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侦探系统穿武侠—— by天泽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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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雪客:“季将军如今已?然身死, 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如今恐怕很难再被提起。”又道,“朝帮主?素来?,不知在季将军被害之?事上可有?教我?”
朝轻岫微微扬眉:“张伯宪那些口供竟不足以定?案么?”
燕雪客:“……”
他觉得朝轻岫的问题很是微妙, 一般不会出?现在正道人士口中。
燕雪客:“六扇门断案, 重物?证更甚于人证。”
毕竟众所周知, 口供的可信度跟当事人的认知能力以及官府打板子的熟练度都有?很大的关系,有?时候就显得不那么可靠。
朝轻岫看一眼天?色:“对于那位季将军是如何从军营中消失的,我其实有?一个想法, 虽然未必就是真相,在逻辑上却?能够说通。”又道, “横竖无事可做,在下愿与燕大人玩个游戏,在假定?军中士卒之?前提供的证词都为?真的情况下,若是你?能在日落前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与大人谈谈这个案子,如何?”
燕雪客:“既然朝帮主?愿意指教,燕某岂有?不肯的道理。”
他注意到,朝轻岫说的是她有?一个逻辑上能说通的想法,而非事实真相如何。
……季容业深夜离开营帐之?事,可能真的与她无关。
燕雪客缓缓道:“如果只要符合逻辑,不要求证明的话,燕某倒的确有?个想法。”
朝轻岫的目光在燕雪客身上一扫,然后点了下头。
她好?像能猜到对方说的会是什么。
燕雪客轻声:“夜半时分,简三爷潜入军营,将季大人带走。”
简云明轻功极快,营中那些守卫只靠肉眼,未必能够捕捉得到。
虽然季容业居处的门窗是关上的,不过那里只有?木栓,简云明发一道暗器过去?就能让木栓震动脱落,
至于离开时该如何将门窗关上——作为?捕头,燕雪客当然知道用线可以,不过在这个案子中,用线就太耽误时间了,简云明只消使用隔空摄物?类的功夫,将门栓隔着房门摄起,然后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行。要是隔空摄物?的武功太难练,只将房门虚虚掩住也可以。
“……”
朝轻岫听着,觉得燕雪客的答案不但符合逻辑,还符合大夏的本土特色。
还好?武林中与简云明相同等级的高手数量有?限,否则侦探的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燕雪客:“朝帮主?以为?如何。”
朝轻岫于是点头:“只看逻辑,的确没有?问题。”
既然是朝轻岫主?动提出?的游戏,那么当对方给出?答案后,她也并不打算耍赖,很是干脆地向?人一笑:“好?,那接下来?我就沿用燕大人的说法,与你?谈一谈这个案子。”
燕雪客觉得自己幸好?没有?喝水,否则可能会呛住。
他露出?一丝苦笑——朝轻岫向?以智计闻名,显然不必非得沿用自己那个虽然符合逻辑,却?存在“简云明为?什么要大半夜去?抓季容业”一类问题无法解释的糟糕说法……
另一边,朝轻岫已?经十分自然地开始往下推断:“既然季将军是被简兄弟带出?来?的,那么第一个需要讨论的地方是,他当初是否心甘情愿随简兄弟离开。”
燕雪客神色认真起来?。
仅仅一个问题就让他意识到,朝轻岫并非是忽悠,而是当真在教导自己如何破案。
燕雪客:“既然是被带走,自然并非自愿。”
朝轻岫的目光在燕雪客脸上扫过,唇角微弯:“燕大人要这么说也可以,接下来?我也能按照这个假设往下推断。”
“……”
自从认识朝轻岫后,燕雪客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之?所以能有?名捕的声望,靠武功更多于靠智力,许多问题虽然事后回想慢慢也能得出?答案,但当场作答时,却?难免存在漏洞。
他想了想,给出?了另一个答案:“也许季将军是自愿离开的,只是他不希望被人发现是自愿,所以才让简三爷来?带他走。”
朝轻岫:“既然如此,那么简兄弟跟季将军就是合作关系。”
燕雪客忽然间心头微跳。
——双方能够合作,当然得有?相同的利益。
可简云明跟季容业之?间究竟能有?什么利益?
再说季容业最后死在了田埂边,如今两人真是合作关系,简云明为?何袖手旁观,任凭张伯宪将人杀死。
……总不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打不过张伯宪吧?
燕雪客望向?朝轻岫。
朝轻岫笑:“在下说了谈一谈,可没说一定?帮忙侦破此案。”又道,“不过依照燕大人的假设,也是可以得出?一个答案的。
“季将军与简兄弟的合作很短暂,在季将军被杀之?前就已?经结束。”
燕雪客听了之?后,缓缓点了下头。
简云明预知双方会发生冲突,合作结束后便远远避开,任凭季容业被张伯宪杀害。
燕雪客:“这个推断虽然合理,却?对简三爷很是不利,朝帮主?不反驳在下吗?”
朝轻岫看了燕雪客一会,忽然笑了:“也不算不利,毕竟在这个猜测中,他只是帮着季将军离开营帐,可未曾加一指于季将军之?身。”
燕雪客觉得也是。
按照这个假设,虽然密谋了某些事情,却?顶多算是放任季容业被害……
就在燕雪客仔细思考时,又听见朝轻岫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而且燕大人也没有?证据呀。”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留下了无形的涟漪。
天?已?向?晚,夕阳照在溪水上,闪动着淡红色的波光。
朝轻岫提起空了的桶,以及同样空了的鱼饵盒,准备跟许白水一起返回农庄。
燕雪客:“蒙朝帮主?指点,不如就由燕某替帮主?拎桶……”
朝轻岫摇头:“没鱼,不重。”
“……”
燕雪客觉得自己白出?仕了那么多年,事到临头依旧没有?足够眼力见,竟没想到跳进小溪里替朝轻岫捞两条鱼回来?。
钓鱼的小溪离农庄不远,燕雪客一路将朝轻岫送至门口。
在外等候的查四玉接过木桶。
她先是有?些疑惑,看见用光的鱼饵时,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
燕雪客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查四玉的想法。
朝轻岫悄声:“这就叫做相同现象的不同推导。”她的视线落在燕雪客身上,露出?一点笑意,“虽然真相只有?一个,但合理的假设却?可以存在很多。”
比如今天?垂钓事件,只要她不说,同谋许白水不说,燕大人这个正好?旁观了现场的人证不说,那么谁又知道她是一条鱼没钓上来?,而不是钓完鱼后又把鱼倒回了小溪里面?
跟一脸若有?所悟的燕雪客告别后,朝轻岫在晚饭的香味中回到了农庄。
饭菜还得过一刻钟才能上桌,朝轻岫趁着这会子功夫处理了下积累的信件。
她虽然是以休假的名义来?的千庄,诸自飞却?没忘记将各类文件按时送来? ,请门主?批阅。
此刻放在朝轻岫案台上的,就是她前段时间吩咐下去?的调查结果。
最开头那张纸上,写?得是怀宜城王氏一族的基本情况情况,后面还有?韦念安府邸的人物?关系。
朝轻岫与那位韦通判见过好?几次面,对方每次都表现得很随和,从未大摆排场,也正因?此,朝轻岫几乎没见过韦念安身边的随从官吏,好?像这位通判大人除了陆月楼之?外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手下
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陆月楼固然身为?韦念安的第一心腹,不过后者身边还有?益天?节秦以笃等人,每一位的武功都值得一提,其中益天?节是通判府中仅次于陆月楼的要紧人物?,而秦以笃似乎是被郑贵人派来?江南辅佐韦念安的,与京中联系颇为?紧密。
除此之?外,韦念安还训练了一批高手在府中,听她吩咐行事,问悲门的人偶尔能够碰见,不过那些人轻功都很好?,没法缀在后面瞧瞧情况。
好?在最近李归弦终于腾出?空来?,查到了一点端倪。
韦念安经常暗中派人前往墩山,而墩山就是怀宜城王氏一族的老宅所在。而且根据李归弦的调查结果,如今经常往墩山那边派人的并非韦念安一方。
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下,朝轻岫没有?点灯,一个人静静坐在书房当中。轻纱一样的夜色笼罩了整个世界,让她的双眼显出?一种与白昼时决然不同的幽暗。
她放下那些信件,走到窗边,看着靠墙放着的棋盘。
朝轻岫的书房内,似乎永远都摆着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她看了棋盘很久,然后拿起了一颗棋子。
棋子落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云维舟将嫌犯送回到附近的县衙中, 考虑到天色已晚,就没有返回千庄。
——她是花鸟使,奉命在外巡查时可以借住县衙内的员工宿舍。
云维舟拒绝了那些被县令派来服侍自?己的漂亮僮仆,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脑袋枕在手臂上, 许久无法入睡。
案子破得?很?快, 却?没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云维舟却依旧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大对?。
她闭着眼, 开始酝酿睡意, 同时在脑海中?为本?次案件卷宗打起了?草稿。
案子的经过与结果大致已经弄明白了?, 虽然张伯宪将问题大半推在了?季容业身上,不过整体作案过程很?清晰,只凭今日?得?到的口供, 就足以定?案。
但?她依旧觉得?不安。
整个案件中?充满了?一种无法忽略的怪异感与巧合感。
屯田兵刚定?下决定?驻扎在千庄, 季容业便暴毙,云维舟实?在很?难把原因归咎在死者流年不利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上头。
而?且季容业大半夜来找张伯宪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觉得?当晚的天气特别适合掩盖作案痕迹?
——可要是假设所有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安排呢?
云维舟心中?清楚, 千庄那边确实?有一个人,有着在不动声色间编织出一个合理案件的本?事。
除了?不幸罹难的黄为能外,似乎所有跟朝轻岫有过接触的花鸟使都对?她的能力抱有强烈的信任感。
比如?云维舟, 也比如?燕雪客。
他们都相信, 朝轻岫要是想破案, 就一定?能破案,若是想要掩盖真相,那真相就会?像浸透了?水的字画一样, 变得?模糊、混乱,直到任何?人都无法辨认出上面真正的内容。
躺在床上的云维舟重新睁开眼。
在没有使用炭盆的情况下, 县衙宿舍实?在有些冷,云维舟横竖睡不着,干脆翻身坐起,重新梳理整个案子的案情。
冬天的风呜呜地吹着,扑在窗户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燕雪客看向窗户——为了?让季容业住得?舒服,这间房子刚刚才裱糊过,窗户纸上没有丝毫破损。
在与朝轻岫分别后,燕雪客又回到营盘内,再次仔细检查季容业的住处。
他到的千庄的时间比云维舟晚许多,没来得?及参与到前期的环境调查当中?,所有消息都来自?师妹的转述,难免存在疏漏的地方。
在检查完季容业住处后,燕雪客还打算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
他还记得?云维舟告诉自?己的信息。
尸体当时躺在泥水中?,凶器也是,那里还有一柄匕首。
匕首……
燕雪客猛然站起,目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他心中?升起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今天的假设,或许还存在另一个合理的、但?对?问悲门非常不利的后续。
自?己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与师兄分头调查案件的云维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重新出现的她脸上有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同样深受加班困扰的燕雪客一见便明白过来,语带同情:“……你也整夜没睡?”
云维舟喃喃:“我突然发现,武林人士讨厌咱们花鸟使是有原因的。”
屯田兵的将领依仗权势进行压迫,想要逼农户搬迁,这些行为虽然讨厌,还可能导致贫民家破人亡,却?未曾违背法度。
要让绿林豪杰评价的话,季容业死则死矣,谁砍了?他都算为民除害,此案很?不必深入调查,再加上凶手已经认罪,就更没追根究底的必要。
燕雪客理解师妹的想法。
他刚成捕快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犹疑。
若是六扇门查出某个案子的凶手是孙相一党的人,孙相自?然会?通过官场手段,上下运作,把凶手捞出来,但?若是查出凶手是路过的某位豪杰,豪杰则多半会?被按律处置。
燕雪客能保证自?己处事公正,或者尽量让六扇门的其他捕头也处事公正,却?难以影响到刑部的实?际裁决。
然而?要是连他们也放弃原则,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逐渐变成与孙侞近一样的人?
燕雪客缓声:“既然咱们身在六扇门中?,那总得?尽力而?为。”顿了?下,又道,“实?在不行,等查完案后,你我写信去问问卓大人。”
——卓希声,六扇门老?大,经常被下属寄予厚望,日?常就是替不省心的新手捕头收尾加背锅。
云维舟深以为然。
将自?身的思想负担通过对?上司的信任解决后,两人决定?再次上门试探。
今□□轻岫未曾出门钓鱼,云维舟二人过来时,她就坐在院子里,用树枝在沙子上划拉棋盘。
云维舟:“朝门主果然喜爱下棋。”
朝轻岫丢下树枝:“倒也没有太喜欢。”
起码下棋并非她唯一所好。
穿越前,朝轻岫的业余活动还算丰富,奈何?其中?许多都无法在大夏复制。
——比如?朝轻岫年少时在看了?某套特别有名的侦探小说后,还特地学了?怎么拉小提琴,就是拉得?不怎么样,为了?避免引起扰民方面的争议,明智地选择了?结束练习,改成去学弹古琴,并顺利意识到她在音乐方面的天份平庸得?非常平均。
云维舟看着地面,她本?来想以下棋为切入口,再逐渐将话题拉到案件上面。
她现在觉得?,她可能高估了?自?己的下棋水平。
朝轻岫听到云维舟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干巴巴地说了?句“今天天气很?好”。
她笑了?下,道:“二位自?然是特地挑选天气好的时候过来看我的,请坐。”
朝轻岫给客人倒了?茶,喝完茶后,众人慢慢切入正题。
云维舟很?委婉地表示,虽然张伯宪已经认罪,奈何?众口铄金,既然季容业死在千庄,江湖上难免会?传出流言,认为此事乃是朝门主刻意为之。
朝轻岫微微一笑:“江湖上的事,二位不用担心,在下自?能按耐得?住。”
云维舟差点被茶水呛到,然后赶紧补充:“季、张两位都是京畿世族出身,只怕京中?也会?有传言。”
问悲门再强悍,也很?难对?自?身势力范围以外的地方的传言进行有效管束。
朝轻岫听到这里,也略略正色道:“外人不明白案件内情,难免会?有所揣度,好在二位应当不会?误会?——毕竟在下可没有对?季将军下手的理由。”
燕雪客:“……”
云维舟:“……”
作为花鸟使,两人都是讲道理的人,所以实?在很?难赞成朝轻岫的观点。
千庄这边要说谁跟季容业存在利益上的冲突,朝轻岫代表的问悲门势力若排第二,恐怕只有经常过来偷粮食并被反杀的乌鸫鸟才能排到第一。
云维舟直接道:“云某听说季将军打算在千庄屯田,朝门主对?此难道乐见其成吗?”
朝轻岫:“虽说有此传闻,不过季将军也曾向在下表示,他愿意体恤本?地农户,将屯田地点改到鹤山一带。”
说到这里,朝轻岫轻轻拍了?下手,早有准备的许白水便将之前季容业签下的契书呈上。
朝轻岫:“二位可以检查一下,看看上面的印鉴是否属于季将军。”
燕雪客自?然认得?季容业的印鉴。
正因为认得?,所以才感到不可思议。
从纸张跟墨迹看,这份契书也不是最近两天才签订的——问悲门是怎么说服的季容业,难道是朝轻岫亲自?出马跟人聊过一场并举了?黄为能例子来证明自?己是个值得?合作的人吗?
云维舟:“那季将军前来千庄……”
朝轻岫:“季将军说,他来此只是想来看看江南的风土人情。”
两人同时默然。
虽然那明显只是季容业用来敷衍外人的借口,奈何?这位屯田主将如?今走在跟黄为能见面的路上,别人也没法向正主求证,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心里话。
燕雪客:“既然季将军只是来看看,那朝门主呢,又是为什么过来?”
朝轻岫:“我也是来看看。”
“……”
云维舟忍不住拿起契书,再度仔细检查了?一遍。
契书没有问题,条款清晰明确,还有双方的印鉴。
如?今问悲门已拿到了?合法有效的文件,倘若季容业还活着,当然可以找各种理由推翻原来的决定?。
可季容业已然去世,下一任主将还不知何?时能壮着胆子上任。
之后朝轻岫只要拿着文书,再请本?地官府帮忙疏通,那些屯田兵说不定?真的就得?在鹤山落户。
想要阻拦她,就得?有个能抗事的副将站出来主持大局。
云维舟回忆了?下副将的名单,实?在想不出来有谁那般不怕死,最没脑子的倒是有一个,不过张伯宪此刻已经是自?身难保,同样无法有所作为。
朝轻岫站在两位花鸟使面前,神色微微肃然,一本?正经道:“纵然季将军身死,问悲门也不能因此毁诺,说了?要帮他把屯田之所定?在鹤山,那就得?定?在鹤山。”她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当真很?为季容业的离开感到遗憾似的,“毕竟大家也算相识一场,朝某总得?完成他的遗志。”
燕雪客以前就不相信人死后有灵,现在更不相信。
……毕竟直到朝轻岫说完话,他也没看到一个被气到当场诈尸的季容业。
云维舟忍不住瞅了师兄一眼。
不?愧是比自己早几年进六扇门的人,除了中间?微微磕顿了一下外,竟十?分?顺畅地?说完了那?一端话。
朝轻岫就在椅子上点了下头,算作欠身:“燕大人谬赞。”
大仁大义的朝门主面对出身清流的两位花鸟使?, 态度十?分?和蔼, 全程堪称有问必答, 言语中还透露着对季容业突然去世的可惜,以及对六扇门早日结案的期待与鼓励, 末了, 她端起茶杯, 委婉地?表示自己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
燕雪客与云维舟默默起身,不?再打扰朝门主办事,很?是有礼地?选择了告辞。
除了那?份契书外几乎没能?获得半点新线索的燕雪客与云维舟被许白水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两位花鸟使?回去继续办公——虽然真凶已经坦白, 云维舟依旧有一堆文书要写。
她写了一会, 又将纸揉成一团扔到旁边,自己趴在书桌上?。
方才与朝轻岫的对话反复出现在云维舟的脑海中。
朝轻岫说问悲门没有动机,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她——张伯宪说季容业想?要杀害自己, 所以他才动手反抗,但季容业的杀人动机又在哪里??只是因?为多?收了买办一点孝敬?
孙侞近手下的人,要是连做这?些小事都会觉得忐忑不?安, 那?简直能?算清官。
倘若动机无法服众, 云维舟即使?掌握了张伯宪的口供, 一样会被怀疑是栽赃逼供。
云维舟抿着唇,随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叠纸。
纸上?文字是燕雪客所写,内容就是昨日朝轻岫帮他所完善的那?个?推论。
云维舟看了一会, 重新站起身。
虽然过于频繁拜访不?好,但她还得再去见朝轻岫一面。
事务繁忙并非全是托词, 朝轻岫今日是真的有事要办。
请了武曾瑜过来见面。
当日季容业曾经要求问悲门帮自己除掉此人,哪怕他当时?只是随意抛了个?烟雾弹,朝轻岫也想?见见对方。
查过资料,据说武曾瑜出身平平,但资质还不?错,年轻时?性格活泼,跟隔壁武官的学过几手功夫后,竟然打遍周围一带的年轻人无敌手。
馆中武师也十?分?惊叹,就把她推荐到自己师门学了几年功夫。
朝轻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武曾瑜身量不?算高大,她年约三十?来岁,皮肤微黑,眉毛到鬓角的位置有一道淡色的疤痕。
她身上?有一种久经战场之人才有的独特气质。
在朝轻岫观察武曾瑜时?,武曾瑜也在观察面前的人。
武曾瑜不?认得朝轻岫,却听说过这?位问悲门门主惯穿白衣。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和气也很?文雅的年轻人,她的眼睛像刀剑一样明亮,身上?穿着细棉布衣,衣服上?少有纹绣,似乎颇为简朴。
武曾瑜拱手:“不?知朝门主为何唤我前来?”
朝轻岫:“我想?问统领,季将军为何要杀张伯宪。”
她知道武曾瑜是个?受到排挤的人,对方跟那?些副将们都不?融洽,跟季容业关系更是疏远。
武曾瑜跟季容业那?群人关系不?睦,也正因?为不?睦,才会旁观者清。
听见朝轻岫的话后,武曾瑜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能?看明白旁人间?的关系,却不?代表武曾瑜愿意在背后说人是非。
面对朝轻岫的询问,武曾瑜保持沉默。
朝轻岫的目光在武曾瑜身上?缓缓扫过,再开口时?,她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令人联想?起江南的杨柳与春风:“足下想?回北边吗?”
“……”
武曾瑜豁然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白衣少年人,在这?一刹那?,她的目中似乎闪过一道火花。
四目相对间?,朝轻岫面上?似乎浮起了一丝笑意,她含着那?丝笑,又问了一遍刚开始的那?个?问题:“不?知季将军为何要杀张伯宪?”
这?一次,武曾瑜选择了回答。
“……季将军一直不?喜欢张伯宪,只是他平时?表现得很?克制,而?张伯宪又不?是个?反应机敏的人。
“他们都是京畿世族出身,张伯宪自觉家世背景都不?错,认为自己跟季容业一样,都很?适合做主将。不?过他虽然自觉怀才不?遇,对于季将军吩咐下来的事,还是会一一照办的。而?季将军也一直能?够比较公正地?对待张伯宪。”
的确不?会招上?司喜欢,却没讨厌到想?要杀死他的地?步。
朝轻岫:“在北边的时?候,季将军就这?样讨厌张伯宪吗?”
武曾瑜点头:“是。”
朝轻岫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突然停住,向着外面扬声道:“进来。”
查四玉推开门,然后向前躬了下身:“云捕头求见门主。”
问悲门虽然与这?位花鸟使?相熟,对方也没必要一日上?门两趟。
云维舟会再度前来,一定是有了进展。
朝轻岫脑海中闪过许多?思绪,面上?却依旧波平如镜,她先对武曾瑜笑道:“多?谢足下相告,今日家中尚且有事,日后我还会请大人过来。”
分?别未久的云维舟又一次出现在朝轻岫面前。
查四玉给客人上?了茶。
云维舟其?实有点渴,但她没有端起茶盏,而?是开门见山道:“我有些想?法,希望能?请朝门主斧正。”
朝轻岫靠在椅背上?,神色宁定:“那?么,朝某洗耳恭听。”
云维舟:“昨天凌晨时?分?,简爷去屯田兵兵营中带走?了季将军,但季将军并非自愿离开的。”
朝轻岫看着云维舟,神色似乎认真了一些。
云维舟:“当时?你跟师兄谈过这?个?问题——你其?实没有否认季将军并非自愿离开这?个?可能?性,但你的态度,却让师兄误以为你在否认。”
说到这?里?,云维舟有点紧张地?抬起眼,仔细观察坐在上?首的朝门主。
朝轻岫端起茶盏,她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云维舟听见朝轻岫温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云捕头继续。”
云维舟沉默片刻,继续说了下去:“这?几日我们前来问悲门拜访,简爷一直避而?不?见,但我第一天上?门时?,恰好与简爷打了个?照面。虽然他当时?立转身离开,我依旧记得他那?时?的样子。
“他的额头上?缠了布条。”
朝轻岫缓缓开口:“布条又如何?”
云维舟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压力,但她还是咬着牙说出了后面的话:“布条可以用来掩饰他额头上?的伤口。”
“……”
今天云维舟孤身上?门拜访,进入的还是问悲门农庄这?样一个?隐藏了许多?高手的地?方,其?实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朝轻岫如此城府,又如此果决,要是云维舟查出来的结果对问悲门不?利,对方未必不?会采取行动。
对方擅长谋算,又学过医术,武功同样不?错,有一千种方法,能?让反对她的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室内的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连呼吸都让人感到压抑。
上?首处,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闲坐不?动,视线饶有兴致地?落在云维舟身上?,唇边含笑,似在斟酌。
既然对方没有阻止,云维舟也就继续往下说:“当日简爷将季将军带出来后,点了他的穴道,将他藏在案发地?点附近,然后简爷桥装成季将军的样子,带了张副将出去。”
朝轻岫面上?忽然划过一丝笑意。
——她意识到一件事,在有易容术存在的武侠世界,双胞胎诡计基本可以直接废弃,只要技术到位,简云明也可以是季容业,要是技术不?到位但武力到位,师思玄也能?是霍别年。
云维舟:“季将军没有杀害张副将的理由,但因?为屯田位置的事情,简爷有杀害季将军的理由,他不?想?背负凶手的罪名,所以露出做出想?要杀害张副将的模样,张副将情急之下,挥动耙锄反抗,混乱之中,打到了简爷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