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by素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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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头砸在了桌上。
“姑姑,姑姑!”新来的宫女忙叫着她。
马佳荣荣听到声音,快走几步过来,见她这样,忙吩咐道:“你们先看着她,我去叫人。”
她快走几步,本来想自己去太医院叫人,走到乾清宫正殿,见着在殿外当值的小孟公公,她顿了顿,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边,最终还是向小孟公公招手,把人叫了来。
“怎么了?”
马佳荣荣道:“乌雅姑姑晕过去了。”
她平时虽然直接称乌玛禄为玛禄,但不代表她蠢,外人面前,她的礼仪举止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小孟公公没明白什么意思:“你是要我招人把她抬回床上?”
马佳荣荣叹气:“我是让你去太医院找太医。”
“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孟子,去请吧。”梁九功从小孟公公后边来,道,“让王太医来。”
小孟公公不再说话,而是快步离开去请人了。
梁九功让其他几个太监,将乌玛禄抬到御茶房里间的床上,这才让他们退下去。
他看了一眼,道:“去泡壶雨前龙井。”
马佳荣荣点头,这就去泡茶。
梁九功看着榻上的乌玛禄,手指在袖子里虚虚握着,垂目看了好一会儿才端茶离开。
康熙没太在意。
等伺候完康熙,梁九功出去,让身边的小太监机警一些,自己去了御茶房。
王太医正在号脉,号完脉后,见梁九功来了,客气的打完招呼,收拾东西往外走。
马佳荣荣本来想说几句,但是看见梁九功来了,也就没有说话。
王太医道:“她是?”
梁九功道:“你惯来只给嫔妃看,还不明白吗。”
王太医心领神会:“她郁结于心,加之小产,身体虚弱,所以晕了过去。”
梁九功停住脚步:“小产?”
“是。”王太医叹了口气,“月份不大,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王太医继续道:“我给她开几服调养的药,平时吃的东西也多注意一些。”
梁九功点点头。
他送王太医走了一截,又道:“这事,皇上不想他人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写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王太医行礼,“梁总管,告辞了。药我一会儿让医女送过来。”
梁九功目送他离开,微微的摇头。
他回了乾清宫。
康熙看他一眼:“梁九功,你今天有事。”
梁九功笑道:“奴才身体不适,又不愿离开皇上,刚刚让王太医过来给奴才看了看。”
康熙嗯了一声,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允你几天休息。”
梁九功忙笑道:“不碍事的,吃几副药也就好了。”
康熙不再注意。
康熙后面没有再召过乌玛禄,也没有封位份,封她为女官的诏也没有。
下面人摸不准康熙的意思,多少有点儿躲着乌玛禄。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落井下石不至于这么快。
都是宫里的,眼皮子不至于浅成这样。
尤其是梁九功梁总管一直对乌玛禄很好,隔一段时间便会为乌玛禄请太医诊治,药也是一直在吃。
旁人自然更不会小瞧乌玛禄。
康熙自然也问过药味儿。
梁九功笑道:“冬季到了,宫人多风寒,自然药味也就重了。”
康熙为此还赏了乾清宫每人二十两银子,以作过冬花销。
又是一年过去。
梁九功送去的两个小宫女上了手,可以自己轮值,不再需要乌玛禄她们手把手的教导,寸步不离的看着。
乌玛禄也轻松不少。
除夕当夜,宫中主子们用满汉全席,康熙让梁九功给乌玛禄送了三道菜去,那都是乌玛禄爱吃的。
梁九功退了下去,交代小孟公公去办,旁人虽然注意到他短暂的离开,但是谁都没有往那上面想。
小孟公公提着食盒回来。
梁九功问了一句,小孟公公如实相告。
梁九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那夜就像一时兴起,此后康熙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个人。
过了除夕,歇了早朝。
这是难得的帝王也可以休息的时候。
几人也就闲话家常,压根儿没人提起乌玛禄。
太后道:“我前些日子和你皇祖母聊了聊,有心想往你这宫里再进几个人。”
康熙点了点头:“凭皇额娘和皇祖母挑选。”
“今年的八旗秀女,要不选几个家世出众的,以作备选。”太后如是说。
“也好。”
太后又道:“也不是我要催你,只是离赫舍里氏过世快三年,后宫三年无主,也算是全了你与她少年夫妻的情谊。可到底不是个久事。”
“儿子心里有数,本打算今年过了她的忌日,便重新立个皇后。”
太后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康熙点头:“钮祜禄妃出身名家,进退有度,性情柔淑,举止端庄,又是宫里的老人。”
康熙又道:“有很多都是宫里的老人,儿子寻思着,到时候把宫里的位分给进一进。”
太后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她道:“你对后宫之事向来不上心,这原本也没有什么,倒是之前……”
她顿了顿,将原本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道:“趁此机会,把宫里的位分都进一进,让大家一同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因为她自己没有说出口,所以大家都佯装没有听到。
康熙点头:“这事既然定下来了,倒不如这次的八旗选秀,就让钮祜禄氏跟皇额娘你们一块儿去吧。”
太后答应了下来。
太皇太后全程没有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话,康熙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才说道:“前朝的事固然重要,但帝王家中无私事,延续子嗣同样重要。”
“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笑着:“那就好,希望上天保佑咱们爱新觉罗家多子多孙。”
康熙应了两声,退了下去。
等康熙离开,太皇太后看了太后一眼,微微摇头,满是不赞同:“你啊你。”
“皇额娘,我只是想到了董鄂妃。”太后叹了口气,“我怕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太皇太后叹道,“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玄烨比福临懂事,你要放心。”即便提起的是自己儿子,太皇太后也十分客观,“咱们啊,都要相信他。”
太皇太后轻声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她轻轻道:“咱们不能把这孩子逼得太紧。”
太后垂首,满头珠翠,冰冷华丽:“一切都听皇额娘的。”
年仅三十二岁的太后以臣服的姿态展露在太皇太后面前,乖顺听话而懂事。
深宫冰冷。
即便是父母兄弟姊妹,都要多加思量,行差错步不得。
康熙回了宫后,翻看起了书。
来华的国外之人,越发的多了,献上来的稀奇玩意儿、藏书更是数不胜数。
他翻看的正是南怀仁所翻译成满文的《几何原本》。
南怀仁曾是他的科学老师,讲授几何学和天文学,也曾陪同他出巡,沿途观天测地。
然而清朝廷中如南怀仁一样的人大有人在。
他不吝于学习新知识。
他非常清楚的明白,正是因为他的祖辈不拘一格,才有了这大清江山。
明朝因循守旧,才败于清。
这个时代永远不会因为个人意愿而停止发展,只会脚步不停,如同车轮。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人的到来,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他脚下的领土。
他越发肯定,一旦清朝停下发展的脚步,终有一日,会被西方诸国攻打。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并无交情,只有利益。
一旦清廷势弱,周边尔尔小国,定如豺狼虎豹,从清廷身上撕下肉来。
就如同明朝后期一般。
明朝势弱,于是清代明。
若有一日,清朝势弱,自然有一朝代来代替清朝。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收回了思绪。
纵然有那一天,也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
他如今再忧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人生不过百年,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保证自己为帝王的百年内,天下添加长治久安罢了。
生不满百年,何怀千岁忧。
他招来南怀仁以及其他外臣,诸如纳兰明珠,商讨收复台湾之事。
郑成功乃大忠大义之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无法为清廷所用,然而台湾自然是要收复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汉人有句话说的好,成王败寇。
无论那些意图反清复明的人,到底有多憎恨他,然而掌控着天下的人是他和他的祖辈。
也许有朝一日,清廷也会被完全推翻。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就是这天下的主人,他就是有责任为整个天下做算计。
反清复明势力不除,天下一日难安。
战争四起,百姓何辜。
他们全的是他们的忠贞孝廉,丢失性命的却是普通百姓——他们复的明,百姓真的好过吗。
说到底,也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正因为看得见这些,所以他希望在自己的治下,百姓能够好过。
朝中事多,他无暇注意其他事情。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纳兰明珠等人就已经到了,走了一路,汗淋淋。
小孟公公倒了茶水后,就站在身后伺候着。
梁九功在一旁站着,等着吩咐。
康熙看见茶水,想起了那个温柔平和的人,不过一瞬,他就收敛了思绪。
纳兰明珠谦卑的等着。
他心里明白,在场的,都是康熙的心腹,即便位卑低贱,假以时日,也会手握大权。
生死富贵,也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
纳兰明珠知道,索额图自太子册封之后,多有朋党,结亲闭空,已经招来了皇上的不喜。
而他,正好是皇上选出来和索额图制衡之人。
他这样想着,表现的越发谦卑了。
商谈战事,一谈便是两个时辰。
等夜里,群臣都走了,梁九功问道:“皇上,今儿翻牌子吗?”
“我打算去看看马佳贵人。”
梁九功领了差,这就下去叫人准备。
康熙突然问道:“她还好吗。”
梁九功脑子一转,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忙回答:“奴才前几日瞧着,乌雅姑娘气色还不错。”
康熙不再说话。
临快到宫殿时,他才又问道:“她什么都没说?”
梁九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他应当回句讨巧的话,但是他知道眼前的帝王对那个乌雅玛禄的情感不一样。但实话实说,又不是个良策。
康熙并没有听他的回答,径自进去了。
马佳氏已经显怀,行动不便,康熙便免了她的行礼。
马佳氏是一贯的温柔小意,规矩得很。
他在恍惚间,却总会把马佳氏和另一个人重合起来。但他清楚的都知道,她们两个绝不是同一个人。
多想无益。
他宽慰了马佳氏几句,便起身离开,到主殿留宿钮祜禄氏那里。
等他走进房中的时候,看见钮祜禄氏放在一旁的书,翻了大半。
上写着《世说新语》。
见他看,钮祜禄氏嗔了一声:“皇上。”
他回神,邀她坐下对弈。
钮祜禄氏善于对弈,并不藏拙。
他笑道:“这步妙啊。”
钮祜禄氏嗔道:“那可不,皇上棋艺超绝,奴才自然也是要多练一练,咳……免得皇上厌了奴才。”
她用手帕捂住了唇,连连咳嗽起来,好半天才说完一句话。
她目若星光,温柔美丽,又带着小女儿的娇嗔,属实可爱。
康熙笑了笑,关心道:“请太医了吗。”
“请了,太医说是风寒,开着药在吃。”
钮祜禄氏叹了一口气,道:“奴才这身子,打小就不好,扫了皇上的兴了。”
钮祜禄氏又道:“佟妹妹也进宫好些日子了,奴才算了算,也过了待年,皇上今日不如去看看。”
佟格格是康熙的表妹,也的确到了年纪,康熙也去过两回。
今日见她提起,也就允了。
“你好好养病,到时候要是差什么药,就差人去内务府领。”
“是。”钮祜禄氏见他要走,想了想,还是说起了这事,“奴才曾经去见过太皇太后,那时就说起过这事。但皇上一直不提及,奴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康熙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万没有打断的道理。
他全她的体面。
“皇上临幸过的女子,一般都有位分。那位妹妹迟迟没有位份,想来是皇上忘了?”钮祜禄氏抿着唇,静谧的微笑,“倒不如把妹妹的位份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后宫们的姐妹们见一见。”
康熙并不顺着说,而是道:“你身体不适,掌管六宫事宜,容易累坏身子。明日起,佟氏协理你掌管六宫。”
钮祜禄氏垂首:“奴才领命。”
康熙走了出去。
一旁的宫女上前扶着钮祜禄氏坐下。
钮祜禄氏笑了笑,有些疲惫。
宫女没有说什么。
钮祜禄氏轻轻道:“我也不过是……为他管后宫的奴才……”
她走向铜镜,看着铜镜里的如花美人,她问自己:“玉妍啊玉妍,你如何就特殊了呢?你也只是个奴才。”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格外苍白。
幼年时,她也想过要嫁个一心人,同他一生一世。
可大了后,她知道她这样的家世,不论嫁到谁家去,也是当家主母,必然是要和其他女子分享夫君的。
后来,她入了宫,做了妃。
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嫁给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她的夫君,丰神俊朗,聪明异常。
她该满足的。
尤其是太后告诉她,再过半年,过了先皇后的忌日,她就会是这大清的国母。
她有什么不满足?
钮祜禄家的女儿,怎可拘泥于小情小爱。
她笑了。
“咳咳咳。”
在铜镜里,在笑中,她泪流满面。
康熙本应该去佟氏宫中,走到半路,他突然厌倦,让梁九功去传令,让佟氏明日辅佐钮祜禄氏一起掌管六宫事宜。
梁九功去了。
过得一会儿,梁九功才回来。
他进了乾清宫,行礼道:“皇上,都办妥了。”
康熙点了点头,弯腰逗着保成,口中道:“你明天去内务府领些东西给她们送去。”
“是。”梁九功顿了顿,又问道,“是钮祜禄主子和佟主子?”
康熙道:“给马佳贵人再添件狐裘去。”
“是。”
康熙停住,又道:“给乌雅氏也送件狐裘去。”
梁九功应下了。
康熙道:“你去端碗杏仁酪来。”
梁九功依言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马佳荣荣。
马佳荣荣正在急急的和小孟公公争论:“你去问一下你师父……”
马佳荣荣见他出来,忙跪道:“梁总管,请你让小孟公公去请太医吧,乌雅姑姑病重了。”
她眼圈儿都红得过分:“求求您了。”
梁九功看向小孟公公:“去吧,请最好的来,请不来你就不用来了。”
小孟公公连忙快步走去。
马佳荣荣松了一口气。
梁九功让另一个小太监去端杏仁酪,这才将马佳荣荣拉到一边,问起这件事。
马佳荣荣一五一十的说了。
乌玛禄前些日子身体就不适,吃了王太医开的药之后,好了一些。
因为天气寒冷,她染了风寒,又病倒了,已经缠绵病榻十数天。
也去请了医师,可是因为冬天的到来,宫中许多人都感染了风寒。
她们能请到的,不过是恩粮生,开了药,喝了也不见好。这几日越发严重。
夜里,乌玛禄还发起了高烧。
马佳荣荣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求到梁九功面前来。
她想着,乌玛禄多少算是皇上的人。梁九功总不能眼睁睁见乌玛禄去死。
好在,她赌对了。
梁九功神色难辨。
端杏仁酪的小太监已经回来。
梁九功接过杏仁酪,对马佳荣荣道:“你先回去照顾好她。”
马佳荣荣忙点头,快步离开。
梁九功端着杏仁酪进了内室。
杏仁酪这会儿有点儿凉,好在屋子里暖和,稍微吃凉点儿也没什么。
康熙一勺一勺喂保成吃。
十足的耐心。
“奴才说了谎,乌雅姑娘身体不适许久,消瘦了很多。”
“你!”康熙收住了声音,勺子放在碗里,碰撞出轻脆的声音。
他将保成抱在怀里,沉默不语。
梁九功跪在地上,头贴地,不敢抬半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康熙闭目,深吸一口气,道:“还不请太医来给她治。”
“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了。”
保成抓住他的袖子:“皇父,皇父。”
康熙将他抱在怀里颠了颠,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她病得严重?”
“听跟她同寝的宫女说,很是严重。”
康熙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道:“你下去吧,等她好转了……”
梁九功忙道:“奴才到时候一定如实禀报。”
“滚。”
梁九功退了出去。
保成拉着他:“皇父,不气不气。”
康熙心中这口气怎么都不顺,他让嬷嬷将保成带去休息。
他在屋里坐了很久。
更深天漏明。
寅时,梁九功才进来告诉康熙:“启禀主子,乌雅姑娘烧退了,人也醒了,很是精神。”
康熙这才睡了一会儿,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又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半晌,对着明黄色床帏愣神。
帝王无情。
他也以为自己是。
他应当是不爱乌雅玛禄的,可是听闻她病重,他还是慌了。
他起身:“梁九功。”
梁九功在屋外应道:“奴才在。”
“梁九功。”
“奴才在。”
他起身,披着外衣,开始看书。
淡黄色的书封上写着《佛说妙色法王因缘经》,打开折页,里间有一句朱批留下的划痕: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生母因爱早亡,他又怎能重蹈覆辙。
他心里默念:“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
他自会无忧无怖的。
很快,正月已过,进了新的宫人与八旗秀女,他如常的翻牌子,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提到过乌雅玛禄。
日子一贯如常。
他应当是放下了。
乌玛禄的病经过个把月,也好了许多,她也就正常的轮值。
马佳荣荣劝过她。
乌玛禄只道:“我知你们是为我好,可我哪儿就那么脆弱了,又不是玻璃做的人。横竖也只在这御茶房坐着,又能出什么事呢?”
乌玛禄笑着:“要是再躺下去,那才更不舒服呢。”
马佳荣荣也就不再劝了,反道:“说的也是。”
因她病了,梁九功又去内务府要了个今年刚进的包衣秀女,还未来得及学什么,就被康熙要去了。
晚上要的,第二日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走了。
那位郭络罗氏女子明媚大气,美丽慧黠,向乌玛禄道歉:“姑姑,我今儿就要走了,对不住,梁总管应了,会再要个人来。”
乌玛禄笑道:“无妨,你有个好出路,那才是好事。”
乌玛禄道:“一时急事,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个给你。祝你此去富贵荣华,步步高登。”
乌玛禄回屋将一个金步摇拿了出来,华丽夺目。
那步摇上通体光滑,每隔一截,却雕着一圈花纹,越到尾部,越是华丽。
倒也应得上步步高登。
郭络罗氏嘴唇抿着,带着些许不好意思:“谢谢姑姑。”
乌玛禄笑着:“好了好了,快跟他们去吧。”
等在后面的小孟公公看着她,心里都有几分酸楚,但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
郭络罗氏跟着小孟公公他们离开了。
马佳荣荣惯来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这回她却老老实实的,顺带的也不让御茶房的其他几个人在乌玛禄面前谈这个事儿,免得伤着了她。
乌玛禄心里不介意,不过好歹也是马佳荣荣她们的好意,她也只好配合她们,当做不知。
该吃吃,该睡睡,该喝喝。
等小孟公公送往郭络罗氏回来,康熙问了一句。
“她怎么样?”
梁九功听着从小孟公公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道:“郭络罗主子领旨谢恩,很是高兴。”
“她呢?”
梁九功垂着眼道:“乌雅姑姑祝郭络罗主子富贵荣华、步步高升,并送了郭络罗主子一根金步摇做贺。”
“让内务府给郭络罗贵人嫔的份额。”
“是。”
等梁九功要退下的时候,他又问道:“她身体好些了吗?”
梁九功忙点头:“回主子的话,乌雅姑娘的身体好多了。”
“那就好,去吧。”
梁九功去内务府吩咐了郭络罗贵人的份例要按嫔级发放后,又让内务府总管送来了一件狐裘。
内务府总管将一件狐裘送上,笑道:“梁总管,这可是今年刚献上来的上好的狐裘,整个宫中也不过五件。上次送到马佳贵人那里的,比起这件都要差些。”
梁九功收下了,又道:“你去拿件和上回货色差不多的。”
内务府总管一愣,复又笑道:“是。”
他扭头:“还不快去。”
不多时,一件成色还不错的狐裘送了上来。
梁九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两件狐裘走了。
梁九功将其中一件狐裘放在自己的房间,另一件让小孟公公端着,同他一起到了御茶房。
乌玛禄见他来了,忙拜了拜,笑道:“我得谢谢你。我听她们说了,若没有梁总管,可能我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
梁九功忙避让开:“不敢不敢。”
梁九功道:“天气冷,皇上怕您冻着,让我给您送了件狐裘来。”
乌玛禄迟疑了一下,谢恩接受。
梁九功打量着,口中道:“皇上心里是有姑娘的,他从未像惦念着姑娘一样惦念旁人。”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可笑,又苍白的搪塞:“姑娘耐心等着,福气且在后头呢。”
乌玛禄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那是什么都了然,但什么都不愿意计较的笑。
第30章
梁九功自觉自己应该再多说几句,他向来聪敏,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可见她这样,竟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
他最后张张嘴,只能劝一句:“皇上让我走这一遭,自然对姑娘有几分情谊。姑娘要心里有数,莫要任性。”
“我心里有数的。”她笑着,“谢梁总管好意。”
梁九功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能先离开。
等他走出很久,他才回头。
他自然是看不见她了,可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孟公公问他:“师父你在看什么。”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行路。
他在宫里许多年,别的不好说,识人的能耐却是有的。
他清晰的看见了那位乌雅玛禄身上有一种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气质。
她的身体在宫中,她的灵魂却比所有人要自由,不怪皇上在意,时时顾念。
皇上年少登基,一生被困深宫,所见都是行差错步不得的人,几时见过这样的人呢?
可这不是他一个宦官该想的事。
乌玛禄见他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着天空,薄雾浓云。
她怀里抱着狐裘,有些茫然。
她知道梁九功来这里,是为了让她做那个先低头的人。
不然,他没必要亲自来。
帝王作为封建时代的至高者,自然不可能低头,那么也就他们这类身份低下的人先低头,帝王顺着往下走,才是正理。
她心里都知道。
她甚至十分清楚明白,她想要在这个时代过得很好,她应当像其他女子一样,用尽各种手段计谋去争夺帝王的那一丝喜爱,去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她不愿意。
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有些穿越者能很好的适应穿越后的生活,她却不能。
她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喜欢功成名就,有些人喜欢青史留名,有些人喜欢闲云野鹤。
而她,她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的融入这个时代呢?
她见惯了科技发达,见惯了一个远比现在更平等的世界,那时的她远比现在更自由。
她见过了昆仑的雪,塞北的砂,江南的烟柳,看过长安的兵马俑与朝歌的遗迹,也去过了异国他乡,见过教堂与白鸽,大笨钟与古堡……
她既见过了世面,又怎能甘心抬头看见的不过是一指窄窄的天,又怎甘心垂首为他人束于这方寸之间。
她的三观已定型,难以更改。
她由来认为,女子与男子一般无二,生来为人,应当享有人的最基本的权力。
可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面对着天下大势,她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她觉得,女子并不是生来就是为了要嫁与谁为妻,并不该被一次又一次的推上相同的道路。
就算她觉得,让愿意风花雪月的人风花雪月,让愿意星辰大海的人星辰大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