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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by素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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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想了想:“许是太子和大臣走得太近,皇父心中不喜了吧。”
胤禛沉默了会儿,才道:“皇父毕竟是皇帝……但太子也是皇父亲手抚育长大。自然与我们这些兄弟不同。”
他叮嘱胤祥:“你经常随皇父在外行走,如果遇到了他二人之间有争执,你帮忙劝劝。”
“好。”胤祥应下了。
过得几日,乌玛禄休息好了,宫人才告诉乌玛禄,正月过后,宫里新进了两人,一个是蒙古过来的尹氏,被封为了贵人;另一个是钮祜禄氏,是同主家拐了十八道弯的旁支。
乌玛禄点头,只做知道了,根本不在乎这些。
三月,胤祉生辰。
康熙略微纠结后,决意亲临胤祉府邸,举行家宴。
太子被废近在眼前,他需要重新斟酌储君人选。
何况,他如今年岁大了,没必要同自己的孩子闹僵如此。
宴席上,康熙携荣妃到场,为胤祉贺。
康熙如此行为,自然成了他父子二人关系中的破冰之举。
胤祉也少了几分孤僻,努力想要修补和自己皇父的关系。
康熙见他笨拙的模样,心有所怜,接纳了。
自此,每一年,胤祉生辰,康熙都要前去,后成为惯例。
自南巡回来后不久,康熙下令,委任耶稣会士雷孝思、白晋、社德美及清廷学士何国楝、明安图等人,命其走遍各省,运用当时最先进的经纬图法、三角测量法、梯形投影技术等在全国大规模实地测量。
六月,巡幸塞外。
康熙携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十八阿哥胤祄前行。
除了最大的两个,剩下全是小孩儿。
小孩儿好啊,小的还把他当皇父,大的已经是对他显露獠牙和利爪的逆子了。
他像是逐渐老去的狮王,虽然还掌控着狮群,但外围的小崽子们已经在跃跃欲试了,彻夜盯着他的皇位。
又像是还算年轻的老狼王,他现在在还能镇住场子,所以目前还没有小崽子们敢挑战他。
但,迟早的,迟早这群小崽子们,会一个接一个的来挑战他,直到把他驱逐下皇位。
还是小娃娃好啊。
他的满腔父爱,只能落在小娃娃身上。
六月末,七贝勒胤祐患病。
康熙得知后,命其迁移至南苑调养身体,其他皇子必须经过奏请,得到他的批准才能探视。
留在京城的皇子,皆是去见过胤佑几次,写折子告知了康熙,有关于胤佑的病情。
康熙朱批:“七阿哥的事,断勿奏闻皇太后,只是说已经稍愈,就可以了。”
七月,二十阿哥胤祎周岁晬盘时,内务府总管太监斋林送去了两件玉兽和两枚金箔扇坠。
养育胤祎的佟佳苍雪命人赏了银钱。
乌玛禄也遣人送上贺礼。
佟佳苍雪叹笑道:“你家主子惯来客气,叫人挑不出错。”
她嘱咐道:“你先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过几日,我再去找她。”
尹双儿行礼后退下。
九月初,康熙才回京后,回京后住于畅春园,让人带去了宜妃、瓜尔佳贵人、高氏、王云锦,也将年岁小的阿哥留在畅春园中。

他和乌玛禄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不再关心乌玛禄,也不会叫魏珠去探听乌玛禄的消息。
好像,乌玛禄只是成了德妃,成了他后宫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妃子。
他与她,离心离德。
公元1708年,康熙四十七年。
正月,康熙下令,设罗刹国学,隶属内阁,招收八旗子弟,培养罗刹国语翻译人才。
二月,康熙巡幸畿甸,携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十八阿哥胤祄同行。
胤礽与同行大臣来往过密。
五月,康熙巡幸塞外,随行皇子同二月相比,多了位四阿哥胤禛。
胤禛随行后,胤礽颇感欣慰,他邀胤禛一块儿品茶。
胤礽拍肩道:“你终于出来了,每次跟他们出来,和他们也聊不到一块儿,还是你懂我些。”
胤禛笑着摇头:“十三弟呢?”
“他个小孩子,懂什么。”
胤禛失笑不已。
胤礽邀他:“等回京了,来我宫中,咱两好好喝一顿。”
他嫌弃道:“这塞外,尽是些没滋没味的。”
胤禛道:“好。”
胤禛想了想,还是劝道:“我听闻皇父对你私下结交大臣,有所不喜。你还是收着些吧。”
胤礽不悦道:“说这些话做什么。”
两杯酒下肚,胤礽才叹气道:“皇父对我多有不喜。我如今想来,唯有多结交大臣。日后,纵然皇父有什么想法。有这些大臣为我后盾,皇父方才会投鼠忌器。”
胤礽苦笑着:“老四,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这位置有多难坐。”
胤禛斟酌着,小心道:“这样瓜田李下的事,太子你就不怕引起皇父疑心。本来没事也弄成了有事。”
胤礽叹息道:“老四,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已走到山穷水尽,只能如此。
胤禛也无话可说。
至少他没有破局之法。
他打算回去问问自己的额娘。
他心中暂且记下这件事。
胤礽既已知晓康熙对他不喜,旁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直郡王胤禔早已不悦胤礽因为嫡子名分,占据太子之位多时。只是从前康熙喜欢胤礽,他也就忍了下来。
但他终于等到康熙厌弃太子之日,他又怎么会放过。
他觐见康熙。
在营帐里,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胤礽的恶行。
他说,太子胤礽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很难有不遭其荼毒的。
他说,太子胤礽截留蒙古贡品,放纵奶妈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
他说,太子胤礽自视高人一等,对于他人多有轻蔑,少有兄友弟恭之时。
他又提及了某年:“那年皇父病重,他和三弟去探视皇父,听闻太子少有哀色。可知他不是个重情的人。”
说着说着,他声泪俱下:“如今皇父在,他还能够维持着储君的模样。可他对皇父都如此薄情寡义。若是有朝一日,皇父薨了,他又会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兄弟……儿子不敢想啊!”
康熙听闻胤禔之言,沉默不语。
胤禔观察着康熙的神色,又说起了过往,他曾屡次见太子越位,许多事不曾问过康熙,便自己私底决定。甚至为了与官员交好,还向他们私下许于官位。
康熙平静道:“我知道他欲分我威柄,恣意行事。我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下去吧。”
胤禔以袖掩面下去了。
出得营帐,胤禔呼出一口气。
他皇父向来不是蠢人,他也没指望他能瞒过皇父,或是说动皇父。
他只是想,想要再为皇父和太子的关系再加上一道裂缝。
裂缝多了。
关系总会破裂的。
那时候,才是他上位的时候。
就像额娘所说,太子虽占了个嫡,他却占了个长。
都说立嫡立长,皇父只有太子一个嫡子,太子被废,可不就轮着他这个长子……
上位了吗。
他对着刺眼的阳光笑了起来。
太子啊太子,纵然你身为太子,享受了我没有的,但能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你输定了。
他的目光只落在太子身上。
对他来说,他的敌人只有太子。
他脚步轻快的离开。
他会等到太子被废那天的。
康熙虽然因此颇为不悦,越见胤礽越是来气。
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在,并未对胤礽如何,只是望向胤礽的时候,越发神色难辨。
众人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此时,仿佛大战前夕,又仿佛千钧一发,仅凭一根丝线维系。不知什么时候,那根丝线就会彻底断掉。
营中仿佛连空气都是沉重的。
好在,无风无浪的回去了。
无事发生。
胤禛回宫后,拜访了乌玛禄,请乌玛禄驱散了宫人,才讲述了自己困惑。
乌玛禄风轻云淡道:“此局可解却无解。”
胤禛不明所以。
乌玛禄细讲道:“只需要太子请罪,托言为太后以及皇上祈福,此后自行禁足于东宫。皇上从此非但不会疑心他,反而会对他越发愧疚,更无从更改废储之事。”
乌玛禄接着道:“无解在于,以我对太子的了解,他绝不会同意。”
胤禛苦笑道:“的确如此,太子高傲,恐怕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意如此。”
“那无法了。”
胤禛询问道:“额娘没有别的法子吗?”
“有。”她平静道,“但都比不上此法。”
“此事,无非进或退。以太子秉性和能力,断没有逼宫的本事。那就只能退。”乌玛禄以置身事外的语气评论道,“太子仁弱,无狠劲。是以不成。”
胤禛起身,确定所有宫人都离远了,才问道:“那如果是额娘,你会怎么做。”
“你是在为太子问,还是在问自己问?”
“为太子。”胤禛恳切道。
“你今年三十了吧。”乌玛禄转动着手中佛珠,含笑的看着他,仿佛能够看到他的真实模样。
胤禛手心里出了汗,他不敢和自己额娘对视。
他,问心有愧。
如果太子能够稳坐太子之位,他自然不会有二心。
但现在……
总之,他问心有愧。
好在,他的额娘没有穷追猛打。
乌玛禄说:“既然你是为太子问的,那额娘姑且与你讲讲帝王心术。”
“太子之错,错在虽为太子,却不曾学过帝王心术。”乌玛禄说,“所以太子必被废黜。”
胤禛耐心听讲,他没有问自己的额娘,久居后宫,为什么会知道帝王心术。
乌玛禄仿佛一眼看出了他的疑问,她开口道:“朝臣争斗,后宫争斗,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重要的,从不在于你有多少党羽,而在于皇帝信你几分。”
“皇上爱重你,你爱权势,是奋力向上。你结交朋友是仁德,不然,那就是狼子野心,是居心不良。”
胤禛默然不语。
乌玛禄手中的佛珠仍然没有停止转动,她风轻云淡道:“信任是这天底下牢固的,也是最轻薄的东西。牢固到即便众口铄黄金,只要他相信你,那么绝不会有事。”
“轻薄到,只要他不相信。不论你做与没做,已经不重要了。”
“说到底,这只是用人之道罢了。”她以一种冷漠到近乎诡异的语气道,“即便你皇父贵为至尊之主,也不过是个人。”
乌玛禄风轻云淡道:“只要懂得如何拿捏人心。再难的事,也容易。”
训人如训犬。
这天底下的万物,皆可训得。
她由来都是什么都知道,但不想那样做而已。
其实,康熙说他们是知己,是世上另一个自己,并没有错。
康熙所会的帝王之道,她也知道。
她和康熙站在一处,只因追求不一样,而后,背道而驰。
康熙入红尘求世俗,对一切世俗皆在意。
她在红尘外,进红尘也不过是为了锤炼道心。
他们是一体两面。
他们最相似,也最相配,也最远离。
胤禛听得后背直发凉。
世人皆在揣测上意,以求荣宠,而他额娘却已经在利用上意了。
但他绝不会告诉自己皇父,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自己额娘。
不提孝道,他也和自己的额娘是同条绳上的蚂蚱。
乌玛禄知道他在恐惧,但她并不在意,教他道:“你要么做皇上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要么就做皇上最不会怀疑的人,哪怕千万人指责你,皇上也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的人。”
“额娘是要我伪装。”胤禛问。
乌玛禄摇头:“不,不是伪装,而是真诚。你对他坦诚,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那岂不是太子。”
乌玛禄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可惜太子……”
她说:“太子错在太急太蠢太真。”
“你要记住,他是你皇父,皇在前,父在后。”乌玛禄教他,“如你重情重义,那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去重情重义。到最后,你自己都这样相信。”
“为此不惜一切,哪怕会被贬谪幽禁。”她淡淡笑道,“那他自会相信你的一切。到最后,即便你说谎,他也不会怀疑你。”
胤禛斟酌着开口:“那额娘为何不去争夺后位?以额娘的聪慧,想要争夺后位,应当很容易。”
乌玛禄教他:“你只看到了我,却没看到你的皇父。你皇父并不是轻易会被女子所左右的人。”
“他天性聪慧又过于谨慎,因觉自己愚钝,所以时时在意。”乌玛禄,“治大国如烹小鲜,何况后位并非只关系后宫,亦关系前朝。即便我用尽心力,他也不可能许我后位。”
乌玛禄拍了拍他额头:“你虽自号什么破尘居士,圆明主人,却仍未觉醒妙觉明心,不能洞测本质,仍需努力。”
胤禛虽有微微不悦,但也知道自己额娘并没有说错,乖乖领罚。
乌玛禄喝了口茶:“何况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儿子受教。”
胤禛思考半晌,仔细琢磨乌玛禄的话,问道:“那额娘如何评价众位阿哥。”
乌玛禄笑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重要吗?”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傻孩子。”乌玛禄忍不住笑出声了。
胤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以至于让自己的额娘笑成这般。
乌玛禄好不易停住笑:“说你是傻孩子,你还偏不信。你忘了吗?我说过,你的对手从不是你的兄弟,而是你的皇父。”
胤禛被她点醒,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乌玛禄慢悠悠道:“这世间,父亲爱孩子无非两种。一种是孩子肖父,看见孩子就看见了自己;一种是孩子是所爱之人所生,无论这孩子如何贪嗔暴痴,心中也喜爱得不得了。”
乌玛禄略微想了想:“父母爱子,必有缘由。若你不信,大多是你未察而已。”
“余下的,若是曲意逢迎才得到的宠爱,终究如云易散。”
胤禛怔忪着,问她:“那额娘你呢。”
“我待你好,是因为你为我所生。”乌玛禄平静道。
她不惮于把自己剥开,露出鲜血淋漓的本相。
乌玛禄道:“你皇父从不知如何教导孩子。从始至终,他所弥补的,皆是幼年未能得偿所愿的他。”
“失母的太子,敏感自卑的老八,失母无助的胤祥。”乌玛禄的眼看向他,“你皇父之所以喜欢带年岁小的阿哥出去。不仅是因为那些阿哥还不会觊觎他的皇位,还因为他的皇父,从来没有这样带他过。”
幸运的人,用童年去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恰恰,康熙是那个不幸的人。
胤禛内心感到恐惧,他已经想要走了。
坐在一个洞察一切的人身旁。
他该如何不忐忑。
乌玛禄知道他的不安,恐惧。
但她不在乎。
胤禛和十四不同。
十四终其一生,不论与胤禛如何作对,也不过是想证明,胤禛选错了,胤禛该选的是他这个同母弟,而是是十三那个异母弟。
十四困在这里走不出去。
即便乌玛禄想要伸手拉他,他也拒绝了。
他终将陷在自己的固执里,直到最后死去。
她努力过,失败了,于是只能看着他沉溺进去,然后溺死自己。

她近乎冰冷的审查着一切,包括身边人,乃至于自己。
她平静道:“所以,你皇父才会在教导太子时,不知轻重,不合时宜,过度溺爱。因此,养成太子张狂又仁弱,便注定了迟早失势。”
她的眼睛能看透一切。
她不争不抢,是因为她将一切都看透,她知道她怎么做能掌控一切。
她只是不屑。
她在深宫,步步为营,才做到了风平浪静。
其中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乌玛禄收回思绪,淡淡笑道:“所以,你想为帝,重要的只有你皇父,从不是什么兄弟,更不是什么朋党。”
她补充道:“至少在这一朝是这样。”
胤禛听在耳中,只觉心中心惊肉跳。
乌玛禄慢条斯理,带着些许的不以为意道:“你登基后,天下人皆是你的朋党,何须你现在去勾结。”
胤禛行礼:“儿子受教。”
他虽阅尽天下书,也有所感悟,却不曾像自己额娘般,理解的这么深。
“父母乃孩子的第一位老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乌玛禄平静道,“这是我该做的。”
胤禛点头:“多谢额娘,儿子叨扰许久,暂且告退。”
乌玛禄笑道:“不急,坐下,我再与你讲讲帝王心术。”
乌玛禄既然发了话,胤禛自然也只有坐下的份。
“帝王心术,终究无非用人之道,但也不止用人之道。”
“我先为你讲讲用人之道。没有人没有弱点,若是不能让他为之所用,那便以立以把柄,以刑罚,以软肋,以弱点,让他为之所用。”
“在未用尽之前,断不可以销毁其软肋与弱点。”乌玛禄提醒他,“更不要时时提及,只用于关键处。时时提及,免不了他们怒起心头,欲要玉石俱焚。”
胤禛点头称是。
乌玛禄道:“一旦下定决心,万不要悔改,朝令夕改,非帝王所为。”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要告诫你一言九鼎。”她摇头,“我是告诉你,既然怎么选,都会后悔,那就三思而后行,选一个不那么后悔的。选完之后,即便后悔,也会知道,一切皆自己选的。”
“是。”
她教他:“为帝王者,万不可有任何喜好,但可以装作有喜好。”
她为他细细解释:“帝王有喜好,乃大忌,正如你皇父重情重义,所以便可用重情重义去亲近他。”
她眼中并不在看小小殿内,而在看整个天下。
她从来就是胸有沟壑,不甘流俗的女子。
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来说,你同她谈情爱二字,便是在羞辱她。
她的护甲轻轻的搭在小桌上:“但你可以假装有喜好,给他们一个亲近你的渠道,借此笼络人心。”
“就如我爱看书一样。众人皆知我爱看书,那么不论我爱不爱看书。只要他们想讨好我,就会知道给我送书。至于我到底爱不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借此知晓哪些是亲近你的。”
她带他看这世间的污浊肮脏。
“感情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吗?”
“我可以不用,但皇帝会用。”乌玛禄说到这里,微微的走神,“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不为恶。但很多事,你皇父不得不做。”
她可以跟任何人以情相交,不去利用。
但登上皇位之后。皇帝怎么可能不会利用他人的感情呢?
对于皇帝来说,一切只是空罢了,如果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可以用的。
而乌玛禄回省自身,她方发现,她不为恶,是因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无非杀、伤、损,三者。
胤禛在一瞬间,看不清自己额娘的面容了。
她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以为的那么柔弱无害。
乌玛禄垂目道:“算了,说那么多,只需记住,帝王心术,无非人心。他人心,与自己心。”
胤禛没听明白,他勉力记下,只道是记住了。
乌玛禄道:“你暂时用不上,我还是教你点儿别的吧。”
说到这里,她打开窗,往屋外掷了根金钗。
琉璃应声而来。
乌玛禄平静道:“刚有小贼偷了我的东西,你派人去找一找。”
“是。”
永和宫闹腾起来。
乌玛禄在这闹腾中,同胤禛讲道:“你同他人相处,要么给予利益,要么以情相交。若两者都给不了,你自己扪心自问。易地而处,你会不会留下来。”
“是。”
“二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亦勿施于人。”
胤禛看着乌玛禄:“请额娘细说。”
乌玛禄解释道:“你受不了的东西,别人怎么就受得了?你受得了的东西,人家为什么就要受得了。”
她教他:“你吃花生不会过敏,但世上有些人,就是吃花生会浑身起疹子。甚至会死掉。你总不能因自己觉得好吃,便给那人吃吧。”
讲至这里,她终于知道《南华经》中,为何会看不起人世帝王,而推崇“道”这位应帝王。
因这人世帝王,乃后天刻意。
是以,国必会灭。而帝王之术,必会失败。
因为,帝王终究不是道。
帝王之术只是极端的本我而已。
即,我要你如此,你必须如此。
人不是傀儡,可以忍一时,却不会一直忍耐。
她轻轻的笑着,将眼睛里的讽意掩饰得很好。
她口中讲着,心中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不过,只帝王之术,就够胤禛应用终身了。
她口中说:“你如今做事,只管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计较他人是否也会同等的回报于你。若计较于此,那你和你皇父的其他孩子并无不同。”
她说得刻薄尖锐:“最后只会沦落到,选你,与选他们无异。”
“凡你所行之事,首先是你想这样做而已,与他人无关。”她教他,“万事万物不必屈尊。任凭事物发展,随你皇父怎么发落,都不要去反驳。”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胤禛问。
“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强求也求不得。”
佛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乌玛禄告诫他:“既然求不得,那便无需去求。做事只凭尽力即可,余下结果,一切交由天意。”
“你只需得个问心无愧,从此夜夜安眠。”
她虽这样说,胤禛已懂得了她的意思。
他表现得越是寻常,越是普通,越是不会让皇父起疑。
他回:“是。”
她教他:“所以,你只管踏实做事。别的时候,能帮一帮太子就帮。”
胤禛问:“为什么还要帮太子。”
她笑着:“你皇父自诩重情义,他自然也是喜欢重情重义的人。”
她看向他,仿佛已经看穿他的心:“何况你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即便我不说,你也会这样做的。”
胤禛默认了。
乌玛禄喝了口茶,敛尽锋芒毕露的模样,她温声道:“但我不希望你去争,那位子没什么好的。”
胤禛抠了抠手,斟酌道:“我还没想好,不一定会争这些东西。”
“你且自己想想。”乌玛禄并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
别人问,她便说。
但她并不会强求别人一定要按她的想法去做。
乌玛禄问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你该回了。”
胤禛思来想去,问了一个问题:“那这世上有鬼神吗?”
“不信鬼神者,无非是自己做不到。比如一个人为了恶,那他自然不会去相信有什么阴曹地府,恶有恶报。”乌玛禄道,“还有些是受了委屈,希望上天帮助,未能得偿所愿,自然不信。”
“即便真有,相信的人也不过是想从这种鬼神之说中,赚取一二,或是骗取他人金银,或是奢求长生不老。”乌玛禄告诫胤禛莫要过度沉迷,“于我,于世人来说,它只应当是个工具,一个用来认识自我,控制行为的工具。”
人由来如此,做点儿好事,巴不得天下之人都知道。做天大的恶事,便说没有神明。
胤禛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并不接受。但他并不说什么。
他想了想,想起众兄弟曾与他讲过的,他们额娘的遭遇。
他也难免生了疑惑。
他问:“额娘,你恨皇父吗?”
她摇头:“不恨,你皇父是个可怜人。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甚至,他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
康熙不是个好夫君,甚至做了很多错事,甚至想扼死她。
但她不恨他。
事实上,她没有恨过任何人。
她见众生皆苦,所以,理解众生皆恶。
“我没有任何权力与理由,去伤害任何人。”乌玛禄平静道,“我知道他们的痛苦,我无法免他们一分毫的苦。那么,至少我不要去指责他们。”
她是一轮永不会被拉下的明月。
她这一生,虽聪明,却只用在救人上。
有人记得她的好,也有些人不记得。有人对她很好,也有人背离她。
世间事绝不是对等的,绝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种下的善因,也曾得出了恶果。
可她只做自己,一路走来,竟也无怨无悔。
她是无何有之乡生出来的魂,来人间走一遭,度世间之难。
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到了很多。
胤禛不解道:“为什么?在痛苦时,希望他人能够感同身受的理解自己,不是很正常吗?”
乌玛禄笑了笑:“是很正常,但我不愿意。”
她其实很早就明白,所谓的感同身受,潜台词是,希望那个人能遭受你曾经遭遇的痛苦,甚至他承受的痛苦远超于你。
才会得到这一句,感同,身受。
可这本质上,就是一种恶毒。
即,我已经过得这么不好了,凭什么他可以过得那么好,不用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
若是真正心地良善的人,并不会这样想,他只会希望,他人不必遭受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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