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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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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啊……
这样的话,还不如迎难而上,在阿畴这里讨个好。
她这么想着时,阿畴却突然停下脚步,就那么侧首看着她。
希锦微怔:“嗯?”
阿畴抿唇,静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希锦:“干嘛?”
看得人怪心慌的,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阿畴却抬起手来,修长的指尖落在希锦发上。
希锦不懂:“?”
阿畴的指拈下一片淡淡的黄。
那是一片花瓣,精巧细致,光滑细软,散发着淡淡清香。
阿畴望着希锦,轻笑了下,却是道:“这个落你发上,我帮你拿下来。”
希锦:“……”
笑得倒是挺好看的。
***************
汝城那里来信了,是族长写来的,希锦打开后,从里面掉出来一片花叶,是琼花做成的干花。
那干花,说是片其实并不恰当,这琼花是一簇簇的,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圈,其间簇拥着一团珍珠般的小花儿,如今是正簇取了来,制成干花,并封在了花笺中,那花纵然制成干花,但依然洁白如玉,上面隐隐有花香四溢,倒是精美得很。
希锦一看便知,这是二伯养着的那盆琼花。
当时二伯是要送到她那里给她,她没要,这二伯到底是让人做成了干花,又让族长寄过来。
她不免叹息,想起往日种种。
人这辈子其实怎么都是活,在汝城宁家后宅里妯娌娘子家长里短是活,跑到皇城来谋取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享受着万人奉承也是活,后一种终究更舒坦啊。
亲朋的这用心,别管虚情假意,这怎么看着怎么舒心。
她享受着这琼花的雪白干花,到底是收起来,夹在了妆匣中好生放着,每日看看,也觉得心情好呢。
之后她才拿起信来看,这信是族长写的,里面提到了族中种种,又说已经收到皇太孙殿下的信,族长几位年轻后辈要筹备着进京了,一切都遵从皇太孙殿下的意思,还说起二伯娘以及其它几位族长长辈也要跟着进京,帮着料理诸般后宅事,下面说起种种安排。
宁家在皇城曾经置办过宅院,只是如今久不住人了,到了皇城后也要收拾收拾,到时候先住那里。
至于皇城的买卖,以后也要做起来了。
族长还提起希锦家的掌柜,那洛掌柜自然要跟着进京,除此之外,还挑选了几个能干的伙计,都会随着一起来。
希锦见着这情景,倒是觉得还算妥帖。
宁家人会过来一些,族中出钱,会安置在宁家以前置办的宅院中,传出去也不至于说她母族是来打秋风的,不过在家中诸位郎君前途上,阿畴肯定会不着痕迹地帮衬着。
她再次将这前前后后盘算了一番,越发感觉到了自己距离这皇城的中枢更近了一些,会感觉真真切切地,以后自己的人生是改变了的,甚至可以说是把整个宁家都改变门庭了。
不说阿畴那里是有意帮衬着的,就是官家那里,显然也有意提拔。
官家做出这种考量,估计是为了阿畴着想,阿畴如今真正能倚重的只有陆简,但陆简那性子看着不阴不阳的,也是势单力薄。
所以以后阿畴若要坐稳那个位置,必须培养自己的嫡系心腹,而自己作为正妃,自己的母族,阿畴的妻舅等,便是最可以提拔扶持的了。
这种既不会威胁到阿畴的帝位,又会一心帮衬倚靠着阿畴。
当然了,从自己角度,其实这样也是好的。
宁家的诸位郎君自然是存着私心,想沾一些好处,但有族长管束着,必是要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若想谋个长远,便必须依附着自己,自己的位置坐得稳,宁家才能长治久安。
从这点来说,他们必须为自己着想,帮衬着自己。
希锦如此想来想去,也是叹息。
她原本不过是宁城后宅小娘子,便是看看戏文话本,也觉得那些遥远得很,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竟然登上了戏台,少不得多想想了。
她又继续往下看,族长那封信中却是提到了希钰,说希钰也要跟着来皇城。
原来自从希锦来到皇城后,希钰闹腾着,怎么也要退亲,费了不知道多少周折,总算是退亲了。
退亲后,族长其实是有些觉得没脸,宁家在汝城是大户了,做事是有些讲究的。
希钰和人家订亲,如今宁家出了贵人,仿佛要发达了。
结果这还没发达呢,就开始要悔婚,倒是有些嫌贫爱富的意思,总归不太妥当。
所以这次希钰要跟着过去皇城,也就随她了,盼着她能在皇城找门亲事,就不要回去汝城了。
希锦看着这个,都是没意外,希钰本来就看不上她那门亲,她才不甘心嫁,少不得闹。
而这个时候,宁四郎也传来消息,说是邀请了霍二郎上门,到时候会过来拜访。
希锦听此,也就不多问,只说让宁四郎和阿畴提吧,宁四郎顿时心领神会。
毕竟霍二郎当年和希锦订过亲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希锦如今位置尊贵,自然不能再和霍二郎有什么牵扯了。
阿畴听得这消息,倒是也没什么大反应,只说让命底下人采买食材,仔细筹备,招待霍家二郎的。
希锦听了,其实心里也是喜欢的,毕竟都是老乡,打小一起长大的,如今在这燕京城繁华之地,也能有个照应。
当然了,她面上不显,阿畴这个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小心得很,谁知道他干嘛非要提拔霍二郎呢。
她只能装傻,随他吧,反正她是不知的,和她无关!
于是这几日,她反而约了莫三娘还有嘉福帝姬,一起看看蹴鞠,赏赏花景。
要说这皇城中的贵女到底是有许多情趣,比她昔日在宁城的日子更为悠闲有趣,譬如去那北山子茶坊夜游吃茶,去那瓦舍勾栏听那新编的戏文杂耍,去那郊野踏春放风筝斗百草,或者聚在谁家,一起吃茶投壶,总之锦衣玉食,有着说不清的乐子。
这其中,希锦发现,陈宛儿也慢慢融入其中,总之偶尔玩耍时,也都会叫着她。
纵然众人多少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她爹那里到底身份不同,在这皇城里贵女之间的交际其实还是看门第,看家中父兄的身份。
陈尚书身份摆那里,陈宛儿到底在这交际圈子中有一席之地。
到了这一日,因是东岳天齐仁圣帝的圣诞,这是掌管天下人生死的神,在各处都有行宫供奉香火,燕京城也有三处行宫,一到了仲春下旬开始,燕京城百姓便报祭神灵,许愿祈福,有那进献信香的,有那为带枷重囚犯积德消业的,也有各商行铺户用异果名花来呈献以求一个财源广进的。
莫妃娘娘提起来,说是今年官家在圣君行宫设置了道场斋蘸用于祈福,声势浩荡,场面宏大,内外命妇并各家小娘子估计都要过去看看。
希锦听着自然也觉得有趣,往年她在汝城,虽也有行宫,但那行宫到底是狭小,并不若皇城这般盛大,倒是正好看看热闹。
阿畴听闻,正好这几日得闲,便说要陪着希锦一起过去。
希锦道:“如今认识了几位姐妹,本说要一起去的。”
阿畴挑眉:“嗯?认识了姐妹,倒是把我扔到一旁?”
希锦便笑,揽着他的胳膊道:“说好了要一起吃茶的!”
阿畴道:“之前便说好,等来了燕京城,带着你去郊野逛逛,踏青赏春,只是到底太忙了,竟没顾上,这几日我正好有空闲,陪着你去郊野,住在我们在郊野的庄子中,那庄子距离圣帝行宫倒是不远,我先把你送过去,你自陪着姐妹玩耍,我带着芒儿在庄子骑马,等你玩过了,便过去庄子找我们?”
希锦听着自然感觉极好,其实她倒是想学学骑马呢,到时候可以让阿畴教自己。
她看到燕京城有些娘子会蹴鞠,也会学骑马,这里市井间的风气其实比汝城来得更开明呢。
于是到了这一日,希锦命人置办了各样异果,又购置了彩画钱幡,过去行宫祈福。
而阿畴早早准备了厌翟车,因如今希锦身份不同了,又是公开出行,那厌翟车自然不同以往,那车设有紫色团盖和帐幕遮挡,并有翟羽以及彩色丝帛,看上去华丽异常。
待到上了那车,入眼雕纹都是龙螭,又见横辕上有香柜,并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
这还是希锦头一次乘坐这厌翟车,难免好奇打量,芒儿也东看西看,这么看着间,芒儿指着那马道:“马好看。”
希锦看过去,这马确实不一样,赤红色的骏马,脸上戴了铜面罩,头上插了翟羽,马前面还装扮了彩带结与胸铃,威武华丽。
她便觉有趣,不过又觉得太过高大:“那我们在庄子骑马,也是这样的马吗?”
阿畴道:“我让人调了御马,有矮小一些的,可以让你和芒儿骑。”
希锦和芒儿听着,自然都喜欢,满心期待。
骑马呢!
他们往日在汝城都没见过几匹马,马原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随便用的。
现在却能随意骑马了!
一家子这么说笑着,那厌翟车已经出了皇城,此时正是仲春时节,却见护城桥上游人来往如蚁,更有那彩船画舫穿梭于护城河上,夹杂了颜色鲜艳的旗伞、花篮、闹竿和鼓吹等,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越发感慨这皇城之繁华,远不是寻常地方所能比的。
厌翟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抵达了阿畴在郊野的庄子,因头一日阿畴已经吩咐过了,庄子自是早就打扫过,并有庄上奴仆管家前来迎接,希锦也很快安置妥当了。
之后阿畴带着芒儿过去骑马,希锦便出去圣君庙中和众贵女汇合,今日来的倒是齐全,几位帝姬,莫家的几位小娘子都在。
甚至连陈宛儿也在。
自从上次希锦和陈宛儿说开了,又狠狠给了陈宛儿一些没脸,这陈宛儿倒是消停了许久,听说不怎么出门了。
至于这次过来,还是因为这次的道场设斋祈福是由那陈尚书主办的,她爹在这里主持,掌管诸事,她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
这次过来,她倒是话多起来,还说大家若要吃用什么,尽管说一声,这边道场上下他们家来了许多人,尽管使用就是。
大家自然客气几声。
如今那陈尚书倒是很受官家倚重,大家犯不着得罪,是以明知道皇太孙妃娘娘和陈宛儿不和睦,也不好说太给陈宛儿脸色。
希锦自然也感觉出来了,这小娘子多少日不见了,如今倒是翘起了尾巴。
甚至陈宛儿见到她时,虽依然恭敬见礼,但那眼神中多少带着些淡漠。
反正彼此都挑明了的,就好歹装装样子,不至于当场给对方没脸罢了。
希锦心里也是暗笑。
心想这孩子是个傻的,怎么着自己也是储君妇,她爹陈尚书再是掌权,难道还真能另立山头博一个从龙之恩吗,如今官家意思明摆着,那韩相都不敢说什么,陈尚书更不能。
结果就这小娘子,她非看不惯自己,以后她还想讨什么好果子吃?
自己这是没和阿畴告状,若告状了,那后果——
想到这里,希锦都开始同情这傻孩子了。
而这时候,郊野春山如黛,日和风暖,更兼这人贺丰年,民乐雍熙,一眼看过去,那是看不到尽头的花团锦簇,众位小娘子一个个打扮得花红绿柳的,在奴仆丫鬟的簇拥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希锦因如今身份不同,倒是有许多小娘子上前,都想结交拉拢的,便是几位帝姬和她也都亲近。
事到如今,那什么齐云社蹴鞠,那各样诗社画社茶社,都恨不得把她拉进去呢。
这么说话间,因嘉福帝姬问起芒儿来,希锦便也照实说了,嘉福帝姬按照辈分,是阿畴庶出的姑母,便也直呼其名,道:“这我知道,那是三哥哥在外的庄子,如今给了畴儿,那庄子风景倒是好,有大风车,还有活泉,仿佛还养了一些灵鹊?”
她这一说,大家都觉有趣,于是大家说说笑笑起哄,希锦见此,也就没推脱,说一起过去庄子里游玩。
于是希锦便吩咐身边人,过去给庄子说一声,让提前准备,杀鸡宰羊,再弄些稀罕野味来招待客人。
大家说说笑笑时,那陈宛儿却道:“我晚间还得回去,到底是不便,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看过去。
希锦也看过去,却见那陈宛儿略低着头,抿着唇儿。
旁边几个小娘子,有那不知情的,便笑着道:“干嘛不去,既是太孙妃娘娘邀请,这天大的好事去哪里找,还不趁机过去瞧瞧!”
陈宛儿面上微红:“只怕是太过搅扰呢。”
希锦见此,心里好笑,想着她若真不去,直接不去就是了,却故意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
她要这面子,自己非不给。
于是她便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看旁边的山景,这圣君行宫处景色到底与别处不同,却见那亭馆飞檐隐于云深雾绕间,简直犹如仙境。
那陈宛儿显然想去,但又想让希锦开口,希锦偏偏不开口,她难免有些下了不台。
最后其他人多少感觉到不对了,看看希锦,看看陈宛儿,彼此面面相觑,渐渐不言语了。
倒是旁边的莫三娘子,看着这一幕,并不想得罪陈宛儿的。
当下她便笑着道:“罢了,既是都过去,那我们正好作伴,游玩一番,晚间一起回城,可别客气了,走吧走吧。”
希锦终于也点头:“说的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陈宛儿终于得了一个不怎么如意的台阶,也赶紧笑着道:“既如此,便随诸位姐姐一起过去看看。”
希锦听此,心里却想着,阿畴也在庄子,这陈宛儿怕不是要整出什么么蛾子?
她若安分也就罢了,她若不安分,自己倒不如干脆给她下个绊子,拿捏住她,不但不让她作妖,到时候还得让她忌惮。
下绊子……
想到这里,希锦往日看过的那些话本,以及昔日自己娘写下的锦书,全都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

其实希锦对于陈宛儿倒是也没那么反感,毕竟对她没什么影响。
至于之前朝中一些传闻,关于官家要赐婚皇太孙和陈尚书家小娘子的传闻,也随着希锦被封正妃而烟消云散了。
现如今皇太孙只是储君,还未曾到那个位置,既如此,陈尚书家小娘子的身份就不适合过去当郡夫人,郡夫人三个字虽带了夫人二字,但终究是妾,对于陈尚书家小娘子有些屈就了,是以谁也不会多想了。
所以希锦对于陈宛儿其实更多是抱着看戏的想法,当然了,也想着,她若再这么纠缠不休,还不如给她来一个大的,一劳永逸,让她这辈子不要惦记什么了。
因为这些想法,上了马车后,希锦也就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番。
之前没细看,如今仔细看,却见这陈宛儿描眉画目,敷粉抹脂的,明显比往日更添几分动人,甚至就连那衣裙,都略收紧几分,那衣裙裹着身子,露出婀娜身段来。
众人其实都打扮了,但可以感觉到,这陈宛儿打扮得格外出挑。
她这么看着的时候,恰好看到陈宛儿也在看向她这里。
四目相对间,希锦便道:“宛儿妹妹,怎么感觉你像是有些心事?”
那陈宛儿忙道:“娘娘说哪里话,没什么心事,只是想着过去庄子上,到底是给娘娘添乱,不胜惶恐。”
她这么微低着头,咬着唇,看上去柔弱无辜,倒是惹人怜惜,竟有几分楚楚动人。
希锦见此,倒是意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这是看了什么话本子,还是得了什么指教,倒是装扮得一副好模样。
彼此早就挑明了的,她倒是很会演戏。
不过管她呢。
她自己不死心,非要肖想不该想的,她自然迎头痛击。
而此时的陈宛儿,微侧首,不着痕迹地看着希锦,其实心里也是酸涩。
她早就打听到那皇太孙殿下要陪着妻儿过去庄子,想着兴许有机会能遇到他,一早起来仔细梳妆打扮,甚至特意穿了和当年一样颜色的碧水连天衣裙,是想让那皇太孙忆起曾经。
若是他记起来,依然拒绝自己,那她自然无话可说。
不然终究意难平。
只是如今,她看着一旁这所谓的皇太孙妃。
从她的角度看,希锦乌眸丹唇,肌肤莹白,墨色长发挽成偏云髻,倒是衬得那修长的颈子线条优美柔婉,不像是商贾出身的小娘子,倒像是钟鸣鼎食之家金汤玉汁滋养出来的。
阳光洒落,一眼往去,希锦那肌肤就是明晃晃的白,不加掩饰的艳,远远一看便明媚胜雪,看得人挪不开眼。
她又生得弱骨纤形,雪肤薄如透明,整个人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精致感,就像是细细打磨的玉片儿,看到后便恨不得据为己有。
陈宛儿想到自己的心思,咬了咬唇,就很无奈很无奈。
她想,如果眼前小娘子不是恰好就当了皇太孙殿下的正妻,她是可以和这个人结交的。
若她只是郡夫人,自己去当皇太孙妃,也是愿意宽容地善待她。
可现在却不行,她不会容忍自己。
这是一个并不宽容的妒妇。
她收回眼来,想起自己临出发前仔细梳妆,对着铜镜抹粉的样子,实在是可笑至极。
希锦的肌肤莹白,她自然明白,这万万不是敷的粉,这就是希锦本来的肌肤。
这样的容貌世间有几人?
她心里发堵,只好勉强忍下。
想着到底是要试试,问问那殿下,可记得当初。
希锦哪里知道这陈宛儿心思,她此时正欣赏着窗外风景,又和其他小娘子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很快这车马抵达庄子,早有庄子奴仆前来迎接,一行人下了马车,过去庄子中。
初来乍到,众人不免竟然,这边庄子果然和别家不同,却见
水木明瑟,花草葳蕤,在那碧梧翠柳间,却见翠阁红亭点缀,又有栏槛在其间若隐若现。
众位小娘子在管家奴仆的接应下,入了庄子,各自安置,先行沐浴,稍事休息,便被迎到了临湖水榭,那水榭为青竹所造,设了小栏,一旁堆彻了太湖石,石上有一老杏横卧,恰好在那湖水上,此时杏花开得娇艳,映衬着那湖水,花团锦簇间,娇媚惹人。
早有仆人在那罗幔绮窗旁设置了琉璃屏风,挡了帷幔,并安置了茶座,于是大家伙便坐在那水榭旁的凉亭处,吃茶赏景,看那庭宇萧疏,看那远山逶迤。
这时候,阿畴带着芒儿也过来了,众人纷纷上前拜见。
希锦留意看过去,那陈宛儿虽故作自然,不过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是骗不了人。
希锦不免叹息,这竟是个痴情的,一心惦记着阿畴。
自己已经占据了正妻的位置,官家那里的意思明摆着,她便是再鼓捣,能得个什么,妾?
便是皇妾,那也是妾,何必呢,就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阿畴给她下迷魂汤了吗?
说话间,因提起晌午要在这里用膳,恰有些新鲜的獐子肉,便说让厨下料理,给大家伙烤着吃,众人自然兴趣盎然。
阿畴也就先行离开,让这些娘子们自己玩耍,他倒是带着芒儿去那边卷棚看看风车和水,等晌午过后便要骑马玩耍了。
一时众位娘子聚在那湖边,或者赏花赏景,或者看那回廊幽阁,当然也有眼巴巴望着那獐子肉准备取火的,这是馋嘴想吃的。
众位娘子每个都是打扮得窈窕娇美,在那水榭间说笑嬉戏。
陈宛儿也和大家说笑着,不过说笑间,她一直留心着那边皇太孙殿下的动静。
皇太孙殿下今日穿了紫绣团龙云圆领箭袖袍,淡金花纹沿边,墨发以玉冠束起。
只看背影,那提拔身形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只看得人心生敬仰,想着这不愧是皇室贵胄的风范。
不过此时此刻,他手里正牵着一个两三岁小童,那小童生得娇憨可人,正笑着说什么,眉飞色舞的。
薜荔和女萝掩映间,皇太孙殿下微弯着腰,正侧首认真听着。
陈宛儿看着皇太孙的侧脸,过于俊美的面容冷淡无波,不过她却感觉到了这郎君面对自己亲生血脉时的耐心和温柔。
一时心中酸痛不已。
如果不是当年那一桩皇室血案,如果不是那商贾女竟生得如此貌美,又何至于让那商贾女孕育了皇太孙殿下的血脉!
她捂着酸涩的心口,就这么看着,看着皇太孙殿下此时罕见的耐心和温柔,回忆着当年他劝慰自己的言语,心中不免恍惚,竟觉得梦回昔日。
就在这时,她便看到,那皇太孙殿俯首下来,似乎和那殿下说了一声什么,于是小殿下手中便捏着纸鸢往前跑。
春日的阳光和煦,皇太孙殿下逆着光,她只觉那郎君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犹如神祇下凡,她心神恍惚,一时死死咬着唇,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迈步,往前走。
或许是这脚步声惊动了那皇太孙殿下,于是她便看到,皇太孙殿下侧首看过来。
那双犹如点墨一般的眸子就这么望向了自己。
陈宛儿只觉浑身紧绷,心尖颤抖。
她怔怔地看着皇太孙殿下,到底一步步走上前,走到了皇太孙殿下面前。
此时风吹薜荔,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清爽,她仰脸看着这皇太孙殿下,到底是道:“殿下。”
声音哀婉,其中承载了许多愁苦,这是她哭思十几年的痛。
阿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陈宛儿,便将视线收回:“陈家娘子,有什么事吗?”
说着这话时,他看向不远处,芒儿正牵着那纸鸢,欢快地往前跑,稚气的笑声洒落在草地上。
陈宛儿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和殿下说句话而已。”
阿畴眉梢便有了凉意:“哦,既无事,那恕不奉陪。”
说完,撩袍便要过去芒儿身边。
陈宛儿好不容易得了和他说话的机会,自然不能让他离开,当即连忙喊住他:“殿下留步。”
而就在此时,希锦正忙着招待众位宝眷,毕竟在场都是小娘子,又要烤那獐子肉,又要说笑,还要赏景,这附近还临着湖水,生怕有个万一,她作为太孙妃,又是主人家,自然得尽好职责。
谁知道这时,旁边一小娘子却突然扯了扯她衣袖,低声和她说了几句。
希锦神情微变,当即把手边事情交待给身边人,她自己快步转过去那曲廊,待走到尽头,隔着那一丛丛的薜荔和女萝,希锦一眼看到了陈宛儿。
很明显阿畴要离开,陈宛儿想喊住他。
希锦便道:“陈家小娘子!”
那陈宛儿正咬着唇要追阿畴,突然间就听到脚步声,之后看到了希锦,当下便花容失色。
希锦见此,冷笑一声:“陈家小娘子,我们都在那里烤肉赏景的,倒是有趣,怎么就独独你跑来这里,倒是和我家夫君说话,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竟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陈宛儿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什么。
她心里还满是往年种种,根本没想到希锦突然出现了。
希锦看了眼阿畴,也是没好气:“还有你,阿畴,你竟然在这里和人家小娘子唧唧我我?你是不是早就想娶一个小的在家里?亏我当你是个人,今天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
阿畴:“别瞎说,我都没理她。”
希锦磨牙:“是吗?”
阿畴:“你觉得我能看上她吗?”
希锦:“这——”
她看了一眼陈宛儿,陈宛儿正微张着唇,惊诧地看着阿畴。
希锦道:“她不如我美,是不是?”
阿畴肯定地道:“不如你美,差远了,才学,相貌,性情,没有半分能比得上你。”
陈宛儿一怔,之后伤心欲绝。
他竟这么说!
希锦:“这就是了。”
她望向那陈宛儿:“宛儿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夫君说话比较直接,没办法,他说话直,他只会说实话。”
陈宛儿:“……”
她两手颤抖,几乎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皇太孙殿下。
她不要情面,什么都顾不得,只为了寻得一个机会,要让他想起曾经。
可她都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这么羞辱自己!
他故意的,就是故意羞辱自己!
这时候,阿畴已经不再理会陈宛儿,握着希锦的手:“走,过去看芒儿放纸鸢。”
这时候,芒儿已经在那里笑着喊爹爹娘娘了。
希锦却道:“且慢,我还有话要和陈家小娘子说呢,你先过去。”
阿畴挑眉。
希锦推他:“去吧去吧。”
阿畴:“好。”
陈宛儿在,但是他倒是不怕希锦吃亏的。
一时阿畴过去找芒儿了,希锦便笑看向那陈宛儿:“宛儿妹妹,你说你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聊聊吧?”
陈宛儿惊慌失措,攥着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希锦直接逼问:“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惦记着他,一心想和他苟合,所以故意接近我,对我施以恩惠,藉故和我交好,其实要和殿下成双成对,幽会于这荒野中?”
陈宛儿忙辩解:“姐姐,我只是和殿下说几句话,万没有别的心思,姐姐不必误会!”
她只是都想找机会,告诉殿下,她就是那个当年他送了猫儿石的小娘子!
结果却一直不曾有机会。
不说明白,她怎么甘心!
希锦好笑:“我可当不起你尚书千金一句姐姐,喊着姐姐,其实是想和我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吧?我告诉你,这是做梦呢,别说我现在还在这里,就是我下堂了,也轮不到你,我是不会让你占我这个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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