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 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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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掌捂着的下面,感觉到姜循的气息拂在他掌心。她双唇一动一颤,嗡嗡之下,江鹭手?掌湿漉漉,像被人舔过一样。
密密麻麻的酥意来自掌心,灼灼湿热的感觉同样来自掌心,一径窜上天灵盖。
江鹭强力?忍耐,才将手?朝下挪开一寸,警告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若喊出?声,我不介意打晕你。”
姜循:“你打晕我,我就不和你合作了。”
江鹭眉目轻轻一跳。
雨水湿漉水滴沾在他乌发间,他垂眼轻声:“当?初,是你几?次三番挑衅,邀我合作的。”
“对呀,”姜循声音柔柔,却也透着一腔无所谓,“可你若对我不好?,我便?宁可去死,也不和你合作。”
江鹭锐利的眼眸倏地看向她。
她被他按着,靠着车壁,人虽弱势,气势却不弱,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谁松开我的手?,我便?一辈子?不将手?再递过去。谁辜负了我,我一辈子?不再回头。谁困住我,我头破血流也会挣出?樊笼。正如此刻——你若伤我一分,我便?毁你十倍。若是十倍都不够,那你就去死。
“阿鹭,你对我不好?的话,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要与我合作。我现在只是说?——不够。”
江鹭定定看着她,被她的歪理惊到。
她这样的执拗是他不知的,她的残酷也是他数年才明?白的。如今世事?将他们逼到马车方寸间,为了合作,江鹭不得不用全新的目光认识她。他既被她眼中灼热的光吸引,又要敛神应对离经叛道的她。
江鹭声音微哑,不知自己目中光晃:“什么?不够?”
姜循轻轻柔柔,在他面前装着委屈:“哪里都不够啊。什么?都不够啊。你跟我合作又怎样,今天又不是我托你办事?,我为什么?要帮你收尾?
“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她倾前,反手?握住他的手?。
他手?颤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他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听到姜循在耳边吞吐气息:“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什么?出?现在姜家门外,怎么?就上了姜家的马车。
“我不知道你找乔世安的真?正原因。你那套帮朋友要债的话留着骗鬼吧,你我都知道你没说?实话。可我跟你说?了实话,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便?不痛快。
“阿鹭,你是南康世子?,你怕什么??就算开封府的人认出?你,也不敢惹你,顶多?奇怪我们为什么?在一起。
“但?是没关系的。我在开封府有门路,我可以封住他们的嘴。
“阿鹭,他们会不会被你我吓到?”
姜循逗弄、戏耍、胡言乱语。
她自己未必在乎自己在说?什么?,在发什么?疯。只是江鹭在她不痛快的时候凑了过来,她不痛快,便?要为难所有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江鹭在此时撞过来,是他倒霉。
他越是脸色难堪,她越是说?得高兴。
他躲闪一下,都如罂粟般,吸引着姜循的恶劣。
二人在车内如同拔河一般。
她要出?去泄露他的身份,他分明?不想靠近她,却被逼得紧紧拽住她。
姜循试探着他,要他一定说?点什么?,一定给出?点什么?,她才愿意帮他隐瞒。
他迟迟不肯,姜循便?越来越不耐烦,语气越来越冰冷:“我都告诉你我要乔世安做的事?了,你连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不告诉我?这就是你合作的态度?我不接受你这种盟友。”
她手?探出?去,拼尽全力?去够那扇门,将木门从内推出?一点……
江鹭:“姜娘子?。”
她手?要碰到门时,郎君从后俯来。奇怪的姿势下,他为了箍住她,几?乎将她抱到了怀里。
车中静下。
气氛暖热。
郎君的呼吸喷在耳后,姜循好?像从姜家的繁琐事?务中被带了出?来。她僵硬之下,周身血液像是从冰川下融化般,汩汩流淌起来。
姜循听到江鹭说?:“我出?现在这里……是因我爱慕你。”
姜循:“……”
什么?骗鬼的瞎话。
但?她要听一听他如何骗。
车中,貌美的小娘子?被箍住后,终于不再乱动,偏过脸看向他,明?眸幽幽,跃跃欲试。
江鹭硬着头皮。
他绝不可能泄露自己和凉城的关系,绝不能在不清楚姜循立场的时候,贸然暴露自己。
但?他又必须为这一切做出?解释——
他为什么?到东京,今日为什么?在姜家府邸门外的马车中巧遇姜循。
若非心有记忆,又岂会恰好?巧合。一切痕迹皆有迹可循,可这一切难以解释清楚。
他解释不了,但?姜循要一个说?法。
他不能说?自己来东京的真?正目的,他只能闭着眼编瞎话。而此前种种,最简单的谎言就是——
“因为我爱慕你……我对你心有不甘,我一直在观察你。我心里不情愿,我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忘不掉你。我无法对你下杀手?,你虽骗了我,我却依然放不下你。”
江鹭口上这样说?,每说?一句,心中就顿一下。
他不信自己的每一句话,他唾弃自己的睁眼说?瞎话。
他冷漠地看着自己变成今日这种模样,对人不诚,言语不真?,最珍贵的情和爱都要拿出?来利用……
他再不是曾经的江鹭了。
姜循偏着脸,被他抱在怀中,听着他这样的话。她看他说?完,脸色惨白,脖颈却绯红。
他在身后的呼吸紊乱,姜循目中死寂的光华变化,一点点聚焦,看着记忆中的小世子?,和面前的小世子?身影重叠……
她被他的自我惩戒与自我修正吸引,被那种介乎于光与暗之间的朦胧洁净美吸引。那是妄念,可她贪婪。
姜循哎呀一声笑。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面容。他跪坐着,大?袖铺在她身,垂着的眼皮下的眼珠子?似颤了一下,却没有躲。
姜循很认真?地问:“阿鹭……你是在勾我吗?”
江鹭大?惊。外面混乱的争执和车内的谎言让他脸颊如烧,他似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地掀起眼皮,眼睛黑白分明?。
姜循靠着他肩膀,微微侧过脸,就能看到他眼睑下睫毛浓郁的阴影、精致至极的唇鼻,绣着兰花的扣住她臂膀的衣袖。二人姿势如跪坐相拥,他如此俊美,眉目如春。她看得意动,倾身便?想……
与此同时,温润的男声在车外,笑意浅浅:“是姜娘子?吗?”
此时马车外,简简和官吏们斗在一起,却随着对方人多?势众,简简不能再在马车一丈内相护。所以,便?有人寻了空,让其他人引开简简,他本人悠然撑伞,走到了马车边。
来人彬彬有礼地伸手?敲车门,垂着眼,语气轻柔,好?似怕外面的打斗吵到车中佳人:“这应当?是姜娘子?的马车,对吧?”
车中,江鹭和姜循都听到了那声音。
江鹭面色一凝,听出?这道声音,属于巷中那个东京口音醇正的青衣郎君……
他思忖时,姜循探身,挣脱他,推开了车门。
江鹭伸手?递来。
姜循似知道他担心,直接手?朝内递来。
一怔之下,江鹭的手?握住了姜循的手?。
同时,姜循打开车门,半身探出?。她挡住外面人窥探车中情形的目光,只朝着车外郎君俯下眼皮。
姜循漠然:“你拦我的马车?”
那郎君凝望着她,微微一笑:“我怎么?敢?我不要命了吗?”
开封府的办事?官吏们绝望:……叶推官在姜娘子?面前,总是这样势弱。难怪东京总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但?他们知道,叶推官公正正直……
公正正直的叶推官眼眸微掀,轻轻朝车内瞥了一眼。他有没有看到什么?,谁也不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
姜循一只手?与江鹭在马车中握;半个肩探出?应对来人。
雨声滴答,潮闷无比。
姜循见来人不为难自己的马车,便?要回去关上车门。而来人叫出?她,将手?中伞递给旁边的小吏,自己从怀中取出?一包裹好?的帕子?。
青衣郎君将帕子?里包着的糖人递过去:“刚回京,办差路上遇到,送给姜娘子?吧。不要的话就扔了。”
雨丝笼罩着青年眉眼,青年始终含笑静待。姜循看片刻,朝他伸出?另一只手?。
车中姜循被握的手?一紧。
江鹭闭目。
他想到巷中那青衣郎君和小贩说?的话:“……我娘子?喜欢你这里的糖人……给我家娘子?带点儿礼物……”
那种感觉,像是春日石桥下破冰的春水,本细细流淌,却忽有冰雹雪粒朝下砸来,天气重回严寒。严寒之下,冰雪覆盖,冰面朝四面八方扩大?,笼罩住整片春水。
春水成冰,万物冻结。
江鹭握着姜循的手?松开。
姜循头皮发麻。
青衣郎君大?概不知道江鹭在她这里,而她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马车中瞬间冰寒的气氛。她暗暗抱怨来人胡闹,给她惹了些麻烦。
她正与小世子?交好?,原本还胡搅蛮缠用坏脾气逗着江鹭;她那样过分,都没有让他过分。若是青衣郎君不合适的出?现,激化了姜循和江鹭之间的矛盾,那可怎么?办?
……姜循也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不在乎自己和世子?之间的合作。
关上马车,简简重新回来驾车。
外面的官吏当?真?没再拦车,回到马车中的姜循,握着糖人。糖人自然是不好?丢的,姜循便?只是低头,用余光悄悄观察对面的江鹭。
……她此时已经不低迷不郁郁了。
她此时要应对另一种低迷与郁郁。
江鹭目光如常,姜循却兀自偏过脸,不与他对视。
江鹭问:“你冷静了?”
姜循犹豫一下,轻轻“嗯”一声。
半晌后,江鹭又问:“他是谁?”
姜循掀起眼皮,虽心中生?怯,面上仍不急不缓:“你不是猜到了?”
江鹭:“叶白?”
车帘被风吹开,雨丝飘入,有些冷了。姜循捏着糖人,试探地“嗯”一声。
“啪——”
姜循栗色的长睫毛,掩住她的神情,她的心虚却十分明?显。江鹭后脑勺磕在车壁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姜循——
他听到了自己心湖中那汪春水和冰川互相吞噬的声音。
姜循以为江鹭必然会做些什?么。
……她毕竟以前和他有段关系,而且他方才还说爱慕她。纵然爱慕的?话是假的?,但假话出口,说话者总有些真心吧?
但江鹭很沉静。
马车重新行?驶,不知叶白做了什?么安排,再没有开?封府的人过来搜车询问。一路畅通无阻,姜循偷看江鹭:他好像十分疲惫,靠壁闭目,容颜如雪,一言不发。
姜循低头,悄悄尝了一口糖人。她平时少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零嘴,现在其实也不喜欢,但叶白给她,她便总要尝一尝……
她眯起?眼享受时,感觉到灼热目光落到自己发顶。她抬目看去时,又见江鹭仍闭着眼假寐,压根不看她。
姜循:“……”
……哼,假正经。
夜里,回?到姜循居住的?府邸,江鹭竟始终没有就叶白和糖人的?事多说一句话。
他淡定地摆出与她谈公事的?态度,随着时间推移,反而轮到姜循忐忑了。
回?到府邸后,简简发现马车中多了一个江鹭,分外吃惊。但简简很快被姜循打发去玩儿,简简便一边狐疑一边离开?,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仍将寝舍留给了二人。
二人这一次谈事,江鹭亲自掌灯。
他就坐时,见几案对面的?姜循正用要笑不笑的?眼神一眼眼瞥他。
江鹭抬头。
他此时已经差不多整理好情绪,不会如之前那般被情绪左右。他仪姿甚好:“怎么了?”
姜循几乎是迫不及待想嘲笑:“你不竖屏风,挡在你和我面前了吗?”
江鹭淡然:“之前是我想岔了。我如今已然想通,君子言行?,不拘于?形。我心中对你没有半分冒犯之意,竖起?屏风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引人嘲笑罢了。”
姜循幽幽道:“现在不是你说你爱慕我的?时候了……”
江鹭抵在桌边的?手肘一顿,装作没听到姜循的?话。
他继续心平气?和:“既然你我开?始合作,那我便不能总对姜娘子设防,我应当?交付一些真心,换取姜娘子信任。如今,我便要告诉姜娘子一桩你以前好奇、我却没说的?事——关于?阿鲁国公主。”
姜循怔住,坐直了。
她不再戏谑无状,好奇问:“你终于?打算告诉我这个人的?事了?她难道和你我要查的?乔世安有关?”
江鹭摇头。
江鹭平静道:“一切线索,身在其中,看起?来?都像是无关的?。但如果?我们知道的?讯息越来?越多,便能靠着这些讯息,知道整件事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之前在孔益事件中,死去的?孔益隐瞒了一些秘密,你又向我隐瞒了你可能从孔益那里知道的?一些事,我再向你隐瞒阿鲁国公主的?存在……正是我们彼此不信任,我才直到最近,方明白孔益只是乔世安事件的?第一步棋。
“很多事如果?早知道一些、早知道一些……也许就能避免错误了。”
他面有萧索,目有哀意。那几个“早知道”,让他声音沙哑,大约让他又想起?了一些什?么过去。
姜循定定地看着江鹭。
在她离开?的?那几年,江鹭身上必然发生了些了不起?的?事。那些事造就了今日?的?江鹭,将江鹭再一次推到她身边。而她竟一时怔忡,不知道与江鹭的?重逢,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姜循听江鹭和她透露:“两?年前,凉城和阿鲁国发生一场大战。凉城战胜后,在满朝呼吁和谈的?声音中,凉城的?段老将军做主,决定让段将军的?儿子,和阿鲁国公主成亲,之后两?国立下互为兄弟国的?盟约,换百年和平。”
姜循眼眸微微瞠大。
这样的?事,是她这个东京贵女不知道的?内幕。
她已经懒得追问江鹭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也不会告诉她。但是——姜循喃声:“奇怪。自古和亲,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两?国公主和小将军联姻的?……一般不都是公主和皇子,或者皇帝吗?”
江鹭颔首:“本应是那样。但小段将军和阿鲁国公主……既算是宿敌,也算是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打仗生涯中,两?国兵士交战,小段将军和阿鲁国公主也有交手。他们了解彼此,又欣赏彼此……大约都是少年人,就生了些情愫。只是两?国为敌,只能斩情。
“而当?年朝廷的?和平呼声,其实给他们提供了机会。段老将军想成全儿子,阿鲁国国王疼爱女儿,也欣赏小段将军,便带着兵士一同入凉城,和段老将军商谈这门婚事。”
这如传奇故事一样真实发生过的?事,引起?了姜循的?好奇。
姜循双手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托住腮,双眸明亮地看着他,催促:“然后呢?”
江鹭低着头:“然后,便是天?下闻名的?凉城失火事件了。”
他落落抬头,本满心萧瑟,一看到她这副听故事的?模样,心中一滞,不禁失笑。
姜循眸子因吃惊而微瞠。
她等了片刻:“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江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循古怪地看他。
江鹭:“我只知道,段家满门抄斩,阿鲁国国王死在火海中。我一直以为阿鲁国公主应该和她父王一样,在那夜一同进了凉城,死在了火海中……因为之后数年,我再没听过阿鲁国公主的?只言片语。
“那桩婚事根本没有谈成。没有人会记得一个被战火吞没的?异国公主。
“直到前段时间,我见到从陈留追你而来?的?孔益……太奇怪了,孔益竟然主动提起?‘阿鲁国公主’,想换我救他一命。我事后思忖过,孔家几位老将以前追随大皇子,在边关配合凉城作战。那几位老将应该知道了关于?阿鲁国公主的?一些事,并且把这件事当?做秘密,告诉了孔益。
“孔益死前,只来?得及说出‘阿鲁国公主’几个字……我对小公主的?生平思来?想去,我觉得他想说的?话,最大的?可能是——”
姜循喃喃自语:“阿鲁国公主还?活着。”
江鹭低凉的?声音与她同时:“阿鲁国公主还?活着。”
二人听到对方的?声音与自己叠在一起?,都怔了一怔,朝对方望去。
烛火幽微,二人身影映在一旁屏风上。
姜循和江鹭心间均生异常,又各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姜循侧过头看烛火,慢慢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江鹭微微一笑:“不错。未经证明,只是猜测。但即使是猜测,以防日?后乔世安事件中牵扯出阿鲁国公主,而姜娘子却一无所知,就此错过重要讯息……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他垂目思量,慢慢说:“你白日?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纵你只是无意说出,但应是心声。我不愿和我的?合作盟友因这种小事而生龃龉,便要告诉你,只有这件事比较重要。其他的?,我暂时没有想到。想到了再和你说。”
姜循沉默。
她生出些不自然,生出些古怪感。
她很久没见过江鹭彬彬有礼、做事细致体贴的?模样了,她只记得住他如今的?针锋相对、对她的?怀疑提防,她都忘了他办事时,有多照顾身边人……
江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唤回?姜循神智。
姜循心想:是了,他又不是在照顾身边人。他是在和她交换情报。
姜循想了想,低声悠婉:“那我也有一桩事,是你一直想知道,我没告诉你的?。我至今也不明白这桩秘密的?用途,但你既然对凉城好奇,对阿鲁国好奇,说不定这个秘密,对你有些用。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知道这个秘密代表的?意思,一定要和我分享。”
江鹭颔首。
姜循朝他伸出手。
江鹭眨眼,惊愕。
姜循看他眼眸清乌却神色不解,睫毛轻眨,实在有趣……她看得心动,手便再朝前伸了伸,在他面前轻轻晃一晃。
江鹭低头望着她伸来?的?手指半晌,他终是慢慢伸手,将手搭在了她手上。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她立刻与他拇指相贴,又尾指勾缠,晃着他手指:“拉钩上吊了,你承诺了啊。君子一诺,五岳为轻,你可不能骗我哦。”
江鹭玉白手指,与她纤洁的?手指抵在一起?。
她柔软、轻柔、自在,而他只是僵硬。
他低声:“你我之间,说谎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
姜循心间重重一跳,既是发酸,又被酥得身子战栗。
她手指微颤,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抬起?脸,见他乌漆眼睛看过来?。
姜循喜欢他美貌,看得心情甚好,便慢吞吞与他分享秘密:“孔益死前啊,让我知道了一桩事。
“孔家捏着太子的?把柄,太子才授意我除掉孔益。当?时其实我不动手……张寂之后应该也会被太子安排好理由,动手的?。
“我一直以为孔家捏着的?把柄,是孔家和太子多年往来?的?那些信件。但我一直很奇怪孔益想我死的?原因,就算我拿走信件,顶多代表太子收回?了对孔家的?庇护,孔益何必表现得那么绝望,就好像太子要置他死地一样?太子当?然是想他死的?,但当?时的?孔益,应该不知道才对……于?是,我从孔益那里试出来?,那些信件中有一封信,必然与众不同,可以带去杀机。
“为了找出那封信,我看了所有信件。我应该找出了那封信,但我暂时还?不知那封信代表的?意思——那封信,仅仅是孔家一位将领和大皇子昔年关于?城防、边战的?一些安排。”
江鹭听到她看了所有信件,睫毛重重一跳:不愧是她,好是大胆。
……太子难道不疑她?
他看她一眼,唇微动了动。基于?二人如今的?关系,他似乎不应多关心她的?安全。多问一句,便是误会一分。
江鹭压下去那情绪,才平静问:“大皇子是怎么死的??”
姜循嗤笑:“自己吓死的?吧……他觉得官家不在乎他了,太子登基后就会杀他。当?年他和太子一起?办凉城的?事,明明是他先提的?和谈,但最后办成那件事的?,却是太子。大皇子恼羞成怒,下令把边将全都灭门……”
江鹭猛地抬眼:“是大皇子下令的??”
……所以章淞是投靠了大皇子,才升官升的?那么快?
姜循观察他,说得更慢:“嗯。但是官家对大皇子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不高兴,训斥了大皇子。大皇子便整日?郁郁,再看太子越发风光……他就把自己吓死了。”
江鹭:“兄弟阋墙。”
姜循忽然道:“兄弟阋墙,难道父母便毫无错处吗?”
江鹭一怔,看向她。
姜循眸子幽深:“兄弟姐妹多的?人家,本就奢求父母的?疼爱。父母无法一碗水端平,便总有孩子觉得不公平,觉得受了冷落。大人冷眼旁观,看着孩子们争斗,无奈地说两?句‘你们别吵了、别打了’……也许从一开?始,他们本不用那样为敌呢?”
江鹭定定看着她。
江鹭缓缓道:“你在特指谁?”
姜循情绪收敛得非常快。
她朝他烂烂一笑:“说你啊……阿鹭,你姐姐对你可凶了,必是你爹娘诱使的?缘故。”
江鹭眸子一闪,微有恍惚。
姜循从很久以前,从她还?做阿宁的?时候,就不太喜欢他爹娘、他姐姐……她那时伪装得虽好,他却能感觉到。只是他那时喜欢她的?偏爱,他欢喜有人向着自己……而今——
江鹭道:“说事便说事,别扯我身上……既然大皇子之死,我们暂且相信和他人他事无关,那么那封信代表的?,应该是另一重意思。事情已经过了两?个月,你可还?记得信中内容,能否默写下来??”
姜循下巴微抬。
她睥睨他一眼:“当?然。我是谁?便是过了十年,我也能记得住。”
她当?下取磨悬腕,拿来?纸笔,要默写信件。她写字时,坐姿端正,一改平时面对他的?张牙舞爪,她看着掌下纸张的?眼神变得安静专注。
江鹭盯着她这种眼神,看得出神。她又偏头,朝他睨来?一眼。
江鹭心中一动,猜到她是指使自己磨墨。
堂堂南康世子,可从未被人指使做这种事。
但江鹭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拒绝……大约是不想打断她的?思路吧。
烛晃几息后,姜循揉着手腕,偏头看江鹭端详那张写满字的?纸。江鹭将信内容从头到尾看一遍,摇摇头,示意他也没看出蹊跷。
姜循失望地垂下眼。
姜循喃声:“难道问题出自那张信纸?那可糟了,我可不好从太子身边把信纸偷出来?了……而且,太子很大可能已经把信烧掉了。他怎么可能留着这种别人威胁他的?东西呢?”
江鹭端详信纸,温和道:“不必着急。待段枫进了枢密院,我会让他查枢密院中关于?那场战事的?所有卷宗。也许到时候就可以对比出,信中的?蹊跷在哪里。”
他说了半天?,见姜循不吱声。他侧过头,见她手肘撑在桌上,只手托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话。
江鹭顿住。
姜循催促,声音轻柔:“接着说啊。”
江鹭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僵,在她凝视的?眼神下,他偏过头,将信纸收回?袖中妥善收整。
他重新入座,大袖委地,一身洁白。
江鹭平静道:“正事说完了。聊一些私事吧——姜娘子,我们聊聊你的?入幕之宾。”
姜循:“……”
原来?他还?记得白日?的?叶白。
烛火下,姜循有些不耐,有些不快——
他想怎么聊?
他以为他是谁?
不管她当?年做法如何,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应当?没什?么关系吧?他要以什?么身份去聊?
江鹭看清楚她的?神色,他心中发凉,情绪又早已冷静下来?。此时见她不悦,他没多余的?反应:
“太子殿下,张指挥使,叶推官……都与姜娘子相交甚好。我思忖自己先前行?为几多不当?,我不应对姜娘子的?私交多加置喙。未来?姜娘子要做太子妃,浮云之上,我理应祝你得偿所愿才是。”
姜循愣住。
这和她想象中的?“发怒”“斥责”“争吵”不同。
江鹭说:“你与叶推官的?交情,和我无关。你与张指挥使如何私交,也与我无关。思来?想去,我几多不平,无非是——被过去情谊困住,几多卑劣,生了恶意不忿。”
姜循眸子眨动。
她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你也不必这样说……”
江鹭静望着她:“是我卑劣,生贪婪,生妄念,仍用旧情困住你我。其实姜娘子早已走出来?了,只我、只我……也许是我经验太少了吧。”
姜循听得快傻眼。
她习惯别人和她针锋相对,习惯了那种敌我交锋的?逼迫感。她在那样的?环境中会热血沸腾,会思路清晰,会以牙还?牙睚眦必报……而对方一示弱,便轮到姜循尴尬了。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姜循低头,轻轻咬唇。
她坐立不安,甚至想要站起?来?,寻借口轰走江鹭。
所以,当?江鹭说“在我面前时,你可否收敛私情”时,姜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一应之下,双方都怔了怔。
江鹭抬起?眼,目中若有所思。
姜循虽出口便有悔意,但抬头看他面白唇红,便心中一顿,觉得答应也无妨。
江鹭试探:“我是指,我不愿看到今日?下午的?事再次发生——一边是我,一边是叶推官,你在其中举棋不定。”
姜循抬眸,似笑非笑:“我没有举棋不定。”
但她微笑:“不过我与阿鹭合作,自然不会给阿鹭不痛快——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