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 by骑猪上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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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薛琅,他只能扑在政务上,就靠着外出搜寻的探子的回信度日。
“可看到他尸身了?”
曲嘉文垂手而立,神情恭谨,毫无停顿地回话,“看到了。”
左右那沈云鹤也是人神难救,如今沈府闹成这样,前朝动荡,楚国岌岌可危,若陛下真要闹着开棺,恐怕百姓那边都不好交代,索性扯个慌蒙混过去。
闻景晔应了声,便再未曾出声。
批了最后一道折子,闻景晔搁下朱豪笔,忽然道,“你说那沈云鹤有什么好。”
“他自是比不上陛下。”
“他敢碰朕的人,本就该死,这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待朕将谢承弼除掉,他日兰玉回来,所能依靠的,便只有我了。”
柳星闻对一个小芽来说还是太难了,团长给的压力堪比导师骂我论文,团长说下周还要带我打,求求了,我还是喜欢在虹桥乞讨,跪着把饭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同心蛊
终日被困在那处牢笼中,薛琅精神越发不济,带回来的解药很快吃了几颗,闻景礼偶尔同他说话,都要反应半晌才能回应。
闻景礼以为他不愿理人,便把情绪都托付在情事上,他尤爱薛琅胸口的那处疤痕,那处他们初见时,薛琅为护他而留下的疤痕。
每每看到他都愿待薛琅更温和些。
火热的唇贴在胸前,炙热的软舌舔过那寸不平整的皮肤,薛琅抬手去挡,却因手臂酸痛无力,瞧上去倒像是在摸闻景礼的头。
情浓之时,他掐着薛琅的莹白瘦削的腰,低声道,“怎么瘦了。”
“闻景礼……”薛琅双目失神,身体只能无助地随着动作摇晃,长期的折磨令他早就没了那份报复心思,甚至这男人的身体被操的熟透了后,竟有些习惯了闻景礼的触碰。
这种习惯让薛琅不寒而栗。
在这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他就只能成为床上的玩物。
“放过我吧。”
闻景礼咬住他的喉结,轻轻要唇齿间啃咬吮吸着,他动薛琅就动,他停薛琅便停,牢牢掌控身下人所有的反应。
“好不容易才将你困在我身边,兰玉,你走不出岐舌,也走不出这国师府。”
薛琅竭力去抓床帐,仿佛那样就能逃离,被闻景礼扣住,缓慢地拖了回去。
驼铃悠扬,殿门轻轻掩住,鎏金瑞兽香炉中静静飘荡着如缕不绝的香雾,静谧之中,忽而有什么砸在了地上。
“密报说你近日去城外越发频繁,你想做什么。”
闻景礼负手而立,静静蹲下去将折子捡起来,“为百姓祈福,不正是我这个国师该做的事吗。”
岐舌国师素来神秘,从不干涉政事,每日上朝都不必参与,但在殿上同一群文武官打口舌战没有必要,岐舌的根本,还是在百姓。
如今闻景礼为国祈福,为民祝祷,已经积攒了数量可观的信徒,在一封封夸赞的折子递上来后,容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闻景礼,不要忘了你楚人的血脉,若你敢染指岐舌,孤定会废掉你的羽翼,将你困于王城之中。”
面具后的眼底冰冷没有一丝笑意,闻景礼道,“但凭女君圣意。”
上位者最忌心狠,单凭容乔不想杀他这点,闻景礼便已立于上风了,容乔舍不得动手,他可舍得。除了薛琅,他不会再对任何人宽容。
只是那人当真是个没心肝的,竟还日日想要从自己身侧逃离,连笼子都困不住。
容乔那张美人面很快又转变了,她弯着唇角,又妖又媚,“我们如今这样不好吗,孤享的天下,会分一半给你,若你肯做孤的入幕之宾,这龙椅,孤也愿与你同坐。”
闻景礼不咸不淡道,“女君抬爱了,我还有事,先退下了。”
待他走后,容一从房梁上跃下,抱着刀面色不善地盯着外面的身影,“女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人居心叵测,意图皇位,女君何不将他驱逐出岐舌。”
“这样一个有才情才智的男子,孤可舍不得,”她走到窗边,拿金枝探进笼中去逗弄鸟雀,“况且他杀不了孤。”
国师府中,薛琅日渐消瘦,行事也渐渐迟钝,甚至有时连人都记不大清。闻景礼拖着他上床居多,还以为是他闹脾气不肯认自己,权当是个帐中趣事。只是忽有一日薛琅昏厥过去,温流月忙请了数位医师,诊脉后只说是心中郁结。
可郁结之症如何会影响记忆。
最后还是闻景礼请了医庐的一位先生前来,这位先生早年钻研蛊毒之术,后来才专于医术,他一把脉,眉头便紧了紧,又翻来覆去地扎针取血。
闻景礼见他面色凝重,便问,“先生,他这是。”
“这位公子确有郁结之症,只是老夫还探出他体内有一味蛊虫,若老夫断的不错,想必是同心蛊。”
同心蛊,是将两人生死绑在一起的蛊虫,只是在岐舌秘蛊中数量稀少,这类蛊虫几乎已经灭绝了。当初岐舌先帝尚在时,为保闻景礼的忠心便让他服了情蛊,此生只衷于岐舌皇室,如今岐舌皇室只剩下一个容乔,若无意外,他应当是对容乔情根深种的。
只是闻景礼每月用药施针,引蛊虫放血,又靠着损伤身体的毒丸压制,这才抵了情蛊。若要解这情蛊,那就必须杀死虫母,因此在拥有薛琅前,他从未起过夺位的心思。
可这情蛊存在始终是祸患,若有一日当真控制不住,自己被容乔所驱使,届时薛琅的下场恐怕好不到哪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容乔,烧了她的身体灭掉虫母。
同心蛊异常珍贵,若真有人能拿得出来,那定然是皇室秘藏,想到那日容乔趁自己不在跑来国师府,难道就是那日下的。
他脸色骤然铁青,“先生,这同心蛊可对身体有损?”
“被种下同心子蛊,将渐渐六识全消,会忘掉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但除了记忆之外,并无其他损害。”
让温流月送走医师后,他坐在床边,面色复杂地望着薛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待就待了两个时辰。
薛琅睁开眼,立刻就瞧见坐在自己床边的人,他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看了半晌,这才记起他是谁。
只是他记得闻景礼,却偶尔也会忘掉他所在何处,会分不清这他是楚国的太子,还是岐舌的国师。
比方现在,薛琅道,“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这里。”
若是在昨日,闻景礼都只当他是为了求饶才喊得殿下,回应薛琅的就是将人狠狠压在身下,没想到在他心中,自己竟当真还是那个太子殿下。
他默然片刻,忽然出声,“兰玉,我发觉我身体有些不大对劲。”
薛琅一听便有些急,伸手去探闻景礼的额头,“殿下的脸色是有些白。”
倘若他能照照镜子,就会发现他自己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闻景礼握住他的手,牵着往下,隔着长袍按在自己那处,声音谙哑,“兰玉,我这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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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薛琅十分抗拒,却仍绷着脸色,没有露出半分嫌恶。若非闻景礼这些时日看透了他,恐怕还真信了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
闻景礼眼底欲火涌动,他按住薛琅,轻轻吻了上去。
薛琅惊愕地瞪着眼,一边侧脸躲闪一边道,“殿下,奴才是男子,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吻不到唇,闻景礼就在他面颊上亲吻吮吸,“兰玉,你不是说会永远效忠我吗,难道都是在诓骗我。”
记忆残缺的薛琅如多年前一般,心中虽抱有野心,在闻景礼面前也装的滴水不漏,就算提出这般要求,他也定是不会拒绝的。
闻景礼慢条斯理地脱他衣裳,薛琅面露茫然,还有一丝狼狈的无措,他伸出手,却又不知是该推还是该挡,脸跟脖子瞬间染了绯色,自然不是羞的,怕是心里气的。
原先倒是没察觉他阳奉阴违,这会儿既知他心中所想,瞧着那勉强玩出来的笑容和极力压制自己情绪的双目,闻景礼便起了逗弄心思。
“兰玉这身子,生的比女子还白。”
看到闻景礼放出那物件,薛琅猛地怔住,似是没料到脱了衣裳会这么……
那副惊愕的模样取悦到了闻景礼,他拉着薛琅的手在自己唇边亲吻,舌尖卷过温软的掌心,惊起身下人躲闪不及的反应。
薛琅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心一横,伸手握上去,滚烫的青筋与身上这人血脉相连,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狰狞每一分的跳动。
“是这般吗?”
“如此可好?”
“殿下莫动。”
他抿着唇,眼神不掺一丝杂欲,好似是在同他论政。
笨拙,笃诚,如临大敌。
闻景礼闭上眼,身体的燥热悸动尽数涌到薛琅的手心中去,他忽而搂住他的肩膀,压抑喘息着闷哼一声。
看着那沾了自己一身的东西,薛琅先是错愕,紧接着才将将反应过来,低头用自己衣裳去擦,他擦的认真,每一寸都反复擦两三次才作罢。
擦着擦着,忽听闻景礼轻笑一声。
“兰玉,还没完呢。”
原以为万事大吉的薛琅面上渐渐有些疑惑。
“可殿下不是已经……”
闻景礼按住他肩膀,沉声道,“你先趴下。”
虽不解其意,但他明面上向来是温顺的,于是背过身趴在了床上,双手垫在下颚上时,忽而被手腕上的东西硌到了脸。
他何时戴过这种女子的饰品?
还不等他想清楚,身后忽然一凉,接着那处地方便被人随意地拓开来,他猛地旋身拽住闻景礼的手臂,惊疑不定道,“殿下?”
闻景礼的视线扫过他,向来温和的人眼底竟带着隐隐的压迫,语气暗含警示,“兰玉。”
好半晌,薛琅慢慢松开手。
这就是他希望殿下成为的模样,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国之主。
“殿下,”他尚有些犹豫,勉强开口道,“……我从未做过这种事。”
闻景礼环住他的腰,猛地挺身没入,霎时薛琅瞪大了眼,想要弹跳的本能被后背更加宽敞炽热的身体压了下来。
他卡住薛琅的下颚迫使人抬起头来与自己亲吻,将他的呜咽声全数闷在了唇齿间。
“疼……”薛琅发着抖,眼泪簌簌往下落,脖颈抻长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美丽弧度,掐着闻景礼的手指深深没入了肌肉中去,连声音都是支离破碎的,“殿下,好疼。”
“从未做过的人,”闻景礼神色不明,眼底盛着淡淡笑意,用奖赏的口吻道,“这不是也做的很好吗。”
薛琅却沉在他自以为从未受到过的折磨之中,连五识都自我封闭了,只能听到闻景礼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也无法思虑。
他的脸被掐着抬高,长睫覆着泪水,唇色是不知被亲了多久才能显示出来的艳丽,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完整无缺地暴露在闻景礼视线之下。
他看了许久,“原来老四第一次找你的时候,你是这副模样。”
其实并无太大分别,只是多了些畏惧与无措,毕竟他满心以为自己真的会被这刑罚给折磨死。榻上情爱这种事,他似乎永远都是抗拒的。
这样也好,若是无法爱上自己,起码也不要爱上他人。
芙蓉帐暖,春宵千金。月色西沉之时,才歇不久的薛琅忽而睁开眼,他脑袋里的记忆似乎断裂成无法拼凑的碎片,以至连梦都是破败不堪的。
他急促地呼吸,刚翻个身,却见有人于夜色中沉沉地望着自己,那道横贯面颊的疤痕如同恶心的毒虫,骇地薛琅猛地坐了起来。
“兰玉。”
闻景礼拧起眉头,见他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直刺人心的惶恐和后怕,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忽而升出了罕见的羞愧,他偏过头,借着暗色遮住了自己的脸。
另外半张脸相貌非凡,倒是如仙人转世。
“殿下……?”薛琅从岌岌可危的记忆中搜寻出这个名字,他伸出手,虽然瞧不见,手指却触碰得到那疤痕,“殿下疼吗。”
闻景礼清晰地看到薛琅眼底的疼惜和关切。
即便是装出来的,可他仍可笑地贪恋着这份温暖,微微偏头,按着薛琅的手更紧地贴向自己的脸。
薛琅看着看着,眼底神色忽而变了变。
这疤痕已有些年头了,殿下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伤,若是受了伤,缘何自己半分印象都无。
“若有人在我脸上留下这道疤,兰玉可会为我报仇?”
薛琅轻轻一笑,违心地说出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话,“凡伤殿下者,都是兰玉的仇人。”
“若是闻景晔呢。”
这名字好生奇怪,薛琅并无太大印象,因此锁着眉头,不解地望着闻景礼。
薛琅忘了闻景晔却仍记得自己这件事大大取悦了闻景礼,他笑了两声,“是我皇弟,自小不受宠爱,心思深沉,最爱争抢属于我的东西。”
想来的确是哪个冷宫中不受宠的皇子,否则自己也不会没听说过,只是他向来谨慎多疑。
“即便他不受宠,可毕竟是陛下血脉,皇室无手足,趁着这会儿他无势可欺,殿下应早些解决了他,未免日后徒增祸患。”
闻景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薛琅以为他又犯了仁善的毛病,便退让一步道,“殿下若不忍心,此事便交由我来。”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颇有道理,”他嘴角笑意不明,“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薛琅微微一笑,“殿下,此刻也不算晚。他胆敢损伤殿下尊容,便是死千万次都不够的。”
翌日,温流月进来伺候时,闻景礼忽然道,“我脸上这疤,是否有碍观瞻。”
当日闻景礼被容乔所救,脸上伤口颇深,后又不加医治,慢慢便留了疤痕,她也曾问闻景礼是否要医好这疤,他却说这样才能时刻提醒他来自大楚的仇恨,何况容颜本就不足为道,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丑是美。
“国师不论如何,都是流月心中的完人。”
闻景礼对着铜镜看了半晌,“你去拿朱颜草来。”
“这疤痕已有许久,若用朱颜草,恐怕得先将疤痕上的肉去掉才是。”
闻景礼淡淡道,“那便去。”
见他决意,温流月神色复杂,只能低头应声,“是。”
朱颜草能够祛疤,可闻景礼等不及血肉重新长出,于是又让医师加了另一味药草,虽可快速痊愈,可承受的痛苦也相当难忍。
三日后再见到薛琅时,薛琅连他都忘记了,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所有人的记忆。
初见到闻景礼,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谁。”
闻景礼一怔,仿佛真的回到了二人的初识,这一回不带任何阴谋算计。
“我叫闻景礼,”他很快展露笑颜,伸手去碰他的手,“是你的夫主。”
薛琅错愕地瞪着他,又再次打量了他,只是这回瞧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闻景礼生的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尤其那张脸,当真是远山不及他眉眼,万物绝色具敛其中,倒是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
“可我们不都是男子吗。”
“男子与男子也可以成亲。”
在薛琅犹豫不决之时,他忽然握住他的手,“先前你去山上采草药,不慎滚落山坡撞到了头,已经昏迷了多日。为夫担心不已,好在今日醒来,医师说了,不记得事是颅中尚存积血,等化开便好了。”
薛琅心中虽觉怪异,却又不知是哪里怪。
此人瞧着倒很是真诚,不如就先留下来看看。
那日后,闻景礼当真待他极好,每日都带他去划船踏青看灯会,像其他妻主一样给自己的主君买许多吃的玩的。
只是他也隐隐察觉到自己这位“夫主”似乎在做一些隐秘之事,于是他偷偷去问温流月。
“闻景礼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啊。”
院中栽种了许多紫藤萝,闻景礼还亲手给薛琅做了个秋千,这会儿紫藤萝长成了,一簇簇地爬上秋千吊下来,薛琅双手放在腿上,也不荡起来,脚尖脚跟来回交替,就这么轻轻悠着。
“国师做的自然是大事。”
这人失了记忆后,性子倒是变得十分乖巧,再不像先前那样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且待周遭人都极好,是以温流月也愿意同他多说几句话。
薛琅知晓闻景礼是国师,可这国师名头到底有多大能耐他就不懂了。
“是不是很危险?”
“国师神通广大,自然不惧任何危险。”
“闻景礼不告诉我,但我心中却是知道的,他每日回来后的味道都各不相同,前日是金茶,昨日是白鹭,产金茶的地方无非就宜长,丰白两地,而白鹭只有桐东城有,这些地方都相去甚远,他一个国师这般往返奔波,只能是为了笼络人心。”
秋千慢慢停下,薛琅抬起头来,漆黑双目泛着莹莹光辉,“他想夺位,是吗。”
温流月正在给紫藤萝浇水,闻言顿了顿。
“看来是了。”
薛琅重新晃起了秋千,眼底并无半分担忧。
闻景礼对他好,他都知道,可也不知是否因失去记忆的缘故,他对闻景礼,似乎只是心存感激,只是虽无情爱,但靠着恩情,他也可以与闻景礼一同走下去。
春雨连绵,莺鸟啼鸣。
温流月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朦胧,语气有些懊恼,“怎么偏这时下了雨。”
马车内,薛琅抱着刚买回来的核桃酥,一口一个吃得飞快。
“你不是说要留给国师大人吗。”
薛琅半边脸颊还鼓着,忙又塞了一颗进嘴里,将盖子盖好,拍拍,含糊道,“不吃了。”
到了国师府,温流月撑开伞下去,车夫披着蓑衣将马车上的矮脚凳放下来。
薛琅出来时,温流月将点心盒子接过来,又踮着脚为他撑伞。
只是刚下来,她就瞧见府门边上立着一个人。
那人撑着伞站在石阶下,身形欣长,白袍青衣如松柏之姿,清冷如水中泠月,远远瞧着便与旁人与众不同。
雨势渐大,若薛琅染了风寒,恐怕国师回来又要怪罪,她收回目光,匆匆往里走去。
那人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望向这边,但直至擦身而过时才出了声。
如珠玑落玉盘之声。
“兰玉。”
薛琅站住脚,转头去看。
雨中的人微微抬起伞,露出那张谪仙面孔,清疏俊朗,双目虽盛着辉光,却有些说不出的暗淡。
就在薛琅刚要开口时,那人忽然丢了伞,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沈云鹤隐姓埋名,一路舟车劳顿才到了此处,期间他给闻景礼传来的信没有收到一封回信,他隐隐担心薛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风尘仆仆赶来,却刚好在此处撞上。
看到薛琅没事,他提了许久的心便放了下来。
薛琅将他推开,沈云鹤身上顷刻被打湿,他知道自己如今没了利用价值,恐怕薛琅早已腻烦了他,将他推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在歧舌,过得可还好?”
薛琅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神色间并无沈云鹤预料中的不耐和厌恶,反而用一种颇为友善的陌生语气道,“你……认得我?”
为了月底完结而疯狂赶进度的我真是狼狈!!
见沈云鹤浑身都要湿透了,薛琅便让他去府上换身衣裳再谈。
半个时辰后,薛琅抬头看向门口,不动声色地盯着沈云鹤踏进门槛坐在了椅子上。一举一动皆为世家风范,想必出身不凡。只是眼神似乎不太好,进门时脚步顿了许久。
他垂下眼帘,喝了口蜂蜜茶,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抬头对上那自踏进门便落在自己身上的火热视线。
“敢问公子从何处来,怎么称呼。”
沈云鹤已经从下人口中将事情始末捋了个大致,知晓薛琅是出了变故才失了记忆。
他袖下克制着握紧了双手,将薛琅上下看了个透,知道闻景礼并未亏待他,便放下了心。
“我从楚国来,姓沈名云鹤,字之清,兰玉还记得吗。”
“沈云鹤?”
薛琅眉心轻轻一蹙,顶着沈云鹤过分直白的目光道,“抱歉,我并无印象。”
好半晌沈云鹤才点点头,攥紧的手心慢慢松了。
这般也好,能重新来过,对薛琅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阵风雨吹开了窗,薛琅走过去关,伸手时衣袖落到手肘,沈云鹤看到他手腕上带着的镯子。
他忽而站了起来。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镯子,薛琅抬手晃了晃道,“在看这个?”
他一边去摸一边道,“阿礼说是我先前喜欢买了戴着玩的,你若瞧得上眼,我去问问他自何处买的。”
沈云鹤收回视线,眼前骤然又暗了暗,他扶住椅子,嘴角弯出笑意,“不用,不用麻烦了。”
“你既认得我,想必也知道我先前的事。”
话音未落,他忽而感觉到胸口窜上来一股剧烈的痛意,疼得他呼吸一滞,当即跪了下去,只是没有磕到地板上,倒是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兰玉!”沈云鹤那张谪仙面孔露出罕见的慌张。“兰玉,你的药呢。”
毒发作极快,薛琅已经几乎没了意识,沈云鹤忙从自己怀中拿出谢承誉给他的药,倒出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疼痛暂缓,薛琅神色怔怔,身体还残留着方才可怖的痛感。
“兰玉,你怎么样?兰玉?”
薛琅拽着他的衣袖,趴在他臂弯中,并未意识到这是多么近的距离,眼睛轻轻一眨,泪珠便滚了下来,长睫被打湿,沈云鹤被烫的缩了下手。
他轻轻拭去薛琅的泪,却猛地被人抓住手。
薛琅抬眼,直直盯着他,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水,“我中的什么毒,如何中的。”
他如今忘却前尘,身上竖的刺尽数收了回去,沈云鹤避重就轻地捡了他曾经的事说,薛琅将信将疑。
他与闻景礼说的全然不同,但这沈云鹤也并不可信。
手上一空,刚刚的药瓶被薛琅拿在手上,他轻轻一晃,皱了皱鼻子,一边收起来一边道,“太少了,这个药不能多拿一些吗。”
“他一次制不出这么多。”
薛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些吃完了,我还要回大楚寻他。”
“兰玉不必忧心,再给他些时间,这毒定能解掉。”
薛琅只是失忆,又不傻。这人若肯真心为自己解毒,恐怕当日便不会下毒了。
他从沈云鹤怀中起身,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你可否同我说说先前的事。”
即便知道他是在套话,沈云鹤也舍不得拒绝。
二人这一说,便说了两个时辰。
直至闻景礼回来,薛琅瞧见他,登时跑过去,将只剩下最后一块点心的盒子递给他,“我特意去给你买的。”
闻景礼捏住他鼻子,“这么轻,是不是自己又吃光了。”
薛琅把自己鼻子拽出来,有些不悦地瞪着他,“明明留了一块,不吃还我。”
那盒子被抢过去,闻景礼手快地掀开,从里头将最后一块拿了出来,“原来还真给我剩了。”
望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沈云鹤面上的神情渐渐淡下去,努力眯起眼想要看轻些,可越想看,视线就越模糊。
这时闻景礼才终于偏过头,好似头一回见到沈云鹤似的,“之清?”
薛琅自他身后探头出来,“你也认识他。”
说的太久,他面色浮出一丝倦怠,闻景礼便让他回去休息。
走之前薛琅回过头,对沈云鹤道,“国师府很大,你便在此处住下吧。”
沈云鹤轻轻点头,“好。”
待他离开,沈云鹤的笑意便淡了些许。
闻景礼走到主位坐下,拿了薛琅刚刚用的茶杯啜了一口,继而抬眼道,“没想到之清能寻到此处。”
“殿下,”沈云鹤衣衫清冷,眸色如皎洁寒月,不复一贯的温和,“还是应称你声国师。”
“叫国师吧,毕竟你脚下的土还是岐舌。”
仿佛头一遭看清这人一般,沈云鹤这才将所有事串了起来,惊觉闻景礼从岐舌远道而来,给自己布下一张网,只为将薛琅捏在手中。那一封封没有回应的传书,想必也是闻景礼有意不回。
如今这般说辞,便是要将先前为大楚太子的一切尽数抛弃。历经那样的事,沈云鹤不怪他做此选择,可他不该扯上薛琅。
“你留他在身边,是为报复。”
闻景礼不语。
沈云鹤上前一步,“他只是想活下去,闻景晔逼宫时他并未参与。”
闻景礼弯唇轻笑,“我怎会亏待自己的主君,若我有心报复,他如今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你面前吗。”
原来他对薛琅的情意,即使经历了生死和背叛,也从未磨灭过。
“若你还顾念着当年的半点情谊,便放他离开。”
毕竟自小一起长大,不光沈云鹤了解他,他也清楚沈云鹤的脾气秉性。
他站起身来,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京城无数名门贵女你看不上,怎么偏偏相中了兰玉。他有什么本事引的你沈云鹤神魂颠倒。”
他压低声音,凑到沈云鹤耳边,“难不成是帐中功夫令你沉迷?”
沈云鹤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至极的脸,他的神情是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或许于芸芸众生中曾瞧见过,但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出现在闻景礼的脸上。
他闭了闭眼,平心静气道,“他如今肯留在这里,无非是忘却了前事,若他有朝一日想起来呢。”
“他若想起来,你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
他转过身,嘴角笑意森冷,“他至今都以为是你将他送到我手里来的。”
沈云鹤脸色变得苍白了些。
搭上一条命换来的,原来也不过是将人从龙潭送至虎穴。
他打量着沈云鹤过于纤瘦的身体,默然片刻道,“以闻景晔的性子,你还能活下来实属不易,若你想留下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为你安排在岐舌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