某背锅,也不算毫无道理?”
李归弦真心实意道:“若是果然?如此?,那他?们实在是瞧错了人。”
朝轻岫微微一笑:“柯向戎是权转运使,寿延年则是本?地主官,税银在樟湾不见,谁也不能彻底脱身?,区别只在责任轻重而已。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既然?银子出库之?前经过检验,那么与柯向戎相比,寿延年本?人脱罪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又道,“所以我想劳烦李兄一件事。”
秋天的风里夹杂着桂花的香气,李归弦看着朝轻岫,几缕碎发落在他?的额头上:“姑娘请说。”
朝轻岫:“我有?些话?要想传达给两?位大人,却又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待会麻烦李兄悄悄将非曲带到县衙一趟,然?后再将她带回来,期间尽量莫要叫旁人发现非曲在做什么。”
若是换了旁人听见朝轻岫如此?说,说不定得深思熟虑一下再做答复,不过李归弦作为跟朝轻岫曾经有?过合作的明智之?辈之?一,深知放弃思考也有?放弃思考的优势,于?是毫不犹豫点?头:“好,我明白?了。”
朝轻岫:“县衙内高手?不少,若是遇见了那位闵爷……”
李归弦毫不犹豫:“我会尽力说服闵哥。”
说话?间,李归弦余光忽然?瞥见边上的案几处摆着一盘残局。
黑白?两?边还在试探,并未进入厮杀阶段。
他?听说朝轻岫的棋艺很好,屋里摆着棋盘,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朝轻岫注意到李归弦的目光,微微一笑,伸手?移动了一下上面黑白?子,随后棋盘上原本?还在相持不下的局势立刻紧绷起来,随后笑道:“李兄要试试看执黑子吗?”
李归弦当年也随师父学过围棋,能看出了白?子那边不容易赢,既然?朝轻岫问,他?便就坐到了黑子那边去,斟酌着下了数着。
两?人下棋速度都不慢,片刻功夫后,局势却逐渐向着白?方偏去。
李归弦停下动作,再度观看全局,这?才意识到,远来白?子那边伏着一个陷阱,他?方才却没能察觉出来,于?是一着不慎,渐露颓势。
朝轻岫捻着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响:“你瞧,棋盘上局势看着可怕,若有?胆子不加理?会,便为正解。”
下到这?里,徐非曲已经将手?上事务处置完毕,朝轻岫也就放下棋子,对?李归弦点?了点?头,又道:“前些日子,唐捕头也给六扇门的人写了信……”
李归弦:“唐驰光喊来的人是燕雪客,他?现在就在城外。”
朝轻岫注意到李归弦话?里的关键词,微微扬眉:“现在?”
李归弦解释了一句:“外面关卡太严,燕大人不好翻墙,于?是让我顺路去县衙那边带句话?,好让他?可以快些进城。”
燕雪客固然?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也不介意翻墙,但若有?人能帮着通知一声,当然?最好不过。
徐非曲等人:“……”
案情?也交流完了,棋也下过了,也不知道在自拙帮分舵安然?待着的李少侠,还记不得记得城门外正蹲着位花鸟使大人……
李归弦如何行事,横竖有?问悲门头疼,朝轻岫并不深究,当下与徐非曲交换了一个眼色,道:“我记得燕大人是个精细人。”
徐非曲沉吟。
比起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何人的黄为能,燕雪客的确算是个精细人,而且他?就算当场没能发现不对?,事后也一定会继续思考,争取解开所有?疑团。
朝轻岫笑:“这?样,那等燕大人来了,就说朝某有?事商谈,请他?过来一见。”
李归弦武功极高,能听见身?周花落虫鸣之?声,徐非曲本?人又受教于?应律声座下,内功根基打得极好。此?刻有?前者在旁照拂,当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混进了县衙。
毕竟受人所托,李归弦先去找闵绣梦,用燕雪客的事情?打发后者离开,然?后就带徐非曲去见柯向戎。
闵绣梦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李归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