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by素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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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打算把老六给你送来的,只是那会儿听太医讲,这病会传染人,想着你身子不好,也就算了。”
乌玛禄牙尖道:“爷当初照顾太子时怎么不怕。”
她一翻账,他心里只觉得快活,早忘了那会儿想杀了她的念头,他揽住她,捏了捏她的脸:“这像不像是妻子在责怪丈夫。”
“奴才可不敢。”
康熙不与她计较,笑道:“我那时年轻力壮,又得过天花,自然与你这事不同。”
乌玛禄叹了口气,又些忧愁:“老六被送走后,我就没怎么看过他。现在他又这样,我心里难受。”
康熙道:“我来时已经让太医去了。”
乌玛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朝堂的事,爷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康熙不以为意的笑道,“比当年刚即位不能自主时好多了。”
康熙闭上眼,和她道:“这两年东巡、南巡,也算见了中原风貌,的确地大物博,只是想来,和白衣卿相所写,还是有些差距。”
乌玛禄念了几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康熙和道:“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康熙叹道:“可惜,差了许多。”
“连年战争不断,百姓也难有几年安生日子。”乌玛禄话一转,“想来,如今百姓生活才稍微好些了。”
康熙嗯了一声:“他们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的,管他满人、汉人、蒙人,都是大清的子民。”
“我做不了秦皇,但是我想做汉武唐宗。”康熙亲了亲她,“我不仅想做个好皇帝,还想做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哪个当皇帝不曾没有过这样的野望呢?
乌玛禄想了想,应道:“爷一定能做到。”
她虽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什么,但她想到康雍乾盛世,便知道,康熙想要做的,一定会达到。
“我这两回巡幸,私下出去过,遇见过插草卖儿的。”康熙心情有些沉重,“随行的人都说,如今卖儿卖女的少了许多。”
他叹息道:“他们说,明末的时候,难民、流民很多。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说到这个话题,他有些沉重:“我听闻明末那会儿,拆骨为炊,易子而食,做菜人的比比皆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乌玛禄叹息道。
他闭着眼睛,却仿佛隔着层层宫殿,好似望着了天下:“是啊,额林珠,这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康熙是一个非常开化的人,他并不固步自封,他承认很多东西。
他是开明的,进取的,也是不惧于直视自己的缺点的。
他能够清楚的认识到,清朝如果不进步,在数百年后,清朝必是死于自己的固步自封上。
因为,西方在不断进步。而大清,却停滞了。
你不向前,别人迟早会超过你去。致千里者,积于跬步;九层之台,起于毫末。
到那时,西方诸国未必愿意放过大清。
就算愿意放过,那将自己家国的生死存亡寄托于他国慈悲,是何其的愚蠢可悲。
大清唯有进步,不腐朽,才能逃脱封建王朝的共同结局。
他每每翻看史书,都心有所悟,他知晓,毁明者,非清,而是明朝的贪官污吏,腐败贪愚。
每逢末世,便是如此。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清朝终有一日,也会被别的朝堂更替。那时,清朝王朝的末期,与明朝王朝的末期,又有什么两样。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康熙喃喃自语。
这是《阿房宫赋》里的内容。
康熙记得很清楚,他心有所感:“也许,等到清朝的后世君主,治不好天下,当不好共主,也不过是又一个末代王朝。”
他发自内心的疑惑:“也许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永恒不灭的事物,所以王朝自有更替。”
与其说,他是在和乌玛禄说,不如说,他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知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大清也总有一天消失,但在这之前,我总要再做些什么。”
乌玛禄抱住他的脖颈,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道:“那爷便去做,去做出个太平盛世来。”
她微微笑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要做。纵然可以看到几百年后,可我们所能够管的,也不过是这活着的百年而已。”
他被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看着她,审视她。
他的内心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眼前人便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也是他求了这般久的人。
她聪慧通透,目光并不局限于一家一户。而是与他一样,可以遥远地看到几百年后的事情发展,却又时时定于现在。
“你我才是知己。”康熙终于承认了这件事。
她与他最相配。
他们是同样的秉性,高傲,傲慢,清醒通透,不出户亦足以掌控天下,一切运转皆在他们的计划中。即便看似被外物推动,但是从始至终,事情的发展一直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此乃帝王之术。
总有蠢货以为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在于平衡。
便如那明世宗嘉靖,自以为操弄朝堂,也不过是个孩子的使气行为。反将权力放于手下,叫那群大臣与天下人知晓,这朝堂没有皇帝也没什么打紧。
于是,东林势大,阉党势大,后来的皇帝,皇权难以收回。
嘉靖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实际上不过是个天大的蠢蛋罢了。
他们错了。
真正的帝王之术,只在于二字:掌控。
天下的一切都被掌控,不管是人、事、物,乃至于事情的发展,都在帝王的掌控中。
帝王便是人间的天道。
万物皆在道中,所以道天然的掌控了万物的一切,只是道并不使用这样的权力,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脱道的掌控。
对皇帝来说,也是如此。
需要制衡吗?不需要。
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之下,所有人掌握的一切东西,都来自于他们的允许,没有他们的允许,那些人什么都不是。
便如同,即便贵如索额图,也只有得他默许,索额图的仪仗才可以逾矩,位比太子都可以。但当他不允许的时候,索额图身上的一切官职都会被剥夺。
天下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为了达成他们目的的工具而已,什么忠臣、清官、奸佞。无非是工具的一种。
好用就留下,不好用就丢弃,有什么可惜。
只可惜,真正的帝王终究是少数,能像明世宗嘉靖那样,做到制衡之道的都是少数,何况他们这类真正的帝王呢?
因为真正的帝王,必须要有洞察天下一切本质的能力和见识。
因为洞察,所以绝望,所以孤独,所以称孤道寡。
他遇到了她。
她的存在叫他觉得自己不孤单。
她掩藏的很好。
但是,她毕竟还是人,她有弱点在这个世上,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的弱点出手,只要一出手便会留下一些痕迹。
这点痕迹足以叫他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对她始终都是无法完全靠近,也无法完全离开。
谁能够完全接受真实的自己?谁又能够完全抛下自己?
每个人做出每个选择的时候,哪一个选择,不是为自己好?
他们不是相像,他们就是世上另一个自己,他们的思想与灵魂在共鸣。
他该怎么割舍她呢?
他要如何割舍自己呢?
他打量着她,要把她刻入脑中,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思绪。
他描绘她的眉眼:“你会教你的孩子去争皇位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等到个什么答案,但他就想这样问一问。
乌玛禄睁开眼,同他对视,她的目光如古井水波不兴,把一切东西都隐藏。
她口中道:“太子早定,老六身子不好,老四如今被皇贵妃养着,奴才是想不开了么,才会做这样的事。”
他吻上她的唇。
他在她的唇齿开阖间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他最初以为自己是爱她眼神中藏着的自由与不屈,爱她美丽的容貌,又或是无缘无故的爱。
可是在他经历了这么多后,他终于明白。
他爱她,如同爱他自己。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无条件的爱自己,没有人会放弃自己。
所以,即便他千百次的想要放开她,又会千百次的想要回到她身边。
他吻住她的唇,耳鬓厮磨。
“我心悦你。”
我心悦我自己。
在这一霎那,他突然释怀,他爱她。
但他更知道,他更爱江山。
若有一日,为了江山,他会亲自杀了她。
他在她耳边喃喃:“额林珠,别给我杀你的理由。”
他的爱,似乎带着血腥残暴,非要把人从里到外剖开,要血与血相融,骨与骨相碰,肉与肉相贴。
唇齿之间,都该带着煞煞血气。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触及表面不痛不痒的情感,而是非要深入骨髓,淋漓尽致的相爱。
爱这件事情,太花费力气了,所以他只想对一个人淋漓相爱。
他的心独属于这个人,而这个人也独属于他。
一夜春风。
康熙做了个梦,那是很久远时期的事了,他都快忘完了。
梦里,他突兀出现在他幼时得天花时居住的皇庄里。
在那皇庄里,他许下无数的愿,没一个实现。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站在树下,虔诚许愿,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
小小的他说:“我想要一个为我而来……”
他补充道:“只为我而来的人。”
行脚的僧人讨得一碗水。
那行脚僧喝完水,向他双手合十,递给他一个铃铛,古朴的铜钟状铃铛,串着明黄的碎珠子。
那僧人说:“你的愿望一定会成真。你等的那个人一定会来到你身边。”
那僧人的目光落在铃铛上,平稳的说着一切:“等她来到你身边,你将这个铃铛给她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你。”
那时的他不知道真假,他接过铃铛,双手合十,虔诚许愿:“那我希望她快快到来吧,我会对她很好很好,我要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燕京。
康熙从梦中惊醒,他胸腔快速起伏着。
他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并没有看见这束白光。第二天,他就乘上那车,离开了皇庄。
他突然想起,那皇庄因他体恤乌玛禄丧女之痛,前两年送给了乌玛禄。
他坐在床上慢慢想着事。
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此,那道白光出现在燕京时,那行脚僧回过头去看了。
他不知道。
他心乱如麻,睡不着,迈步出去,跪了一地。
梁九功快步进来,拿出了外衣伺候他穿上,他在月光如水下漫步,却并未离开永和宫。
他开口:“你去内务府要份德妃的档案来。”
梁九功让魏珠去办了。
康熙实在静不下来,也不愿打扰乌玛禄,更不想叫人去催妃嫔。
袁青青这会儿端着茶水上前,为康熙奉。
琉璃在远处看得面色阴沉。
她如何不明白,袁青青这是要争宠上位,否则又怎会做出这档子事。
这是惯例,小厨房的茶水点心会彻夜备上,若主子们有需要,只待派人去取就是,何必劳那袁青青做这无用功的事。
她心梗得厉害。
她怕皇上以为是德主子的意思,毕竟之前,她顺德主子的意,好几次明里暗里让皇上去了万琉哈常在住处。
现下,皇上若是拒绝,会丢了德主子的脸面;可若是接受,德主子好像也没几分脸面。
她心中唾道,不当人子。
她只垂着头,不再多看。
这会儿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场面了。
袁青青学着乌玛禄的模样,带着几分温和,浅浅的笑着,静默的等着。
康熙如何看不出袁青青的打算,他打量着月光下的她,最终还是接了茶水喝了一口:“你比她有心机。”
康熙淡淡吩咐梁九功:“记为答应,送去咸福宫,别碍了德妃的眼。”
梁九功记下:“是。”
康熙提了一句:“叫内务府往永和宫这边儿送东西时掌掌眼,别什么脏啊臭的都送来了。”
梁九功赔着笑:“是,是。”
袁青青只做听不懂的样子,乖顺垂头的站着。
康熙待得不爽利,迈步出了永和宫。
梁九功要处理一大摊糟事,难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答应主子既然等不及,今儿个就搬吧。”
说罢,他让小太监候着袁青青收拾。
琉璃压根儿不想搭理她,而是进屋去了。
只听乌玛禄冷不丁开口:“皇上走了。”
“走了。”琉璃默了默,还是说了,“袁青青争宠,被皇上封为答应。”
“那是她的福分,随她去吧。”乌玛禄无意识的抠动着床单,如是说道。
乌玛禄又提了一句:“你替我注意镯子就是。”
琉璃有些怒其不争,但她又深知,这就是德主子的秉性,也就咽了下去。
她这会儿,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如果没有自己,德主子该怎么办,该怎么在这宫里活下来,岂不是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自是知晓自己主子聪明异常,没有自己,也会活得很好,却忍不住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浮现这样的念头。
琉璃想,她得帮她,她得帮自己的主子。
她说:“是。”
乌玛禄道:“睡吧。”
琉璃歇下,听着乌玛禄的呼吸声,很久之后,才听到乌玛禄睡熟。
袁青青点着烛火收拾东西。
今日轮休的李巧儿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做主子去。”
“哦。”李巧儿应了一声,又要睡着了,却又从梦里醒来,取了十两银子塞给她,“你要好好的。”
袁青青差点儿要流出泪,她使劲皱着鼻子,把那股酸涩的意压了回去,她笑道,“你放心,我自是会好好的。”
李巧儿抱了抱她,上了床,抱着被子看她收拾。
收拾完了,袁青青出门,临到永和宫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毅然决然的跟着小太监走了。
康熙已经回到乾清宫。
魏珠已经取来乌玛禄的档案。
他在烛火下,看着档案,慢慢的算着时间。
顺治十六年三月十八日,他生日当天,他许下愿望,行脚僧讨了一碗水,送了一个铃铛。
那日,白光落于燕京。
两个月后,乌雅魏武妻子腹中有子入肚。
十月怀胎。
于顺治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乌雅魏武妻子诞下一女,取名玛禄,乌雅玛禄。
这到底是他太爱宠她,所以在牵强附会,还是真实如此?
他不知道。
她和他出生日只隔了一天,年岁却隔了六年。
而后,在十六年后,这个人跨过了浩瀚的岁月与人海,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中间又兜兜转转错过短暂的几年。
可当这个人一出现,他就认出她来,从此爱慕难舍,为她用尽心计。
她向来无欲无求,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他该恨她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恨她什么。
当年的他,也只是许诺,要一个为他而来的人。却没有许诺,这个人必然爱他。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后悔,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可不可以许诺这个人会爱他?
他在深沉黑夜里,感到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冷。
如果他猜测的神鬼之说都是真的,那他能为她做到的事太过微薄。
他虽有千古一帝的雄心壮志,但他从小到大的遭遇,让他深刻明白,在情这件事上,他是不被爱的,他是被最后选择的那个。
所以,当这个人来到他身边,他才感到一种深沉的惶恐。
她如果只是一个妃嫔,他对她已经够好了。
可若真是上天应许的只为他而来的灵魂,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她,他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彻骨的悲痛与绝望。甚至,好像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护住她。
是的,即便他贵为四海八荒之主,他也依旧护不住她。
他与她之间似乎隔了太多东西,国家、权势、地位、亲人。
他依旧护不住她的。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痛苦和难过,就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母死去时的痛苦一样。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还是那个,无法给予生母同等待遇的可悲的孩子。
旦晓天明,康熙依旧坐在那里,任凭红烛泪尽,任凭梁九功点了几回蜡烛。
他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棉花,咽不进去,又吐不出来。
他抬头望去,恍惚间能看见永和宫,能看见还在休憩的乌玛禄。
他所有的心力,似乎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第108章
他听见自己心里在一次又一次的问他自己,这个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她又能够改变他什么呢?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十分清醒地知道乌玛禄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可是有太多的东西在她之前了。
他爱他的国家胜于她,他爱自己的皇祖母、皇额娘也胜于她。
他是如此懦弱无能又伪善,他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他和他的皇父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同样的怯懦自私。
梁九功进来催他:“皇上,今日请安……”
“更衣。”
他将自己所有的想法情绪都收拾得好好的,谁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或许是思维被打断了,又或许,白天是属于皇帝的,晚上才是属于爱新觉罗.玄烨的。
在他披上皇帝的外衣后,他所有的忧郁痛苦都被尽数压下。
他理智的想,会的,他会给德妃他所能给的一切,但这依旧要在一个度里。这已经是他所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如果真是他所猜测的那样,那的确是他对不起她。
他神情冷漠的看着虚空。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拥有爱。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一开始就祈求爱呢?要祈求一个只为他而来的人呢?
这是何等的荒唐可笑啊。
就这样吧。
他向来不觉得自己聪明,无非勤奋二字,因为怕自己过于愚蠢,以至于误国误民。所以时时反省自律,以局外人的身份看自己做出所有决定。
他并不认为他现在的选择有什么错。
为人帝王,本就不该感情用事。
可还是会在某些瞬间生出一种疑问和彷徨。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从未被他人坚定的爱过,坚定的选择过。
他能成为皇帝,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皇父把最嫌恶的东西丢给了他这个年轻的,懦弱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人们会算计他、奉承他、伤害他、敬畏他,却不会爱他。
哪怕那个为他而来的人也是这样,她不会伤害他,但她也不会爱他。
所以,就这样吧。
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也许他就应该就此满足。
可他有的时候,总免不了想,他凭什么要满足?他为什么要满足?
明明他富有四海,一切归他所有,却为何,他不被他人真切的爱着。
他的生母并不在意他;他的皇父更爱董鄂妃;他的皇额娘和皇祖母只是因为权衡选择了他;他的大臣、后宫中的妃子也是同样。
所以,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并不会有人爱他。
他必须足够优秀,足够好,他才会被爱,才会被选择。
他明明拥有天下。
他漠然的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握不住。
他一无所有。
没有人真的需要他,更没有人真的爱他。
他缓缓的吐出胸腔里的最后一口郁气,淡淡的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这个国家将是他的爱人,他将不惜一切的去爱这个国家。
他走出殿外,看着阳光散播地。
他要他的国家,也迎来阳光。
他是玄烨,是康熙,是这天下的共主,这是他的国家。
他迈步向前。
出得乾清宫,康熙想起昨夜的事,他的确打算让乌雅家的女子进宫看看乌玛禄,但这会儿,他想起乌玛禄身体不好。
他对梁九功说道:“你让人走一趟,告诉她,等她身体好些了,再让她家里人进宫见她。”
梁九功应下了。
康熙去请安。
梁九功让魏珠走一趟,半路正遇上急急而来的宝珠,魏珠把这事儿给宝珠一说。
宝珠松了一口气:“德主子原也怕家里跟着担心,想等自己身子好些了,再让家里的进来。这不,让我走一遭,请皇上莫要如此行事。”
她笑道:“到底皇上体恤主子,先为主子考量好了。”
魏珠笑道:“可不。”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魏珠目送宝珠回去,想着梁九功的教导,心里感叹,师父的确比他们有眼光。
他们是乾清宫的人,迎来送往,都看在眼里呢。
面上,皇上最喜欢的的确是佟佳主子和宜主子,但他可都记着呢,皇上为德主子考量的最多。
就他自个儿而言,他为谁考量的越多,便最看重谁。
不要紧的人物,为他考虑什么。
他啧啧了两声,回乾清宫盯着小太监打扫去了。
康熙从慈宁宫、慈仁宫请完安后,他让梁九功请来的大臣已经到了,他进屋,拿出政策同他们一一商谈,或是疑问,或是质疑,或是细听。
梁九功送上茶水。
日升月落,日子如常。
乌玛禄身体里多了几分气力,隔三差五的,也会和后宫众人一同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也多认得了几个熟面孔,说了几句话,却也算不得熟识。
因着妞妞养在皇太后那里,皇太后偶尔也会在她请安后留下她。
这日,皇太后道:“你性子太过宽和,制不住下人。这样,我把秋兰给你。”
皇太后招来秋兰嬷嬷,道:“这是我刚进宫那年,太皇太后怕我不熟这宫里的规制,指给我的。”
乌玛禄抱着妞妞,忙推辞道:“既是太皇太后送给主子的,奴才哪儿能接呢。”
她笑道:“再说了,秋兰嬷嬷陪着主子这般久,给了奴才,奴才岂不是夺人所好。”
皇太后不以为然:“偏你这会儿伶俐,但凡这份心思放在管教下人上,又怎会养出个欺主的奴才。收下吧。”
皇太后不喜欢孝献皇后,现如今也不太喜欢乌玛禄,觉着她手段软,不够爽利,宜妃那性格就很招她喜欢。
但是因着妞妞,多和乌玛禄接触了几次,皇太后对她的敌意是真少了许多。
她看出来乌玛禄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要真惹事,也不至于被个奴才爬到脑袋上去了。
皇太后一边逗着妞妞,一边和乌玛禄说话:“这样欺主的,你真打杀了,谁会和你计较,偏你放不出个屁。”
乌玛禄知晓皇太后说的是袁青青的事,她笑道:“彼亦人子也。”
皇太后闻言,并不解气:“你倒是心善,只这样欺主的奴才,你若不管教便会爬到你头上去。成何体统。”
她转了话头:“再不济找个由头撵出宫去,也比现如今强。”
乌玛禄只是笑了起来,带了几分无奈,撒娇道:“主子……”
皇太后碎碎念:“皇上还真是和他皇父一个喜好。”
她打量着她,口中仍不停歇:“一样的病歪歪,一样的心善柔弱。”
她百思不得其解:“男人们就好这一口?”
皇太后是真不理解。
她还记得,当年的孝献皇后,顺治帝也是说“她柔善不争,恐她受了委屈”,从而对孝献皇后和其家,大加封赏。倒像是真怕她受了委屈。
乌玛禄抬眼看着皇太后,撒娇道:“主子~快别说了,奴才接下就是。”
皇太后收了音,过了会儿才道:“也不怪皇上,我要是他,我也受不住。”
乌玛禄笑了笑,并不答。
秋兰嬷嬷这才上前行礼,站到了乌玛禄身后。
皇太后扬了扬下巴:“秋兰毕竟跟了我许久,叫她好好给你管管宫里,别一天天,主子不成主子,奴才不成奴才的。”
“好。”
皇太后让那兰图捧出了人参给她:“听说你亏空身子厉害,多补补,我已经给皇上说过了,叫他不要烦你。”
乌玛禄边让琉璃接过,边道:“主子对奴才真好。”
她道:“奴才这些时日抄了几遍《药师经》,回去后让人晚间给主子送来,供奉在佛前,求个主子们无病无灾。”
“你有心了。”皇太后闻言,心中很是满意,又提了一句,道,“妞妞都快小两岁了,皇上还没给她取名,你有空也催催他,别成天忙国事,也管管孩子。”
“是。”
皇太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句:“皇上给我说了,你下个孩子,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都养在你身边。”
说是这般说,谁都知道,这是他们答应,乌玛禄可以养个自己生的阿哥在身边,也算是莫大的荣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