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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诡—— 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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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看?了一眼这人的手,接过,道:“大人仁义宽厚,在?下?领情,您放心,这一路到儋州,那些人能完成目标的唯一途径就是从我?们这些人的尸体?上踩过去。”
言语沉闷,铿锵有力,那一身坚定气派如同火盆里?燃烧的炭火一样猩红烈烈。
——————
有了罗非白的出?现,之前被对?方压着的俩府之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叔到屋外跟小师傅等人商量完明早之事,江沉白瞧着周下?无人与之低语。
“这伙人好大的气势,我?瞧着刚刚翟禄这么一个府衙捕头都被压着了,固然有这人被咱们大人拿捏了把柄,在?我?们面前都端不起来架子,但这些人毕竟是官制之外人员,竟也让他这么避讳?”
他还?是年轻了,张叔给了他眼神?让他戒备一些,再低声道:“我?对?这通思馆也不甚了解,但我?听老太爷以前说过,说这些人曾经连朝廷地方藩王的贡品都敢护送,还?护送成功了,有好几次抵御了青鬼这些邪派的劫银之事,算是在?官方过了明路的,甚至在?一些大城中设有镖所,供养了不少武林好手,我?看?翟禄不是怕了这伙人,他是震惊自己在?儋州这么多年,竟没见?全通思馆在?儋州的高层人马,忽然冒出?这么强的一伙人,他心惊而已。”
江沉白也震惊于通思馆的厉害,但从年少薄识到思虑迅捷也不过一刹,他迅速道:“那他应该是更忌惮于咱们大人能请动儋州通思馆出?动这样隐秘的一伙高手,对?她越发忌惮了,所以势弱。”
原本因为是宋利州手下?的强力心腹,在?徕钧府乃至儋州也算呼风唤雨,结果宋利州疑似有大难,他自己又被现抓了错误,怎么也抬不起头来,现在?就更低调了,只默默听从罗非白吩咐。
门关了,姜汤送上来 ,小师傅胆小,送来东西就打着瞌睡要回去睡觉,结果被那头领喊住,问了一句,“你们这里?,用得起这么好的银屑炭?看?来朝廷对?诸位方士尤有供养。”
这一句话让罗非白抬眼,而小师傅也惊疑了起来,涨红脸,支支吾吾的。
承运楼内气氛一时怪异。
张叔他们是知道的,毕竟就是本地人,他们很确定一件事——朝廷早就不管凉王山寺了。
所以这些方士能用得起这么好的炭也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们来历非凡,另有背景。
二,他们占据此?地后,有门路偷偷窃卖这凉王老宅中的值钱老物件。
不管是哪一种,这可是大事。
没想?到这统领如此?敏锐,江沉白也下?意识回忆起罗非白的房间内也有一个火盆。
里?面烧的炭也没太大烟气,不然满屋子的灰烟,那是寻常百姓才会用的平价炭。
所以,这凉王山寺有何财资来源?
若是背景不凡,这背景是哪一方?是否....跟阜城蛰伏的这些鬼祟一样供奉了同一批恶官?
自家大人聪明绝顶,又是否早就察觉到呢?
罗非白也没管,盘腿坐在?毯子上烤着火,眉眼被熏得暖红,好像没听到似的。
片刻,小师傅才说:“我?们没卖那些东西,也没人收啊,你们可别污蔑人!”
他害怕,又壮着胆子说,“我?们之所以用这么好的炭,是因为大人是我?们本地父母官,自然得招待好,万一她回去告我?们一状,或者做主要把我?们赶走,另外聘一些方士来供奉此?山寺,也是可以的。”
他明显慌了。
头领继续轻描淡写道:“小师傅你没明白我?意思,我?是问你钱是哪里?来的,没问你为什么这么花销。”
小师傅脸上的红润又开始发青惨白,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罗非白叹一口气,道:“这五个方士,擅炼药。”
头领下?首一个正在?烤火的明艳女刀客眉眼上挑,“丹药?”
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
小师傅急得跳起来,“ 不是不是,我?们才不是滇边那些邪人,我?们是正统的方士!是有天尊上清庇护的!”
“哎呀,我?们是做的强生健骨药丸,能赚取一些财帛。”
女刀客却觉得这皮毛都没长齐的小师傅是心虚,不屑道:“什么药丸能这么赚钱?”
那头领却在?观察罗非白,他看?出?罗非白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没声张,难道就对?此?山寺跟这些方士没个忌讳?
被逼到这份上,再不解释都要被定义为朝廷如今要打杀灭族的邪派之人了,小师傅顾不得了,张嘴大呼:“就是五子衍宗丸!”
江沉白不在?乎这些方士什么来路会不会死,但怕他们连累自家大人,又的确有些不解,“什么丸?”
头领等人那边现在?反而安静了,表情微窒。
在?沉默中无人回答江沉白,张叔也欲言又止。
小师傅红了脸,支支吾吾说:“十全大补丸,专治不孕不育,补肾的。”
咳咳咳。
屋内一时集体?咳嗽,最后又陷入死寂。
江沉白涨红脸,李二第一次见?自家好友这么窘迫,面露坏笑。
头领脸上异色已经恢复,却瞧着罗非白问:“罗大人看?来早知此?事,难怪如此?淡然,是我?们见?识不够,过分紧张了,抱歉。”
罗非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之所以知道,也不是事先跟他们有所交往,再怎么样我?也是地方官,不会蠢到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跟凉山王寺的方士交往过甚,不然即便朝廷不追究,但凡有上官掺我?一本,也够我?前途尽毁的。”
“只是进入这寺中后瞧见?不少因为晾晒而收在?中厅的草药,其中不乏一些偏门且药性独特的品类,料想?这山寺中必有擅药之人,且按照这个量数,自家是用不完的,无非售卖。”
她没提那药丸是不是五子衍宗丸,只是轻描淡写解释了此?事。
张叔等人本来对?这通思馆的人挺有好感,一看?头领跟这女郎咄咄逼人,有些不满了,然而刚想?说话,罗非白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忍住了。
章貔只低头用火钳子整理?火盆里?的炭火,时而往里?面加些新炭。
“大人年纪轻轻,不仅懂政治经济,还?懂药?”那女郎似乎弱了不少敌意,用同伴递来的毛巾擦拭手掌清洗过血液的水迹,眉眼却一边弯弯含笑,一边打量对?面坐得规整又冷淡的书生公子气县令。
这问题也不算不怀好意,至少在?场不少人包括江沉白他们这些人对?此?也分外惊讶,只是多少是怀疑,多少是敬佩,因人而异。
罗非白看?着他们,包括她,眼神?平和,道:“得功名后,入王都,因缘巧合结识了汝南豪族,其名下?有北方药铺产业,本官少时曾在?阜城,但后来回归故地,我?那故地岐县比阜城更艰涩一些,镇上连一家正经药铺都没有,于是我?与这位朋友借了药产跟人手,让其在?岐县等地也开了一些药铺。”
女郎:“汝南商业巨贾,周氏?莫非是其他子侄中有大人同窗?还?是....榜下?捉婿?”
这话过于直白且深入了,近乎在?探讨罗非白的背景。
作?为被雇佣方,通思馆还?需要试探雇佣方的虚实吗?
这女郎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不少人觉得不适了,翟禄眼底微闪,但没阻止,因他也想?多了解这位罗大人一些,而他对?罗非白的钦佩跟敬畏也始终没有越过为自家宋大人判断此?人虚实的忠诚。
至少,他得确定这人是清白的,也能真正秉公办理?这个案子,为他自认清白的宋大人洗清冤屈。
万一这罗非白一入儋州就投靠了宋大人的政敌呢?
翟禄正思绪上下?浮沉,罗非白忽笑了。
“汝南豪族不至于找非本地的清寒学子铺垫家族在?官场的人脉,毕竟那会我?已没了翰林前途,得外派多年,未知前途,于其家族力有不逮。”
“不过,榜下?捉婿可没有教导其年幼聪慧的子嗣更有价值,甚至挂着我?的名义,亦可半接近我?背后的老师学长继续入私塾求学,这比买卖稳赚不赔。”
读书人的世界看?似开明,满嘴圣人道义,实则闭塞,实则永远站在?对?的哪一边,审时度势,引经据典为自己网罗正统名义。
而清流门第,功名是敲门砖,一旦进去了,勾结党派的本事可比那些权爵豪族隐晦且高明多了。
且师生学派关系,除非是历史未曾真正实践过的“十族”,否则九族株连都够不上这条脉络,又有清流人士最看?重的师徒恩义做铺垫,实则是很稳定的人脉党派。
这样的门门道道,女郎这些武力为主的人并不了解,他们至多认为罗非白这样向下?而上功名入仕的年轻学子,榜下?捉婿是其最直接的晋升之路。
罗非白估计忌惮通思馆的背景,也算有问有答,而且不见?生气。
直到女郎最后擦拭好手掌,漂亮的手背,布满老茧的指腹,笑意更甚的妩媚都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那么,罗大人您可婚配了?您瞧着我?这人怎么样?”

第58章 像不像
女郎貌美, 又是时间少有英气美艳并存且实际具备强大?武力的人物,火焰灼灼,衬她与刀夺目非常。
怎么能不让世间男儿侧目且心脏跳跃违背常律?
啪嗒, 章貔手里的新炭从火钳子上掉落, 落在烧红的热炭上,有了些?许异响,只是他眼中没有他人常有的惊艳跟心动,倒是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跟猜疑。
但没多少人关注他。
只有罗非白?抬眸扫眼时,没看那女子,反而在章貔跟小师傅身上掠了下,后对视着女郎,微微一笑。
“姑娘你?很好。”
“但我这人命不好, 克妻。”
女郎:“......”
她察觉到这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 可能知道,但没特别呼唤出来,俨然不在意或者?避嫌。
她分得轻虚情假意跟真情实感——这人是真的没把这种男女间的风花雪月放在眼里, 但也可能是单纯看不上自己,或者?知道他们的来意。
这就很有意思了。
气氛一时特别尴尬。
头领忽用刀背拍打了下女郎前面的篝火火棍, 火星微微飞舞, 女郎瘪嘴, 自发安静了, 头领则沉声致歉, 以表自家下属嘴上无端, 冒犯大?人。
“客气了, 年少且直率, 谁人不是这般。”
罗非白?这个?年纪,在官场老狐群里自然不算大?, 但对外实则也不算小,只是面嫩,气质清润而沉敛,上下都能说得上话?。
头领:“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曾年少直率吗?”
罗非白?接过江沉白?递来的第二碗姜汤,看了后者?一眼,到底没拒绝后者?养孩子似的妥帖,手指握着碗沿,没看这位头领,“自然。”
头领:“那您从前在鳞羽阁博策笔试时,得名甚好,然,当时在场的并不止齐相等大?臣,实则在场还有另一位大?臣,您可还记得?”
在场之人一怔,张叔跟江沉白?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这件事他们听闻过罗非白?自爆过,但后者?未曾提及内情,怎得这雇佣而来的武力卫护人员反而对此事更熟知甚至有备而来的样子?
他们真的只是被雇佣的通思馆之人?
习武之人不似书生或是清流官员,喜欢咬文嚼字,吊人胃口?好试探人心,他们有自己如老茧一样顽固且有效的进攻方式。
于是,不等他人浮想或者?罗非白?自身斟酌回?答,这位统领就自发续上了话?。
“当年您得了齐相等大?人赏识,自身功名得利,本该平步青云,亦有问鼎三甲之能,万万没想到最?后止步于第九,未能得见天颜,不然以您如今在阜城表现?出来的断案能力,就算不入翰林,既入刑部或者?天子手心的樊楼也能得享权力,何至于来阜城这样的小地方。”
“传闻,您那会婉拒翰林 ,以及在科举中成绩不利,是因为您被那位高?官打压了,当届考官为其授意在评卷时给了低分,哪怕您依旧以此入了第九,得以进入翰林,但您还是因为忌惮此人的权威,自发婉拒翰林,从此远离朝堂核心,远放当地小县,可对?”
“那人,既是......”
罗非白?此时眉眼微垂,唇瓣抵着碗口?。
碗陶粗砂,摩挲嫩软,但辛烈的姜水入喉,杯口?下移,正要说出那人名字的头领跟关注罗非白?的女郎骤然从下移的碗口?瞧见此人眉眼上挑,一双眼中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森冷的锐利。
她不说话?,只这么用细长瓷白?宛若顶级权力滋养的冰肌玉骨握着廉价的寻常百姓所用陶碗,一口?一口?吞咽姜水,亦可见火光下显现?其细长脖子上的不明显喉骨微有下咽饮水的动作。
然后,她喝完了。
头领终究没有继续说出那个?名字,仿佛被镇住,又仿佛有所顾忌。
其他人早已?被这个?“传闻”所震,这个?传闻是悖离了当初罗大?人当众表露的“不认识,未得见”。
显得她有所隐瞒。
但传闻未必是真,所以罗大?人当初所言,未必是假。
安静中。
碗放下,罗非白?垂眸,没了半点刚刚那挑眉冷眼的渗人气势,章貔看着这人低声细语,仿佛好脾气一般。
“为尊者?讳,我等下臣者?,谨言慎行。”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女郎身边的一个?年轻刀客皱眉,似有不满,刚要说话?,轮到女郎用刀背抵住了他的手臂,一个?眼神过去,后者?刚上抬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头领眯起眼,盯着罗非白?片刻,最?终微微一笑。
“大?人说的是,但那奚玄已?是降罪伏诛之人,谈不上尊贵,而大?人您前途正好,尊卑难料。”
“在下,预祝您将来青云直上。”
他终究说出了那人的名字,举杯,以示客气。
罗非白?抱以一笑,似乎抿了恩仇。
气氛依旧有些?诡谲,大?抵是还在猜想“被奸臣奚相打压如斯的可怜县令”之事真假。
若是真的,那自家罗大?人也太?可怜了。
张叔毕竟老辣,想起自家老县令提及“官场上但凡被他人无端提出的关联,不管另一方是什么人,总归是不在规矩中,这并不是好事,因你?无法把握提起这件事的人所为何意。”
那么,这个?头领是好意还是恶意?
张叔觉得这伙人怪怪的,莫非是通思馆背后的势力介入的目的不是为了帮自家大?人?反正若是继续刺探此事,对自家多?少人可不是好事,于是故意咳嗽了声,转移话?题,问小师傅:“你?们那药好卖?可别是诓人,不然出点事,我们衙门可是要办案的。”
他也就随口?提醒,毕竟五子衍宗丸这种名药好坏不一,真要论药效也是一言难尽,有些?豪门大?户乱来,若是吃出了毛病,出了人命案子,又夹带了凉王山寺,实在是给衙门出难题。
结果本来还听他们说话?宛若听天书的迷糊小师傅反应可太?大?了,急赤白?脸地跳起喊道:“怎么就不好卖了?我们的五子衍宗丸可好可好了,通销南岭,无人可敌!瞧着你?们罗大?人这虚虚的身子还不是泡了咱们的药材面色红润有光泽,你?敢说这补的药效不好吗?”
“大?人,您说,这效果好不好?!”
罗非白?:“......”
其他人:“!”
李二生气了 ,觉得这人在羞辱自家大?人,直接拍了大?腿站起,“你?个?小师傅少胡说八道,如果你?用的是这种金枪不倒药,而且药效还好,我们大?人还能出来正常待客?看着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见你?是在撒谎!”
他自觉地自己被江沉白?张叔教导了这么多?年,又被自家诡计多?端的大?人教诲了这么久,自然也是懂得一些?推理?逻辑的,因此义正言辞得很。
你?看,他说完之后,这场面不就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吗?
定然是被他说服了。
正在喝水的罗非白?默默放下杯子,来回?瞧着李二跟小师傅,那眼神特别复杂。
幽深得可怕。
——————
天将见白?,各方人等终究疲倦欲睡,只有值班轮守的人还在观测周遭。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树梢落叶上有些?缠绵的意味,周遭山林却越显雨水击打噪音下的寂静。
通思馆的头领跟女郎主动担当值班,不欲休息,不过,此时他们在承运楼南面的望山口?。
第三人在看顾周遭,免得两人交谈被人窃听,而两人看似观测昏白?欲黎明的山林,实则在低语。
女郎:“罗非白?屋中的确是银屑炭,这山寺中的方士倒是一视同仁,也未曾遮遮掩掩,讨好得很直白?,跟这罗非白?似乎也不是熟悉的,我刚刚看了一眼那浴桶里面的药渣,虽然没认全?,但的确是补体虚身子的,按之前的情报,这罗非白?从小身体不好,羸弱且成长缓慢,在岐县时就比同龄人幼小许多?岁似的,听从当地风俗,至小养在闺阁中以避风水,好些?年不见人,在周遭同窗嘴里也符合此情。”
“不过,此人仕途背景通达,又有待人接物的本事,竟还肯放下清流身段跟汝南商贾豪族接触又不为外人诟病,不知为何当年会放弃翰林前途,这不奇怪吗?”
“恰好他们又来了这凉王山寺......这个?地方毕竟有些?忌讳,我瞧着她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此前还一副非君不嫁的女郎如今严谨且苛刻,对罗非白?有了疑心似的。
但她又用了“恰好”这个?词,其实还是有了偏向。
头领:“那得是来自王都的情报反馈,如今不好定论,但从她深查此案的行为来看,倒是有点矛盾——若是自身背景不对,跟凉王山寺有关联,不该如此高?调掺和此案,还亲自护送,大?可以自身弱病推辞,若是身正,不怕查,反而能解释她这番行为。”
女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逻辑上说得过去,真要把罗非白?跟凉王山寺关联起来也没什么佐证。
“也对,不如说是这个?案子背后的人特地选了阜城这个?地方,布局谋划,行此恶事,并不符合常规。”
为什么?
“阜城有个?温廉,他们一早就知道,竟舍弃几个?邻县,选了最?不好啃的硬骨头,只能说明他们一开始就有把握拿捏温廉,只是这个?把柄,我们现?在都不知道。”
说是不知道,可反向来推敲——阜城素来安定,还能有哪些?大?事是能让清官如温廉忌惮的吗?
“一个?不图官位,不好攀附上官,甚至连朝廷政绩也不在乎,在民间声望极高?的好县令.....若能被威胁,也无非是那种事。”
头领看向远处凉王山寺的影壁,若有所思。
而恰好,罗非白?跟温廉又有舔犊恩养之情,他们才怀疑这人。
“也有可能——罗非白?不管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她都是为了温廉来阜城报仇的。”
“为此宁可堵上官位,跟儋州这些?高?官乃至这些?高?官身后大?有可能的靠山作对。”
头领走出了拐角,目光从影壁转移到了左侧斜向的厢房。
边上的女郎这时候也看过去了,面露钦佩,有了坦诚的欣赏,但也问:“这凉王山寺有密道暗室吗?”
头领:“本来有,不过当年朝廷来灭门的时候,已?经找到暗室,在里面杀绝微生一族妇孺后嗣后,直接填埋堵死,现?在也既没有了。”
女郎微微皱眉,不再言语,却也留意到一处高?耸的巨大?暗影。
“那边是什么?那座孤山,里面可否留下暗道?”
头领看了眼,皱眉,握刀提步,淡淡一句。
“微生一族的全?族坟地。”
那样阴气森森的地方,他相信就算是那些?在阜城为恶的官员也不敢在那隐藏什么。
——那些?人既图祭祀官运,就不会反向为自己招惹晦气。
头领对此并未多?谈,毕竟是涉及王权秘事的陈年旧事,哪些?后人还会当回?事呢?
没看到连这至强凉王腹地为一方野道占据,且后者?贩卖那上不得台面的药丸都没人管吗?
“上面的意思是让你?我查一下这个?罗非白?,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对这个?案子还介入多?少,虽然当前看不出什么破绽,但以我此前得到的情报——此人撒谎了。”
女郎眉心微动:“刚刚那件事?”
头领眼眸微垂,粗粝的指腹摩挲刀柄,声音宛若细雨入孤坟黄土。
缓缓渗入。
“她撒谎了,她见过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权相。”
“罗非白?在很多?年前就见过奚玄,而且奚玄在鳞羽馆初见此人时就单独接见了他,时间上持续至少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女郎震惊。
头领:“后来罗非白?功名不利且不顾师长同窗的劝阻自发远离了王都,按理?说其师长等人以及齐相等诸位理?当卫护他,可在当时......此事无声无息,你?猜这背后能没有这位权相的手笔?”
“奚玄落马后,当朝不少官员还曾提起此事,认为此人操纵科举,欺压有才学子,是帝国巨害,要联名上书剔除此人在帝国鳞德榜上的功名牌位.....”
女郎惊讶,“鳞德榜相当于史?书,为记我中原百姓历史?文德科举历史?之瑰玉,不管是什么人犯过什么错,其才能总是做不得假的,若是要剔除此人的记录,既要抹除这人存在于本朝的痕迹,恐怕.....”
过于私仇了。
女郎几乎可以想象此举一定是往日奚玄的政敌所推动的。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 ,不了了之。”
头领对这种事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是帝国高?层之秘,“不过,我可以确定今夜罗非白?一定撒谎了。”
“也许是依旧忌惮奚玄此人吧。”
“毕竟曾是陨落的帝国弧矢。”
紫薇文曲,天降弧臣,帝王手中之矢,策计驱狼于边疆,定鼎谋朝之信玉。
帝王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信诺重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终身败名裂,举世唾弃.....焚灭于静寂水榭,尸骨无存。
头领也不是不能理?解罗非白?对奚玄的避讳,只是....他有点疑惑如此瑰宝,为何在奚玄陨落三年了,朝堂内的那些?大?臣为何不把罗非白?拉回?王庭重用?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除非是这罗非白?不想回?去,或者?依旧有人打压罗非白?。
那人是谁?
——————
“你?说,那俩带刀的傻子是否在揣测你?为何要掺和此事,为此堵上官运呢?甚至因此怀疑你?跟奚玄这个?人的关系。”
讥诮顽劣的声音很轻,似是在耳边低语。
也的确是。
这人就坐在屋内床榻边上,一手端着药汤,一边附身贴着已?经有些?昏沉的罗非白?耳畔低语。
罗非白?睁开眼,瞧着这人昏暗下的清秀眉眼。
“一个?小道士深夜无端诡异出现?在我房间,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小师傅呵呵低笑,“毕竟是王府造地,四面开阔,又有你?那几个?差役守着外面,若是这都能被他们知道动静,你?又何必来我这过一夜。”
罗非白?扶额,瞥过书架后面的暗道口?子,因身体的病痛而微见脸颊燥红,但倦怠着。
“药吃完了,不得不来。”
“你?们是不是顾着去做那不正经的药丸赚钱,给我的药是下等的,药效可比从前小多?了,师门上下五口?人都是赤脚三流大?夫?”
小师傅挑眉,“那只能说明你?的病更重了,罗大?人。”
“还有这话?可不要被师傅听到,他本来跟你?关系就不好。”
称呼她为“罗大?人”的时候,意味深长。
但也看见罗非白?用纤长单薄的手盖住了眉眼,吞吐呼吸凉薄如晨时鹤雾。
“那一定是因为你?们办事不利,让我忧虑思过甚——之前让你?们查在儋州官员户档中过了手,这么多?日都未见消息,不是就想让我自己回?来吗?”
“好吧好吧,消息在这。”
小师傅眯起眼,也才十七岁的他故作老成摸摸下巴,而后从胸口?掏出一份叠纸,放在床柜上,在罗非白?欲去拿的时候,摁住叠纸一端,不让她拿走。
顽皮又耍赖,眉飞色舞似的。
“先喝药,不然不给你?。”
罗非白?瞧着他,微皱眉,大?概在判断这小少年何时如此大?胆且放肆。
小师傅眼神有些?流转,但镇定道:“师傅给的药,让你?一定喝掉。”
“谁让你?当初非要下山呢,就为了这件事。”
“一个?温廉而已?,死了就死了,什么公道,什么真相,算得了什么。”
小小少年,长得如此乖巧柔弱,却是一腔的凉薄。
罗非白?似早已?习惯,垂首喝了药,放下沉留了一些?药渣的药碗,喉间尤有药汁的腥浓苦烈。
“若是你?们师徒不乐意,一开始不是也可以不放他上山吗?”
“既然放了,就是猜到了我会出手。”
小师傅瘪嘴,也没否认,倒是看向窗户一扇对着的外面方向。
那座孤山。
“其实我不懂,人都死了,有什么公理?可值得伸张的,何况温廉堵上一家几口?性命救的是罗非白?。”
“你?是罗非白?吗?”
“再且你?敢说他那天拼死赶来这里,是为了让你?掺和这件事?”
“我以为他提着那口?气,只是为了来看你?一眼。”
“奚玄,当时你?在外面,师傅不让你?进来,你?没听到,但我听到了。”
“他最?后一口?气,其实是在唤你?。”
小师傅语气有些?不悦,眼神也盯着她的脸,仿佛透过她的眼神回?到那日。
——————
江茶死的五天前,那天下了一场雨,连续做了好几日噩梦的她被他匆匆从梦中唤醒,连额头的冷汗都未曾擦拭就快步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中,步伐仿佛都带着回?音,耳边也一直飘着身边步步紧随着的小师傅陆续告知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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