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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夺高冷仙君后他成魔了by秦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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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雪吟是他的仇人?,他沉在海底的那段日子,仇恨化作毒蛇日夜啃食心脏,他发过誓,要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当她终于要走向?自己为她设定好的结局,他却慌了。
那种无?所适从的慌乱,彻底让郑雪吟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在溪边给我烤鱼,贺兰珏,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烤鱼。”
空气安静了下来。
仿佛郑雪吟提出了一个?极荒谬极侮辱人?的要求,贺兰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从他身上蔓延的阴冷气息,一寸寸吞噬着郑雪吟的感官。
郑雪吟打了个?哆嗦,委屈道:“你问我,我说了,说完你又生气,我又不是吃你,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贺兰珏敛住身上那股噬人?的冷气:“你确定?”
上次郑雪吟误吃了他练手?的烤鱼,给出的评价是一级致癌物,他并不知一级致癌物是什么?,单从郑雪吟当时的表情来看,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确定。”郑雪吟郑重地颔首。
贺兰珏准备得很快,半个?时辰后?,篝火升起,架在火堆上的鱼在贺兰珏的翻转下,渐渐透出鱼肉独有的鲜香。
郑雪吟吞着口水。
她是饿狠了,对着贺兰珏烤的鱼,都能咽口水。
贺兰珏浑身都是优点,独独不是一个?好厨子,不过身为一名顶级剑修,是不是一个?好厨子,好像关系并不大。
想吃他做的烤鱼,郑雪吟也觉得很荒唐,饿得都快翻白?眼了,什么?美味佳肴都不想,居然?去想他烤的一级致癌物。
大抵是那时候的气氛很动人?,鲜衣怒马,结伴而行,当真是一件很快意的事,以至于后?来四人?被迫分道扬镳,着实让人?感到伤感。
郑雪吟回?味着那些往事。
贺兰珏手?中翻转的烤鱼逐渐变作金黄色泽,这是最宜入口的火候,焦脆焦脆的,咬开后?,里面又是鲜嫩的鱼肉。
贺兰珏将烤鱼从火上撤回?。
郑雪吟伸手?去拿,被他轻巧避过。
“不是说好给我烤的吗?”
“你忘了一个?禁脔的本分。”
这样中二的话,很难让人?相信是从一个?高冷禁欲的仙君口中说出来的。
贺兰珏淡漠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禁脔是什么?,禁脔是以色侍人?,一饭一粟,皆要仰人?鼻息。
贺兰珏的意思是她是他的金丝雀,从现在开始要学会用金丝雀的姿态去讨要食物。
强大的屈辱感,让郑雪吟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贺兰珏伸手?掰下一块鱼肉,放在口中咀嚼着,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咀嚼难得的美味。
郑雪吟告诉自己,他做的烤鱼能让人?将隔夜饭吐出来,别?做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为他所蛊惑,咕咚吞下一大口口水。
“你想要我尽什么?样的本分?”饥饿剥夺了郑雪吟的理智,她拖动着脚踝上扣住的金链子,挪到贺兰珏的身边,手?臂如无?骨的蛇,攀上他的脖颈。
“我这样做,你受用吗?”她故作虚软,仰倒在他的怀中。
贺兰珏轻扯了下嘴角,弯出个?嘲讽的弧度。
毫无?疑问,他在嘲笑郑雪吟的自轻自贱。
贺兰珏丝毫不为所动的冷淡模样,让挂在他身上的郑雪吟渐渐吃力起来。
这个?姿势算不上高难度,若他肯用手?臂托着她的腰身,这应该是个?极具温柔的拥抱。
郑雪吟绷紧腰线,后?背越来越酸。
揪住他的衣襟,本是为防止自己滑落下去,谁知力道太大,滋啦一声,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
贺兰珏的脸明显的黑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郑雪吟心知眼前这位现在是她的金主,她这个?金丝雀还要靠他投喂,忙爬起来道歉。
衣襟朝两边敞开,露出大片的肌肤,盘踞在贺兰珏胸膛上的伤疤,如同沙粒狠狠磨了下郑雪吟的眼睛。
“这是?”
那些伤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新的,相同之处在于都是用钝器割出来的。
利器是为杀人?,钝器割肉,完全是出于折磨的目的。
“贺兰珏,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你不是本领通天吗,什么?人?能伤你至此?”
郑雪吟想要去触摸伤疤时,被贺兰珏挡了一下,贺兰珏拂开她的手?,将衣襟合拢起,若无?其事道:“与你无?关。”
他们?两个?早已分手?,确实与郑雪吟无?关。
可一个?人?的好奇心是按捺不住的。
郑雪吟还要再探寻,掌中被贺兰珏塞了刚做的烤鱼。
鱼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郑雪吟的饥饿再次被唤醒,口中生出津液,而贺兰珏已拂袖熄灭篝火,再扬一扬袖,地上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殿门被合起,贺兰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郑雪吟想着他那些伤是怎么?回?事,无?意识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
郑雪吟张大了眼,震惊地再咬一口。
好吃好吃好吃。
妈妈咪呀,贺兰珏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云俏等候在台阶前,看到贺兰珏出来,立即拱手?道:“小师叔,林墨白?要见您。”
“何事?”
“他没说,只说是和郑雪吟有关。”
林墨白?和其他极乐宗弟子都被关在冰狱,依据罪行,要被关押个?百八十年?不等。
通往冰狱的,有个?降魔剑阵,是为防止魔宗来劫囚。明镜似的湖泊两端以木桥连接,波澜不惊的水底便?是剑阵所在。
贺兰珏走在木桥上。
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那波纹越荡越急,形成无?数个?小漩涡,直至上千把剑影破水而出,织成的剑网罩住了头顶的天幕。
云俏大吃一惊:“剑阵怎么?回?事?难道有魔宗来袭?”
入这剑阵的,只她和贺兰珏二人?,分明没有魔宗弟子。
与云俏的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贺兰珏面如止水的反应,只见他右手?两指并拢,牵引着体内灵力,动作潇洒地凌空划了几下,那些来势汹汹的长剑似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凝滞在半空中。
贺兰珏拂散漫天剑气,再以指为引,操控着那些飞剑落回?水面。
待湖面涟漪消失,万般喧嚣归于风平浪静,周遭寂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俏咂舌,自言自语道:“约莫是剑阵出现问题了,回?头得去禀明谢师伯。”
谢师伯便?是谢九华,明心剑宗有大半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任谁都看得出来贺兰珏无?意掌教?的位置,将来有意推选他做正式的掌教?。
冰狱内,林墨白?如愿见到了贺兰珏。
三十六道雷刑,将少年?浑身的锐气打磨掉了一半,他盘着腿坐在角落里,阴影罩住大半张脸。
从冰狱出来后?,贺兰珏交给云俏一桩任务。
数日后?,云俏回?归。
“小师叔,去核实过了,郑雪吟被林墨白?和戚语桐二人?抓回?极乐宗后?,的确被楼少微关了三年?,那三年?只有林墨白?偶尔会去给她喂辟谷丹,以及替她诊脉,确定身体状况。”
沈萦风死在楼少微手?里,郑雪吟是楼少微的徒弟,说心里对她没有迁怒是假的,然?而说起郑雪吟被囚的那三年?,云俏还是有些不好受。
关押郑雪吟的地宫里设了一个?小型法阵,阵法启动过后?,隔绝所有天光和声音,如置身空无?之界。
云俏亲自去试过了,只在里面待上半个?时辰都受不了,她还是在明心剑宗长大的,将心境早已修得不同一般人?,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这样被关上三年?,只怕是会疯掉的。
难怪郑雪吟精神如常的被放出去以后?,楼少微惊叹她绝佳的心性,出于惜才,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还重新将她收为徒弟。
云俏无?法得知那三年?郑雪吟是如何做到不疯的。
尽管带着仇恨的立场去审判她的经历,在得知这样的事情后?,她做不到如拂去尘埃般不在意。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如实这件事禀报给贺兰珏。
郑雪吟被关押三年?的事是林墨白?提出来的,那个?少年?兴许是怜惜郑雪吟,想帮她减轻罪行,兴许是为扰乱贺兰珏的心境,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有这样的铁证,的确证明了那三年?极乐宗门人?所行恶事,郑雪吟并未参与。
云俏说完这些话,迫不及待去观察贺兰珏的反应。
贺兰珏的双眸沉静得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海。
就如同那日林墨白?将这件事告知,同样无?人?能窥见他平静的双目之下究竟酝酿着什么?样的波澜。
郑雪吟将贺兰珏留下的烤鱼吃的一条不剩,最后?意犹未尽的将鱼骨嘬了好几遍,直至嘬不出什么?味儿?才舍得放下。
她坐在那一地的鱼骨头中思考,为什么?贺兰珏脱胎换骨了以后?,厨艺也跟着脱胎换骨了。
没有了那双能做出一级致癌物的手?,贺兰珏还是贺兰珏吗?
接下来的数日,郑雪吟都在期待着贺兰珏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她又能吃上他做的饭了。
贺兰珏一直再未出现。
郑雪吟又过上了吃辟谷丹的日子。辟谷丹没滋没味的,吞它跟吞泥丸子没什么?区别?。
殿门始终紧闭着,月光从头顶天窗的缝隙中泻下,只有那么?一束,吝啬极了。
郑雪吟被抓回?来,已分不清自己有多少日子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摊开手?掌,让那束微微泛凉的月光落在掌心。
此刻,连这落在掌心的月光都是自由的。
郑雪吟看得双目发痴。
一只萤火虫自黑夜里飞来,碧绿的微光,如同星星一闪一闪的。
萤火虫飞到郑雪吟的面前。
郑雪吟两只手?合拢,将它困在掌中,又慢慢张开手?掌,探眼去望。
萤火虫嘭地散落成无?数星光,郑雪吟便?在这漫天的“星光”里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萤火湮灭在黑暗中。
片刻后?,殿门被人?推开,贺兰珏披了一身月色,缓步至郑雪吟身前。

郑雪吟陷入了噩梦,梦里?的她眉头紧蹙,呼吸越来越急促。
贺兰珏很清楚这样的噩梦她不是第一回 ?做。
重逢的那日,客栈中?,贺兰珏曾无声无息地立在她的床头,他被月光拉长的漆黑影子,如同海水,将她纳进了自?己的怀抱。
他冷眼旁观她的噩梦。
从她零碎的梦呓中?可判断,她梦见了自?己。沉在海底的自?己将她拽进海中?,为自?己陪葬。
事实上,贺兰珏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困在深海的那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没能抓住郑雪吟一同坠入这海底。
那样,他们连腐烂都是在一起?的。
杀了她,这三个字成为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后来,他终于从归墟之国活着?回?来,迎面?痛击他的,是师尊和师姐的死。
明心剑宗上百名弟子,皆死在楼少微的伏击中?,顷刻间,那座清冷的山头,又添了百座新坟。
新仇加旧恨,注定他和郑雪吟之间不死不休。
他以为他恨她,恨她恨到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能消弭这泼天?的恨意。
所?有沸腾的杀意,在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被击了个溃散。
客栈的那一晚,他没有杀她。
流沙海再次相见,他依旧没有杀她。
拔除掉情人蛊的那夜,借着?山雾掩去全部心事,她纤细的脖子就在自?己的掌中?,只需用力一拧,骨骼便会碎在他指尖——他仍然无法下手杀了她。
她已成为无法根除的心魔,越是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越是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明心剑宗修行?要诀,欲灭心魔,先会心魔,心怀坦荡,无畏无惧。
既然她已成为他的心魔,就从根源上解决,接纳她,面?对她,让她不再成为他的心魔。
他顺遂心中?所?想,借着?除魔的名义,将她私囚在自?己的殿中?,日复一日,任心魔再炽烈,等到他探清自?己执念的来源,窥见她伪装背后的丑恶模样,坦然将她斩于剑下,心魔就会不攻自?破。
他自?以为耽于她的皮相,溺于她的媚骨,在他的折磨逼迫下,她终于变作他最厌恶的轻贱模样,他非但没有弃如敝履,破除迷障,心中?那股无名的赤焰反而越烧越是炽烈。
原来,即便她褪去金玉的外表,露出?贪婪怯弱的内心,他还是喜欢她。
从前情人蛊种在身?体里?,他还可将所?有言行?都归咎于情人蛊的控制,如今没有了情人蛊,面?对这赤.裸裸的真相,如遭到当头一击,不可避免地陷落进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只有通过钝器,在肌肤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些自?我?厌弃的情绪才能稍稍得到缓解。
于是,从重逢开?始算起?,他每对郑雪吟心软一次,就在自?己的身?上划下一道伤。
这是在为他自?己赎罪,也是在为郑雪吟赎罪。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在师尊师姐等上百座坟茔前,几?近刺中?心脏的那一刀。
那是在忏悔他曾身?为刑惩院的掌院,却徇私枉法,给郑雪吟用了术法,将本该她承受的刑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他替郑雪吟承受雷刑,又生受这一刀,险些枉送了性命。
凤灵因此事与他争吵过,还扬言要蛊惑他的心智,替他杀死郑雪吟。这已经触犯到他的逆鳞,他将凤灵封印了起?来作为处罚。
他轻抚腕间的红玉菩提,解除了凤灵的封印。
凤灵许久没有同他沟通,解了封印后第一时间认错:“主人,我?不该顶撞您,您的所?作所?为,我?的确无权置喙。主人是人,更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没有错的,是我?僭越了。”
贺兰珏没有搭理凤灵的恭维,上古神兽在人间呆久了,也学会了人间的那套阿谀奉承。
郑雪吟的噩梦已到了尾声?,她的眼皮剧烈颤动着?,将要睁开?眼时,贺兰珏张开?五指,悬在她的面?庞三寸处,施了个安神咒。
咒术才施到一半,郑雪吟猛地掀了下眼皮,半梦半醒间,抓住了他的手。
贺兰珏灵息一乱,手僵在半空。
她捉住贺兰珏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轻声?叹息:“又梦见你了。”
“在梦里?,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不爱搭理我?。”
她蜷缩了下身?子,汲取着?他掌中?的温暖。
“这房间终日不见阳光,只一张毯子,连桌椅都没有,太冷了,以至于我?每次在梦里?与你相会,不是疾风暴雪,就是阴雨连绵。”
“阿珏,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给梦里?的你听。”
“我?喜欢你。”
“你肯定不信,因为,我?自?己也不信呀。听到我?自?己再也回?不去,我?竟松了口气,那时我?还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心理。这些日子我?努力的想啊想,终于给想明白了,我?啊,真的喜欢上你了,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留在这个世界了。”
郑雪吟那些轻声?的呢喃,像是暗夜中?缠绵的歌唱,春闺梦里?的心事,都藏在这些不为人知的叹息中?。
“这些话为何不同梦外的我?说?”贺兰珏攥紧袖中?的手,指甲用力掐着?掌心的肉,方不至于失态,让她察觉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哄好你。”郑雪吟敛起?眼睫。
“你恨透我?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你受到的伤害。”
“那些苦衷根本不是苦衷,是出?于私心,是我?太想要一具新的身?体了,说出?来祈求你的原谅,反显得我?敢做不敢当,不如直接面?对你的仇恨,助你早日勘破心魔,得道飞升。”
勘破心魔,得道飞升。
她可知,他心魔成疾,再与飞升无缘了。
贺兰珏手抚过她眼前。
她混沌的眼,慢慢阖了起?来。
隔日,郑雪吟醒来,殿中?不仅多?了桌椅床榻等物件,还有珍珠流苏、雀鸟玉雕、金丝屏风等装饰品。
空旷死寂的大殿,仿佛变作了公主的寝居。
榻上铺着?柔软的被褥,床单和被套都是真丝的面?料,垂下的帘帐用上了一种自?带香气的纱。
郑雪吟做梦似的坐在榻上。
虽然四周还是被封闭起?来,隔绝外来的天?光,这样豪华的布置,已超出?囚牢的定义了。
弟子又搬进来一张桌子、数张椅子,桌上置经书一沓,笔墨若干。
这是明心剑宗雷刑后的第二道处罚,抄写经书。
每卷经书需抄写上百遍,用以洗涤心境,重塑自?我?。
能不能重塑自?我?,郑雪吟是不知道,手肯定会先断掉。
想到其他人要蹲在冰狱里?抄,而自?己能在这间屋子里?抄,已经是沾了贺兰珏的光,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对贺兰珏是有些愧疚心理在,贺兰珏对她的报复,她都欣然承受。
不抱怨,不仇恨,不求饶。“不”字诀,是她总结出?来的应对贺兰珏报复的最佳决策。
郑雪吟坐在桌前,拿起?笔,开?始抄写经书。
落笔第一个字时,她犯难了。
苍天?可鉴,她绝对不是文盲,她就是不会写毛笔字。
手腕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将第一个字写完,字迹却歪歪斜斜,墨汁晕得到处都是,连袖口都沾上了。
郑雪吟放下笔,拿帕子去擦墨汁,擦来擦去,墨汁倒是淡了,两只手又不干净了。
她叹口气,想到自?己小学也练过毛笔字,实在没什么天?分就放弃了,那时候哪一次不是弄得两只袖子都是墨汁。
要不,还是承认自?己是文盲好了。
郑雪吟望着?自?己狗爬出?来的字,选择了摆烂,就着?这奇丑无比又出?奇大的字,蘸着?墨汁,一个字一个字地抄起?来。
毛笔难对付就算了,字还是繁体字,抄了几?页纸,她揉揉发酸的手腕,决定暂时歇一下。
劳逸结合,才是正确的劳动方式。
这会儿是白天?,日光透过天?窗的缝隙,泻下大片的金晕,依稀有风吹拂进来,含着?淡淡的甜香。
是橘子花的香气。
郑雪吟住的小区旁边就种着?橘子树,每年春天?都会开?花,浓郁的香气常常勾得过路人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
她对这种香气再熟悉不过了。
付出?自?由的代价,填补贺兰珏心中?名为仇恨的沟壑,不代表自?由对她来说是不重要的,恰恰相反,自?由是她最为珍视的。
她呼吸着?空气里?的花香,心中?蠢蠢欲动。
就看一眼好了。
看一眼,又不是逃跑,不犯法吧?
她回?头看着?今日新搬进来的椅子,有了个主意。
在郑雪吟搬着?那些椅子一张张叠上去的时候,负责监视郑雪吟的弟子慌了,忙去禀报给贺兰珏:“代掌教,郑雪吟那妖女?意欲逃跑,弟子不敢私自?做主,还请代掌教定夺。”
贺兰珏彼时正在和谢九华商议对付南荒其余魔宗的事宜,闻言,霍然立身?,皙白如玉的面?孔笼上一层寒霜。
为了达到天?窗的高度,郑雪吟将椅子叠罗汉,统共叠了有七张,自?觉差不多?了,拍拍手,将裙摆塞进腰带。
接下来,要做的是爬上这些椅子。
尽管灵力被贺兰珏封了,这具身?体好歹是修过仙的,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高难度。
郑雪吟恐高的症状在一次又一次的高空御剑中?得以改善,现在完全不慌,爬到最后一张椅子,额角都是汗,郑雪吟擦掉汗珠,站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将窗扇用力推了推,使缝隙更大些。
殿外果?然已花木葳蕤,红的白的黄的,大大小小的花团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除了橘子树,还有石榴、蔷薇、玫瑰,全都被人认真打理过了,可见此间主人是个惜花的。
鸟雀掠过湛蓝天?幕,消失在云海间。
郑雪吟尽情地呼吸着?空气里?属于自?由的味道,身?后的殿门陡然被人推开?,闯入一阵冷风,清脆的一声?“嘎吱”,惊得她魂都飞了。
椅子叠椅子,站在上面?,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一惊,椅子再承受不住郑雪吟的重量,从中?间开?始崩塌。
伴随着?噼里?啪啦椅子倒地的声?音,郑雪吟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轰然坠落下来。
“啊。”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贺兰珏身?形一晃,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天?旋地转中?,急速下降带来的失重感骤然而止。
郑雪吟心虚地对上贺兰珏的眼。
贺兰珏听闻她想逃跑,是带着?盛怒来的。
然而这一抱,似有什么伴着?郑雪吟落了他满怀,竟在那一瞬间,怒气消弭,爱意疯长。
这样的荒唐不是第一回 ?。
自?从贺兰珏坦然面?对自?己放不下郑雪吟这件事,爱意总是于某一刻突然疯长。

第64章 太温柔
“贺兰珏。”郑雪吟万没有想到会被贺兰珏当场抓包,干巴巴地解释着,“我?抄经累了,想放松一下,过度用?眼,眺望远方有助于缓解疲劳。”
不知贺兰珏有没有信她。他平静地放下她,望着满地凌乱的椅子。
郑雪吟伸手将它们一一摆正。
贺兰珏行至桌前,拿起她抄写的那几页经书。
那样的字迹,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饶是郑雪吟是个脸皮厚的,此刻也生出些许羞愧。
贺兰珏想的却不是郑雪吟的字是怎样的难看。
郑雪吟出身孤贫,又?跟着楼少微这般不靠谱的师父,没认真习过字,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想的是昨日云俏与他说的夺舍一事。
这是极乐宗的秘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纵使被降下三十六道雷刑,所?有知情者出奇一致的对此守口如瓶。
这件事是被林墨白新抓来的一个炉鼎抖出来的。夺舍是重罪,是要被诛灭神魂的,云俏自知此事严重,连谢九华都没有告知,只禀报了贺兰珏。
自此,贺兰珏终于明白郑雪吟梦呓里?的那句“太想要一具新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关于如何处置郑雪吟,两人都沉默了。
云俏因沈萦风之死?备受打?击,对沾了极乐宗三个字的都恨之入骨,将?极乐宗余孽收押后,能秉承公道,未施以私刑,皆赖以这许多年来沈萦风对她的谆谆教导。
郑雪吟的夺舍之罪,其他人的包庇之罪,真要追究起来,不是三十六道雷刑可以抵消的。
那一瞬,贺兰珏的眼神冷得可怕,云俏几乎以为他要杀自己灭口了。
贺兰珏的确动手了。
他打?晕了云俏,神识进入云俏的识海,强行抹掉了云俏的这段记忆,并连夜去了冰狱,审讯那透露此事的女子。
少女名叫婉儿,与郑雪吟眉眼有几分相似,最?初是被林墨白强掳回去的。林墨白强掳她回去,名为炉鼎,却终日沉默以对,未做出格的举动,这样高?高?供起的态度,引起婉儿的注意。
婉儿探寻着林墨白的一切秘密,这个秘密包括了郑雪吟。偶尔得知郑雪吟乃夺舍,极乐宗上下知此事的皆是维护的态度,自是惊奇不已?。
听完婉儿的诉说,贺兰珏故技重施,抹掉了婉儿的这段记忆
此举无疑是徇私枉法?。
这样的徇私枉法?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道心已?成魔,还讲什?么大公无私,区别在于一步错,还是步步错了。
又?思及郑雪吟夺舍一说,不免想到?有那么段时间,郑雪吟是有些变化的,界限不是那么分明,可能刚开始她尚在努力扮演原身。
那么,她口中说的“回家”,指的不是回到?极乐宗,而是她的来处。
她的来处,又?是何处?
郑雪吟不清楚贺兰珏在想什?么,贺兰珏的反应落在郑雪吟的眼中,是贺兰珏盯着她的那些字,眉头皱了又?皱。
郑雪吟将?那几张纸抢过来:“觉得辣眼睛就别看了。”
“伸手。”贺兰珏说。
“做什?么?”郑雪吟不明所?以,伸出右手。
“左手。”
郑雪吟换成左手。
贺兰珏握住她的左手,掌中变幻出一把两只宽的竹板,“啪”的一声打?在她的掌心。
这一下打?得略重。
掌心立即泛红。
郑雪吟缩回手,藏在身后,恼怒道:“你干嘛?”
“偷懒懈怠,该受笞刑。”
抄经书这道刑罚,有许多罪犯会偷奸耍滑,消极应对,明心剑宗对此的惩罚是笞刑,懈怠一日,笞二十,多懈怠一日,则翻倍。
所?谓笞刑,是用?竹板木板鞭打?背部?、臀部?、腿部?的刑罚,明心剑宗的这些戒律条文,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贺兰珏就与她说过了。
只是打?一下手心,还是他手下留情了。
郑雪吟捂着掌心,自知理亏,委屈道:“好嘛,我?知道了,下次要干什?么,麻烦提前说,这么突然一下,怪吓人的。这事真不怪我?,你看到?了,我?不会写字。”
“过来。”贺兰珏说。
“又?做什?么?”郑雪吟无比警惕。
“我?教你。”
“嗯?”
郑雪吟在凳子上坐好,贺兰珏俯身将?她圈在怀中,握住她的手,开始教她写毛笔字。
郑雪吟放松力道,由着他使力。
贺兰珏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端正持重,苍劲有力的字体,漂亮得像是印刷出来的。
一个教,一个眯着眼睛心不在焉,纸上很快添了几行整齐的字。
郑雪吟打?了个哈欠,故意使坏,转了下手腕,带得最?后落下的那一笔横穿而过,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贺兰珏也没生气,伸出左手去捏她的脸颊。她的脸上沾了点墨痕,这一捏,墨痕晕开。
郑雪吟扭过头来,一张大花脸蹦入贺兰珏的眼帘。
贺兰珏定定看了数秒,眼底依稀有笑意掠过。
“别动。”郑雪吟捧住他的脸,拿他漆黑的瞳孔当镜子,去看脸上的猫腻。
鼻尖抵着鼻尖,近在咫尺的距离,暧昧无声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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