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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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屠夫:“.....”
众人:“......”
这一起审讯就是好啊,一人撒谎,另一人立即就能打脸。
不?过张柳两人私底下还?好意思嘲讽别人,也?算是狗咬狗的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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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非白早知道这些人扛不住如今这局面下的?阶下囚处境, 以前她也说过一人?下狱跟一群人?下狱的审讯难度差距巨大。
自己可以惨,但见不得他人好。
铁屠夫没了辩驳的?余地,何况本来后面从儋州找当年参与此案的?官府中人?就可以佐证他的?身份。
所以他闭嘴了。
刑室内气氛一时死寂。
红花案当时可是震惊整个儋州。
连环杀手, 残忍奸杀女子?, 手段可怖,光记录在册的?女子?就有二?十七位,更别提其他疑似在案间发作却没法联系上的?可疑失踪案,那时铁岭六县家家户户有女儿或者妻子?貌美的?皆是惶恐不安,百姓闭门不出,流言蜚语鼎盛。
民?乱既邪生。
本来经过滇州瘟疫巫蛊之事平息的?xie教在儋州也有了冒头的?迹象,朝廷大为光火。
后来儋州各县府齐心,高?额悬赏, 又聘请民?间能人?异士, 集合全力,总算查出真?凶是铁屠夫,且设下陷阱将人?围困, 捕杀之下,那铁屠夫重伤垂死, 最终却是跳入河道中消失, 当时虽官府对外宣称此人?已死, 但民?间一直流传未找到尸身, 此人?早已逃之夭夭。
还好, 后面再未有红花案, 民?间才认为此人?真?的?已死, 民?怨平息。
没想到人?竟藏在阜城。
而且一藏就是几年。
“这案子?, 真?的?太大了。”张叔喃喃中想到了温县令,当即猜想老大人?一定发现了什么, 被?杀人?灭口了。
“你这恶鬼!”张叔对老县令感?情很?深,愤怒之下就要扑向铁屠夫,还好被?拦住了。
他如此激动,反衬罗非白淡然无比,踱步到座位前面,轻撩衣摆坐下。
一抬眼,铁屠夫的?丑陋脸庞跟张信礼的?英俊脸庞似乎有些重叠了似的?。
“本来可以翻看许多案宗,想必也能看出一些案子?——比如女子?失踪案,但最近几天太累,本官身子?骨也不太好,两位就不能体恤下本官辛劳,提前告知一些案情,免得本官今夜又得熬夜翻卷?”
铁屠夫恨不得吃了她,哪里?肯应声。
张信礼的?想法全在眼神里?,躲闪,又隐晦,既想挑衅罗非白,争个高?下,以雪前耻,但又怕越说越错,毕竟前面一些事已经佐证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何必犯蠢。
所以他坚决保持沉默。
张翼之这边倒是知无不言,“大人?,我知道他背后还有人?在儋州,虽然我没见?过,但柳瓮见?过啊,且都是柳瓮跟其派来阜城的?信人?传递消息的?。”
罗非白:“柳瓮没让你跟着?”
张翼之:“没,这老狗狡猾,生怕我越过他搭上关系,次次都不让我跟,但我也不是傻子?,有次尾随,瞧见?那人?似乎是一个管家,虽然可以装扮过,但肯定是官宦人?家的?管家,处事气?派就有点像,且架子?很?高?,那柳老狗恭敬谄媚,端茶递水,嘴脸可是殷勤。”
“我还听到两人?提到张信礼,那人?问老狗:那信礼小子?可安顿好了那人??若是安顿好了,切莫露出马脚,毕竟信温的?刚死,不得闹出太大动静。”
“那会,的?确是温县令刚死的?时候。”
“后来我猜想他们突然决定下手毒杀温县令,很?可能是这铁屠夫被?发现了,为了避免败露,这才先下手为强。”
“真?是歹毒啊,害死一些女人?也就罢了,连县令都敢杀,区区一个变态跟小民?....”
不是人?人?都是张翼之,但人?人?都可以是张大锤。
反口咬人?的?嘴脸如此相似,巴不得把?张信礼两人?彻底咬死。
罗非白观察着张信礼的?表情,发现这人?在张翼之羞辱其为小民?的?时候,脸颊肌肉总有些许抽动,拳头紧握。
显然对此很?在意。
她心里?明了此人?心性,倒也不算惊讶,等张翼之说无可说,罗非白放下茶杯,搁在边上,问:“两位还是不说吗?”
张信礼嘲讽一笑。
罗非白:“很?好,那就别怪本官了。”
她一抬手,吩咐李二?:“把?东西拿来。”
估计是单独吩咐李二?去办的?,张叔跟江沉白等人?也不知道李二?拿出来的?袋子?里?到底有什么。
是足以威逼这几个犯人?的?铁证吗?
还是一些让人?痛苦非常的?特殊刑具呢?
众人?都兴奋了,也分外紧张。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连铁屠夫跟张信礼都嘴角微抽。
这人?,从黑袋子?里?掏出了一大把?瓜子?。
哗啦啦放在桌子?上。
在黑暗的?烛光下越显得葱白细致的?手指捻着一枚瓜子?磕,一边磕,一边说:“本官其实一直好奇一件事。”
瞟过那些瓜子?,张信礼继续嘲笑,似乎不搭茬。
罗非白:“到底是为至亲而痛的?痛厉害,还是为自尊而痛的?痛更厉害。”
说罢,她转头吩咐江沉白,“明日,对外公示他伙同铁屠夫灭门张荣一家,且毒杀温县令,当然,铁屠夫的?身份也说一下,再以继续深入调查为由要求相关亲属不得离开阜城。”
张信礼先是一怔,后想想到一旦这些事情暴露,自家母亲跟妹妹一定会生不如死,而且很?可能会步入某些相似且惨烈的?下场。
他太懂得这偌大的?阜城到底有多少?恶徒跟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血脉喷张,牙呲欲裂。
“罗非白,你不会,你一定不会,也不能!她们是无辜的?!你既能保护陈阿宝她们这样的?女子?,尚有怜悯之心,为何要如此对待她们?这算什么圣人?读书之道!算什么一方?县令!”
罗非白磕着瓜子?,不置可否,继续道:“再把?他的?那些同窗跟往日老师都叫来看望一下。”
张信礼如遭雷击,整个都呆住了,而后眼睛都血红了,喘着粗气?。
众人?大为惊疑——这人?如此表现,显然后面遭遇会比前面更让他恐惧。
但仔细一想,他们又恍然了。
罗大人?刚刚提及的?疑问,此刻有了答案。
罗非白磕了一会瓜子?,端起杯子?靠背了椅子?,似是闲散从容,喝着水,面目半隐入黑暗,又有一半在烛光照映中,于是瞧见?她嘴角含笑,却不见?其眉眼光辉,只听到斯文沉稳的?声调。
“是人?都有多张嘴脸,最了解你的?,永远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本官也不例外。”
“所以为了破案,为了名声,本官到底有多下作,也只有你们这五人?才能领会到呢。”
“答案如何,为什么不一赌呢?”
“反正再怎么样,输的?人?也不会是本官。”
她在笑,凉薄又残忍。
江沉白等人?忽然体会到了一种更高?层次的?心术跟官场手段。
虐身,诛心,阎罗道。
张作谷早就崩溃了,哭着求饶,又求张信礼,一边承认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无能,没能让儿子?读书,让他.....
张信礼听了吗?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对于张信礼而言,他这些年一直反复想着:那日太阳很?烈,他很?累,浑身皮肉都仿佛被?炙烤,光脚踩踏在土地上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陷入在泥沼中,原本柔软的?草叶都像是镰刀一样剐蹭着被?晒伤的?皮肤。
但,当时哪怕他是麻木的?,疼痛的?,也是心甘的?,因为有些事他不做,就得父母妹妹来做,他舍不得。
可是那些同窗啊....
他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在他初初欢喜感?动又生怕招待不好对方?的?时候....那样待自己。
张信礼哭了。
垂下头。
眼泪落下来,但没人?看得见?,烛光只能照到他杂乱的?发髻跟弯曲的?背脊。
声音特别弱。
“大人?,您这辈子?一定没体会过吧。”
“那种一出生....就卡在枯木里?的?感?觉。”
“风雨依旧在,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发芽成长,但后来你才发现......枯木里?腐烂的?东西,能把?人?毒死。”
“永远不可能跟别人?一样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财富,前途这些。”
众人?一时沉默,仿佛为他的?遭遇怜悯。
罗非白也沉默了,也有些走神,手指微曲,抚过右手食指,那里?其实有个疤痕,很?淡,并不显眼,曾佩戴过物件,后来取下了。
她沉默片刻,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几年你也算得势了,虽然明面上还是普通人?,其实张柳二?人?都得给?你面子?,何况你手里?捏着铁屠夫,又有那儋州的?靠山,其实可以轻易报复这些学?生,你没动他们,是有些原因的?吧。”
张信礼有些恍惚,却不言语。
罗非白:“比如,青山学?堂的?那些老师跟山长其实还算与你有恩,当年明知你家中贫困,束脩不够,还是减了不少?,也算是爱惜你的?聪慧,在学?业上倾囊相授,你心里?是记着的?,因为顾忌这个,所以不敢动手,亦或者是觉得时机还没到。”
“本官也去过你家中,屋舍,摆设,显是用心了的?。”
“这说明你长这么大,也不全然是被?亏待的?,所得恐怕不少?,爱你,欣赏你之人?亦不少?。”
“若是人?这辈子?只惦记失去,不爱惜所得,那跟伥鬼何异?”
“如今,你还留有一些为人?的?骄傲跟自尊,想要庇护母亲妹妹,骨子?里?还想要回馈师长,不负人?格,但人?其实一直在变,很?难再跟从前一样留有初心。”
“什么时候彻底变鬼,你自己都没把?握吧。”
张信礼仿佛被?说中内心最不堪的?软弱,一如他刚刚还想着将母亲妹妹的?处境寄托于眼前人?不知是否存在的?善良,其实骨子?里?就已经变了。
放在几年前,他会有这样的?侥幸之心吗?
“张信礼,本官刚刚悄然一见?,竟觉得你跟这铁浮屠在烛光照映下竟有些相似,宛如一人?,尤其是对所犯之罪保持沉默的?时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信礼静默,静默一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大人?,您果然最擅诛心。”
“让其他人?去隔壁刑室,尤其是我的?父亲,他不知道更好,也早点放他出去,不然我母亲跟妹妹真?的?会死,这是我的?条件。”
“只留你一人?。”
“剩下的?,我一概告诉你。”
这就需要斟酌了,谁知道放走了张作谷后,这人?日后会不会反口呢?
结果罗非白答应了 ,很?爽快,张叔他们觉得不妥。
“没关系,这四人?本来也只是陪衬。”
“让他们待在这,本身也是凑一个福气?,五福临门嘛。”
她喝完水,将被?子?放下,拂袖摆好优雅的?姿态,宛若朝廷中那些酸腐好风雅的?士大夫,连嗑瓜子?都要讲究风仪,而言若柳絮轻飘。
“但能不能五鬼抬棺,本官对信礼兄可是寄予厚望。”
她没说抬的?棺椁会属于谁,但一直含笑斯文,未曾被?动摇过。
张信礼再次肯定——他怕这个人?。
过了一会,所有人?都清场了,而江沉白几人?反复确定张信礼被?死死束缚着,且刑室内没有其他人?藏着威胁到自家大人?安全。
“大人?,我就在外面守着,若有危险,您喊一声即可。”
江沉白沉声后,走出去关上门。
屋子?一下就空了许多。
血腥味倒显得浓郁了,焦香味也一直都在。
张信礼忍下了手掌上的?疼痛,正斟酌着第一句应该说起哪件事....
罗非白爱惜时间,给?他提了一个醒儿。
“庇护你们的?那人?是谁?”
“知府宋利州。”
知府啊?
罗非白:“他为何要帮铁屠夫,你们之间的?关联,还有温县令之间到底是什么缘由,导致了这些案件发生。”
张信礼:“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帮铁屠夫,但他是知府,的?确能差使我们这些下等人?为他做事,最初我也只是被?拉拢,帮忙安置重伤逃亡的?铁屠夫,拉上了那会经营药铺不利的?张荣,他给?铁屠夫治疗了伤势,也割去了大痦子?,后来张荣又给?安置了古井藏人?,避免在外耳目众多暴露其行踪,但因为铁屠夫的?伤势实在太重,没有几年养伤治疗,根本恢复不了,张荣也不敢反复来去藏身之地,这样是最好的?法子?。”
罗非白:“是你想的?吧,这种绝佳的?点子?,功劳也不必让给?一个死人?,年纪轻轻的?,太过自谦,不好。”
张信礼当没听到,继续道:“但杀温县令,真?的?是上面的?指令,其实就如张翼之这外强中干的?蠢货说的?,我一介小民?何必跟县令为敌,还要杀他,自是来自知府宋利州差管家送来的?命令,其实那会我们还很?震惊,左右摇摆,但我们都有把?柄跟前途拿捏在其手中,一旦温县令将我们查出来,必死无疑,所以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毒杀。”
罗非白皱眉,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温县令如果已经洞察到永安药铺的?猫腻,进而被?杀,那他忽然得病,又不是什么失智之症,在那期间,以其断案多年的?能耐,应当察觉到有人?要杀他灭口,为何没有留下证据指向永安药铺,或者直接将证据投告给?儋州那边直捣黄龙?反而默认了自己死去以终结此事似的?,而且从不允许其子?科举之事看来,更像是温县令有所顾忌,不得不妥协.....甚至愿以死了结,你能让温县令如此顾忌的?事,就绝不止铁屠夫藏在永安药铺古井下之事。假设,不是因为温县令查到了永安药铺才导致事态发展,那这边张信礼的?口供又不对了。
虽然疑心,但罗非白没有打断张信礼的?供述。
张信礼不知罗非白所想,继续道:“后来杀张荣,是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又心里?害怕暴露,就想要挟上头拿到更多好处,然后带着妻儿老小逃离此地。”
“为此,这才得灭他满门。”
罗非白:“那一箱子?黄金,你藏在哪了?”
张信礼表情裂开了。
罗非白:“本来想慢慢杀的?最后连着药铺跟黄金一起吞下的?,结果你爹偶然得知了黄金的?事,还跟你说了,这种破绽是天大的?隐患,哪怕不为外人?所知,但凡被?宋知府那边的?人?知道,都是灭顶之灾,你又不能弑父,也只能灭张荣满门了,所以才临时从慢性毒杀改为烈性灭门。”
张信礼忽一笑,“罗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既然交代了这么重要的?秘密,你我也算合作,各取所需,你何必在这件事上死抓着不放,非要欺辱我呢?”
罗非白不磕瓜子?了,双手一摆,瓜子?从手指落下,她定定瞧着他,面无表情。
“你为何会以为我们是在公平交易?”
“本官答应阶下囚提出的?一些要求,相当于给?驴上一根萝卜,但驴还是被?拴着脖子?,得拉磨,得干活,而非本官给?了一根萝卜,它?拉了磨,完事了本官就得解套放它?撒野。”
张信礼僵了脸,木然道:“我接下来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你本来就没说多少?。”
罗非白平静问:“比如本官最想知道的?——这些年,铁屠夫在阜城躲藏的?时候,也没闲着,还帮忙迷晕一些女子?,那些女子?如今去向呢?”
“张信礼,你屡屡挑衅本官,心里?莫不是想着当年若非你能正常科举,肯定比本官出息,而非如今被?本官占着官位压制你,对吗?”
张信礼:“难道不是?如果真?的?你我境遇一般,你还真?一定比我强!”
这种不甘如烈火,焚烧心脏,让他总是不平。
罗非白心平气?和?地问:“儋州榜童生试,本官当年排第一,虽然咱们不是同一届,但本官还是想问问,你那一届,你能排第几?”
如果有排第一的?能力,那年,哪怕他没钱读书,青山学?堂也会免费资助其上学?,甚至连当地学?政跟官府都会出资相助。
还比江河那事儿,就能窥见?一些学?问。
没去考,自然没有答案,但一切又在不言中。
张信礼遭受了今日第三次诛心,脸都绿了,那点子?不平全成了烫脸的?烙铁。
后面的审问“无端”就顺利了许多。
张信礼整个人都萎靡了, 盯着眼前烛光中无比灼眼的年轻县令喃喃问:“大人,您知道这世间女子,于我们这等下等人来说可以是妻子女儿亲人朋友, 对铁屠夫是猎物, 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只是一个物件,一个享受的玩意儿吗?”
罗非白捏着一枚瓜子,停顿了下,继续磕,却是垂首,看着手指指腹捏碾瓜子壳,“大概知道。”
她的语气素来上挑散漫或者平稳过渡, 少?有几次心情波澜的?, 既向下收音。
但非多年娴熟之?人不可察。
说明她?曾经见?识过、或者经历过这样的?事吗?
张信礼不知其心情变化,幽幽说:“人人都知铁屠夫杀人如麻,奸杀女子, 却也不知他也可以不奸杀,为了保命, 为了钱财, 为了为人庇护, 成为知府宋利州这样的?官员控制的?暗伥, 鬼祟弄走那些女子, 再安排....给?宋利州享用, 他有所得, 宋利州亦有所得, 我们这些从中牵线搭桥做配合的?犬马则从中获取暴利,其实当时突然得到宋利州的?管家指令, 说是要除掉温县令,我十分震惊,也觉得棘手,毕竟杀人容易,杀官其实也不难,但难的?杀官后的?案子必然直达辖制阜城的?府台,也就是宋利州的?手里,若是明确为毒杀案子,他若是硬摁着案子不查,那等于自爆其短,可一旦查起来,再囫囵也是县令被杀,人心惶惶,其他下辖的?县令也会过问,乃至有可能上?达太守府,于是最好的?方法?就是无案可查,自然而死。”
罗非白:“这的?确是很好的?法?子,不过宋利州那边是已?经提前知道温县令查到了铁屠夫在阜城?且被官员包庇?是否有暗中诉状抵达朝廷分设在儋州的?监察院?”
张信礼苦笑:“我自然也好奇,但我更知道有些事不能知道太多,何况这种官府内的?秘事,我再探查也查不到,还?容易暴露自己,所以这些年也没管,只晓得柳瓮张翼之?两人也是被宋利州控制的?走狗,因为需要柳瓮在县衙行政上?为我们行些便利,也要对女子失踪的?案子做些伪装跟去除,免得被上?面察觉,甚至必要的?时候需要安抚受害者家里,让其以为这些女子是自然失踪或者病重而亡。”
罗非白:“是通过永安药铺的?坐诊记录,瞧见?一些有些小病需要时常外?出看病,或者可以有病亡之?像的?女子,挑选了一些,看假病,实另外?下药加重病情,最后让其疯癫,或者走失,或者抱病而亡?你们再偷偷把?人带走?”
张信礼脸颊微抽,“大人是从药铺账本上?看到了猫腻?”
罗非白:“张荣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记录这些,哪怕有记录,那小本子也被你跟黄金箱子一起拿走了,但铁屠夫这人虽听你指挥,却不怕你,也有直接跟宋利州那位管家通话的?能力,你没法?对他的?底盘也就是古井下面完全掌控,是以,也不知道他那地方留了许多东西。”
张信礼此?前吃亏在一方小墨上?,如今提起也是暗恨,“我那次趁着他外?出偷偷下去,的?确觉得他那地方东西太多,唯恐留下破绽,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做其他布置,更怕他知道我下去过,所以也没做其他的?,难道他在下面留了记录?不对,您之?前不是说他有烧信件等不留痕迹的?习惯?”
罗非白:“但他不太爱干净,没有整理药物的?习惯——下面除了迷晕人的?一些药物,还?有制作可用来让人假死龟息丸的?杜鹃花叶,他也没完全清理。杀人既杀人,抓人既抓人,讲究利落,中间路数越少?越不容易露出破绽,越繁琐,越容易暴露,何必再多一个假死。除非,有些抓人的?路数是不需要让人凭空失踪的?,也可以自然消失,既死去。”
“这倒是跟温县令亡故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你的?灵感么?”
张信礼这人脑子是绝对够用的?,歪心思是一茬接一茬,你看他这诡计用的?。
“您竟然懂药理?这不可能,铁屠夫说过这丸子诡秘,
他脸色发青,回避罗非白眼神?,狼狈道:“上?面有命令,我能怎么办?而且说起罪恶,大人您可知道其实用到这鬼息丸的?机会很少?很少?。”
罗非白皱眉,喝水,没说话。
但张信礼这次察觉到县令大人似乎想明白了。
“没错,那些女子的?家人一得知她?们病入膏肓,那是怜爱没了,惋惜也没了,更不舍得花钱给?其治病,甚至唯恐其死在家里,拖累晦气名声或是还?得有个办丧的?麻烦事,所以都会早早把?人打发了。”
说得轻飘,用了“打发”这个字眼就把?这件事打发了。
但其中可怖从这个尚算在乎母亲妹妹的?人不敢抬头的?行为,又能窥见?冰山一角。
“都说我罪恶,那些人,罪不可恶?”
“要么隐瞒病情,把?人低价卖给?人当童养媳,或者卖了青楼,或是卖给?傻子当媳妇,有些....几个铜板就扔到了深山老林,给?了那些腌臜的?林中老鬼或者屠夫。”
张信礼不介意拉人下马平摊罪恶,但也不算坏事。
罗非白任由他说,等说完了,才淡漠问:“这些女子,你们弄到手后,如何交给?宋利州那边?”
“这个我不知道,每次都是铁屠夫他自己一个人干的?,说起来,我猜是一旦中途被发现,以铁屠夫的?罪名担下此?事,不会扯进更多人,进而把?宋利州暴露下来,这铁屠夫大概也乐在其中,并不在乎,毕竟他从前就干这事的?,也没怕过。”
“我其实挺怕铁屠夫此?人,瞧着当年是个单打独斗的?弑杀□□恶徒,却有十分强大的?人脉,不说驱使这些江湖好手,就是下毒跟迷人,都十分娴熟,我本就阴沟里起家,若是要被舍弃,他一刀落,我既见?鬼去了,未免以后被灭口,所以我也留了几分心眼,曾窃听到他们安排杀手的?时候,提到了一个词儿。”
罗非白;“请说。”
语气有些敷衍,并不算热络捧场,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张信礼瘪瘪嘴,道:“青鬼。”
罗非白手指猛然一曲,修剪干净的?指甲不由自主划过布满刑具划痕的?桌子。
有了微末的?声响。
瞳孔微光也在晃动中有了晕开的?冷光。
“这个,似乎是滇州那边的?xie教。”
张信礼苦笑,“我当时都被吓到了,毕竟滇州那边当年迷邪之?事端是吓人,远比战乱凶杀更骇人,不过想想也只有这般邪魅鬼教才能养出这样的?噬血淫徒,但我没想过宋利州敢跟这样的?人有所联系,你说他好歹也是知府,什么女人摸不到?儋州那边青楼名馆数不胜数,何必如此?....莫非是跟当年那奚贼一般勾结青鬼霍乱民间,通敌叛国?”
罗非白舌尖抵了唇瓣,端水喝了一口,“若是倒好了,捅上?去,本官就得大功一件,毕竟是曾经的?大奸臣党臣。”
张信礼一怔,“大人,我没说他们是一起的?。”
也别想他去指证这个,毕竟一旦指证,他也很容易被带上?勾结邪祟通敌叛国的?罪名,那是要诛九族的?,这姓罗的?别想让他去送死。
罗非白;“没关系,可以这般怀疑,你慌什么?本官不是那种人。”
奸臣,这里不也有一个。
为了升官发财,倒是手段灵活得很。
张信礼有点?胆寒,避开了这个话题,也想提醒罗非白,“连我这般小民都知晓朝廷对青鬼之?事慎重无比,更有太子殿下主掌此?事,这位太子手段酷辣,冷若冰川,神?目如电,什么事能瞒过他?是人是鬼能一眼看出来,大人,您这样的?心思恐怕瞒不住。”
他也是好心,怕这人死得太快,都还?来不及护住自己家人就先入土了,却见?这位县太爷面露古怪,好像在自嘲什么。
神?目如电什么的?.......那人么?
还?未深究,垂首掩了下复杂表情的?罗大人放下杯子。
“嗯,那就不提了。”
罗大人撂蹶子也是贼快,跟嗑瓜子一样随意。
这可把?张信礼给?折腾无语的?,觉得烙伤的?手背越发疼痛起来,“说起来,大人您是进士,当年应该上?过王都考试,你那一届时,那奚贼似乎已?经如日中天,帝王爱重非常,那会,太子殿下似乎也还?在其身边伪装书童,您可见?过他们?”
罗非白皱眉,还?未说话,这人就带着几分科举不利未曾见?大世面的?好奇跟遗憾继续问;“听说如今的?太子妃曾是那奚贼的?未婚妻,平常出入三人行,焦不离孟,当时还?为书童的?太子就已?经深情暗许,却苦于为了真?相不得不隐忍查案,也只能看着太子妃被这狗贼哄骗,深情错付......”
罗非白:“没有。”
张信礼被打断了话,一怔,却见?罗非白回:“我这般卑贱之?人,从未有幸得见?太子与?太子妃之?尊。”
罗非白如此?说后,又看着这人补充,温柔询问:“你下古井的?时候,时间很充裕吗?”
张信礼不解气意,“并不是。”
罗非白:“哦,我还?以为你闲到去翻铁屠夫窝藏的?那些□□,脑子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话这这么多。”
“烙铁热了,本官也觉得好热,你冷不冷?”
罗大人磕的?是瓜子,喝的?是水,那嘴巴却跟淬了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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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信礼觉得此?时的?罗大人特别危险,于是主动说回正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都是把?人先放到镰仓那边的?一座荒僻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