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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世子当白月光替身后by鹿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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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县封家,三十二口人,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一场大雪落下,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虞栖枝指腹拂过卷宗上其中一个名姓,轻柔地,带着无限的思念与眷恋,就像抚过恋人的脸庞。

“封青凌。”指尖难抑颤抖地抚过卷宗,虞栖枝在心中将昔年竹马的名姓在心中默念几遍。
所念之人,阴阳两隔。
从前在耳边,在眼前念着的人,如今却变成几划冰冷字迹。
心口泛起难抑的钝痛,站起时,虞栖枝忽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视线摇晃,往前走了几步,忽得撞上来人的胸膛。
“怎么?”
裴璟不悦的声音传到她耳畔。
“我没事。”看清来人的脸,虞栖枝勉强定了定神:“就是忽然有点……喘不过气。”
虞栖枝说罢,这才意识到自己怀中还抱着让卫川挑的那几本书册,将书放到案上,胸口的那股闷窒还是没能舒坦过来。
“可能是方才一冷一热,闷的。”她额头抵在裴璟的胸膛,声音细如蚊呐。
裴璟扳过她的脸,看她带着病态红晕的双颊,苍白没有血色的唇,额角还有冷汗渗出。明显是有点闷到了的症状。
估计是今日修补裴幼凝的自走小马耗神了。
虞栖枝并不太适应长安冬季的气候,每每入冬身体总会出些小毛病。
书房内地龙烧得闷热,他长指稍稍用力,轻而易举地将虞栖枝的厚袄衣领口扯松。
没料到虞栖枝的厚袄衣下竟还有件织锦襦衫,脱完一件还有一件,直脱到她贴身穿的轻薄罗衫才算完。
裴璟眉峰轻挑,嘲笑她:“穿得这么多。”
但尽管虞栖枝穿得厚实,方才裴璟收回手时,触到她手心仍是冰凉的。
“身体太差。”裴璟音色清淡,下结论道。
眼前的虞栖枝低垂眼睫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点没?”他问。
虞栖枝素白着一张小脸没有回答,而是主动向他走近两步,伸臂环住他的身躯,面颊与他相贴,肌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罗衫贴过来。
相隔距离极近,虞栖枝身上红梅花的香味淡淡萦在他的鼻尖,携来雪的冷沁幽香。
院中厢房外的红梅花开得正盛,长安城入冬以后,下起大雪,红梅花的香气便愈盛。
虞栖枝身上淡而幽的香气环绕着他。
裴璟没动,他忽而想到,一年前,他与虞栖枝刚成婚,那年入冬很早,虞栖枝怀中抱着几枝红梅,在赵叔等院中下人惊讶的视线下,她面上神情有些局促不安,语带抱歉:“梅树,不能折吗?”
那棵梅树是裴璟的母亲当初嫁入侯府时亲手栽下,对其珍之爱之,即便裴璟母亲过世以后,院中下人仍旧对那棵梅树小心呵护,不忍损它分毫。
虞栖枝有时候又不算太笨,她在赵叔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神情下,明白了事情的前因。
“对不起,我不知道。”虞栖枝向他与众人道歉,视线低垂下来。
看着枝杈变得有些光秃的梅树,裴璟却忽然觉得畅快。
“一棵树而已,折就折了。”他当时是那样说的。
自那以后,虞栖枝卧房内常有红梅花香。
“抱抱我。”
虞栖枝的轻声言语打断裴璟的思绪。
她抬眼看他,杏眼眼底水雾濛濛,荡着一层波光。
月色柔和地覆在虞栖枝脸上,裴璟眼色一沉,将人扯近他,抱起,放到他惯用的那张书案上。
随着裴璟的举动,那几本被虞栖枝随手放下的书册接连滑落在地。
虞栖枝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止住他的动作:“等等,幼凝呢?”
“回去了。”裴璟嗓音有些低哑。
虞栖枝后背抵在书案上,黄花梨木桌案光滑冰凉的触感沿着脊柱一寸寸往上攀爬。
她轻轻挣动两下,裴璟皱眉:“又怎么?”
“有点冷。”
“马上就不冷了。”
虞栖枝纤长脖颈昂起,被摆放在书房的宝剑凛冽寒光闪了眼,她偏了偏视线,眯着眼睛看剑身上映出的她与裴璟的倒影。
下一瞬,裴璟指尖握着她的下颌,将她视线扳回来。
望进男人深邃的眼,虞栖枝愣了愣,然后朝他笑。
虞栖枝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的卧房,只意识到,她又陷入了那场困住自己多时的梦境。
梦里的洛县下起雪,封青凌撑着一把纸伞,走在积雪的石板路,只留给她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他越走越快。
虞栖枝急匆匆地追。
“凌哥哥,等等……等等阿潆!”
封青凌好似听见她的挽留,停住脚步,回过头,眼眉口鼻却开始渗出污血。
虞栖枝并没有感到害怕,她想掏出手绢替他擦拭,手上动作却蓦地停顿。
她发觉,自己看不清封青凌的脸了。
“虞栖枝。”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虞栖枝。”
肩头传来陌生的力道,方才那道声音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梦境轰然倒塌,虞栖枝醒来,睁开眼,裴璟略显冷漠的脸庞就这么映入她眼帘。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自己的脸,这才发觉脸上满是湿意。
窗外天色微微亮起,已近黎明。
“刚才做梦了。”虞栖枝轻声解释道。她看向裴璟,语带讪讪:“我方才说梦话了?吵醒你了?”
“没有。”
裴璟语气淡淡,他也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身下榻。
他背对她穿衣,虞栖枝却瞧见,裴璟换下的中衣肩胛处的颜色有些暗,一团洇湿的痕迹。
好像……是被她的眼泪沾湿的。
“对不起。”虞栖枝诚恳地道歉。
裴璟睨她一眼。
裴璟很快穿好公服,回过头打量她几眼,看她从梦中醒来,脸上哭得有些狼狈的模样。
他微微拧眉,深吸一口气:“你最近……”
虞栖枝不明所以,抬眸看他。
“算了。”裴璟还是没把话说完。
“乖一点。”他道。
裴璟出府后不久,有府医来给虞栖枝诊脉。
仍旧是原来那些虚症,府医给虞栖枝开了些温和进补的药方,芳儿乖巧地拿去煎药。
虞栖枝喝了两贴药,便又继续着手修补起裴璟妹妹的玩具小马。
修理这些小玩意对她来说并不算难,答应了裴幼凝的事,她会做好。
这日清早,裴璟去北衙途中,路遇太子亲信前来递话,说是太子殿下请见一面。
太子被扣押东宫不得外出,裴璟受皇帝之命审理此案,去探望太子一面,也算在情理之中。
太子的母家与裴璟母亲的同出一族,太子与裴璟能称得上姨表兄弟。母族相通的血脉,让太子自然而然便对裴璟产生天然的信任与亲近。
“表兄!”
年轻的太子被扣在东宫多日不得出,见到裴璟,起身相迎,难掩激动。
“殿下,慎言。”裴璟道。
皇家无表亲,只有君与臣之分。
“裴指挥使。”太子改口:“这次的事,定是四哥故意设局陷害我!”
裴璟语气平静:“先前抓到的刺客,由大理寺与刑部会审,臣也会参与旁听。”
明明裴璟说话时神情没什么变化,却让太子松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太子的这位表兄一直都是挺靠谱的,仿佛没什么事能难住他。
话还没说两句,见裴璟要走,太子连忙将人叫住:
“等等!孤叫你来,为的是还有件要紧事。”
太子也明白现下裴璟不便在东宫久待,便也不再客套,就这么长话短说了:
“现下东宫不许进出,但孤的太子妃不日就要临盆,若是父皇到那时还不肯松口……”
谈起身怀六甲却陪着他一同被圈禁的发妻,太子情绪有些起伏:“是我拖累了娇娇,女子生产本就凶险,若是因我连累娇娇生产时出了岔子……”
他看着裴璟不为所动的样子,着急时,语调都变了:
“表兄,你现下也是成了婚的人,你也有妻子,肯定能懂,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最起码…最起码到时让接生的医师进来!”
裴璟顿了顿。
看着眼前的太子方寸大乱的软弱的模样,裴璟不着痕迹地皱眉。
“放心。知道了。”他道。
终于安抚完焦躁的太子,出了东宫,裴璟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的手微顿。
他向身边的卫川问:
“她……虞栖枝她长兄在赌坊闹事,现下还被关着吗?”
卫川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往日裴璟对虞家是毫不理会的,他不太明白怎么见完太子殿下后,世子却突然关心起这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
但卫川还是照实回答:
“还关着。夫人她长兄恰好是在沈家的赌坊闹的事,还在赌坊放话说,他是世子的大舅子,看谁敢动他。当时气焰特别嚣张。”
“沈小公子那边来传话,说是知道世子您注重声誉,打算多关他几天,让人长长记性,叫他往后少打着世子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算算日子,这几日也该放人了。”
听闻虞家人的作为,裴璟眼底闪过不屑。
“去跟沈阙之说,把人放出来吧。”他拧了拧眉,向卫川吩咐道。
“再让人去教教那个虞家长子,教他平日里该怎么说话。”
卫川会意,一一应下。
“还有。”裴璟像是想到什么,淡道:“若是虞家往后再有信件送来府里,先拿给我看过。”
虞栖枝,还是跟她家那群乌七八糟的亲戚断了联系为好。
裴璟略松了松马缰,面无表情想。
这次他可以先帮她。这样,她就不至于再在睡梦中哭泣了罢?
虞栖枝的性子就是太过柔弱娇怯,不过一点小事,也能在梦里哭成那样。
呜呜咽咽地,蹭过来贴着他后背哭,哭得他心里烦躁。

昌宁侯府,入夜,裴璟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日公事不回。
安和堂那边自有小厮去知会,卫川平日里跟随裴璟左右,来虞栖枝这儿递话的差事便落到赵叔身上。
赵叔年纪大了,裴璟把赵叔当长辈,虞栖枝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十分客气。
听了裴璟今夜不回府歇息的消息,虞栖枝稍稍顿了顿,然后向赵叔弯弯唇,示意她知道了。
笑容可以勉强,眼底的落寞却是藏不住的。
赵叔随着虞栖枝房中迎送的下人走了一段路程,回头望去,就见虞栖枝卧房里的烛火依旧未熄。
自去年世子与虞栖枝刚成婚时便是如此,世子若还未归,虞栖枝厢房内的灯火就一直为世子亮着。
赵叔是裴璟母亲带来的家仆,也算是看着裴璟长大的,在心中总免不了把人当做小辈疼。
世子这些年的不易,他们身旁伺候的人都看在眼里。原本赵叔还有些顾虑虞栖枝配不上世子,但如今看来,虞栖枝对裴璟是当真用心的。
刑部,诏狱。
那日被裴璟在行宫生擒的刺客,如今就关在刑部诏狱最底层。这段时日,刑部与大理寺将人连番审问,奈何刺客像是钢浇铁铸,又像是故意拖延,愣是不肯将实情吐露一星半点。
近两日,甚至有江湖路数的高手来刑部劫囚的踪迹,刑部也知晓此案再拖不得了,便要在大理寺和北衙的三方见证下,给那刺客上几套重刑,逼着人开口。
三司会审的时辰定在晌午。即便正午日头高照,冬日寒风凛冽,依旧是冷得够呛。刑部官员差役便见风雪地里,北衙一队人策马而来,像是全然不畏严寒朔风。
北衙禁卫直辖天子,随便挑出一个人来,都是仪表堂堂风采出众。
然而,刑部众人的视线却只齐齐集中在为首的指挥使裴璟身上。
面容冷峻深邃,眉眼凌厉。
一身英挺武官官服,身姿修长高挑,周身气势凛冽迫人,轻易便将官服的华丽耀目压下。
裴璟径直走向诏狱,与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陆松年寒暄几声,便切入正题。
刑部尚书如今已年过四十,官场沉浮数十载,才有了今日这个位置。也因此,他是打心眼里就不太瞧得上裴璟这类人。
金玉其外的世宦子弟,不过是倚着家族荫封,才得以年纪轻轻就升得这么快。
刑部尚书心底不太服气,面上却依旧一派同僚和气,甚至提出请裴璟上座,做足了样子。
裴璟神色倒是平淡,同刑部尚书让了主位,在边上位置落座。
刺客被人带了上来,第一眼便狠狠瞪向裴璟,浑身紧绷,周身锁链丁零当啷地响。
当初就是裴璟将他捉了,下狠手扼住他的下颚,断了他求死的路,才让他在昭狱苟延残喘至今。
裴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平静:“开始吧。”
“这几套刑用下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张嘴说实话。”刑部尚书摆摆手,示意手下差役上刑。
这刺客能在诏狱挺到现在也算是个硬汉了,但就如刑部尚书所说,上完两套刑过后,嚎叫声不绝,终是将地点招了出来。
大理寺少卿陆松年稍长裴璟几岁,见此情状,也忍不住拿袖口掩了掩口鼻。
他常年和冰冷的尸体打交道,来诏狱观刑讯的次数却寥寥。
便是及时清理,也有新的血味将其重新覆盖,是经年累月化不开的浓稠腥臭味。
昭狱里的怨念,愤恨,血腥气,便溺与脏器腐烂的味道,都如化为实质,争先恐后的往皮肤与骨缝里钻。
刑部尚书亲自将人押回牢房,北衙羽林军星夜赶往刺客供出的城西铁匠铺。
陆松年很快也缓过来些,向裴璟玩笑道:“难不成裴指挥使恰好偶感伤寒,鼻子不通气?”
裴璟没搭理他,只与他静待禁军带回来的结果。
陆松年倒也慢慢回过味来,北衙直隶皇帝陛下,裴璟接任以来,免不了要替圣人处理些不可示之人前的事,估计这等场面,裴璟平日也没少见。
过不多时,羽林军统领从铁匠铺带回一张薄纸,纸上,铁匠铺主人对诬陷太子刺杀皇帝的罪名供认不讳。
铁匠铺的主人明显自裁不久,羽林军赶到时,他的血仍是温热的。
陆松年有些唏嘘。
这个结局,没有令在场之人感到太过意外,但至少,太子的冤屈终于得以洗脱。
此案到这也该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各司长官给圣上上折子的事。
从昭狱出来,已是深更半夜。临走前,大理寺少卿陆松年以自家妻子初到长安,想结识裴璟的夫人为由,邀请裴璟与虞栖枝在休沐日一同去他府邸一坐。
先前裴璟遣人递话说不回,昌宁侯府院子里的灯便都灭了,只余几盏黯淡廊灯在寒风里闪着微弱的光。
虞栖枝卧房里暖黄的灯火却还亮着。
裴璟淡淡瞥过。
虞栖枝卧房的床榻经受重量,微微向下塌陷了点,男人清冽的气息从她后背贴上来,带了点热意与未干的水汽。
“裴璟,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裴璟不在身边,虞栖枝原本睡得也不太踏实,但忽然被弄醒,她意识仍旧有些迷迷糊糊。
“去了诏狱。”裴璟鼻尖埋在她的后脖颈,低道。
裴璟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传到虞栖枝的脊背,她醒了醒神,在裴璟臂弯里翻了个身,与裴璟面对面,细细地端详他。
片刻之后,虞栖枝伸手摸摸他的脸。话还未出口,她自己的面色却先苍白了几分。
“你再去洗洗好不好,这个血味,我闻着心里慌。”虞栖枝轻声道,是很有些担心的模样。
裴璟听了,垂下眼低低笑了笑。
“让我试试有多慌。”
他锢住她柔软的手,抵在床头,唇贴上她的颈项,怀中人很快就软了身子。
虞栖枝寝衣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显露出白皙的起伏,梅花香气幽幽地散出几缕,一副引君采撷的模样。
裴璟眸色暗了暗。俯身而下,撷取独属于他的雪中红梅。
今夜裴璟的举动好似比往常都要失控一些,这让虞栖枝有些经受不住。
结束时,虞栖枝侧脸靠在他的胸口,气息很轻问:“怎么了,是今日在诏狱的事不太顺利吗?”
裴璟停顿一下:“没有。”
明显是不愿与她多说。
“但是,你明明……”虞栖枝还想说些什么。
裴璟不耐抬起眼,目光落在虞栖枝张合的红唇。
心底忽然升腾起莫名烦躁。
为了浇灭那股躁动,他手掌扣住她后脑,吻上虞栖枝的唇。
虞栖枝愣住。
裴璟几乎从不会主动吻她的唇。
但她也只是怔了片刻,很快她伸手揽住裴璟的后颈,主动回吻过去。
裴璟一回府就进了虞栖枝的卧房,守夜的下人连忙打起精神,备好热水等在外头,听着房内断断续续传出的动静,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外头天寒地冻,虞栖枝却也出了薄汗。
浴室里,虞栖枝帮他舀了一勺水。水珠滑过裴璟的眼睫,直而挺的鼻梁,最后滴落到他坚实的胸膛。
月光洒落在裴璟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她,出言道:“一起洗。”
虞栖枝摇摇头。
往常她都是等裴璟洗完,换过遍清水再洗。
裴璟挑了挑眉。虞栖枝尚未来得及辨明他神情背后的含义,只觉腰间传来力道。
裴璟的手劲很大,他一把攫住她的腰身,轻而易举便将人拽入水中。
池水很深,虞栖枝险些呛一口水。
她后腰被裴璟锢着,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作水中的一株藤蔓。浮浮沉沉,身后的裴璟此刻却成了她依凭的岛屿。
几乎不出意外地,池水又弄污了,裴璟喊下人进来换水。
世子院中的下人对此都习以为常,虞栖枝却还是红了脸颊。
最后她终于与裴璟终于一块洗了。虞栖枝泡在池子里,意识已经有点昏沉,几乎要睡过去。
只感觉到有人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她闭着眼,央求道:“别再来了。我要睡了。”
男人低低笑了笑,随后,有干燥的汗巾将她湿漉漉的头发裹住。
“擦干再睡。”裴璟略微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裴璟经年习武,做事干活也很利落,很快将她从头到脚擦了个遍。
干燥又温暖的感觉实在很舒服,虞栖枝疲倦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也就任他施为。
这日裴璟休沐,晨起过后,他提出带虞栖枝出府。
虞栖枝自从嫁入侯府,除开去寺庙上香,便甚少出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裴璟也几乎不会带着她显露人前。
虞栖枝起身后,只觉周身有些惫懒,不知是月事快到了,还是昨晚太过放肆,但她依旧向裴璟点了点头。
虞栖枝很快穿戴好,踏上侯府门前的马车,就见裴璟已经等在马上,身着常服。
裴璟往常穿的那身公服,也挺潇洒,只是太过气势凌人。
虞栖枝看着裴璟不穿公服的样子,没有平日里那么冷峭,就连凌厉的眉目也被衬得柔和许多。
虞栖枝掀起车帘一角,痴痴看他。
裴璟不说话的时候,眼底没有情绪的时候——最像封青凌。

车轮辘辘滚动。
裴璟察觉马车上虞栖枝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他看过去时,车帘又被她做贼似的放下,一副小家子气的扭捏模样。
他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侯府的车马在大理寺少卿陆松年的府邸门口停下,陆松年与其夫人亲自来迎。
陆松年是想与裴璟相商如何给圣上递折子的事,先前他在人前说的自家夫人想与虞栖枝结识,也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面上托辞。
但凡世间之事,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陆松年任职大理寺,自然已隐约查到一角。裴璟受圣上之命与大理寺共同协理此案,这些日子以来,大理寺的卷宗都会往北衙那儿送去一份。
陆松年知道,裴璟心中肯定也有数。
诬陷太子谋逆一案,定然有四皇子的手笔。
但,四皇子也是圣上的亲子,皇帝陛下耳聪目明,焉能对四皇子所做之事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今圣上身体健朗,暗流涌动的皇子与储君之争,他们这些奉命办事的属官,若是贸贸然掺和进去,难保不会惹得一身腥臊。
时过多年,陆松年依旧相信秉公决断这四个字,若他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心中自然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但如今他有了家室,也比从前更多出一份谨慎与牵挂。
“查到这里也该了结了。”裴璟道。
至于要不要往深处查,查出幕后牵连之人,要如何决断,圣上权衡过后,自有定局。
丝竹管弦之声轻易盖过他们的言谈之声。
裴璟看一眼陆松年叫来的临湖舞姬乐舞表演,目光越过湖对岸,落在虞栖枝的那道樱色身影上。
虞栖枝今日稍稍打扮了下,倒没再像在家中时穿得那么臃肿厚重。一袭浅樱色团锦襦裙,外罩了件雪白兔裘,显出窈窕明媚的身形。
她没察觉裴璟的视线,脸颊微微侧过,娇美的红唇一张一合,正与陆松年的妻子说着些什么。
“既如此,”陆松年领会了裴璟话中的意思,他道:“如何上折子,我心中知晓了。”
“虞夫人,别担心。”
陆松年的妻子周婉娘瞧见了虞栖枝频频看向湖对岸的目光,是对裴璟十分依恋的样子,便下意识以为虞栖枝在顾虑府中的舞姬。
“松年他们应当只是在谈公事。”周婉娘让虞栖枝宽心。
她朝虞栖枝眨眨眼:“自己的夫君我还是了解的,我与陆松年也算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他要是敢沾花惹草,我第一个不依的。”
虞栖枝闻言,指尖轻攥,笑着点了点头:
“青梅竹马吗?真好啊。”
“周夫人叫我阿潆罢?身边亲近些的人都这么叫我。”她甚少出来交际,还不太习惯虞夫人这个称呼。
周婉娘是个爽利人,当即便答应下来:“那阿潆叫我婉娘便好。”
见虞栖枝也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熟络起来后,周婉娘便也随意了些,她也瞧了眼远处的丈夫,与虞栖枝闲话:
“要说最近,松年他是真的很忙,之前的旧案又要翻出来重审。”
虞栖枝若有所感。莫名就想到了裴璟书房的那份封家的卷宗,她状若不经意问:“是什么旧案?”
“洛县封家的案子听过吗?”
周婉娘道:“当地县衙没找到证据,就暂时封存了。如今递到朝廷,自然是大理寺负责重审。”
“真的要重审了?”虞栖枝呼吸急切。
果真印证了心中猜测,虞栖枝小腹竟有些隐隐坠痛。
“具体的事,松年倒也没再说了。”
周婉娘见虞栖枝面色有异,有些不解:“这事,裴指挥使应当也知晓,怎么指挥使没同你提起过吗?”
此案若是要提出来重审,少不了要羽林军与神武军从旁协助。
“他?同我说?”
虞栖枝闻言有些意外,摇了摇头。
裴璟从来不会将他的公事说与她听。
若真要算起来,她与裴璟交流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在床榻上了。
周婉娘心思澄明,从不往深处想,只道:“指挥使应当是怕你害怕吧?毕竟这在当时也算是一桩凶案。”
虞栖枝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恰好这时裴璟与陆松年那边像是结束了,裴璟的人从对岸过来暖阁请她,虞栖枝站起身,向周婉娘示意过后,便要跟着人走。
周婉娘眼尖,留意到虞栖枝浅色罗裙沾染的暗红。
“虞夫人留步。”周婉娘在人前依旧这么称呼她,道:“我带你去换一条裙子罢?”
虞栖枝方才便觉小腹酸疼,听周婉娘这么说,也立刻明白过来。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裙摆,果然沾上了暗红血迹,裙子颜色浅,瞧着便很是扎眼。
虞栖枝有些脸热,她已经提前戴好了月事带,却不料还是弄污了裙子。
所幸没有沾到椅子上。
“失礼了。”虞栖枝羞愧道:“有劳周夫人。”
“不碍事的。”周婉娘上前,亲热挽住了虞栖枝的胳膊,替她在人前掩去那块脏污:“大家都是女子,我懂的。”
周婉娘看虞栖枝苍白面颊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便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方才虞栖枝谈话时有些异样的表现也有了解释,应当是身子不适吧。
陆府门前,虞栖枝与裴璟预备启程回府。
随着虞栖枝上马车的动作,几缕若有似无的血味掺杂着红梅花香散逸开来。
裴璟视线在虞栖枝新换的裙子上停留一眼,没说什么。
回程时,地上积雪很深,虞栖枝乘坐的马车没行多久,车辙深陷雪里,停了下来。
裴璟停下,就见马车车帘被人撩起。
窗外积雪映着虞栖枝苍白地过分的脸,她抬眼看向他,一双杏眼里竟是蓄了眼泪。
裴璟皱眉,他上了马车,去探她的手,问:
“怎么了,冷?”
裴璟的手温热,有力,骨节分明却又不过分瘦削。
虞栖枝手指被裴璟的手掌虚虚包着,她却只觉眼前洁白的雪景,与封家门前的雪地上流淌不尽的暗红鲜血画面不断重叠。
封青凌家中最小的妹妹,年岁……也就跟裴幼凝差不多大啊。
意识到自己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虞栖枝往裴璟怀中缩了缩。
她勉强定下心神。
“方才大理寺少卿他夫人同我说了洛县封家的案子要重审的消息。”虞栖枝看向裴璟,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吗?”
裴璟顿了下。
“不一定。”他冷静道:“具体查不查,还要看天子的意思。”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想起虞栖枝以前也在洛县待过,定然也听过这件事。
虞栖枝胆子又小,再听闻会感到害怕,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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