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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 by伊人睽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27

姜循被吻得周身通红。
她?勉强摇头:“你不能这?样。你还有……”
她?怔怔然说不下去。
因他仰脸问?她?:“我还有什么?”
姜循抱着他脖颈的手指倏地收起。
她?茫茫然想,是啊,阿鹭还有什么呢?已然抛弃亲缘,已然被南康王府出籍,已然孑然一身……阿鹭还剩下什么呢?
她?咬牙:“你故意的?!”
她?倏地发?怒,为他的疯狂和决然。她?不知他为什么变得这?样不理智这?样狂癫,和她?心中希冀的小白鸟全然不同。她?发?怒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竟猛地将江鹭推开?。
他被推得跌坐在地。
冷气灌入,雨丝潮气和山间?泥土气一同灌入姜循的心口。
姜循趴伏在地,双眸泛红恨怒瞪他。她?习惯了这?片黑,渐渐能看清他——
她?见他中衫凌乱发?丝落肩,跪在洞口侧过脸,朝她?望过来。
江鹭冷淡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将我屏蔽在外,是为了叶白。”
姜循呆住。
她?道:“这?和叶白有什么关系?”
江鹭手撑着潮地,眸中光冽成一条线,沉沉地逼视她?:“你原本就不想着我。你的皇后和摄政王的计划,只有你和叶白。你和叶白青梅竹马——
“南康王府相?处那半年时光,你一直和叶白形影不离。”
姜循大脑空白。
她?几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又瞬间?洞悉他在计较什么。
因江鹭一字一句:“叶白男扮女装,跟着你一同在南康王府当?侍女。你装死离开?我,他也装死跟随你。你们?一时一刻没有分离,你骗的人只有我。”
江鹭轻笑:“即使我心中挂念的旧情,在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分量。我自以?为是和你生情的半年,也不是独属于你我的记忆。始终有另一个人在,始终有别人在你身边。
“你为什么不让我入局?为什么不肯在大婚日动手?
“是不是因为——在你心中,你和叶白的大计与情谊,比你和我的更重?要?”
江鹭眸中光如水一般漫下渊峙,黯然无比:“我已然全不计较,不在乎你爱或不爱,可你连自我哄骗的机会也不给我吗?你和叶白……”
姜循脱口而出:“不是!”
姜循扑向他,抱住他。她?见不得他这?样,他的失魂让她?心间?大恸,让她?心怜让她?失去理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关心你,在乎你……”
江鹭俯着眼,袖中手发?抖。
她?果然知晓他这?个毛病,当?即伸手来握住他的手。他手指不受控地弹跳,果然让她?心怜。江鹭便知道她?就算和叶白有情,她?和他之间?、她?和他之间?——
他也不至于全然落败!
姜循抱紧他腰身,仰头来亲他唇角。他侧过脸躲,她?便以?为他伤心,急迫起来。她?投入他怀抱,亲了又亲,他颤抖间?忍不住抱她?,她?也不再躲。
姜循好像渐渐意识到他在装可怜,她?的冷静似开?始回归。江鹭却扣住她?不放,打断她?的思?绪,低声:“你为了叶白的事,而和太?子为敌。你还说你不是喜爱叶白?”
姜循:“不是!我、我……”
她?难以?说出口,而他本也不是真的想听什么。她?张口间?,他低头便亲上她?,让她?眉目轻轻一晃。
亲昵间?,姜循渐渐意识到江鹭的手段。她?迟钝地眨动眼睛,与他气息缠触的动作放缓。她?有些迷离地上身后仰,怔忡看他。
他垂着眼,睫毛轻轻朝上一掀。
他眼中那流光溢彩的光,既让姜循瞬间?心动,又让姜循意识到他果然在诱自己生情。
姜循呆呆看他:她?还一贯以?为,二人之间?,她?应当?占主导才对。可是江鹭……
江鹭淡漠:“循循,不亲亲吗?”
姜循腰肢被他手指一拨,发?软间?被他放倒。她?重?新被压在山壁间?,而她?心神迷乱,到底被他所迷,被他抓住了手指。
姜循发?怔地享受这?些。
她?的灵魂好像升至高处,呆呆地看着下方那山洞中生情缠绵的一对男女——
她?从旁观者角度,看到自己的心动难耐,看到江鹭的急切热烈。
真是奇怪。
小世子这?样的人物,有朝一日,被姜循拖曳到这?种地步。没有良宅没有寝室没有睡榻,他也愿意和姜循共枕天地,在逼仄的山洞间?动欲。
或许也是因为,他二人没有更多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时间?吧。
魂魄发?怔地看着姜循对江鹭的迎合。
如何能说不喜欢,不心动呢?再是铁石心肠的人,被江鹭一直那样磨着也要磨出情,何况,姜循本就喜欢。
江鹭如此?待她?——
他有她?最喜欢的相?貌,最流连的身材,最仰慕的品性。只是这?些,少年时的他就已经将她?迷得晕头转向,将她?迷得使出手段撩拨他,想要非他不可。
他还那样爱意纯粹。
这?世间?的情爱总是裹挟着太?多欲求,被浊世弄得污秽难言。姜循看透这?些,厌恶这?些,戏弄这?些,不珍惜这?些。可是江鹭的爱仍如他少时那样干净。
他只是知道她?为姜芜而回东京,便心疼得一塌糊涂,要来和她?好,自荐枕席要入她?之幕。他只是被她?哄着玩了几日,便少时情燃,要在春山刺客的杀戮中为她?折返,要护她?平安。
他只是和她?见了那么几次面,就和她?心有灵犀,一同面对太?子的诱惑逼迫,还和她?一同揭开?凉城秘密,逼得太?子被禁被关,逼得赵铭和失败。
姜循从不觉得自己待江鹭多好。
可他确实这?样好。
好得让她?、让她?……让她?推翻自己对感情的质疑与戏弄,推翻自己对待感情的一贯态度。他的好,让她?睁开?眼,专注无比地凝望他,走向他,靠近他。
共赴地狱本只是一种诱他的谎言。
此?时谎言成真,共赴地狱像一种深情不悔的誓言——
姜循抱紧江鹭,仰脸与他缠拥。她?被他按倒,被他说服。他告诉她?的计划中其?实有很多漏洞很多细节,他好像瞒了她?一些事,但姜循周身慵懒,此?夜不愿多提多问?。
她?享受他的爱意如雨。
她?亦开?始爱他,如春雨漫山。
她?只是不说,只是知道自己骗他太?多,他早已不信。他今日不信没关系,姜循模糊地想着,如果和阿鹭一起共谋大事,之后无论生死,似乎都美好无比。
这?一夜,秋雨时疾时缓。
玲珑睡在马车中,被车外人唤起。宫城门的守卫问?她?,宫门要下钥了,姜家二娘子是否还要入宫。
玲珑看到天幕幽黑,雨幕绵绵,便唇角含着一丝笑,抱歉地说不必了。
玲珑让卫士们?驱车回府,她?掀开?车帘看雨,心中于万千忧虑中生了些许欢喜:
她?知道娘子今夜不会回来了。
娘子必然找到了江小世子。不,不应该叫小世子了,应该叫郎君。江家小郎君带走了她?家小娘子,他们?会商量好诸事,他会保护她?,会爱护她?。
这?一夜,等候在东宫的暮逊没有等到如约而来的姜循。
暮逊嗤笑一声,满心阴鸷,但已懒得猜她?因何事而绊住。
这?一夜,三衙中的侍卫马军严北明向暮逊低头,忠心投靠,唯太?子马首是瞻。这?没有旁的原因——
三衙中,侍卫步军指挥使张寂,在十里亭驿站中因帮姜循,而只是被皇帝警告,并无惩处;可侍卫马军因听从太?子的话?调兵追杀姜循和贺家,被皇帝发?落,杀了数十人,来警告严北明。
死的人,都是严北明的亲信。
皇帝本是警告严北明,可严北明激愤之下,干脆彻底投靠了暮逊。反正未来皇帝是暮逊,反正严北明无路可走还不得皇帝信任,为何不干脆效忠太?子?
至此?,三衙分化,各有所忠,不再只听皇帝一人调令。
而老皇帝在福宁殿中看到南康王对小世子的“脱籍”之求,倒是心中生动,若有所思?。
老皇帝昔日便想用江鹭来压太?子的气势,只是因江鹭身为南康世子,而不敢太?过重?用。而在驿站事后,老皇帝更需要有人来帮他在诸事安排妥当?前,压制太?子。
若江鹭不是南康世子,便可做“孤臣”,便可得老皇帝放心提拔且重?用了。
老皇帝思?忖着,是否该将皇城司彻底交给江鹭?
三衙中势力分化,老皇帝有心无力,早就想着干脆再扶持一势,不听二府调动,只一心效忠皇帝。皇城司便是这?个选择,而江鹭是目前最好的选项。
……老皇帝不知,当?江鹭决定和南康府彻底断绝关系时,江鹭盯着的方向,本也是“皇城司”。
江鹭虽有民间?兵马,却依然需要官方兵马。皇城司若为江鹭所用,于他那猖狂的计划更为方便有利。
一夜之后,秋雨已住,山间?鸟鸣啁啾。
姜循卧在江鹭怀抱中,与他一同看那山中起雾,雾吞绵雨。
江鹭心间?平静无比,而在这?种静谧中,靠在他肩头的姜循缓缓起身坐起。她?侧过身朝他直面,朝他望来。
美人乌发?委肩,脂粉不施。她?的裙裾与衣帛脏了潮了,发?间?的簪子、耳畔的耳坠、腕间?的玉镯尽褪,不知丢去了哪里。此?时,她?只披着他的灰色窄袖衣袍,曲腿坐在他面前。
美人玉净花容,如一团明晃晃的雪,绽在江鹭面前。江鹭的心神跟着再次悸动。
旁人总说她?明艳动人,其?实江鹭私心喜欢她?不施脂粉后、掩在荣华下的寡淡尖锐。
寡淡尖锐的姜循只属于他,只被他看到。
江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坐姿慵懒随意,却因教养实在严苛,这?样的姿势下,江鹭仍有一种挺拔在身。姜循脸上泛起红晕,目光清悠温软,此?前少见。
姜循开?口得十分吃力:“阿鹭,我要告诉你一桩事。”
江鹭静看着她?。
姜循低着头,她?剖开?自己的内心,一向困难重?重?。可她?此?时想让他看到,便再是艰难,姜循也要说下去:
“我回东京,是因为我母亲重?病,因为阿芜出事。可我不全是因为这?个。
“我与太?子为敌,是因他欺阿芜,叶白家中出事,叶白对朝中诸人皆有仇恨。可我不全是因为这?个。
“我有自己的原因。阿鹭,你记得南康王府那把火吗?”
江鹭怔住。
他坐直了身子,他想到正是因为那把火,才吓病了阿宁,阿宁很快“病逝”。多年后,他爹说那火是阿宁自己放的,他质问?姜循,姜循也不否认。
可姜循此?时说起……
姜循垂脸坐在他面前,苍白手指掐向自己掌心。然而江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自伤。
她?睫毛微微颤一下。
她?找到了力气,在他的握手间?,艰难地说了下去:“那把火不是我的,是暮逊的人手放的。当?年我离开?东京,暮逊和我爹互相?提防,姜家女被指为太?子妃,暮逊只想要软弱的阿芜当?太?子妃,他根本不想要我这?样难缠的对手。
“暮逊其?实做了两重?坏事。他一方面让孔益欺负阿芜,让阿芜背负压力和世人随时会有的指点,一辈子怯懦为他所用,用来对付我爹;他另一方面,派人追杀我,想除掉我,让我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阿芜当?太?子妃。
“那些人真的找到了我,追到了南康王府。他们?没有来得及向暮逊汇报,或者说,他们?可能想抢功吧。他们?威胁我,说要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南康王,让你知道我怎样骗了你们?。他们?放火想杀我……叶白将我唤起,救了我。
“我和叶白联手,除掉了那些人。
“我担心此?事带给南康王府威胁,担心太?子会对你们?动手。我便决定处理干净刺客后,和叶白一同回京面对暮逊。我那时并不知道,原来刺客们?没有将我的行踪告诉暮逊。我回到东京才知道,原来暮逊不知道我那半年身在建康,身在南康王府。
“我便要留在东京,和暮逊周旋,和我爹周旋——我不能让暮逊知道我那半年的踪迹,不能让暮逊怀疑你,怀疑南康王府。
“阿鹭,我不是为了叶白才决定杀暮逊的。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
江鹭喃声:“为了我。”
垂着脸的姜循被他拥入怀中。
清晨之下,他的气息环着她?,她?感受到他周身的僵硬与战栗。他抱她?的力道收紧,似想将她?困入魂魄,和她?融为一体。
江鹭声音艰难,带着颤:“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问?你那把火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姜循靠着他肩膀,心神起起伏伏。她?自己觉得无妨,可他看起来如此?难过,她?便也跟着心酸。
姜循叹息:“没有人会信我的。你爹不会信的,我骗了你逃走,你多绝望……我没有证据,没法找人证明那火是暮逊放的,我只能默认。”
江鹭:“可若是你说,我会信的。”
姜循:“我就是知道你会傻傻地信,才不想说的啊。”
她?一向不喜欢和人剖心,不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可她?对江鹭,剖了一次又一次——
上一次,她?忍不住告诉他,她?离开?南康王府,是因为她?觉得少年情浅,前途难定,她?不想他抛弃一切日后再后悔;这?一次,她?又忍不住告诉江鹭,她?怕火的原因,她?对付暮逊的私心。
熹微晨光下,江鹭低头专注地凝望她?。他看她?如同看自己最珍惜的珠宝,他眼中流动的光潋滟无比,将她?吞没。她?在这?种柔光下害羞又放松,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他便控制不住地又来拥紧她?。
姜循紧张:“我这?次没有骗你,我虽然没有证据,但你可以?努力去查……”
江鹭打断:“我不会查的,循循。我信你。”
她?在他的拥抱中,眼中波光一点点灿亮。
她?其?实猜到他会如何说,猜到他会相?信自己。可她?心中虽有猜测,当?他果然如此?时,她?还是会心跳加速。
他总被她?骗,他总被感情牵制。他的纯粹让她?心软,又在绝路时让她?生出勇气。这?是他的弱点,也是她?喜欢的样子。
此?时春山四面明光,云烟雾绕之下,二人对坐。
江鹭难过非常:“为何你爹非要让你当?太?子妃?你爹为何一点都不爱你?”
他睫长眸湿,看起来快要哭了,这?让姜循不自在地撇过脸。姜循道:“因为我爹其?实不了解暮逊那样的人。因为当?初,恐怕连我爹都想不到,这?世上,有人不把妻子当?妻子,不把妻子当?下人,不把妻子当?宠物,而是当?……敌人。”
姜循目光渐渐沉下:“我要暮逊流血又流泪,要他付出代价。”
江鹭:“我们?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不要再试图抛弃我。”
姜循靠向他肩膀,轻轻摇头。她?和他一同看着云卷云舒,而她?喃喃自语:“我和你约定。”
她?要爱他。
她?要学着真正地爱他。她?愿和他同生共死,哪怕那是她?从未触及的感情,她?也要坚强地走过去。
只因那是阿鹭。只因她?在此?红尘人间?,最喜欢他了。

第90章
这一年的九月下旬,江鹭撤爵,再无人称其为“南康世子”。但在江鹭和南康王府断绝关?系的同时,皇帝似为了安抚他,擢其为第一任提举皇城司,品位在?提点之上?。
至此,皇城司正式与三衙二府并行,直达闻奏。
三衙为牵制二府,皇城司又为牵制三衙。老皇帝虽病重,对权势的掌控却?可见一斑。
而与此同时,太子大婚日终于定为了明年上元日,与民同庆。
内务府当即开始为太子备婚,忙碌起来。
让暮逊失望的是,皇帝只定了他的大婚日,却?仍含糊其辞,没有将皇位传给他的旨意。而暮逊分明听一些消息,说老皇帝病得更厉害了。病得那般厉害都不肯退位,老皇帝到底什么心思?
至此,暮逊终于?不再对老皇帝抱有希望,不再幻想自己?储君位的安稳。
如今赵铭和没了,江鹭又起来了,宫中又开了讲筵。皇帝对储君的不满已无需多言,暮逊到底选择和姜循休战,双方联手,先登大位再议其他。
暮逊决定当做不知姜循和江鹭的私情?,他只是警告姜循莫让世人知道,莫在?这半年弄出什么乱局,更莫在?他眼?皮下生事。
姜循好整以暇地答应下来,还反刺他一句:“殿下不说我的事,我便也不会让人知道小黄鹂怀孕的事。”
暮逊不再搭理她。
只因暮逊和姜循的联手只为麻痹皇帝和朝臣,暮逊真正想要的是皇位——此事,便需要姜家助力,需要姜太傅出主意。
暮逊便常请姜太傅来谈事务,当有一晚,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向老师提出自己?的野心时,姜太傅不置可否,暮逊便放下了心。
可见老师并不向着老皇帝,老师依然向着自己?。
暮逊遮遮掩掩向姜太傅传递消息:“……大婚日和上?元日定在?同一天,便是看中这一日会很乱。到时内城和外城互通,人员流动方便。三衙中的侍卫马军指挥使?严北明已向我投诚,麻烦的是殿前司指挥使?和我没什么交情?。不过严北明帮我拉拢那位指挥使?……那位指挥使?迟早听我的。”
姜太傅淡然。
烛火微光下,姜明潮平静非常:“殿下不用告诉我这些军情?。我只会帮殿下稳住朝臣。”
暮逊对自己?这位老师既敬佩,又畏惧。暮逊试探道:“还未恭喜姜家大娘子和张指挥使?的好事呢。”
姜明潮眼?睛半抬,淡漠无比:“他二人有何好事,我怎不知道?”
姜芜和张寂成双成对已那般久,整个东京贵族圈都在?窃窃私语,但姜明潮看起来并不赞许这门亲事。
提起姜芜,暮逊便神色闪烁而尴尬。暮逊不敢对上?姜明潮的眼?神,心虚自己?对姜芜做过的事,姜明潮到底知道多少?。
暮逊低头?含糊:“三大禁军中,张子夜掌侍卫步军,侍卫马军和殿前司我可以想法子,张子夜却?昔日尚且算得上?效忠我,最近嘛……不提也罢。若是张子夜和姜大娘子成就好事,张子夜便既是老师的学生,也是老师的女婿了……”
姜明潮道:“有些事,殿下恐怕不知。我早已和张子夜断绝干系,不许他登我家门。阿芜在?她娘病榻前发誓不成亲……看在?亡妻面上?,我是要成全阿芜的。”
暮逊不知这位老师到底何意,怔怔看去。
姜明潮说:“张子夜的门路,莫要想了。”
暮逊一凛,颔首。
暮逊又蹙眉:“我还有一大敌,当是如今的皇城司提举。江夜白掌精军数万,和三大禁军相抗。我担心他效忠皇帝,到时候……”
姜明潮道;“殿下想法子吧,臣和武官并无交情?。”
暮逊绷着脸。
他几乎想说姜循和江鹭的私情?,可在?姜明潮面前,他心绪起伏间,到底冷着脸,忍着怒意和恼恨之情?,没有问自己?这位老师是否知情?。
想到此,他更是恨那二人。
待他登上?大位,他第一个杀姜循,第二个便要杀江鹭。
姜循这一边,最近半年,作为待嫁女,言行受到的约束也比往日严苛些。
因为备嫁的缘故,又因暮逊盯紧她的缘故,她不好如往日那般方便和大臣打交道,和叶白见面,更不可能见到江鹭。
只有夜深时,江鹭偶会绕开那些卫士,囫囵翻墙而来。但那时,姜循早已在?经?过一整日的礼教?嬷嬷的约束后,疲惫入睡,次日又要开始新一轮教?学。
二人试探了几次后,便放弃了这种执着。
……不见面也无妨。
二人之私既不在?天长地久,本也求不得朝朝暮暮,不如随波逐流。
姜循这半年唯一方便见到的人,是姜芜。
于?是姜循便通过姜芜,来和那些朝臣传递消息。
暮逊想在?大婚日篡权,姜循想在?大婚日杀人,姜循和叶白的计划,便有许多准备要做。姜循需要牵制那些朝臣,和她爹姜明潮撕破脸。让姜循比较在?意的是,叶白怀疑皇子们的或贬或死,和姜太傅脱不了干系,然而他们找不到证据。
姜循这半年便派卫士去查她爹的把柄,收获却?了了。
姜明潮手段隐晦为人低调,和暮逊那种人不同。想对付姜明潮,实在?难很多。
姜循和姜芜商量着这些事,姜芜是一概说好,没什么意见。
二女坐在?廊下说事,在?那些宫中派来的教?授姜循的嬷嬷眼?中,二女不过是姐妹闲聊,嬷嬷便在?玲珑赔笑?相邀下,痛快给了二女独处机会。
姜循沉吟:“……只有一样事,我心中没底。阿芜,你?能说服张子夜,和我们联手吗?我们目前只有皇城司的兵马确定,但我觉得远远不够。若是张子夜站我们这一方,即使?殿前司倒向太子,我也觉得把握更大些。”
姜芜抬眸。
秋日景薄,满园萧索。坐在?廊庑围栏边和姜循说话的姜芜,在?远方嬷嬷们的监视下,柔弱清薄,如枝上?那簇将落未落的梨花瓣一般。
梨花是美,可惜单薄,无法和芍药相提并论。
只有芍药那般雍容妍丽的美,才足以登上?大堂,和太子并肩。
嬷嬷们自然不知,她们眼?中缺点多多的姜芜,说话轻声?细语,内容却?和她们以为的全然不同:“循循,张寂是不会和你?我同行的。”
事到如今,姜芜已经?看得十?分明白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而即使?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在?他眼?中,我爹和太子称不上?好人,你?我这样的,却?也不是好人。他若是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就是告密。”
姜芜轻轻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姜循侧过脸,端详着她。
姜芜眉目仍是清婉白净,朝她笑?一笑?:“不过你?放心,无论是哄是骗,我都会把禁卫军带给你?。只是缘由如何,不必让他知道了。”
姜循挑眉:“你?要做什么?”
姜芜含笑?:“你?不用管啦。”
姜循若有所思:“阿芜,你?变了很多呀。我都要看不清你?了。”
姜芜偏头?问:“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姜循:“你?在?朝泥沼中深陷,心甘情?愿,不择手段。”
姜芜怔一怔,眼?中轻柔的笑?收了起来。她有些无措和茫然,为姜循如此直白的话。而姜循说完便起身,背过身去,抱臂观看院中景致。
姜循淡漠:“不过我没什么资格说你?劝你?。你?我之事,不沾一身泥点本就走不出来。只是有些可惜……”
姜芜:“可惜什么?”
姜循:“昔日我还想,如果我出手的话,你?可以待在?内宅中,天真些无忧些。如今我才发现……”
姜芜:“身入此局,谁能幸免?”
姜芜起身,走向姜循,握住姜循的手。姜芜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和姜循一同看这满园秋色:“这一次,我不会逃避了。这一次,我和你?一起走下去。”
这一年的后半年,只有太子备婚一件大事,其余皆乏善可陈。
而快过年之时,按照大魏国礼,姜循搬入了大相国寺。她焚香斋戒,在?大婚前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在?这座皇家寺庙中,向大魏朝历代皇室祖先叩首,求祖宗佑护并赐福。
姜循在?大相国寺一住便是一月,到除夕时,宫中特来旨意,太子要她继续在?寺中祈福,不必参与今年的除夕大典。
不参与便不参与。
姜循在?大相国寺见到众多卫士,言之凿凿怕她孤寂,要来与她一同守岁时,便猜到了暮逊的心思。
姜循本意兴阑珊,没打算做什么,可是暮逊如此防她,她便要好生折腾一番了——
“我一人在?大相国寺守了月余,实在?寂寞。诸位卫士便同我一道,登山赏花吧。”
哪来的花?
远方天边炸开的烟花,那也是“花”。
立在?山头?的姜循,带着拖在?身后的密密麻麻的卫士,登高望远,眺望东京城中的爆竹灯火。
禁中此夜,爆竹山呼,声?闻于?外。
宫中照例办起大傩仪,宴朝臣和士族男女入宫宴,共庆此夜。
皇帝因身体不适,只在?起初露了一面便走,宫宴便交给太子主持。今夜之席盛大,许多久不出门的贵族男女都出现在?了宫宴中。
比如,杜嫣容。
杜嫣容正坐在?席间,一边欣赏大傩表演,一边吃着酒,等?候她的好友,长乐公主暮灵竹来席间同坐。
杜嫣容远远看到了暮灵竹的身影,只是暮灵竹身在?姜太傅身边,一径小声?说着话。杜嫣容若有所思:阿竹听了半年太傅讲筵,看起来,太傅对公主的授课也不敷衍啊……连除夕夜都没有放过阿竹。
暮灵竹跟在?姜太傅身边,是将自己?的一本功课交给太傅批改。
旁边有许多人眼?观看,又窃窃私语。暮灵竹不知那些人是否在?笑?话自己?,她的脸色只在?喧哗爆竹声?中越来越赤红:“……这就是我的功课,辛苦老师等?到今日了。”
姜太傅负手而立,望着席间男女,淡声?:“殿下不必多礼。臣听了一些消息,说是广平王家的世子拿走了你?的功课,占为己?有,你?才拖到今日交上?功课,不知真假?”
暮灵竹一惊,忙要摆手,然而姜太傅回头?瞥她一眼?,目光锐利幽静。
暮灵竹一时说不出话。
噼里啪啦爆开的烟火声?中,她听到姜太傅的声?音:“若是不知其身不明其境,殿下这功课,不做也罢。”
姜明潮将那交上?来的卷宗还给小公主:“殿下想清楚了再交功课也无妨。”
暮灵竹抱着自己?的作业,失魂落魄地坐回到席间,和杜嫣容探究的目光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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