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世子当白月光替身后by鹿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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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乐与裴璟这些皇室亲族,自小就?是都认识的。若真论亲缘算,撇开那些弯弯绕绕,襄乐甚至能勉强称裴璟一声表哥。
裴璟素日虽然对她们冷淡,但却也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
“我不。”襄乐扁了扁嘴,目光转向裴璟身旁的虞栖枝。
虞栖枝方?才半蹲着起猛了头晕目眩,全靠裴璟搀着她站稳,瞧在了襄乐眼中,便又?是虞栖枝扮娇弱那一套,软软往裴璟身上贴。
“我是为姜罗衣不平,”襄乐不想再看虞栖枝,转向裴璟脱口道:“她害姜姊姊落水,你还?帮着她?”
眼见?裴璟面色沉下来?,襄乐心底害怕,她嗓音渐小,对裴璟的控诉也逐渐变为轻声嘟囔:
“姜姊姊落水受了风寒,喘症险些发?作?,你有去看过她哪怕一次吗?”
虞栖枝一而再地被人污蔑害人落水,饶是她脾气耐性再好,此时也不免有些厌烦。
“姜罗衣落水一事,与她无关。”
虞栖枝轻攥了下手心,刚要开口反驳,就?听裴璟透着几分冷意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还?有,”裴璟低垂了视线看向襄乐,忽然扯了扯唇角浅笑?了下:“关于?赵小公子的事,我想四皇子殿下应该很有兴趣知晓。”
襄乐听得?怔了怔,轻轻倒抽一口凉气。
裴璟口中的赵小公子是四皇子给襄乐选定?的未来?夫婿。襄乐看不上人家,又?不敢拂逆四哥,只能拖着,她的追求者们揣摩了她的意思,趁着夜色偷摸把人打了一顿,如此就?不能出门与她相看了。
夜黑风高也看不清脸,故而无人知晓,可裴璟是怎么?知道的?
襄乐心内冒冷汗,裴璟语气分明?平淡,却带着难言的压迫与威慑。
襄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她四哥了。
“虞夫人,方?才对不住,我不应当污蔑你。”襄乐终于?妥协了,虽然不甘,但她还?是向虞栖枝欠了欠身子,以示抱歉。
襄乐被逼着道了歉,自觉脸上无光,她轻哼一声,甩袖子走了,徒留下一地的碎瓷狼藉。
襄乐在夕阳西?下的御花园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郦贵妃。襄乐自小父母亡故,被郦贵妃收作?养女,与郦贵妃亲厚如亲生一般,见?了郦贵妃,襄乐没多想就?黏黏糊糊扑到郦贵妃怀里。
“贵妃娘娘,襄乐方?才被人欺负了!”
襄乐熟练地缠着郦贵妃的手臂撒娇:“都是裴璟护短,方?才咄咄逼人的,非要我向他那个乡下小地方?来?的新婚妻子道歉。”
郦贵妃保养得?当的娇美容色此时却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母妃!”直到襄乐娇嗔般叫出这个称呼。
襄乐出身伯爵府,她虽为郦贵妃养女,但没有入皇家玉牒,本是叫不得?这个称呼的,只是郦贵妃对她小时太?纵容宠爱,襄乐才会在私下这样叫。
从小到大,襄乐每次私下里这样叫郦贵妃,郦贵妃都会很开心。不论襄乐犯了什么?错或是提了什么?要求,郦贵妃都会包容允准。这也就?成了襄乐百试百灵的小妙招。
郦贵妃听了这一声“母妃”,才回神一般,她摸了摸襄乐的侧脸,温声轻哄:“襄乐先回去吧。”
郦贵妃的手心有些凉。襄乐见?郦贵妃来?时的方?向,想来?是要去麟德殿的,襄乐下意识便以为郦贵妃的心不在焉,是忧心四哥要被圣上遣去封地的缘故。
襄乐没在郦贵妃那里得?到设想之中的撑腰,难免有些失落,但她还?是顺从又?乖巧地向郦贵妃点了点头。
郦贵妃失神望向襄乐远去的背影,那背影带着少女的娇俏,脚步轻快像是无忧无虑的幼鸟一般。
郦贵妃也确实要去麟德殿找陛下。
只是今日她不知为何,想着绕路此处,也便见?到了御花园转角,襄乐与虞栖枝几人争执的全部经过。
方?才虞栖枝的脸,让她抑制不住觉得?熟悉与亲近。
郦贵妃有些恍惚开口:“熙娘,本宫方?才好像看到了我的宝儿。”
“娘娘只是忧思过重,才会有此错觉,元公主早就?薨逝了,”被唤作?熙娘的年长妇人劝道:“娘娘不要多想了,免得?思虑过多,伤了贵体。”
郦贵妃默默不语,抬手按了下额角,看上去是听进去了。
见?郦贵妃不再多思,朝着麟德殿的方?向去了,熙娘才松一口气,跟上了郦贵妃的脚步。
虞栖枝一路跟着裴璟上了侯府的马车。
马车启程,车内却一片寂静。
裴璟沉默着,虞栖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子,方?才……”
“虞栖枝,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虞栖枝终于?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寂静,裴璟略带了点薄怒的声线却也恰好在车厢内响起。
虞栖枝反应过来?,裴璟指的是襄乐郡主让自己在地上捡碎瓷片的事。
她与裴璟尚是夫妻,她那样做,也是下了裴璟的脸面。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了。
“对别人言听计从,在我面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乖过?”裴璟脸上神情敛下,又?让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绪了。
虞栖枝刚要开口道歉,她左手在却猝不及防间被裴璟捉了过去。
男人敛下眼眸,长指稍稍用力,虞栖枝紧攥着的掌心被迫展开,露出指腹未干的血痕。
裴璟握住她手,虞栖枝指腹被碎瓷划破的污血也被他挤出。
确认过没有碎瓷残渣扎进去,裴璟随手打开车内药箱,拿出个药瓶给她伤口上药。
“世子,这点小伤不用上药的。”
虞栖枝看裴璟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看他高而挺的鼻梁,抿起的薄唇,垂下眼睫,微低下头认真给她处理伤口的样子。
虞栖枝蹙了下眉,心底忽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试图缩回被裴璟紧握的手,未果。
一看便知名贵的药粉被撒上伤口,十指连心,虞栖枝抽痛轻嘶了一声。
原本麻木了的伤口,被眼前的人撒上药粉之后,反而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方?才在襄乐郡主面前,让你丢脸了。我不应该那样做,对不起。”借着痛意,虞栖枝想了想道。
裴璟动作?微顿,皱了下眉头。虞栖枝服软般道歉的话?语,让他心内的烦躁变得?更甚。
他不是想听她说这种话?。
裴璟自己也说不清,今日在麟德殿内,见?到虞栖枝低伏在殿上卑微求人时的样子,他内心的那一种复杂的感受。
明?明?虞栖枝所求之事,他也可以为她办到。
但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再依靠他了。
再见?到虞栖枝在襄乐面前听之任之的那副软弱模样,裴璟气她软弱任人摆布,又?难免心疼。
虞栖枝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是他的人,无需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
自己方?才说的是气话?,虞栖枝其实很乖。
自从虞栖枝跟他因为姜罗衣的事闹过之后,就?一直很乖很乖。
但裴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仿佛他跟虞栖枝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车窗外的夕阳余晖落在虞栖枝的半边侧脸,晚风微微拂过她漂亮柔软的发?丝。
金乌渐渐落下,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变得?很遥远。
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心里滋生,虞栖枝与他好似真的变成陌生人。
内心好像被什么?缠绕紧,想吻她娇美的唇,想把她按到榻上,听她好听的声音求饶。裴璟紧紧抿了下唇。
他的手不自觉松开。
下一瞬,虞栖枝素白的手就?立刻从他掌中抽离。
裴璟眉眼渐渐冷下。
对于?虞栖枝,他自觉底线一次次被突破。但虞栖枝将?他推得?远远的,回避的态度,重又?让他不耐烦起来?。
裴璟深吸一口气,他又?为什么?要管她?
虞栖枝则照旧没有看懂裴璟的心绪。
她以为她诚恳道过歉,裴璟也没有再提,此事就?算过去了。
宫宴结束后,回到侯府,她与裴璟各自回房,两?人互不干扰,虞栖枝心中却莫名有些忐忑。
明?日,是封青凌与她约定?在丰乐楼相见?的日子。
翌日,丰乐楼,三层雅间内,裴璟前来?赴约。
“公子,您喝点什么??”
小厮直觉眼前的两?个容貌气质出众的男人都并非一般人,他决不厚此薄彼,同样热切地招呼在封青凌对面的落座裴璟。
裴璟瞥一眼封青凌手边的茶汤。青绿的薄荷叶,茶褐色的橘皮与花椒在清澈的茶水中浮浮沉沉。
只觉莫名熟悉,又?分外刺眼。
“和他一样。”裴璟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平声应答道。
小厮依言恭敬将?茶水奉上,上完茶,楼内小厮侍者们安安静静退出厢房。
封青凌看向裴璟面前杯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茶汤。
“裴世子,应当喝不惯这种茶吧?”封青凌抬起眼,语气略微带一点冷意。
裴璟顺着封青凌视线看了眼茶盏中浮浮沉沉的嫩绿薄荷叶片。这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对敌意与杀意向来?敏锐。察觉到眼前人平静面容下的敌意,那一种无来?由的预感与猜想在裴璟心底缓缓升起。
“还?好,”裴璟淡淡看着眼前封青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挑了下眉峰:“家里有人爱喝。”
留意到封青凌搭在茶盏边沿的指骨攥紧一瞬。一瞬过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反倒是一股难言的躁意在裴璟心底翻滚着。
心中莫名的猜想似乎得?到印证,他微微眯起眼眸,靠向椅背,场面陷入沉默与冰冷的压迫。
“指挥使很有胆量,”封青凌淡淡勾起唇角,打破了眼前的沉默僵持,他视线扫过裴璟与身后不远处的卫川:
“只带这么?点人,就?敢来?楼内赴约。”
丰乐楼,上中下九流人物皆往来?于?此。裴璟作?为朝廷命官,天子眼前的得?力能臣,江湖之中想买他的命的人很多。
裴璟敢踏足于?此龙蛇混杂之地,还?算他有几分胆识。
“不知指挥使邀我见?面,所求为何呢?”封青凌扬起视线问。
“少堂主既然应邀前来?,自然已经知晓,”裴璟眼底冷沉,语气很淡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指挥使开出的条件很是诚恳,也很是丰厚,”封青凌微微一笑?,没有在意裴璟的态度:“但并不足以打动我。”
“指挥使想要名单,想必是奉了天子之命,”封青凌看着眼前的裴璟:“怎么?皇帝陛下舍得?对宠爱的四皇子动手了?”
“指挥使为朝廷效力,究竟是为了黎民百姓,还?是为了皇位上的天子?”封青凌言语隐隐带着讥讽之意,神色波澜不惊挑拨问:
“坐于?皇位之上,多疑是天性,现在陛下视四皇子为眼中钉,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疑心裴指挥使?”
“少堂主,”听完封青凌这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质问,裴璟面容可称平静,他冷笑?反问:“少堂主体内的蛊毒,还?能再撑几年?恐怕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了吧。”
“把你手中的名单交给我,后续的事,就?不必少堂主你来?操心了。”裴璟收敛下情绪,眼底不带一丝温度。
屋内气氛凝滞了一瞬。
“指挥使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啊,”封青凌听着廊外轻而熟悉的脚步声,忽而微微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如果指挥使有朝一日发?觉,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指挥使,还?会像今日这般平静吗?”
裴璟神色不变,手臂力道却骤然绷紧,他瞬息起身制住封青凌双肩,有力长指在人猝不及防之下,直直探向封青凌后颈处的风池穴。
“怎么?,堂堂玄雾门的少堂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武三要上前相帮,却被卫川拦住。
四人僵持之际,包间的门忽得?打开——
小厮受了封青凌提前的吩咐安排,将?虞栖枝一路引向这间包间。
门打开的一瞬,几双视线错愕相对。
裴璟欲要揭开封青凌易容的动作?霎时停住。
但虞栖枝落在裴璟身上的讶异视线很快便移开了,她下意识看向被裴璟压制在座椅靠背上的封青凌。
“凌…林公子!”
虞栖枝只觉心疼无比,出于?本能的念头,她快步走上前去,只是还?没触碰到封青凌,她就?被裴璟先一步一把扯开。
裴璟眼底沉得?像冰,即便心内的猜想已经确凿,事实甚至就?摆在他眼前,“你来?干什么??”
他依旧脱口问。每一个字都透着扑面彻骨的凉意。
“我…林公子之前救过我,我特来?与他道谢。”事已至此,虞栖枝直直迎向裴璟的视线,实话?实说道。
“好。”裴璟不怒反笑?,攥着虞栖枝的手腕一路走到外头。
偏偏虞栖枝还?要挣扎着回头看向封青凌的动作?,好像利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他甩开虞栖枝的手,勉强压下窜起的怒意,吩咐卫川:“把她送回去。”
包间内,封青凌已经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清瘦,全然不复方?才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
他敛眉看向廊外卫川护送虞栖枝回府渐渐远去的背影。
来?长安之前,封青凌原本想,如果虞栖枝过得?好,他愿意放手。
但见?了裴璟对待虞栖枝的方?式,他深深无法赞同。
况且,在裴璟身边,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要带她走。
门外渐渐传来?裴璟的脚步声。
封青凌转眼看向身前人。裴璟此时还?能回来?,显然把他身上的任务看得?更重。
封青凌指尖摩挲茶盏杯壁,微笑?欣赏着裴璟此时脸上寒霜一样的神情。
“有的人身边毫不在意之人、之物,却是他人珍宝。”
封青凌对上裴璟幽深翻涌着怒意的视线,轻轻扬了扬唇角:
“指挥使,我可以把名单给你,但如果条件是,我要跟指挥使换一个人呢?”
裴璟额角青筋跳动。
他指骨攥紧发?白,封青凌给他设了圈套,还?是明?晃晃的阳谋。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虞栖枝在他与封青凌之间,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后者。以往的深信不疑与柔软的情愫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一点不剩。
原来?他才是自作?多情的那个。
裴璟眼底的情绪转瞬不见?,他微微勾唇,“好啊。”
他听见?自己说。
虞栖枝本以为,那日在丰乐楼的事,裴璟会大发?雷霆,或者是对她严加看管起来?。
但裴璟都没有,甚至就?像忘记了有她这个人,虞栖枝出府也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或许她在裴璟心中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
又?或者,裴璟既然会与封青凌会面,必定?有其中的理由,也许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一致。
“凌哥哥,你是不是与裴璟做了什么?交易?”
街角僻静巷尾处,虞栖枝看向眼前的封青凌,面带忧色问。
“嗯,”封青凌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他看向她:“用一样东西?,来?换你。”
“是很重要的东西??”虞栖枝微微蹙眉。
封青凌原本担忧虞栖枝会因他擅自的安排而感到不悦,但见?虞栖枝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在担心他,封青凌长眉舒展开。
“阿潆不必担忧。”封青凌抬手摸了摸虞栖枝的侧脸,心头起一阵怜惜。
他的阿潆这样好。
封青凌的触摸一触即分,虞栖枝有些留恋。
“只怕裴璟他会反悔。”封青凌温润的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梧桐树下见?面时,我给你的那一包药粉,阿潆还?收着吗?”
见?封青凌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虞栖枝点了点头。
“即便是经年习武之人,此药与酒一同服下,也可致其昏迷数个时辰,封住周身穴道。”封青凌垂下长睫,在春日下看着她:“阿潆,今夜,我们就?走。”
虞栖枝微微愣了下,很快明?白了封青凌的意思。
现下已过晌午,就?近黄昏,时间很是仓促。封青凌很快向她交代了今夜的安排。
“好,凌哥哥,我等你。”虞栖枝点头应下。
见?虞栖枝答应地如此坚定?,封青凌微微有些讶异。他抿起唇问:“你就?不怕,我给你的那包药是毒药?”
虞栖枝错愕一瞬,她短暂顿了片刻。
“我相信凌哥哥。”虞栖枝最终道。
捕捉到虞栖枝神情中短暂的犹豫,封青凌垂眸淡笑?了笑?:
“放心,药粉是曼陀罗花所制,只是蒙汗药。”
封青凌站在原地,望向虞栖枝回去侯府的背影,眸底黯淡下来?。
若非需要裴璟活着,来?作?为制衡四皇子的手段,他真想要裴璟死。
僻静巷尾所发?生的一切,都被暗处之人看在眼中。
“世子,今日夫人与林寂见?面了。”
“林寂手下的人很戒备,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没有靠近,他们具体的言谈,未能听清,世子恕罪。”
侯府书房内,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向裴璟汇报虞栖枝今日的行踪。
裴璟眼底神色冰冷渗人,他从鼻腔里冷冷哼了声,示意他知晓了。
虞栖枝,到底还?是跟林寂见?面了。
他们的人若真的要查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林寂,玄雾门的少堂主,也是虞栖枝从前那个死了又?死而复生的未婚夫,封青凌。
裴璟薄唇抿出一丝讥讽的弧度——
虞栖枝是真深情,也是真天真啊。
时隔多年,封青凌身上还?背负着封家灭门惨案的家仇,人心是会变的。
商贾之家的小少爷一夕之间隐姓埋名,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路爬到玄雾门少堂主的位置,虞栖枝,她知道封青凌的手上沾过多少血腥吗?
他们的人探查到的种种动向,都昭示封青凌今晚就?要离开长安。那么?虞栖枝今日与他相见?,想必就?是商谈此事的罢?
“他们说了什么?,你听不清,那他们做了什么?,你总该看清了?”裴璟微微眯起双眼,音色凉薄地仿佛能淬出冰。
暗卫低下头回道:“言谈之中,林寂伸手摸了摸夫人的脸,夫人对林寂的态度…”暗卫仔细斟酌着用词,片刻后才道:“很亲密。”
裴璟身侧的座椅扶手受大力挤压,刹那之间硌吱作?响,男人修长指骨狠狠攥紧发?白。
真是好一对余情未了的恩爱有情人!
裴璟面色阴沉,猝然踢开椅背起身。虞栖枝,他给过她机会的。
当他侯府是什么?地方?,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算他卑劣也好,禽兽也罢,虞栖枝既然招惹了他,她这辈子都别想着逃了——
不听话??那就?关起来?,总有一日她会想通。
裴璟冷冷一笑?,至于?封青凌,本就?是苟延残喘之人,他不介意早一点送他归西?。
敢对别的男人亲密,虞栖枝,她可真是长本事了。
虞栖枝厢房的门忽得?被人打开。
“世子……”见?到裴璟冷如寒霜的面色,虞栖枝神情中带一点惊讶与惶恐。
她原本侧对着房门,正对着妆奁盒在拆头上的发?髻,她衣着舒适宽松,只一袭浅月白襦裙,根本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虞栖枝停下手中动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犹豫着向裴璟走了几步:“世子,你都已经知道…”
她几步顿住,口中的话?语被迫咽下,裴璟冰冷有力长指已经锢住她下颌,他漠然垂下眼睑俯视她双眼,嗓音彻骨冰凉:
“你背叛我。”
虞栖枝杏眼眼眸微微睁大一瞬,两?行委屈的泪水从她眼眶流下,她摇头:“没有,我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裴璟冷笑?。
虞栖枝被裴璟推开。她却执拗环住他腰,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世子,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裴璟僵了一瞬,虞栖枝仰头看向他的眼神,一如他们初见?时,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鬼使神差地,裴璟没有再将?她推开。
“林公子他……他确实是我从前的未婚夫,我以为他死了,从前有诸多念想,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说……他说,要带我走。”
虞栖枝话?音落下,眼前男人的神色顿时变得?危险。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虞栖枝眼尾染上红痕,娇美双唇一张一合:“但我已跟他说得?分明?了,我与他,从此两?断。”
虞栖枝言辞恳切,裴璟却只是目光森然,居高临下淡漠看她。
虞栖枝没有去看裴璟的神情,她哭的抽抽噎噎,拉起男人修长的手覆上她平坦小腹,她轻声低道:“世子,我怀了你的孩子……是你的。”
裴璟骨节分明?手指微微顿住。他停顿数息,才淡漠发?问:“什么?时候的事?”
“世子昨日不在府中,府医诊出来?的,我想亲口与你说,便叫他不要张扬,并非有意要瞒你的。”
见?男人还?是不信,虞栖枝秀眉轻轻蹙起:“你若不信,现在就?叫府医来?问清楚。”
“我今日便是去和他道别的,世子,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还?能去哪里?”
虞栖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侧脸贴着他胸膛,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落,抽抽噎噎地:“世子,我之前是做错了,别不要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虞栖枝很久都没有等到男人的应答,失望之际,她脸颊上泪水却被人缓缓拭去。
她有些惊讶抬眼,很快欣喜又?疲惫地笑?了笑?。
裴璟面无表情帮虞栖枝拭去眼泪。孩子么??
他还?是不信,这个孩子,未免来?的太?过于?巧。
“世子,原谅我这一次,”他却不知何时已被虞栖枝拉到桌前坐下,虞栖枝斟了酒,端起酒杯目光盈盈望向他,温言道:“我们往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见?到杯中酒液,裴璟幽深的目光又?渐渐冷下来?。
“也是,本就?是赔礼道歉,该我先饮的。”虞栖枝却理解错了裴璟的意思,她将?酒盏端至唇边,就?要喝下。
那酒液已经湿了虞栖枝唇边,裴璟瞥一眼她平坦小腹,伸手夺过她手中酒杯——晶莹酒液被他泼了。
虞栖枝顺势跌坐男人腿上。
她发?髻本就?拆到一般,乌黑柔软发?梢轻轻扫过他下颌,乌发?如瀑般彻底散了下来?。
“世子,我一心待你……真的。”
身后人呼吸起一丝灼热,虞栖枝饮下一口酒液,转身扳过男人下颌,然后她吻上裴璟的唇。
清丽白皙的面孔近在咫尺,虞栖枝鼻梁骨抵在他脸侧,裴璟下颔线条绷紧,修长手掌骨节凸起,他本能攥住眼前人纤细的腰肢。
不得?不承认,虞栖枝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一直是富于?吸引力的。
虞栖枝……她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错。错的都是林寂。
更重要的是,他与虞栖枝,他们有将?来?。
只要她能想明?白……
感到裴璟在握在她腰肢上的手力道重了重,虞栖枝将?酒液渡进裴璟口中。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
裴璟将?酒液咽下,虞栖枝默数片刻,她抽身,从妆奁盒下取出她那份早已写好的和离书。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裴璟眼前不自主晕眩。虞栖枝清丽的眉目在他眼前忽的拉近,又?放远。
和离书被摆在他眼前的那一瞬,男人漆黑眼底骤然蒙上寒冰一样的冷意。
“世子,从前谢谢你,今后我们两?清吧。”虞栖枝容色平静。
她话?音刚落,裴璟胸膛狠狠起伏几下。
若她没估错的话?,根据封青凌描述的药效,裴璟现下应当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额角青筋抽跳几下,似乎是费了很大力气,抬起头看她,眼神中的难以置信,惊诧,震怒,错杂交织。
虞栖枝不去看裴璟的眼睛,她抓起裴璟变得?无力的手,毫不犹豫在和离书的落款处按下指印。
裴璟腕骨因试图用力而凸起,手背青筋也随之鼓起,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在他眼前落下定?局。
他的指印边上,是虞栖枝早已落下笔的名姓。
虞栖枝很快将?和离书收起,没有丝毫耽搁地转身就?走。她的衣摆顺着主人离去的动作?,片刻间便从裴璟指缝间迅速溜走。
侯府西?北角门处。
“起火了,起火了!”
“后边就?是库房,快去救火!”
虞栖枝一路快走,喉间漫上一丝血腥味,鼻尖充斥着木柴焦油燃烧的味道。
封青凌为了她,竟做得?一丝余地都不留,直接放火烧了侯府的库房。
虞栖枝心底知晓,这一次不容有失。
好在,她衣着单调而不起眼,又?在一片浓黑与混乱之中,没人顾及得?上她。
人群之中,她一脚迈出了侯府的角门,然后头也不回地提起裙摆向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灯火幽幽处,停着一架不起眼马车。
她一步跨上马车,飞奔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虞栖枝抬起头,终于?见?到封青凌褪去易容后的容貌。她的魂牵梦萦之人。
她泪珠不自觉滚落下面颊,好似倦鸟投林,又?好似漂泊的旅者终于?泊岸。
封青凌同样抱紧了她。
“启程!”
“世子!”
昌宁侯府西?北角门处浓烟直冒,卫川冲进厢房,却见?到裴璟身躯摇晃着撑着桌子站起来?。
卫川双目微微睁大。
裴璟手腕处,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他自己用匕首割开放血。
伤口处暗红汩汩流出,鲜血顺着桌角滴落在地。
“属下让人去调配解药。”卫川只看一眼就?明?白裴璟是中药了。
他快步上前搀扶,却被裴璟一把挥开。
裴璟双指运劲,迅速点了自身几处大穴。
“世子,你……”卫川震惊到无语,裴璟竟强行使经脉逆行,试图用内力将?药性逼出。
裴璟喉结滚动几下,忽得?,他唇角溢出接连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