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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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是储君的寝宫,之前老皇帝在,储君的寝宫到底要避锋芒。
希锦其实根本没什么想法,她便好奇:“那里觉得我住哪儿好呢?”
阿畴抿唇笑了下,这让他越发温柔起来:“就住仁明殿吧。”
希锦想了想,她曾经路过那仁明宫,颇为恢弘华美,金钉朱户大门,镌镂了龙凤飞骧,光耀溢目。
当下颔首:“好,那就仁明宫。”
阿畴:“我想着,倒也不必大兴土木,只从内库拨出一些银子来,把仁明殿略做修缮,再改个名字吧。”
希锦:“改什么?”
阿畴:“凤栖宫,如何?”
希锦:“凤栖宫?”
阿畴解释道:“原本想以你的名字来命名,叫锦宫,不过以后宫人都要避你的讳,若叫锦宫,终究不便,便干脆叫凤栖宫吧。”
希锦便觉不错,笑道:“好!”
一时阿畴便又说起那凤栖宫该如何修缮,看希锦喜欢什么样的,希锦兴致勃勃,开始畅想起来。
阿畴看她眉眼间都是神采,道:“刚才看你蔫蔫的,仿佛怎么了,如今精神头倒是起来了。”
这么说了一番话,之前那些说不出的生疏感已经远去了。
希锦便毫不客气地揽住他颈子,笑着撒娇道:“刚才累了,你回来,我便不觉得累了。”
阿畴声音便格外温和:“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其中繁琐忙碌,自不必言。
希锦听着,顿了顿,才道:“其实也还好,只是——”
阿畴:“嗯?”
希锦想想自己那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想想那其中的忐忑不安,突然觉得委屈。
其实已经当了皇后,都已经欣喜若狂了,什么都可以弥补过来了,过去那点事根本没什么。
但是在阿畴面前,想起自己的揪心,她便突然委屈得不行了。
她唇儿竟无法控制地扁起来,眼泪也险些落下。
她努力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哭:“你出门在外,我都吓死了,后来,后来,突然进宫,我也害怕!”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阿畴已经抬手一拉,直接把她抱在了怀中。
希锦趴在他怀中,哇哇哇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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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许久,希锦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不过依然是啜泣的。
她抽抽噎噎地说话:“都要吓死了……”
那么委屈的声调,还有那哭红的眼睛,任凭谁看了不心疼?
阿畴搂着她,轻轻拍哄着:“没事,都过去了。”
希锦其实也觉得都过去了,犯不着再哭了,但她还是娇娇地哼了一声。
这是抗议,是宣示她在阿畴这里的地位,是要求被哄着。
阿畴俯首,用自己的鼻梁轻贴上她那哭红的鼻尖,道:“不哭了不哭了,以后便是皇后了,希锦要母仪天下的。”
母仪天下……
这句话顿时让希锦心底压抑着的喜欢释放出来。
她欢天喜地啊,兴奋异常啊,她是皇后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母仪天下的荣光,便差点被母仪天下的繁琐礼仪给压垮,现在一切过去了,她可以尽情享受了!
她那尚且含着泪的眼睛便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笑着看他:“嗯,当皇后了呢。”
皇后啊!
这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不是什么安人,这是皇后,天底下独一份的皇后!
她喜欢得简直要哭了:“我竟然当了皇后,真的当了皇后,我,我——”
这欢喜在心里压抑了太久,拚命忍着,不敢喜形于色,现在在阿畴面前,终于可以尽情宣泄品味了。
阿畴显然也是心情极好:“嗯,以后就是皇后娘娘了。”
希锦笑得不行了:“我看着很多人跪在我面前,当皇后真好!”
阿畴轻笑:“不过当皇后也会很辛苦。”
确实会很辛苦。
不说这些日子先帝驾崩,国丧期间皇后要带领内命妇操持诸般事宜,只说以后,春秋之季仲及圣节、郊祀以及诸般大庆,大小诸般宫宴,这些虽不需要皇后亲自过问,但都是要出席的。
眼下入了十月,孟冬时候,满城士庶都要出城祭扫,宗亲也要前去攒宫行朝陵礼,还要在上旬行孟冬朝飨礼,在宫中宴请百官并内外命妇。
希锦便笑道:“是很辛苦,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当当吧!”
阿畴便越发笑了,低头亲她,又将自己的脸紧贴着她。
他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希锦身上那馨香的气息。
其实当皇帝有什么好,并不好,他已经打定了终老汝城的心思,这一生,就当那昔日的皇太孙已经死了吧。
可是希锦想要,想要富贵,当然也是他自己瞒不住了,两相权衡之下,他到底走出汝城,来到皇城,为自己父亲讨回那曾经失去的。
如今他到底得到了,他的父亲当了十三年太子,未曾登上帝位,不过没关系,可以当太上皇了,可以追谥号。
这一路走来并不那么容易,不过他做到了。
还有那老人,他不在了,终于不在了。
心里自然是恨的,怎么会不恨,对自己翁翁的孺慕之心和对杀父仇人的痛恨,这两种情绪拉扯着,足以把他的心磋磨到粉碎!
只是他到底隐忍着,隐忍到这一日,自己终于掌控了一切,而那个老人也到底走到了这一生的尽头。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希锦,指尖开始发颤。
他想起在那幽暗的宫灯下,那个脸色灰败的老人,想起他那充满悔意的浑浊眼睛。
他后悔了,后悔了。
但是又能怎么样,他后悔了便能换回那失去的亲生儿子吗?
并不能,人死了就是死了。
那一刻,杀人诛心,他几乎在用毕生最是锐利的言语刺向他,让他痛,让他死不瞑目,让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背负着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痛。
阿畴埋首在希锦的颈窝中,身体因为紧绷而颤抖。
希锦自然感觉到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他的腰,抱住他精瘦的腰,在那龙涎香的气息中,紧紧贴着他。
这一刻,两个人气息交缠,肌肤相贴,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就这么安静地拥抱着。
过了很久,久到外面响起更鼓之声,阿畴才慢慢地动了下。
他抱着她,用有些异样的声音道:“其实没什么,这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老人已经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过去的恨,他不再去想,至于那父子亲情间的痛,他也不会去想。
他的父亲在那彻底的疯狂前曾经对他说,要好好活着。
他早就看开了,白云苍狗不过几十年,他要陪着妻儿,要好过这一生。
希锦勾着他的颈子,温柔地道:“对呢,我也这么觉得,反正他都没了,以后我们忘记他,最好是把这宫里修缮修缮,把过去的痕迹都清扫了,这是我们的皇宫了。”
把那狠心的老头子赶出去,以后没他什么事了!
阿畴:“嗯,把宫墙都粉刷一遍,再把各处都清扫了。”
还有朝中,朝中这些朝臣,不顺眼的,统统清理走。
当然这些并不着急,温水煮青蛙,他得慢慢来。
夫妻二人就这么搂着,说了好一番,低声商量着那内庭该如何修缮,便慢慢来了兴致。
就像是商量自家修宅院开铺子,这就很有兴味。
说话间,因阿畴提起以后诸般要操持的事,怕希锦辛苦,希锦便想起自己如今身上诸般疲乏。
她用脑袋顶着他的胸膛,有些撒娇地磨蹭着:“累死了,特别累,身上也没劲儿……”
她想了想,又说:“有点想吃东西了。”
阿畴听闻,道:“那想吃什么?”
希锦:“不知道,没食欲呢。”
阿畴便唤来宫娥,问起今日有什么新鲜的,宫娥回禀:“昨日封丘送来的蒲芹,才熬成碧涧羹。”
阿畴便命人奉上来。
原来那蒲芹是封丘送来的,封丘专有的,远近驰名。
碧涧羹是用蒲芹熬煮成的汤汁,汤汁清澄,香味怡人,颇为美味。
希锦多少有了些食欲,便用了半碗,阿畴也陪着用了。
谁知道刚用完,希锦突然难受,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阿畴见此,神情微变,忙抱住希锦。
希锦在他怀里,又是干呕又是咳的,折腾得眼泪都要落下来,待到终于平息,竟是喘息艰难。
她都要哭了:“总觉得难受。”
阿畴给她拍着背,哄着道:“乖,再忍忍,御医马上就到。”
希锦一头扎进他怀中:“要死了要死了!”
该不会她竟是没福气的,才当了皇后就要不久于人世吧?
阿畴:“别胡说。”
说话间,御医却是到了。
如今希锦身份尊贵,内庭中自然有些讲究的,那些宫娥们设了屏风,又落下了帷幄,有宫娥引领着将那医官过来为希锦诊脉,阿畴则从旁陪着。
那医官见天子在侧,自有些畏惧,越发谨慎,专心为希锦诊脉良久。
一时殿中寂静无声,一旁侍奉着的宫娥全都垂着眼睛,恭敬地等着。
过了半晌,那医官终于睁开眼睛,放开了诊脉的手。
早有宫娥上前,拿了锦帕来,细致地为希锦擦拭了腕部,并覆上薄锦,落好了帷幄。
医官迳自起身,先行告辞,绕过那屏风出去。
宫廷中的规矩,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可能榻旁说诊。
阿畴安抚地摸了摸希锦的发,也随着起身出去。
希锦难免有些提心,自己该不会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若是那样,亏大了呢。
而就在一旁偏殿,那医官恭敬地向阿畴道:“陛下,娘娘气血充盈,脉象圆滑,如同珠滚玉盘,往来流利,这是喜脉,以下官推测,娘娘已经怀孕两个月有余,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阿畴听闻,忙问:“娘娘这几日感觉身上疲乏,可是有碍?”
医官回道:“想必是怀孕之处,娘娘操劳过度,难免有些体力不支,仔细修养便是。”
阿畴听着,这才放心,当下重赏了那医官,并由内侍传讯至殿中省六尚局。
在内庭之中,皇后有孕,自是万千之喜,按照规矩,那御药和尚药局都要挑选精干,随时待命,其它各局诸如尚食,尚辇和尚衣等,也都要各司其职,在日常诸种细节中万千小心,仔细调理,以防不测。
他这里吩咐过后,才重新回来殿中。
撩开帷幄,就见希锦眼巴巴地等着呢。
他哑然失笑,撩袍坐下,低声道:“怪我。”
希锦狐疑:“你竟然还笑?你还笑!”
她这里都已经不舒服了,他还能笑出来。
阿畴却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喜欢地亲吻她脸颊:“你不是病了,是有了身孕。”
她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自己已经好久不曾来月信了。
只是因为阿畴出门在外,她心里惦记,后来又赶上老官家驾崩,忙忙碌碌更是没有多想,如今身上疲乏难受,不曾想竟是怀孕了。
她之前怀芒儿的时候,可不曾难受过,好吃好喝的,以至于并没有这种体会。
到底是这一胎遭遇了许多事,以至于疲乏起来了。
阿畴笑着道:“按照时间推断,应是我走之前,你便已经怀上。”
于是难免想起到底是哪一步,两个人到底年轻,每每夜晚间许多花样,有时候一夜三次都是有的,竟不知哪次便得了这s身孕。
他又想起这一段的种种,道:“这些日子,你为我担忧受惊,又操劳过度,委屈你了,如今大事已定,后宫诸事,你暂且放放,交给那莫太妃吧,你不必太操心,只安心养胎就是。”
老官家后宫已经没几个要紧妃嫔了,如今说得着的几个都已经各自封了太妃,其中自然是以莫太妃为首。
莫太妃之前算是帮衬了希锦的,阿畴自然也不会亏待,以后必是要提拔莫氏一族。
这莫太妃自己又无血脉,只能效忠于阿畴,且依附讨好于这新皇后,是以阿畴对此倒是放心,可以让莫太妃辅佐希锦。
希锦也觉得不错。
其实她觉得后宫诸事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好,不能大权旁落。
她相信阿畴,知道阿畴心里只惦记着自己,可阿畴如今是帝王,君王之贵,足以让天下勋贵拚命攀附,也自然会吸引一众小娘子目光。
况且他生得如此清雅俊美!
以后阿畴面临的种种诱惑自然多,人这一辈子那么长,心都会变的,是以握在手心里的才是最要紧的。
她得掌权,把控后宫,反正任何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要想着走后宫妃嫔这一条路子了。
而莫太妃,只要她别动心思送自家母族的小娘子进宫,那她就可以把莫太妃当做心腹。
当下她也就笑着应了:“之前我并不觉得疲惫,没有什么察觉,也就是这几日才觉得累了。”
阿畴:“还是要当心一些,殿中省六尚局会抽调精干之员,专门随时待命,帮你搭理膳食衣着,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希锦听着好奇,便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只要后宫女子怀孕,便会专门有这样的一组人马,负责料理各样琐碎,以确保皇嗣顺利诞下。
除此之外,那太医院的产科也会严阵以待,派出两位老御医,每日根据胎儿方位来描绘图谱,如此便能精准寻到那胎儿方位,并随时根据情况辅佐协助,或按摩推拿,或引导孕者做专门动作,以调整可能的胎儿错位等。
希锦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是惊讶不已:“竟是这般繁琐!”
她自然明白,民间女子孕育,有时候胎儿错位造成难产,几乎能要人命的,不曾想宫中御医竟然能做得如此周到。
不过略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宫中女子孕产,关系皇家血脉,不容忽视,自然需要一组人马随时待命,悉心照料。
她好奇问起来:“那生的时候,宫中可有妙法减缓疼痛?”
阿畴微抿唇:“这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他刚才知道的那些,还是因为他大概扫过六尚局职责,只是具体如何,他怎么可能知道。
希锦想想也是。
阿畴又安抚道:“不过没关系,马上宫中御医便过来了,问问便是。”
希锦:“嗯嗯嗯!”
这么说着话,果然那太医院并六尚局诸司使都匆忙赶来了,来了后,先跪下口称恭喜,之后才提起来这诸般安排。
事出突然,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这些在太医院并六尚局都是约定俗成的,当即举起奏册,将草拟的安排都奉给了阿畴。
阿畴接过来后,看了看,命人递给了内殿的希锦。
之后他便问起生产时减缓疼痛之法。
那医官恰是产科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了,听闻这个便道:“倒是有些法子,可以推拿按摩,也可以事先膳食调理,如此能减缓疼痛。”
说着,详细提起诸般措施,不过那老御医最后道:“皇后娘娘不是头胎了,娘娘曾经孕育了太子殿下,是以再行生产时,便不会像头胎那么艰难。”
阿畴听闻,却是蹙眉,追问道:“为何?”
老御医听着,微怔了下,一时看向左右。
这事太过隐私,涉及一些难言之语,虽是医者,但因那是尊贵之躯,却不可让外人听到。
阿畴明白,便摒退左右:“但说无妨。”
老御医便也不再避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好一番说。
阿畴听了,却是眉头紧皱:“宽松了,所以才不疼?”
老御医:“可以这么说,涉及到入盆早晚,韧带松弛以及产道宽松。”
阿畴沉默。
沉默半晌后,他再次问了一个问题。
老御医听着,皱眉,沉思片刻,道:“这个就不好说了。”
阿畴没再说什么,让那御医先下去了。
一时回到殿内,他便把那御医所言原原本本说给希锦。
希锦听着,颇为稀罕,自然问东问西的,阿畴少不得和她细讲。
然而他越讲,希锦便也是迷惑:“可是我们生芒儿前,我觉得你本钱好大,如今依然这么觉得,可见并无太大变化,那凭什么认为第二次生的时候便少受些痛楚?”
阿畴:“……”
他试探着说:“也许是我长大了?”
希锦额头抽了抽,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种话吗?”
阿畴略有些心虚:“兴许呢?”
希锦:“才不信你呢!瞎说!”
阿畴:“那就先不要想了,生产之前,那些御医都会提前做好筹备,为你调整膳食,推拿针灸,会助力生产。”
希锦:“嗯,也行。”
其实她也没太多担心,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况且现在有天底下最顶尖的御医以及各样人等伺候照料着随时待命,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一想也就放松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怀孕的喜悦。
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那岂不就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显然阿畴也感觉不错,眉眼间都透着愉悦:“这件事先不必外传,等过几天满了三个月,到时候外面知道了,估计各宗亲命妇都要进宫祝贺。”
希锦:“嗯嗯!我知道!”
这么说着,希锦突然想起来:“我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正好!”
阿畴:“嗯?”
希锦笑道:“如今你贵为天子,我也是皇后了,我现在想着我们的芒儿孤身一人,太过单薄,总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帮衬着。那一日你不在家,我入宫赴宴,碰到了舅父,心里就觉得安慰了许多,他到底是长辈,也是真心为你打算的。”
阿畴温和地看着她:“是,舅父待我们极好。”
希锦:“所以我确实想着,总该再要一个。只是现在先皇驾崩,接下来你我都要守孝的,守孝两个月这个事情又耽误下去了,现在这样岂不正好?”
她笑着道:“正好我养胎,你守孝,我们两不耽误。”
阿畴看着她那笑,静默片刻,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有个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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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希锦怀了身孕,阿畴自然万分珍重,不但挑选最精干各局人员随时听命伺候,悉心照料,还召见了宫中几位太妃,以莫太妃为首,负责宫中诸事,只是每日向希锦禀报就是。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召了希锦往日要好的,诸如莫家小娘子,以及其它几位宗室帝姬进宫,这样每日可以轮番陪着希锦,说笑逗闷,免得她在宫中无聊。
希锦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处处体贴,便也趁机提出,要求多购置一些话本子,她要看。
阿畴听了,却是毫不客气地拒绝:“若是看了,情不自禁怎么办?等你过了四个月,胎相安稳下来再说吧。”
希锦见他坚决,一时也是无奈,只好罢了。
好在宫中没有话本子,却有其他有趣玩乐,为了哄着希锦开心,阿畴命各样百戏每日轮着来,今日踢瓶弄碗,明日看那相扑,后日又来一个皮影戏,再不济还有教飞禽,并那踢弄等。
诸位帝姬如今是可着劲儿巴结希锦,更不要说莫家几位娘子,自然一个个都尽心尽力,处处逗着捧着哄着的,一切都为了希锦喜欢!
对此希锦自然喜欢,身子养得好,原来的疲乏也渐渐散去,面色反而比更为红润娇艳了。
这舒坦日子过得快,很快便进了十月,孟冬时节,按例上旬进行孟冬朝飨礼,百官与宰相入宫迎接皇上,希锦作为皇后也要随行。
希锦当了这皇后便怀了身子,诸事小心,并不敢轻易出面,如今过了三个月,这才正式露面。
她随着阿畴到了那去景灵宫,却见那殿中如巨椽一般的烛火彻底点燃着,肃穆威严的侍卫拱立在侧,入眼所见都是华炬金莲,更有教乐所伶工的奏乐萦绕耳边。
因阿畴体贴她怀着身孕,便省去了许多繁琐流程,只是诏令按照官序给诸位官员赐了花簪,那花簪多是珠翠花朵,众人纷纷簪在发间,看着倒是花团锦簇。
满场只有帝后是不簪花的,只是用了黄罗扇影花,坐在那辇车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繁花似锦的天街。
因是新帝,又因新后有喜,是以这次孟冬节赏赐比往常格外丰厚,便是寻常街市老百姓都得了洒下去的宫钱,众人欢呼不已,纷纷垫高脚尖要瞻仰天表。
希锦和阿畴坐在那辇车上,隔着那轻帷薄幄,望着那四周围,近处是身着锦袍戴了幞头簪赐花的禁军卫士,而远处隔着一层围子,则是那皇城的老百姓,那么多百姓,人头攒动,欢呼雀跃,一个个都是喜庆仰慕的。
希锦心里便不由生出一些异样的感慨来。
她以前不过是寻常商贾女,只想着爬到高处,荣华富贵,享受那从未享受过的,可是如今到了这个位置,俯瞰着这御街,看着那皇城的百姓,却又不免想多了。
她已经是天下人要仰脸瞻仰的一国之母了,难免就有些心思,开始觉得,或许真要母仪天下,或许身在其位,总归要做些什么吧。
这么想着间,她侧首看向一旁的阿畴。
白珠九旒之下,他正眼睑微垂,俯瞰着这满城繁华。
在华丽矜贵的帝王公服下,他鼻梁英挺,眉锋威严,清冷高远间,是无上的光华,是内敛的帝王之威。
这时候,阿畴突然抬眼,侧首看过来。
在那万人之上,两个人视线交汇。
希锦便抿唇轻笑了下,用几乎是唇语的声音道:“当皇上皇后了呢。”
很轻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阿畴原本略显清冷的眉眼便泛起笑,于是原本的威严便柔化了。
他抬起手,挽住她的,之后,略俯首过来,却是低声道:“我已夺得这偌大家产,希锦想好怎么做一个好东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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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这身子过了三个月后,诸事也就便利起来。
她如今当了皇后,这日子自是和往常不同,忙着掌管内庭,忙着学习各样礼仪,也忙着召见内外命妇入宫,好歹也拉拢拉拢人心。
一来二去的,她对于当皇后这事也娴熟起来。
她自己肚子渐渐大起来,不过并不觉得疲乏劳累,反而精神抖擞起来。
进了十一月后,便是仲冬时候,日晷渐长,天黑得早,也到了下雪时候了。
若是以往在汝城时,自然早早收拾妥当,在家里烤火舒坦,不怎么出门的,可现在当了皇后自然不如以前那么自在,倒是有许多事要忙碌。
这一日清晨鸡鸣时候,阿畴便早早召见了太史,太史观望云气占卜了吉祥,之后又要召见朝臣,朝臣行朝贺礼,并命宰执到郊外祭坛祭祀等等,好一番繁琐礼仪。
这些希锦倒是不必参与,不过因天冷,下雪,外面禀报说怕有那冻死在路边的穷困百姓,官服便免了三日的租屋钱。
希锦则以皇后之命,派了车马出去,设了大棚煮粥分发,以示抚恤。
她这么做,自然赢得百姓爱戴,一时也有内外命妇都有样学样,也跟着干,干完了自然过来宫中说道说道,有些讨巧的意思。
对此希锦自是不吝啬夸奖。
这大昭天下是自己夫婿的天下,以后继承这皇位的也是自己孩子,总之,自家的天下呢。
那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她是求之不得,各位愿意自己拿出钱粮来做好事,这就是为她的家业增砖添瓦的,当然必须赏!
反正宫里头的金钗银花多的是,也未必就有多金贵,赏一个出去,那内外命妇都当宝的。
这一日,恰好天降瑞雪,那嘉福帝姬和莫家几位娘子过来这里玩,希锦便干脆开筵饮宴,命人塑了雪狮,又装了雪山,一群人等在殿内赏雪吃茶,倒是惬意。
说话间自然提起如今燕京城的各样趣事,不知怎么,便说起陆简来。
嘉福帝姬听闻,笑道:“陆大将军如今和霍家小娘子那婚事,不是说差不多成了吗?”
希锦听着也是意外:“是吗?”
自打阿畴登基为帝,她身为皇后,自然有许多事要操办,以至于也没太留心这朝上的事,只知道阿畴登基后,陆简并不曾被擢升,听阿畴那意思是陆简自己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这位置便最适宜不过,不必太过招摇,阿畴只好想随他了。
至于别的,倒是没听说。
旁边莫三娘子抿唇轻笑:“好像是吧?”
话虽这么说,不过眼睛却是看着希锦的。
然而,希锦确实是不知道。
她大概猜出莫三娘子惦记着陆简,应该是喜欢得很。
虽然她不明白,陆简都三十好几了,比莫三娘子大十几岁,这有什么好惦记的。
只是陆简要和韩相家小娘子订亲的话,哪还有她莫三娘子什么事。
那陆简是铁石心肠的人,便是自己的婚事自然也要用到刀刃上,不会去娶一个已经不需要拉拢的莫家。
莫三娘子没有从希锦这里得到什么回应,显然也有些失望,勉强笑了几分,收回了目光。
希锦有些心疼,但也没法,便只做没看到罢了。
陆简那毕竟是她家夫婿的舅父,是她长辈,她就算和莫三娘子关系好,但也不可能对着长辈的婚事指指点点啊。
好在这时候,却听内侍来报,说是宫里头才送来的两只仙鹤,已经安置好了。
这仙鹤是专门驯养过的,就如同驯鸽子那般驯养,据说是驯得很通人性。
嘉福帝姬听了,很有些兴致:“仙鹤,是驯好的吗?”
希锦心里一动,却是想起昔日在那皇林苑。
当时阿畴以十八只仙鹤做配,围绕在她身边起舞,这事后来被宫廷画师画下来,传为美谈,甚至还有人以此吟诗作对。
如今自己已经贵为皇后,听说民间便有些传说,是关于自己如何凤翔九天,如何让仙鹤为之起舞的,总之传说很美。
如今阿畴竟然命人送了仙鹤来,好生养着,倒是成就一个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