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by素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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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音素来是个聪明人,不愿意沾染是非。
众人也不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这孩子。
乌玛禄惯来是个聪明人,她虽然爱把人往好处想,而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一个刺王杀驾后妃的孩子,亲娘又没有护在身边,当爹的又浑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怕底下人心浮动,未必能够好好照顾。
且不论袁青青和康熙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孩子却是全然无辜的。
她无法帮袁青青,却可以帮一帮这孩子。
思来想去后,她便叫琉璃多费费心,叫人多照顾些袁青青的孩子。
琉璃跟着乌玛禄这么久,自是知道乌玛禄的性子,得了令,略微考虑后,便亲自走了一趟咸福宫,让照顾这孩子的嬷嬷和乳娘上上心。
这些嬷嬷、乳娘们,得知自己伺候的是这么个主,心里介怀得很。免不得没有那么上心,只要这孩子不死,怎么都好说。
就算死了,这宫中也多的是夭折的孩子。只要到时候查出来跟她们没关就好。
这会儿被德妃身边的大宫女提点了两句,便忙不迭的保证自个儿一定会多加注意。
琉璃惯知这宫中人的秉性,听她们这么说,也不信,只牙尖道:“我可不管你们嘴里说得怎么好听,但凡小主子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跑不掉。”
她这态度,只招得她们连说不敢。
她走后,有嬷嬷呸了她一口。
那嬷嬷骂道:“下作的小女昌妇,得了主子宠幸,便觉得高我们一等,还不是个下人。”
旁人拉她:“你呀,少说几句吧。”
旁人看着她两,也不打算掺和。
她们可没那个胆子去骂主子身边的奴才。
同是奴才,有些奴才也比别的奴才高贵些。
有嬷嬷得了机会,出了咸福宫门,把这事儿说给了一个小太监知晓。
宗人府中,袁青青被拷问,在得了康熙的允许后,甚至上了刑罚,袁青青依旧一言不发,即便痛到不断流泪,她也不曾说过什么。
没有办法,宗人府大臣叫人把曾伺候她的宫女押到她面前,那宫女鲜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看她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咬下她身上的肉。
袁青青扭头,压根儿不屑于看她。
那大臣厉声道:“你不在乎一直伺候你的宫女,难道你也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疯笑道:“我恨不得那孽种去死。”
不然他们以为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刺杀康熙,因为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给康熙生下孩子。
康熙不配!
他祖宗欠了这片大地几万里的血海深仇,他配个屁。
宗人府大臣没有法,只好让人继续给她上夹棍。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是会感到痛的,然而她痛到尖叫,也不愿意求饶,仿佛只要一示弱,便会损了她祖上的威名。
痛到极致,她索性咬舌。
虽抢救回来了,她依旧不发一言,即便要说话,也不过是毫不停歇的唾骂他们。
宗人府大臣没有法,只好上报给康熙。
康熙此时已经接到了先前宗人府派去袁青青籍贯处寻找到的消息,说是几年前,夜里起了一场大火,一家老小葬身火海,里面的人都没能逃出来。
康熙气笑,摔了折子。
梁九功在一旁垂首,不敢说话。
康熙并不解恨,让梁九功叫来大臣,下了处罚:“当地县令粗心不察,革去功名。余下与袁青青进宫相关大臣,官降二品,罚俸三年。宗人府与内务府办事不力,皆罚俸一年。”
袁青青一家人死了个干净,不然此时也逃不了一个死的命。
“滚下去!”他厉声道。
众大臣退下。
康熙坐在椅上,问梁九功:“德妃还没什么消息?”
“德主子之前向咸福宫的妃主子递了帖子,咸福宫的妃主子没有接。德主子便没做什么了。这些日子,连门都没有出。”梁九功斟酌了一下道,“内务府那边儿说德主子今年比往年多要了些炭火。”
康熙微微闭目:“让内务府给她多送些炭去,她身子不好。”
梁九功闻言忙道:“是。”
康熙突然又问道:“她这样宽和的人,你说,袁青青有些话会不会告诉她。”
梁九功不敢回答。
康熙挥手:“下去吧。”
梁九功没有动,在略微迟疑后,跪地道:“奴才有罪。”
“说。”
梁九功不敢抬头,只道:“魏珠告诉奴才,德主子手下的琉璃前些日子去了趟咸福宫,叫她们照顾好小主子。”
“德主子向来仁厚,奴才不愿见皇上因为这件事情而与德主子渐生嫌隙,所以一时猪油蒙了心,没有告诉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起来吧,我知道。”康熙不咸不淡道。
梁九功这才站起身,老老实实的低头。
康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似有所指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老实本分。”
梁九功挤出笑来,不敢说话。
康熙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去空气里的灰尘:“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梁九功忙不迭的下去,擦去额上的冷汗,还好他反应的快,否则的话……
他不敢想。
他路过魏珠身边,笑着:“你这几日忙得厉害,我看,你先歇一歇吧。”
魏珠张口欲言,最后闭了嘴。
梁九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是你师父,自然要体恤你。下去吧。”
魏珠离了乾清宫,回了自己住处。一路上胡思乱想,心里堵得厉害。
梁九功看向一旁的小太监,让那小太监走了一趟内务府,传了康熙口谕,给乌玛禄多添了几分煤。
乾清宫中,康熙闭目,他叩着椅子把手,他要利用她吗?
没能得出回答。
未过几日,康熙染了风寒,久久不好,缠绵病榻。
各宫妃嫔派人送了汤水点心。
永和宫送来的点心混在里面,毫不起眼。
康熙尝了一口便不吃了,反倒是喝完了宜妃送来的甜汤。
十二月十二日,康熙实在头痛,传口谕,让太子胤礽与诸皇子代行孝庄文皇后再期致祭礼。
莺哥给胤禛备好了保暖的,叮嘱他不要取出来。
一向思虑不全的莺哥,在孝懿皇后去后,也逐渐会多想一些事了。行为举止,是个合格的姑姑。
快到年里,康熙终于好了起来,但还是没什么精神。
由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除夕宴上,康熙终于看见了一直与世隔绝闭门不出的乌玛禄。
被冷落的她,没有他印象里生母被冷落时憔悴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平和优雅。
就好像,不论她遭遇了什么,她都能这样不慌不忙,平和的度过。
康熙收回目光。
可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总会落在她身上。
三番五次,死不悔改,言不由衷,意不由己。
然而,年里,康熙最常翻的牌子是章佳敏若和王云锦的。
王云锦侍寝后第二日。
大年初五,梁九功亲自来了一趟,给乌玛禄抱来了一件大红色的狐狸皮斗篷。
琉璃忙把梁九功迎进了屋子,端上杯茶:“梁总管喝口水。”
梁九功忙摆手:“我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喝了。”
梁九功上前道:“这是内务府新进的,皇上命人赶制出来后,就派人给您送来了。”
乌玛禄命人收下了。
梁九功略微犹豫后,劝乌玛禄道:“德主子,听奴才一句劝吧,皇上既已这样,您见好就收吧。”
乌玛禄垂目想了会儿,让琉璃将康熙曾送她的那枚相思玉扣取了出来,然后交给了梁九功。
她说:“还请总管告诉皇上: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梁九功心里默念了两句,见记住了,这才道:“是,奴才记住了。”
“多谢总管。”
梁九功退了出去,琉璃塞了赏钱。
回了乾清宫,梁九功把相思玉扣送上去,也转告了这句话。
康熙手心里捏着玉扣,口里念着这句话,有些想砸了手上的东西,到底不舍,只是让梁九功退下。
他喃喃:“好一个,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旁人听不出,他还听不出吗?她死不认错,死不悔改,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真是愚昧可恶!
但他到底舍不下,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挲那枚玉扣。
公元1690年,康熙二十九年,出了上元节,便是包衣秀女选秀的时节了。
佟佳苍雪是康熙下旨让进宫的,还未入宫便有了位份,地位尊贵,自是不可能跟包衣秀女一同的。
挑了个良辰吉日,她上了要入宫的马车。
佟国维这段时日细细叮嘱,见她要走了,临行前,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要听你姐姐的话,她是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要是受了委屈,只管跟皇上说……”
佟佳苍雪这会儿倒大度得体:“爹娘,女儿心中自有计较,你们不要为女儿担心。”
佟国维夫妻,看着马车消失于街道,才回了府,闭门。
一男子站在城墙上,远远的望着。
身边有人喊他:“四哥不去吗?”
“不去了。”他的目光缠绵在那里。
他听自己的阿玛额娘说了,他深爱的女人要在今日进入皇宫,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没有办法。
他与她都由不得自己。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家族。
所以啊,即便曾与卿订鸳鸯盟,也只能远看着明月照他乡。
要入宫的马车上,佟佳苍雪忍不住几番回头看。
她自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看不见爹娘,也看不见那人。
她自是知道她跟那个人有缘无分,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可那人也明明是贵婿的。
日边红杏倚云栽,得此签者,必得贵婿。
贵婿啊……
正因为这个批语,所以才让爹早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佟家出两个妃子。
所以即便她八旗选秀落选了,她的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提亲,爹也始终没有答应。
她原本想,等她成老姑娘了,爹也就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可她的姐姐,终究去了。
她也如了爹的愿,进宫做妃子。
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国公,两个皇后,一个妃子,世家大族都比不上吧。
她忍不住嗤笑,却早已泪流满面。
她忍不住暗骂,那蠢道士,批什么:日边红杏倚云栽,此花开尽更无花
说的是准,却也因此枉送了他的性命。
如果不是她想知道爹打的什么主意,恐怕,这世上再无一个人知晓那个道士有关的事了。
可怜啊,可悲啊。
他可怜可悲。
她也可怜可悲。
她默默拭干眼泪,静静的坐着。
她得长大了。
她的姐姐去了,现在轮到她为佟家打算了。
以后,她会收起自己的性情,不大哭,不大笑,不与人争吵。凡事多思多想。能够替佟家争得更大的恩宠。至不济,也能够维持佟家现在的恩宠。
她笑了起来。
她自己看不见。
她笑起来的模样,和孝懿皇后在生命最后几年的笑容很像。
那是被吸干了所有精力,沧桑疲惫的笑。
身边跟着她从小长大的燕五姐已经为她递上温茶:“主子。”
她捧在手心,小口小口的喝着。
到了宫门,魏珠早就等好了,请佟佳苍雪入坐后,让人抬着一顶轿子,将佟佳苍雪抬到了承乾宫。
魏珠被梁九功冷了小半个月,这会儿多少去了点儿浮华,看上去稳重不少。
他行礼道:“这宫中的宫人都是孝懿皇后曾用过的,皇上觉着您用着更顺手,也就没有让内务府重新换人。”
佟佳苍雪垂目应下了。
魏珠又笑道:“您是这儿的妃主,一切的东西用度都是按妃位安排的。要是有什么欠缺,您尽管吩咐下面人。”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魏珠笑着。
燕五姐按规矩打赏了他们。
魏珠先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站在宫门口的莺哥迎了上来:“奴才见过主子。”
佟佳苍雪让她起来,一行人进了屋。
莺哥领着宫中宫女太监一一拜过佟佳苍雪,才让她们下去。
莺哥道:“这些都是大主子曾用过的,主子尽管放心。”
她又道:“等主子安定下来,三日后,承乾宫宫中的其他妃嫔主子和小主子们都会来拜见主子。随后就是各宫的妃嫔主子和各宫小主子了来拜见了。”
佟佳苍雪看了她一会儿,问她:“红韶呢?”
“出宫去了。”提及红韶,莺哥声音有些冷。
佟佳苍雪闻言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嗤笑道:“我就知道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就劝过姐姐,可姐姐偏不听。”
莺哥不语。
佟佳苍雪看向她:“你跟着我姐姐在这宫中多年,宫里面的事情,比五姐她们清楚多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还是做这承乾宫的大宫女。”
莺哥沉稳行礼道:“是。”
佟佳苍雪坐下,吩咐道:“五姐,你跟着莺哥多学学这宫里的事。”
“是。”
燕五姐跟莺哥退出去了。
燕五姐高兴道:“莺哥,没想到咱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莺哥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主子就带了你一个?”
燕五姐点了点头:“其他的不是配了小子,就是想留在府里侍奉双亲,我无依无靠的,就跟二小姐进宫了。”
莺哥回头看了一眼:“主子心里一定很苦。”
她又提醒她:“私下里也得叫主子。”
燕五姐笑道:“是。”
她又道:“你教教我。”
莺哥带着她下去,细细和她说宫里的事了。
而红韶早在佟佳苍雪进宫前,就向内务府递了孝懿皇后生前写的信。
那会儿承乾宫还没有新主子,她也不是包衣秀女,只是孝懿皇后自个儿带进来的人,顶多在内务府留了个印。
内务府的人想了想,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允她出去了。
红韶出了宫,便看见在等自己的情郎。
她走向他,笑道:“难为你等我这么久。”
那情郎挤出几分笑来,道:“你好不易出来,可不得专门等你吗?”
他接过她身上的包裹,带她回家。
他原是个读书人,是红韶未进宫前,便有了私情的人。
只是孝懿皇后对她很好,她不忍心抛下,便随着入宫了。
入宫多年,一直和这人有着书信往来。
他住在京城近郊,他向她道歉:“我家贫,还有两个孩子,委屈你了。”
她在宫里过得好,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还像二十多一样。
她的情郎在宫外经历磋磨,已经老了,也没有当年刚见时的风发意气,年少风流,只有着被岁月折磨的沧桑与卑微。
可她喜欢他了那么多年,哪是说舍就能舍的,她还是觉着他哪儿都好。
她跟着他,走向自己的归途。
她想,她不用再伺候人了,孝懿皇后给她的钱,她可以拿出来,做点儿小生意,又或是在近郊买两亩薄田,好好的生活也好。
她微微笑着。
阳光正好。
佟佳苍雪既已入宫,各宫都得了消息,只是按着规矩,并不急着上门,而是遣人送了贺礼也就是了。
第135章
胤禛和胤禩从尚书房出来后,知道佟佳苍雪已入宫,于是便让身边的嬷嬷去问过莺哥,得了确切能去拜访的时间,这才放心。
随后在莺哥的引见下,按照礼仪,庄重的拜见了佟佳苍雪。
康熙一时半会儿没有让胤禛和胤禩搬出来的打算,但也不曾记在佟佳苍雪名下,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由佟佳苍雪继续抚养。
后面也果如莺哥所说,或是各宫妃主邀请她小聚,或是低位嫔妃想要递帖子见她一面。
如此也折腾了一个月左右。
乌玛禄挑了个时间,也递了帖子,佟佳苍雪也见了她一面。
佟佳苍雪打量着她,心下计较,觉她不像自个儿姐姐所说那般聪慧厉害的模样,却还是和她聊了几句。
乌玛禄应和了几句,末了才道:“我就不搅扰你了,等你收拾好了,我再上门叨扰你。”
言谈间,既不套着亲近,也不疏远,只是平和相交,像是认识多年的挚友。
佟佳苍雪刚入宫不久,本就有些防着别人,就连据说最亲近姐姐的赫舍里素真,她都防备着。
但见乌玛禄这样,佟佳苍雪也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倒有两分明白姐姐说的德妃手段了得是怎么回事。
佟佳苍雪亲自送乌玛禄出去。
乌玛禄走到门口,忙劝她:“不必送了,你忙你的就是。”
佟佳苍雪还是目送她离去。
等乌玛禄走远了,她才招来莺哥,让她仔细说说乌玛禄。
莺哥巨无靡细的说着有关乌玛禄的一切,末了,莺哥道:“大主子说德主子是个好人,奴才也觉着德主子是个好人。”
她说:“打大主子去后,除了皇上,也唯有德主子才问过奴才和红韶,大主子为奴才们的打算。”
莺哥反过来劝佟佳苍雪道:“奴才蠢笨,可大主子聪慧。大主子说是好人,可以相交的。那就一定是好人。”
佟佳苍雪也想起了她和孝懿皇后最后一次相见,她的姐姐的确叮嘱过她,纵然谁都不可信,德妃也可以信。
她姐姐比她聪慧十倍。
她不听姐姐的,还能听谁的。
她心中虽然对乌玛禄感到怀疑,但到底没有那么防备了,晚膳的时候,让莺哥去永和宫,给乌玛禄送了对手镯。
莺哥道:“主子怕没有招待好德主子,叫奴才送对玉镯来赔罪。”
乌玛禄让琉璃赠了双金钗,才让喜姐接下玉镯,她笑道:“哪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不过是姐妹间的交好。”
她笑道:“我身体不好,也去不了那么密集。叫你主子若是得空了,多往我宫里走一走。”
她做事,向来妥帖。
“是。”
乌玛禄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话,说多了,容易平白引人猜忌。
琉璃把莺哥送出去了,问她:“我这回怎么没见着红韶。”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莺哥道:“她出宫了。”
琉璃闻言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莺哥笑着,眼中带泪,“我要替主子照顾好小主子,照顾好主子的妹妹。”
莺哥待胤禛和佟佳苍雪好,也不过是为孝懿皇后尽忠。
胤禛是孝懿皇后亲口说过的,要将他看成是她所生的小主子一样对待。
她这么说,莺哥就这样记,一记就是一辈子。
琉璃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目送她离去。
三月,天气转暖。
梁九功来传康熙口谕,让乌玛禄去看袁青青。
既是梁九功亲自来,乌玛禄也不推辞,让琉璃替自己收拾后,坐着轿銮去了宗人府。
当她看到袁青青的时候,她已经认不出袁青青的模样。
袁青青发丝散乱,手指肿胀,被铁链缚在椅子上,轻到只剩一把骨头,脸颊凹陷,唯有透过发丝的眼珠始终闪耀着光。
燃烧的,不朽的,光。
宗人府宗令向她行礼后,道:“逆贼至今不肯招罪。”
“她身边的宫人呢?”乌玛禄问了一句。
“抵不过受刑,前几个月就去了。”宗人府宗令道。
至于袁青青能活到现在,固然因为她强撑着一口气,也因为宗人府宗令在没查出真相前,不能让她死了的缘故。
乌玛禄闻言沉默了一下:“那宫人的尸首?”
“不知道。”宗人府宗令不欲说下去,行礼道,“皇上说这里都交给主子您,奴才先退了。”
乌玛禄点头。
宗人府宗令退了下去。
乌玛禄让琉璃也出去了,大门紧闭,她坐在袁青青对面,看向袁青青,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为了刺杀,你们付出了太多。”
不管是他们,还是被他们牵连的无辜都付出了太多。
袁青青理也不理。
乌玛禄斟酌道:“他是明君……”
她说:“我记得,你去年也曾跟他南巡,你没见这世道安平?”
她问她:“这不比明末的白骨遍体,易子而食好吗。”
袁青青终于开口,她的嗓子因为她太久没有说话,而有些嘶哑,而她的舌尖也被她自己咬掉小半,声音含混:“我看过。”
她眼中满是恶意:“我很后悔,在南巡的时候没有杀了他,反而怀上了他的孽种。”
“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的孽种。”
“为什么?”乌玛禄问道。
她当然知道袁青青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但她不理解的是,袁青青明明在南巡时候见到了太平盛世,打消了刺杀康熙的想法,为什么又要在她怀了康熙的孩子之后,去做这样的事情。
明明袁青青可以再等等的,等到康熙足够相信她,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
“你不过蛮夷之后,怎懂我汉人骨气!”
袁青青恨笑道:“我本袁崇焕之后,我祖辈一直抗击鞑子,我又怎能落后。”
“奴才,狗屁的奴才。”她傲慢道,“我汉人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生的。”
她在这宫中,日日夜夜念着主子奴才,她已经恶心透了。
乌玛禄心里颇为沉重,几欲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袁青青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祖辈一生镇守辽东,因他鞑子侵明而亡。忠魂依旧守辽东。我又怎敢忘却祖辈,忍辱偷生,又怎能为他诞下孽障。”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嗤笑道,“你终究是满清鞑子,不懂我这汉人与他日月山川,不共戴天。”
她嘲讽她:“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说不定你的鞑子皇帝还会对你多加奖赏。”
她疯狂而恶毒:“指不定还会给你个皇后当一当。”
“死人能做皇后,狗当然也做得。”
她求死之心颇为坚定。
乌玛禄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她诚知明清之间,国仇家恨。
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在现代,是汉人,她或许该恨夺我河山的满清。
她在此时,却是乌雅玛禄,是满族,是康熙的德妃,她享受了这异族掠夺带来的荣华富贵。
她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这一瞬间,再一次的生出了厌倦与疲惫。
也许,所谓的穿越本身就是一种轮回,只是忘了喝孟婆汤罢了。
这是何其的像啊。
我们会不断的轮回在这个世界,我们会有着不同的身份、地位、性别、家世、容貌、学识、思想。
今生我们为此献出忠诚的国家,或许在来世,就会成为与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敌国。
于是不顾一切的抨击攻讦对方。
可是,也许那曾葬身于刀笔下的亡魂里,曾有着不惜一切都要守护的挚爱亲人。
六道轮回,流浪生死。
像一出滑稽的戏剧,把嘲讽写到鲜血淋漓。
她在那一瞬,生了出离心。
她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轮回。
她在这一瞬间大彻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如老子、佛陀,他们想要寻求超脱。
也许就是想要逃出这样可笑又可悲的轮回,让自己不至于成为戏台上的小丑。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乌玛禄于今日,终于真的走向了超脱之路。
她再看向袁青青,只有满目慈悲。
她终于渡去全部自我,只剩下了一个大我者。
一朝来到清朝,她为了活下去,舍去了七情六欲,只为了能保留这个身为乌玛禄的自己。
一路走来,她不断退让,不断舍去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夫妻儿女,朋友亲人。
她舍去了所有的自我后,终于因为袁青青这件事而彻底悟道。
袁青青渡她,她也当渡袁青青。
世人渡佛,佛渡世人。
乌玛禄上前,用手帕擦去她脸上汗渍血迹。
她轻声告诉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救不了你……但是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
乌玛禄满目哀悯:“抱歉。”
“你装什么样子!”
乌玛禄叹息着,不再说话。
她转身离去,走出了屋。
宗人府宗令行礼。
她道:“皇上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大人便不要拦路了。”
梁九功忙上前扯了扯宗人府宗令袖子。
宗人府宗令让开。
琉璃扶着乌玛禄坐上轿銮回宫。
康熙从内室走出来,随意瞥了袁青青一眼,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踏出屋门,跪了一地。
他垂目考虑再三后,开口道:“将她幽禁。”
宗人府宗令忙道:“是。”
康熙坐上轿銮回去。
他是那般聪慧的人,自然猜得到袁青青的来历,只是不太确定袁青青是谁的后代。
不过,这等小事一点都不重要。
与其说他利用了乌玛禄,倒不如说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他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怎么做。
他觉得有意思,又觉得有趣。
他变了。他不再是刚遇见乌玛禄时候的自己。
他身边的人也变了。
每个人无时无刻的不在改变。
但是,好像她依旧活在过去,始终未曾变过,始终以诚相待。仿佛这天大的阶级礼教,在她眼中是虚无。
她从不曾大喊大叫,说什么众人平等,但她对他和对那些奴才也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