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 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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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殿下,你在落泪吗?”
暮灵竹一边望着汴河落泪,一边笑:“他们?唱的小曲,虽然听不懂,但是?很?好听啊。”
叶白便随她?一同听。
暮灵竹感觉到少年天真在今夜随水而逝。
【他在想她?。
她?在想他。
他后退了。
她?也后退了。】
三月末,朝堂发动兵马向凉城开战之时?,朝堂再无法?忍耐江鹭之时?,姜循站在了建康府的土地上。
她?在南康王府别院,等待三日后,终于见到了一个人——日后袭爵,如今代表着南康王府一言一行的永平郡主,江鹭的姐姐,讨人厌的江飞瑛。
江飞瑛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她?进门便问:“你来做什么?”
姜循噙笑:“邀郡主造反,剑指东京,问鼎天下。”
江飞瑛抬头:“好大的口气。”
她?慢条斯理地擦剑:“不过这话是?一向讨人厌的把我弟弟骗惨了的阿宁说出来的,倒正常了。时?至今日,你的真面目不用掩饰,夜白也终于不会?再说是?我误会?你,不会?再觉得你善良纯真无辜、而我多疑易怒总欺负你了。”
江飞瑛手中长剑倏地拔出:“还我弟弟来……把夜白还给我!”
暗堂明剑,剑气锋锐。
简简在?外,室内当无?人能躲此剑。本好奇江飞瑛何许人也的玲珑被吓得心提到嗓子眼,猛地拽住姜循往旁边用力一扯。姜循本稳稳站着,硬是被玲珑拉得一趔趄。
然而趔趄躲开一剑又有何用?
还有第二剑。
姜循压根没有躲的意思,眼见那剑意凛冽直面,她的伶牙俐齿听得一旁的玲珑更是惊吓无比:
“我?凭什么还你弟弟?阿鹭是被我?和你们一起?害到这一步的。我?的错我?认,但你就没有错了?若不是你从小欺压他,从小总抢他东西,他岂会避去凉城?若不是你,他怎么会认识凉城将?士,怎么会为不相干的人送死?
“你们南康王府养出了这么一个小世子,时到今日,难道错全在?我?身?上?
“你想杀我??想杀便杀,摆什么惺惺作态的姿势。”
玲珑脸白,她家娘子却大言不惭,动也不动,眼睁睁盯着那秋水一样的剑锋直逼眉目。姜循就是死,也要死得痛快:“你要真想杀我?,压根就不会见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踏上南康王府的地盘,就是你们的默许吧?
“承认吧江飞瑛,你想见我?。你不能杀我?——因为你弟弟心里喜欢我?喜欢得要死了,你再讨厌我?,也不能杀我?,不能毁你弟弟。”
江飞瑛的剑停在?她眉前。
江飞瑛低语:“喜欢你?你真敢说得出口,也压根不心虚,不觉得对不起?夜白?”
姜循眼眸湿红。
这点红很浅,至少?江飞瑛这种不了解她的外人,只以为自?己眼花。在?江飞瑛眼中,姜循生就一副可恨嘴脸,真不明?白江鹭到底为什么喜欢姜循。
姜循如此的厚脸皮:“是,他喜欢我?。你我?皆知的事,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不也曾差点嫁人,段迁不就是你未婚夫?”
江飞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时至今日,姜循自?然早已?查清楚,段枫那位大哥,曾来过建康的那位白姓郎君,让江飞瑛愿以白身?许嫁的郎君,真名为段迁。
屋中其余人大气不敢出,江飞瑛的手下人悄悄端详这位活在?他们南康王府“传奇”中的姜家二娘子,而姜循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飞瑛、以及江飞瑛指着自?己眉心的那柄剑:
“我?来建康已?经三日,三日前我?就递帖求见,你却不现身?。按照你今日为阿鹭抱不平的状态来看,你并非不在?意他,并非不心急。阿鹭随时有可能死在?西北,你既这么在?意,便不会不理我?……那你为什么晾着我?三天不理会?
“说明?你有不得不晾着我?的原因……很可能是你抽不开?身?来见我?。到了今日,事关阿鹭生死,你还有什么抽不开?身?的?我?只能猜,你在?忙碌的事,本就和阿鹭有关。
“阿鹭从暮逊那里拿到的诏书昭告天下,你应当也看到了,应当知道程段二家被灭的真相。你应当去查了吧?你不见我?是因你在?忙这些……这些对你来说格外重要。你看上去和阿鹭是全然不同的人,但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你们也会做出类似的事。”
江飞瑛的眉目,映在?姜循眼中。
早前玲珑好奇询问姜循,问江飞瑛是怎样一个人?
姜循只说,江飞瑛是一个奇女子。
她身?量高大,凹凸有致,肩窄腿长,面容清秀中带着很多勃发?英气。她和女子站在?一起?时,衬得旁的小娘子小鸟依人,忍不住想依靠她;而她与男子站在?一起?,又有身?为女子的柔美,秀丽。
她不五大三粗。
性别在?她身?上也不模糊。
她十分好看,是那种郎君和娘子们都会觉得好看的长相。
而江飞瑛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薄而透,像漆色的琉璃石浸到冰水里,呈一种很浅的流动的光泽。这样的清澈、明?亮,像清溪水,像烟雨天。
眼睛上的睫毛那样长那样浓,黑压压的,比眼睛还要黑。这样浓的睫毛覆在?颜色清浅的眼睛上,便像雨天的屋檐,淅淅沥沥淋着雨。
静谧,美好。
关键是,江鹭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江鹭和江飞瑛相貌完全不同,姐弟二人的相似处,便是这样一双剔透晶莹的玉石眼。
姜循喜欢这样的眼睛,喜欢得爱不释手,流连忘返。就好像无?论?多少?磨难过去,无?论?岁月如何摧折,眼睛仍然荡着清清的浅光,不染浊尘,不见风霜。
此时,姜循看到江飞瑛这样的眼睛,便想到了江鹭。
猝不及防,她鼻尖酸楚,眼前雾气氤氲。
数月奔波不知辛苦,而今只是单单看到相似的眼睛,姜循意识到自?己想念江鹭。她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想他——
她要见江鹭。
她不要见到自?己梦中那样倒在?血泊中没有气息的江鹭,她要看到她的小白鸟好生生地在?湖泊前戏水,临水而照,岁月静美。
如今她毒素不清生死难卜,她的阿鹭远在?天涯孤身?孑孓,又如何苦熬这一局呢?
姜循说完这样的话,眼波水波漾光,声有颤音。江飞瑛终于从姜循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丝姜循对自?己弟弟的不同之处。
江飞瑛握剑的手慢慢收回,她手一抬,门?口那些观望的无?措卫士们退了出去。玲珑乖巧地跟着退出去。
江飞瑛收剑落座,端详着姜循。
无?论?如何看,江飞瑛都不喜欢姜循:虚情假意,能言善辩,时而清婉时而明?丽,时而柔弱娇怯时而盛气凌人。
江鹭会被这样的小娘子欺负死。
可是怎么办呢?
……江鹭喜欢啊。
他自?小就文?静内敛,少?有情绪激荡外露之时。他被爹娘养得端庄正直,心善性慈,他少?时唯一表现的像逆鳞的,便是阿宁的存在?了。
他以为阿宁和他是同类人,为了阿宁而忤逆父母。他后来才明?白,他真正被吸引的,是阿宁的灵魂——是姜循。
他天生被姜循那样的人吸引。他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身?边的人……其实全都看得出来。
江飞瑛沉默着打量姜循。
江飞瑛垂下眼皮,盖住了那双漂亮无?比的眼睛:“你继续说。”
眼睛看不见了,姜循有些无?名失落。
姜循定定神。
她知道江飞瑛听了进去,先前只是试探自?己的诚意。此时江飞瑛并不邀请她,但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长,自?己又毕竟病弱可怜。姜循便好整以暇地落座,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飞瑛嫌恶:夜白到底喜欢她什么?脸皮厚吗?
姜循缓缓和江飞瑛说如今的局势——
江鹭必死。
江鹭无?论?如何苦熬,他深陷凉城,为了凉城被大魏接受,为了大魏的和平,他都需要死在?凉城,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如今西北在?打仗,世间已?经开?始传些风言风语,说是江鹭把大家拉入战局,江鹭要民不聊生,江鹭让天下百姓赋税累累生计艰辛。若不是江鹭执意收复凉城,大魏百姓就不用跟着吃苦。
江鹭想救下凉城,又不死,他有一个法子,便是割据。
江飞瑛淡声:“凉城若成割据地,北与西要面对来自?异族的压力,南和东又要面对来自?大魏的宣战。他既要守凉城,又要守国?门?,保护凉城不被两方势力吞噬。
“但割据不是长远之计,割据不是他心中所求。若他辛辛苦苦收回凉城,只是为了霸占凉城,让凉城成为他的掌中物,他何必走到这一步?凉城百姓不能真正为大魏接纳,凉城不能真正回归大魏,我?弟弟都会不情愿。何况,即使他说服自?己,在?他之后呢?是再一次掀起?战争,还是任由凉城重新被阿鲁国?抢走?这都是夜白不愿意看到的。”
姜循扯嘴角,慢悠悠说:“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便是造反。我?们来重开?局,我?们来当执棋手,我?们来决定凉城到底属于谁,我?们来和阿鲁国?重新谈判。
“可是……”
江飞瑛目光明?灼:“可是,在?我?南康王府的家教中,绝无?‘造反’二字。”
姜循提醒:“不是你们没有,是你们教的阿鹭没有。”
江飞瑛无?话。
姜循既是感?慨,又是暗嘲:“你们把阿鹭教的,太好了。好得和世间格格不入,好得十分奇怪——在?他所受到的家教中,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君臣当共行?,以政治世,以世养人。若君主已?然背弃,凡人自?救唯有弃君。他弑君已?经觉得是谋反,何况真正造反?
“你们培养出这样一个南康世子,但把他养出来后,你们又不满意,在?这块玉石上不断打磨,想把他磨得更合你们期待……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要他怎样做,他才能符合你们的期望。
“是更冷血,还是更冷漠?是不为他人苦难而折腰,还是总以大局为重压制自?己的所有情绪?
“你们把他教的,连‘造反’都不敢想。他无?法踏出那一步,他被逼到选择最坏的结果……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你们要为此负责。”
姜循站起?来,冷冷看着江飞瑛:“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他奉行?君臣之道,我?不奉。他重视你们,我?厌恶你们。我?自?来就无?法无?天,自?来就不在?乎什么纲常伦理。我?只要救他,而为了救他,我?不惜重开?棋局。”
姜府俯身?,手掌撑在?桌上,俯看江飞瑛:“何况你不想么?你自?来对阿鹭不假辞色,为什么?因为你不服气,你不服气凭什么他袭爵,你却因为是女子而不能。如今你可以袭爵了,但是你还是会有不平吧?来自?他人的恩赐,哪有把权势握在?自?己手中安心?
“江飞瑛,来和我?一起?吧。让我?们造反,让我?们说动整个大魏一同造反,让我?们开?局博弈,逼杀东京。到时候,权势握在?我?们手中——你想当什么王,都是你打出来的,而不是你从别人手中继承的。你我?这样的人,不做执棋手,岂不可惜?”
江飞瑛仰脸。
她眼中映着奇异的流转的光。
江飞瑛似笑非笑:“听起?来,十分美好……不过姜循,你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了?你是有兵还是有粮,或者能提供给我?钱财?你只凭一张嘴,就想和我?并肩?”
姜循笑盈盈:“我?可以说服阿鹭入局啊。你信不信,谁也说动不了阿鹭真正谋反,但我?可以……我?可以止干戈,少?争乱。一张嘴还不够?”
江飞瑛:“再给我?一个理由。”
姜循:“为段迁复仇。”
江飞瑛蓦地抬眼。
姜循朝她眨眼,轻言细语诱拐她:“你喜欢段迁喜欢得不得了……这是不是你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的秘密?堂堂永平郡主,为了南康王府,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好可怜。你怕你和阿鹭一起?疯,你爹娘为此受累,王府受累,江南诸州府受累。
“但是如今不同了——我?必为我?的夫君报仇,正如你会为你的夫君报仇一样。”
江飞瑛顾左右而言他:“夫君?什么夫君?”
姜循立刻站直,一掠而过:“你的未婚夫嘛。我?随意说说,说错而已?。”
……梓潼神神祠中的闹剧算什么成婚,她不认的,哼。
第102章
段枫和安娅从西域走,再?深入阿鲁国。阿鲁国和凉城开?战之时,段枫陪安娅悄悄打?探消息,和安娅的旧部尝试联络,欲从内部瓦解伯玉的势力。
安娅被暮逊那样骗过后,此次便分外谨慎小心。她没有把握的故人,便压根不见。段枫为此心酸又欣慰:若安娅能独当一面,日后他若是……也放心很多。
他原本必然是会与江鹭一同回到凉城的。收复凉城岂能只靠江鹭?坚守凉城这样的事,更应由段家人来做。但是江鹭劝他为安娅找活路,又和他玩笑,问他难道不信江鹭。
段枫岂会不信?
走到今日,他最信任的,便是江鹭了。
某一夜段枫回来时,安娅道:“我昨天见了一位伯伯。那伯伯语音模糊,我怀疑他会背叛我,当下便找借口走了。但是到今日,我出去刺探时,也没见有人跟踪我。我这样的旧阿鲁国公主,伯玉岂会放过?所以我怀疑,伯玉此时不在阿鲁国。”
段枫一怔:“他去前?线了?”
但是不对?啊——“他若是去前?线,为什么隐瞒了这个消息?君王亲临前?线,对?兵士向来是一种激励认可。他若是当真去,岂会隐瞒?莫非是怕二?郎知道,采取新的战术?”
安娅不屑道:“伯玉是我舅舅。我这个舅舅根本不擅长打?仗,不然也不会被我父王遣出去。他手下可能有名将,但他自己不是。他当年发动那样的阴谋……便说明他只会阴谋诡异,不擅长堂堂正正的战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战场?”
段枫眉心轻轻一压。
他低声:“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了——伯玉去大魏了。”
这个消息透着?几分古怪,让段枫一瞬间想到当年凉城那一夜的火。他遍体生寒,头一瞬发晕,勉强让自己不要回忆当年。
段枫走到桌前?便开?始写信:“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得?让二?郎知道,提防伯玉。”
安娅:“可是小段将军,这只是我从我伯伯行踪那里?猜出来的。没有证实的消息,会不会害了江郎君?”
段枫弯眸笑:“没关系,我都写出来,让二?郎自己判断。他如今可威风了,当主帅嘛,哪能连消息真假都查不出来呢……”
四月上旬,大魏东京连发数旨,要求南康王府配合陇右诸军平定祸乱,拔军镇压江鹭。
天下哗然。
内侍省连发十道金牌。此时军情已与上月不同。若说上月朝堂旨意模糊说法含糊,此月便明确非常,直接指江鹭为叛军,夺凉城为割据之势。
东京诏书传遍天下,说江鹭狼子野心,分明意图颠覆大魏。大魏诸军,当共征讨此贼。而南康王府养出此贼,既然自称与贼断绝关系,那南康王府当为天下表,主动出军伐贼。
十道金牌的含义不言而喻,南康王府终是领旨,不得?不动身,三万军马出行。
而在金牌发出前?的上月,江飞瑛其实已经带着?亲信,私下离开?建康,和姜循一道前?往西北。
当十道金牌的旨意紧迫为天下人津津乐道时,江飞瑛和姜循已经身在甘州。
姜循在茶馆中听到十道金牌的事,仍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留了铜钱在桌上,才和玲珑一道出门,前?去她们?的马车方向。
北地风气干燥,街上胡人多了很多,大魏人也更加人高?马大些。街衢上人流不比东京,颇有些荒凉。而在这人来人往中,姜循这样夭桃秾李、又高?贵典雅的美人,便比在东京、建康都更吸引些人。
姜循和一络腮胡子、眉间有痣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男人走路走得?撞人,还要回头来多看姜循一眼。
姜循淡然自若地上了马车,车中另一女声音凉凉响起:“那人看你都看得?走不动路了。”
说话?的人,是江飞瑛。
姜循低头整理自己衣襟,微笑:“他走不动路,和我有何干系?若不是郡主怕被人认出,我又怕那些卫士不够仔细,何必亲自下车呢?”
江飞瑛靠着?车壁,若有所思:“方才那个胡人,这几天,我们?已经偶遇三次了。”
姜循:“你不是在查那人吗?”
江飞瑛:“只是怀疑。我不觉得?有男子会不停和我们?偶遇,可是这已经不是最近的特例了……姜循,你很容易吸引男人。”
面无表情时让人觉得?高?贵冷艳,一颦一笑又有妩媚明丽的美。偏她还不是木头美人,擅用她的美貌为她谋利……姜循这样,江鹭知道吗?
亦或者?,江鹭也曾这样被姜循拿捏过?
江飞瑛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姜循勾引了自己弟弟。
美人不见多少真心,弟弟却已晕头转向。而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人如此拿捏。
姜循不愿和她讨论自己对?郎君们?的吸引力,她说起在茶馆中听到的消息:“这个时候,南康王应当接旨了。”
江飞瑛顺势转话?题:“我爹年岁大了,早年军中生涯落了病,这些年军中之事都是我在管。三万军马拔营北上,名义上是我带军。让他们?慢慢走吧……这多亏你的主意,才让我的兵马能离开?南方。”
江飞瑛暗有所指:“你有这种本事,之前?怎么不用?”
她说的是,姜循重新和东京联系,让叶白配合他们?。姜循的造反和叶白不谋而合,江飞瑛的军队想离开?南方,和江鹭汇合……那必然需要东京的旨意。
可叶白不算和姜循完全同行,姜循自然不会说出来让人不安。
江飞瑛只敏锐觉得?,凭什么东京会听姜循的安排?姜循和那位叶郎君,是否关系过于亲密?那她弟弟算什么?
而且——姜循说:“我师兄此时应该还没到岭南。好教郡主知道,我师兄昔日掌管十万禁军。叶白说禁军如今不听管,我给阿芜写信,让阿芜想办法救我师兄出来。”
“叶白”这个名字,让江飞瑛听几次,皱几次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多心,自己的错觉。
姜循蹙一蹙眉:“可惜张子夜为人刻板,从来和我对?着?来。阿芜说不动他……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出手。”
江飞瑛盯着?姜循:又冒出来一个郎君。
一个一个又一个。
江鹭知道姜循这样吗?
江飞瑛端详姜循。
半月同行,姜循看着?越来越羸弱,越来越苍白。这就好像是一朵芍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凋零,快得?让江飞瑛暗自心惊。起初江飞瑛以为是姜循身体娇弱,水土不服……但是水土不服也不服了大半个月了,怎能不见半分好,还越来越差?
何况姜循一直在吃药。
江飞瑛看她淡然地端着?那黑漆漆的药汁边吹边饮。那般苦的药汁,姜循饮得?面不改色,还一派贵女端庄美,让江飞瑛几分敬佩。
江飞瑛:“你吃的什么药?你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姜循撩目:“嗯?你关心?”
江飞瑛飞快:“我不关心你,我关心夜白。我怕好不容易见了夜白,夜白却要当鳏夫。那我又何必北上?”
鳏夫……
姜循莞尔。
姜循忽然听到外面简简的咳嗽声,而江飞瑛那边,手下也在车门外低声汇报。于是,江飞瑛打?开?车帘,姜循凑到车窗前?,看到半空中有鹰低低飞过天穹,从一片鳞瓦间穿梭而去。
姜循:“这是段枫的鹰。”
她朝江飞瑛解释:“阿鹭昔日和我联络时,用过这种方式。”
江飞瑛:“不用你告诉我。这是我南康王府特意训练的联络方式。”
说话?间,姜循便见江飞瑛快速地从座下暗格里?取出几样在姜循看来只是一堆木头的东西。江飞瑛快速地一组,一把很小的弩便出现在她手中。
姜循看得?目瞪口呆,眼见江飞瑛靠着?车壁,手中那张弩朝外突地刺出一箭,天空中那只鹰便被射了下来。
姜循:“……”
姜循提醒道:“如果?这真的是段枫的鹰的话?,他很可能有要事联络阿鹭。你就这么射下来了?”
江飞瑛:“段家人……呵,刚入西北,诸事不通,我看看姓段的想找夜白做什么,又有何妨?那是我弟弟。”
姜循冷笑。
她从来不认同江飞瑛这种霸道。她一直觉得?正是江飞瑛独断专行,才让江鹭步步后退,不得?不让着?他姐姐。但是……此时江飞瑛把鹰射下来了,不看白不看。
姜循便忍着?火气,等?卫士把鹰捡回来后,和江飞瑛一同看鹰腿上绑着?的纸条消息——
“伯玉疑似去大魏了。”
姜循一怔,垂下眼。
她手指焦躁地敲着?案木:西北诸军出行,南方军队出行,现在伯玉也来了。朝廷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江鹭死在其中了。
不对?,伯玉一个外族人,悄然到大魏……
姜循睫毛轻颤,忽而想到了当年凉城夜火的那场阴谋。
她正沉吟着?,江飞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急急从座下的暗格中翻出一本帛卷,快速翻看。江飞瑛颇为急促,让姜循一道看:
“身高?八尺,手臂近膝。下腮多胡,毛发旺盛,眉心有痣……那个胡人!”
姜循抬眸:“这是谁?”
江飞瑛握紧卷轴,冷然:“你不是一直不知道你到建康府为何整整三日,我才来见你吗?因为我当时悄悄离开?建康府了。夜白逼出来的诏书传遍天下,我自然看到了,我当时想查伯玉……只是我不能离开?建康太久,怕被朝堂发觉,才没有见到伯玉。”
姜循盯着?江飞瑛在卷轴上查到的这些信息,再?联系到段枫的消息,她轻声:“……那人是伯玉。”
姜循:“他一直在看我。”
……若那人是伯玉,那人一直盯着?她,便不寻常了。
很大的可能是——伯玉认识姜循。
为什么会认识?
江飞瑛拳头握得?发抖:“我要杀伯玉。”
姜循:“让我想想办法。”
此时的东京皇宫中,暮灵竹正艰难地翻看那些奏折。
看奏折对?她来说都有些难……朝中大臣们?各个博学多才,最没文?墨的,都比她这样识字没几天的人强。许多折子的典故,他人说起来轻描淡写,暮灵竹却需要翻很多书才能看懂。
但她必须看。
她做摄政公主的时间实在太短,而周围没有人特意停下等?她。此时暮灵竹坐在御书房中,一旁的叶白坐在另一桌,他红批的速度,比她看折子还要快。
暮灵竹好生羡慕。
而就在这时,宫人自外通报一声后,暮灵竹看到姜明潮沉着?脸杀来。
暮灵竹本能想站起来向老师请安,却又想起自己如今身份,硬是压了下去自己面对?太傅的敬畏。
而姜明潮也不是来找暮灵竹的,他杀气腾腾奔向的人,是那怡然自得?的叶白:“叶宰相,你连夜发十道金牌给南康王府,要三万军马拔营,去讨伐凉城?”
叶白笑着?应了。
姜明潮厉声:“如何不和群臣商议,不和我商议?”
叶白:“战事紧张嘛。江鹭又打?了胜仗,民间声音太乱了。这几个月,很多地方贼祸盗行,就是被这事引的。我看西北兵力不行,干脆让南康王出手。
“他不是和他儿?子划清界限了吗?那就去征讨,给天下人看看。”
姜明潮:“你在逼反南康王!”
叶白:“这是他们?效忠的大好机会。”
姜明潮:“南康王不能参与乱局,你这是让天下人猜忌,让天下人惶恐……你到底是要南康王动手杀他儿?子,还是要他儿?子来杀他?你这是把机会送给敌人……叶宰相,你把局面搅浑,到底是何居心?”
暮灵竹起身小声:“太傅,叶郎君也许没想那么多……”
姜明潮猛地看向暮灵竹。
他情绪激荡,血液上头,这一下子眼前?金星乱撞,有一瞬间看不清前?方人。他半只手臂发麻,舌尖腥甜上涌……而他知道这是姜循下给他的慢性毒。
他如何折磨过她,他的女儿?就如何折磨他。
他若不解决这些事,他还有多长时间?而姜循对?他做的事,不正是叶白如今对?大魏做的事吗——
姜明潮:“殿下,你看清楚你眼前?这个叶白。我为平定战乱呕心沥血,但是他在不遗余力地让局面更乱。我求大魏安康,他求颠覆大魏……你还看不出来吗?”
暮灵竹握着?奏折的手发抖。
她是真的看不太出来。她没有时间看,没有时间学习政务,她被推着?走,每天看折子就已经耗尽心力,而姜太傅的话?点出她心中的惶恐。
姜明潮不和小公主说了,他转头俯下身,看不清视线的浑浊眼睛盯紧叶白:“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总会抓到你的把柄……叶清之,我不会让你霍乱我大魏的。”
叶白眼中笑意无辜,却清泠泠的。那种神色,让暮灵竹想到叶白逼死自己父皇那一幕。
叶白轻笑:“你去抓啊。”
而姜明潮警告过叶白,在叶白告退后,他才朝暮灵竹说:“殿下帮我写一道手书,让人杀了张寂。”
暮灵竹:“什么?!太傅,这……”
姜明潮打?断:“写。”
姜明潮眼睛中的红血丝,让暮灵竹发颤:“殿下,我在救大魏……绝不能让他们?联手!”
甘州之地,新来的姜姓小娘子租了一院子住下,说来此地找药治病。
她每日在不同的药铺间抓药问诊,体虚之症,看得?大夫们?各个摇头,唏嘘她红颜薄命之相。而在这期间,姜姓小娘子结识了一位卖药的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