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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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闻强打精神, 道:“也好。”叹了口气,道, “其实老帮主那事, 发生得十分?突然, 咱们当日谁也不曾料到……”
他?一点点提起前事,讲述的内容与阮时风之前说过的基本一致,朝轻岫一直留意其他?人的表情?, 发现随着乐知闻的叙述, 颜开先等人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至多只是沉痛而已, 看来是赞同?他?的说法?。
朝轻岫垂头思?忖片刻, 随后询问:“事发那一日你们早上也去向?上官帮主请安了,是不是?”
乐知闻点头,其他?人也附议。
朝轻岫:“然后到了下午, 诸位再?去拜见上官帮主时?, 发现她老人家已然逝世?”
阮时?风叹息一声, 点头不语。
朝轻岫:“请问各位当日可曾查验过,上官帮主是何时?故去的?”
萧向?鱼:“老帮主修炼武功,而且多服药饵, 身故后尸身变化比常人更慢,再?说我们都是老帮主的下属, 怎敢损坏她老人家金身,是以不敢细查,只确定了死?因的确是因为饮酒导致的气血逆冲,不过我们发现,中午送来的饭菜已经动过了一些,她老人家当时?又?是在书房中,所以事情?多半发生在午时?以后。”
朝轻岫:“你们怎么?知道午饭老帮主所用?”
这次解释的人是阮时?风,她看向?朝轻岫,回答:“老帮主有时?候在菜色上……会有些挑剔,那些饭菜当中,只有蒸鹌鹑被动了两筷子,若是外人做手脚,又?怎么?会刻意做出挑食的模样,而且当时?明思?堂内没有留人服侍,知道老帮主性?子的人不多。”
朝轻岫:“当时?负责老帮主饭菜的人是谁?”
颜开先:“我们每日轮流去盯,事发后,共通查验过剩余饭菜,也问了厨下的帮众,确定了没有问题。”
或许是错觉,颜开先在说到“问了”两字时?,整个人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意。
朝轻岫看看颜开先,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去细究对方的整个询问过程。
不过按照阮时?风的说法?,帮众在将食物放到明思?堂门口便会离开,通常来说,在放下饭菜,到上官帮主拿到饭菜间,存在一个空档。
然而朝轻岫如今所处的是武侠世界。
以那位上官老帮主的功夫,期间当真有人靠近明思?堂,不会毫无察觉。
朝轻岫确认了一句:“当日上官帮主负伤在身,她的听力是否不如以往?”
田长?天摇头:“老帮主内功深厚,便是受了伤,耳目依旧灵便,明思?堂内有什么?动静,还是难以瞒过她的。”
朝轻岫:“我可否多问一句,从中午到发现上官老帮主不幸遭人毒手时?,诸位都身在何处,有谁能够作为凭证?”
颜开先想也不想,即刻回答,仿佛那些事情?已经在她心头萦绕过千百遍:“我上午一直在静坐,午后外面分?舵忽然有消息送来,就跟关兄弟等人,商量了一会跨州送货身上的事情?。”
朝轻岫微微颔首。
这样看来,颜开先算是有人证,然而她的人证是自己下属,终究惹人疑虑。
乐知闻擅长?杂学,内功练得不够纯熟,此刻气息已经有些短促起来,发现朝轻岫的目光向?自己看来,用椅背撑着身体,艰难道:“我当时?身上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看了会闲书,中午跟田三哥一道用饭后,就拉着他?下棋,直到晚上。”
另一边,田长?天也点头,算是佐证。
萧向?鱼:“早晨之后,我去城中逛了逛,又?去瓦舍中听人说书,事后颜护法?查证的时?候,也找到了记得我行踪的人。”
阮时?风不等朝轻岫询问,主动道:“我也在处理帮务,虽不敢说身边时?时?有人,但大部?分?时?间,都有人过来汇报帮内讯息。”
也就是说,所有学过大正手这门功夫,而且晓得上官老帮主养伤忌讳的人,理论上都没有作案时?间。
然而人证可以收买,这也是颜开先等人彼此无法?信任对方的原因。
朝轻岫道:“请问一句,那枚掌印,会不会是老帮主自己所留。”
阮时?风道:“我们考虑过,假若那枚掌力是老帮主所留,那多半也是在暗示我们,下手者?曾学过大正手这门功夫。”
她越往下说,心中越是一片黯然。
十多年前探查不出结果的事情?,十多年后,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
阮时?风叹息:“或者?颜护法?所为才?是正途,既然大家终生无法?替老帮主报仇,那么?一齐死?在此处,倒是唯一一个报仇雪恨的法?子。”
就在这位前自拙帮高层,现六扇门捕头感慨的时?候,那位朝姑娘再?度开口说话。
朝轻岫靠在椅背上,面露沉吟之色,随后道:“听了诸位的言语,我大致已经有了些猜测。”
在场之人齐齐露出惊愕之色,颜开先双手用力,不自觉将扶手攥出道道裂痕,若非服毒后内劲衰退,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到朝轻岫面前。
她呼吸数次,才?定下神来:“姑娘莫要说笑。”
朝轻岫不以为意:“事已至此,便是听我说笑几句,想来也没什么?妨碍。”又?道,“我曾听阮捕头提过几句当年旧事。”目光移到阮时?风身上,“阮捕头曾经说过,最开始见到老帮主尸身时?,还以为她只是在书斋中静坐。”
阮时?风点头,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朝轻岫:“阮捕头既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是否证明,当时?书房内基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否则以阮时?风的精细,第一时?间肯定得担心是否有敌人来袭。
阮时?风点头:“的确如此,所以我们全都认为,是相熟之人趁着老帮主不备,骤然发难,下手将她制住。”
朝轻岫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些不对。
“老帮主的死?因是饮用酒水后气血沸腾而亡,再?加上当时?书房的环境并不凌乱,唯有桌上放了一只空酒瓶,尊驾就以为,是有亲近人忽然动手,先将老帮主制住,再?往她口中灌酒。不过这样一来,就存在说不通的地方——老帮主当时?既然已经受制,凶手又?何必非得灌她酒水不可?”
她说话声音算不上洪亮,然而落在颜开先等人耳中,却无异于惊雷闪电。
当日发现老帮主被人谋害后,颜开先等人彼此怀疑,互相攻讦,竟没人坐下来仔细梳理案件。
毕竟那个时?候,帮会内值得怀疑的人不多,众高层主要是盯着彼此的不在场证明,竟没想到去仔细研究作案手法?。
朝轻岫:“诸位当局者?迷,也是难怪。”接着道,“若换了我是诸位当中一人,又?对老帮主怀有异心,制住她之后,自然会用一些无法?暴露自己身份的法?子下手。
“行凶之人非要用酒水,还将瓶子留在原地,倒像是刻意宣扬自己的身份乃是帮中要紧人员一般。”
阮时?风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姑娘一席话,当真叫阮某茅塞顿开。”
她的语气异常诚恳,当中可能还有点“在六扇门一待数年都不如跟对方聊几句天”的遗憾。
朝轻岫微笑不语。
武侠世界与侦探世界显然存在一定的壁垒,江湖人士就算行凶,也没耐心研究那么?多千锤百炼的作案手法?,纵然能想到用计遮掩,也不会特?别注重细节,很适合具备一定理论经验的朝轻岫即兴发挥。
颜开先冷静依旧:“但若下手的并非帮内要紧人员,为何会知道老帮主当时?受伤极重,书房内又?偏偏留下掌印与酒瓶?”
朝轻岫回答:“那自然是有知道内情?之人与其传递消息。”
阮时?风皱眉:“我们也曾考虑过此事是否有白河帮中人插手,不过当时?白河帮内那几人的功夫也算不得如何高明,要说他?们轻轻松松就让老帮主着了道,我实在不信。”
郜方府周围的江湖势力本来就少,否则也不至于自拙帮都覆灭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没人过来侵占地盘。
她的看法?十分?合理,自拙帮其他?人也都表示默认。
朝轻岫道:“既然阮捕头如此说,我们便先假定此事与白河帮无关。”然后道,“咱们现在从头梳理此事。
“上官老帮主因饮酒导致的气血沸腾而亡,所以在事发当日早晨到下午被发现之间,她必然曾经饮酒,事后查验过当日的午饭,确定没有问题,而受制后才?被人灌酒的可能性?方才?已经排除。
“既然不是被迫服用,就是自主服用,而老帮主并不会明知是酒还偏偏要饮,所以在下斗胆揣测,老帮主是在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误食了酒水。”
说到此处,朝轻岫又?道:“单独的酒当然会惹得上官帮主怀疑,所以在入口前必然是有所遮掩。首先假设酒液是混在其它液体当中,比如茶水。
“然而这样一来,凶手根本没有另外拿一个空酒瓶放在桌上进行掩饰的理由,不管是空酒瓶,还是空茶杯,对调查者?来说都无甚不同?。所以我猜,酒液混入的乃是饭食。
“不过各位当年就已经调查过,确认了帮内送去的饭菜没有问题,所以就一定存在另一份有问题的饭菜。”
萧向?鱼忍不住打断:“谁有本事偷偷送一份饭菜到明思?堂内,还不让老帮主知晓?”
当真有这样的武功,也不必绕弯子谋害了。
朝轻岫:“萧姑娘说的不错,所以送饭之时?,并未背着老帮主的耳目,或者?说,此事乃是老帮主有意为之。”转向?阮时?风,“而且我想到一件事情?——昨日阮捕头曾经提起,老帮主在饭食上有些挑剔,此外她老人家偶然间也会乔装成普通百姓,去市井内游玩。
“既然诸位发现老帮主尸体时?,帮中送来饭菜只动了两筷子,那么?依照在下的猜测,上官帮主当时?或许是另外叫人送了饭食过来,也未可知。”
颜开先听着朝轻岫的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以她如今的修为,竟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此时?此刻,厅中忽然变得异常安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尘封多年的真相,真一点点将最初的面目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朝轻岫的声音轻缓如流水:“诸位细想,明思?堂紧靠着街道,并非帮会中心地区,老帮主当日偏偏选了此地休养,其中自然有她的缘故在。”
现代人对点外卖一事自然不会生疏,朝轻岫倒不用背着人偷偷点,不过在穿越前,但凡她是是夜间买吃的,外卖员上门时?都会刻意放松脚步,不打电话,以线上沟通的方式提醒顾客食物已送达,保证整个过程都在安静且不惹人怀疑的状态下进行。
朝轻岫万万没想到,日常生活的小经验居然能帮助自己理清案件思?绪。
“以上官帮主的本事,叫人将饭食送到清波街附近,自己翻墙去取,并不算难事,况且阮捕头也曾提到,老帮主等闲不见帮众,一定有事求见,得多求见几次,才?会得到召见,这或许是因为,老帮主并非时?时?刻刻待在明思?堂内,她有时?在外停留,听见明思?堂外有帮众求见的声音,才?匆匆返回。若是上官帮主有时?直接见人,有时?则拖延一些时?间,旁人或者?能猜到她私下出门,要次次都拖延些时?间不见,旁人便难以察觉。
“这样想来,事情?便容易理清——在座中的某一位暗地里与外人相勾结,透露了老帮主的秘密,又?让人在老帮主叫来的饭菜中额外添加了酒水,老帮主用完饭后,内伤发作,气血翻腾而亡,那送饭之人再?趁机悄悄潜进明思?堂,将老帮主的遗体带到书房之中,又?在她口中倒满了桃花酒,以便遮人耳目,又?因为她的死?因确实与酒水有关,诸位见到空酒瓶时?自然不会多想,其实若真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先制住上官帮主,然后逼她服酒,喝一口也罢了,何必将酒瓶喝空,又?非要将酒瓶留在原地?
“至于那枚掌印……只要知道老帮主出去拿饭菜的准确时?间点,然后趁她外出时?,潜到明思?堂内,将掌印留下,便不会惊动旁人,其他?人事后见到,也只会以为,那枚掌印是午饭时?或者?午饭后留下的。”
朝轻岫娓娓道来,其余人只听得惊心动魄,如痴如醉,她的话乍听仿佛天马行空,然而仔细想想,却无一处不近情?理,而且背着帮众自行出门的事情?,也与上官帮主的性?格十分?相合。
阮时?风喃喃:“如此一来,咱们之前的证明就都……”她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一扫而过,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朝轻岫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阮时?风此刻已经对朝轻岫十分?服气,慢慢相信今日有她在,说不定真能勘破当年迷雾,此刻自然道:“姑娘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朝轻岫声音温柔:“上官帮主想来不会选择来历不明的食物,所以当日送饭的应该是城内老字号的店家……所以我想请问一句,上官帮主平日喜欢哪家食肆的饭菜,是蔡记吗?”
乐知闻惊异:“确是蔡记,朝姑娘又?如何知道?!”
朝轻岫点了下头:“之前在城中听说了一件事情?,此刻忽然想起。”
她施施然站起身,伸手轻轻抚着座椅旁的老旧案几,在周围摸索一阵,接着从案几下头掏出一个纸包,然后走到颜开先旁边,将纸包内的药丸取了一枚出来,递到她唇边,笑问:“这是解药不是?你且服下,我还有事劳动你。”
颜开先来不及询问朝轻岫怎么?知道自己将解药藏在何处,出于对对方的信任,张口将药丸吞下,然后毫不犹豫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朝轻岫退后两步,走到颜开先身侧,然后才?向?前一示意,温声道:“事到如今,只要将蔡记老板带来问一问话,事情?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落在不知何时?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如雪的田长?天身上,然后道:
“我本来还未有十成把握是田兄,不过看你如今情?状,倒是不打自招,还请颜护法?帮忙,莫要让田兄与我动手,我还有事相询。”
解药入腹后,药性?发作颇快,颜开先提起真气,身形一闪便站在田长?天身前,她手臂舒展,向?前急探。
田长?天伸手想要格挡,然而他?平时?武功就不如颜开先,何况此刻还中了毒,架势散乱,仅仅一招之下,就被拿住了胸口要穴。
颜开先转头去看朝轻岫,声音异常坚定:“姑娘想问他?什么??”
朝轻岫目光很柔和,声音几乎要比目光更加柔和,她不紧不慢道:“我很想问一问田兄,你如此心狠手辣,当初为什么?不取那蔡记老板的性?命,是否他?告诉过你,一旦自己身故,之前偷偷留下的证据,一定会被宣扬出去?”
他的两只耳朵中传来一阵阵的嗡鸣声?, 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他的头。
早在朝轻岫讲述自己猜测的时候,他就一阵心惊肉跳,只是不断安慰自?己,帮内无法证明自?己上午做了什么的人很多?, 不止他一个?人身处嫌疑之地, 没想到朝轻岫居然眼也不眨, 直接指认了自?己是凶手,还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那蔡记老板当日与自?己的对?话。
田长天睁着双目, 一瞬不瞬地盯着朝轻岫, 直到此刻, 对?方依旧闲闲而立,一派蕴藉隽永之态,然而朝轻岫含笑的面容落在他眼里, 却比恶鬼更加可怖。
在他看?来, 朝轻岫简直不像一个?人,而仿佛是一道鬼影, 田长天心中不断回想着一个念头——难道当日自己与人谋事时, 曾经被她听闻?
可她那时候才几岁,又怎会瞧见此事?!
阮时风注意到田长天的模样,也立刻反应过来朝轻岫所言无误。
此刻她心中?同样思绪翻涌。
田长天是凶手一事当?然令人震惊, 不过事情毕竟过去多?年, 而且进入六扇门之后, 阮时风心里?几乎把?能怀疑的对?象都给怀疑了个?遍,虽然曾经的同事对?老?帮主下手一事令人倍感伤痛,也不算是完全无法接受。
然而在面对?朝轻岫时, 她心中?的不可思议感却一刻比一刻更加强烈。
对?方从知?道上官帮主的旧事到发现案件真凶,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天不到, 速度快得令人震惊,而且阮时风怀疑,朝轻岫之所以需要用到两天,全是因为第一天见面时大家还不熟,对?方没有深入打听当?年的旧事。
两相对?比,阮时风登时感觉自?己当?了个?假的捕头,很该退位让贤,将六扇门的工作交给朝轻岫来做。
大厅另一边。
颜开先制住田长天,同时运气?于掌,厉声?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现在便要了你的性命!”
田长天与颜开先认识多?年,相信这位能做出拉着大家一道殉葬的前任帮会护法所言不虚,更何况那个?姓朝的小姑娘这会也正站在不远处,她负着双手,微微含笑,语气?真挚到令人胆寒:
“田兄不必隐瞒,你不杀那蔡记老?板,当?然是因为他留着你的把?柄,足下放心,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你闭口不言,难道还会找不出来证据么?”
换了旁人说这句话,田长天多?半以为对?方是在胡吹大气?,然而朝轻岫方才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清晰无比地复盘了老?帮主的死?因,准确度高得仿佛亲眼所见,不知?不觉中?,田长天对?于朝轻岫的话,已?经有了一种满含畏惧的信任。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朝轻岫能够将蔡老?板藏起来的把?柄找出来,致自?己于死?地——此人仅仅是听他们谈了几句当?年的旧事,就将真相猜得一清二楚,简直可畏可怖。
惊骇、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再加上毒/药效力持续发作,田长天的心神不知?不觉随之动摇,勉强坚持片刻,终于颤声?开口:“你、你怎么晓得……”
听见田长天的话语,再看?他此刻神情,大厅所有人再无疑虑,真正确定了当?日?暗害上官帮主之人,就是田长天无疑!
朝轻岫站在原地,姿态悠然,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我本来也不确定,但听说上官帮主喜爱蔡记的饭食,就有七八成把?握了。”接着道,“我早先曾路过莲河上的石桥,听人提起了一件事——在十二年前,蔡记的掌柜蔡大姐,曾意外滑了一跤,从桥上跌落。
“此事发生在上官帮主去世前一月。路边的商贩告诉我,石桥的桥面上混入了沙石,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滑脚,蔡大姐偏偏还是跌了下去。这样的事情,单独来看?或许是巧合,放在一起,难免令人怀疑。”
朝轻岫唇边带笑,双目湛然有神,仿佛出鞘的刀刃,只一眼便能切开人的胸膛并观其肺腑。
田长天与她目光一触,浑身仿佛被寒冰所包裹,几乎要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他久历江湖,见识广博,经受过无数风波,却从未感受过如今日?这般的惊怖之意。
“田兄若要放心驱使一位与他看?起来毫无干系之人,无外乎威逼利诱。蔡大姐一死?,家里?的食肆就落到了她弟弟手中?,想来正是利益纠葛所在。
“能成为帮会要紧人物,田兄的武功必然不错,他只要等那位蔡大姐走过石桥的时候,悄悄发暗器打对?方腿上穴道,将死?因伪装成意外,就可以帮着如今的蔡老?板拿到家中?产业,事后那位蔡老?板也投桃报李,为田兄驱使,暗算了上官帮主,双方能彼此信任,自?然是互相留下了要紧的把?柄。”
朝轻岫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完,随后笑道:“我会怀疑田兄,是因为在场之人,只有你有时间对?蔡大姐下手,其他人里?面,最早回来的乐兄也只是在老?帮主去世前半个?月抵达的总舵,那时蔡大姐已?经身故好些天了。”又道,“看?田兄的神色,在下应当?未曾说错什么。”随后拱了拱手,“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颜护法想来不必再担忧有人出门报官,在下就暂且告辞。”
她将话说完,朝厅内众人微微点头,随后开门离去,只留自?拙帮的人在此处理帮中?内务。
晚间等李遥李逸回来后,发现客人比昨日?安静许多?,两人没怎么关注,直接去找了朝轻岫,跟她一起用了晚饭。
李逸:“姑娘今日?待在家里?,一切可好?”
朝轻岫:“还好。”
李遥追问了一句:“那些客人未曾给姑娘添麻烦罢?”
朝轻岫想了想,实话实说:“只是说了两句话,不算麻烦。”
李遥放下心来——看?来江湖人还是挺友善的,跟传说里?的形象不大一样。
翌日?清晨。
修炼内功以来,朝轻岫一向睡得挺好,今天刚刚醒来,立刻察觉到外面有轻微的呼吸之声?,她以为是李遥,于是扬声?道:“进来。”
大门被人推开,颜开先独自?走了进来,乐知?闻等人依旧立在檐下,他们都练过内功,呼吸绵长,一群人站在外面,听起来却像是只有一个?人。
李遥跟李逸倒是也过来了,但可能是听颜开先等人说了什么,一直远远站着,没有靠近。
朝轻岫赶紧披衣起身:“原来是颜护法,实在失礼。”
颜开先的态度比昨日?还要客气?:“是我等来得太早,打搅了朝姑娘休息。”
朝轻岫随口道:“诸位今日?来此,是还有什么想问么?”
颜开先面上露出点笑影,她气?质沉郁,此刻露出笑容,倒像是冰雪化了冻一般。
这位自?拙帮的前任护法,稍稍后退些许,然后撩起衣衫下摆,单膝跪下,身后乐知?闻、萧向鱼还有阮时风等人,也随着一齐拜倒。
颜开先拱手:“在下无能,十二年时光空耗,竟一直让真凶逍遥法外,昨日?若非有朝姑娘,纵然身入黄土,也难以查明真凶。姑娘的大恩大德,颜开先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朝轻岫伸手去扶:“只是举手之劳。诸位身陷其中?,所以一叶障目,而我与此事无干,反倒能够看?得清楚。”
远远立在院门口的李逸听到了一点只言片语,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经过,但看?那些人的情状,也猜到自?家朝姑娘应该是抓了哪位特别会挑选犯案地点的凶手。
李逸只觉得有些可惜,那个?凶手如今听不到朝轻岫的谦辞,否则肯定能留下即使转世投胎也很难忘却的深刻印象。
颜开先随之站起,却又立刻再次行了一礼,接着道:“其实除了感谢姑娘之外,我等今日?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朝轻岫目光微动,旋即笑道:“颜护法请说。”
颜开先:“我们之前曾经商议过,无论是谁,只要能报上官帮主的大仇,便可接掌帮会基业,如今真凶已?被擒拿,倘若朝姑娘不嫌弃我等愚笨无能,我等愿奉姑娘为帮主。”
她说完,再度一拜到地,萧向鱼跟乐知?闻,还有随颜开先而来的部?属也都跟着二次下拜,唯独阮时风站到了一旁。
朝轻岫微微沉吟。
她想在这个?世界安身,又想修习高深武功,迟早得跟武林打交道,只是自?己现在练功时间还不长,骤然成为一帮之主,只怕无法服众。
朝轻岫没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其他人自?然也不好一起感慨——果然,朝轻岫能够在听了旁人对?往事的描述后就迅速梳理出真相,是有着平日?的多?虑做基础的……
乐知?闻发觉未来上司似有不愿上岗之意,跟着开口劝说:“朝姑娘心思缜密,实在是天下少见的英才,日?后必能成为一方霸主,我等无能,愿从姑娘于微时,只盼姑娘莫要嫌弃。”
朝轻岫微笑不言——面前这些人主要是吃了古代世界消息传递不通畅的亏,要是接受了信息时代的咨询洗礼,说不定比她还擅长发现真凶,就算自?己发现不了,只要将事情发到网上,热情的网友们一定能全方位多?角度地帮忙将当?初事件的发展经过梳理得清楚明白?。
萧向鱼也准备开口劝说,不过跟曾经的同事不一样,她准备打玄学牌,当?下言辞旦旦道:“姑娘租下了明思堂,又找出谋害老?帮主的叛徒,如此因缘巧合,岂非是上天加以暗示,告知?咱们,姑娘就是自?拙帮的下一任帮主?”
她说话其实没什么道理,不过这时候的人都挺信任神鬼之说,起码跟着颜开先一道来的那些下属,此刻已?然忍不住觉得莫非真是老?天开眼,才在上官晖死?后第十二年,给自?拙帮降下了一位天命之主。
朝轻岫终于道:“诸位容我考虑一二。”
她没有刻意拖延,在房内仔细考虑了种种优缺点,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下来——自?拙帮早已?经人去屋空,就算此刻重建,规模也不算很大,需要处理的事务应当?也有限,算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而且有颜开先等人在旁帮忙,也能让她更加顺利地融入到大夏武林当?中?。
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朝轻岫心中?琢磨,在当?上自?拙帮的帮主后,今后她纵然住在明思堂里?面,应该是不用继续支付租金了……
朝轻岫将答复告诉了颜开先他们。
“我年少力微,本不该担当?大任,今日?承蒙诸位不弃,愿意暂时接掌帮派……”
话说到此处,颜开先等人纷纷面露喜色,唯恐对?方忽然改了主意,当?下一齐拜倒,高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第24章
颜开先看?着?面前之人, 只觉自己终于没辜负老帮主的嘱托,既觉喜悦,又觉感激,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她当时既然说了无论是谁, 只要能替老帮主报仇雪恨, 就拥戴对方做下一任帮主, 即使朝轻岫不知道此事,也决计不会反口。更何况颜开先虽然跟朝轻岫见面时间不长, 寥寥数语的接触中, 也深觉对方是一位聪明讲义气的好朋友, 对方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的胆识气魄,想来也绝不肯到一个小帮会内做人下属的。
乐知闻跟萧向鱼的心情与她?大致相仿。
两人愿意拥护朝轻岫为帮主, 除却因为她找到了谋害老帮主的真凶, 也是因为她?在厅堂中将?内情及时?揭露后,让颜开先有足够的理由将解药发给无辜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