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竟也敢爱慕太子殿下by与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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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除了那个人,谁敢与他那般亲密, 陆云朝眼前映出江寒酥的身影,他在他的记忆中是那样的生动。
从江寒酥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 真的将几道自己做的膳食端上他的桌子时,就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他心间悄然催生了。
他的桌上不缺美味珍馐, 他向来对食物不感兴趣,江寒酥做的那几道菜绝称不上什么极品佳肴,凭心而论,那些就是普通的菜色。
可是他当时觉得那种体验十分新奇, 一个外表看上去冷硬木讷的暗卫竟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场,杀人的手杀了鸡, 想想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去叫肖统领过来。”陆云朝吩咐道。
“是。”侍卫领命而去。
很快, 肖越天便赶了过来。
“殿下召属下来是有何事?”肖越天严肃道, 陆云朝平日很少特意传召他, 因此面对这种情况,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时刻准备为主子排忧解难。
见肖越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陆云朝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肖统领,你可知道……”
肖越天低着头, 听陆云朝欲言又止的,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不得不恭敬道:“殿下,但说不妨。”
肖越天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陆云朝觉得氛围很不对劲,可是,他要说的事情很正常啊,他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种要被窥探到内心隐秘之处的危机感,才犹豫起来的。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危机感。
“我是想问,那个蛊,除了饮血之外,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发作?”陆云朝直接说了出来,说完后期待地看着肖越天,甚至因为过于紧张,心跳也变得明显起来。
肖越天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陆云朝的神情。
他着实没想到陆云朝要问的是这件事,如此说来,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
肖越天不由想到,陆云朝此时问这个问题是心中还顾念着江寒酥吗?
他还以为江寒酥已经是枚弃子了。
“殿下,若没有供血,除非彻底解蛊,否则无法阻止发作。”
“彻底解蛊?”陆云朝皱眉,犹豫道:“怎么解?”
“只要将母蛊引出体内,蛊虫失去鲜血供养便会死掉,如此子蛊自然也就没有作用了。”
听上去不难办到,但是陆云朝沉默了。
肖越天知道陆云朝很难相信一个人,在江寒酥被种蛊之前,陆云朝完完全全信任的人只有悬铃。
现在陆云朝对江寒酥或许还有一点情分在,一旦失去蛊毒的控制,就不好说了,想到这一点,肖越天特意提醒道:“殿下,这种蛊只能种一次,一旦母蛊离体,即使还能寻得第二对‘血契’,也无法再在体内生效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肖越天走前悄悄看了陆云朝一眼,只见他面有不虞,眼神飘忽。
次日晚间,明月初升时。
陆云朝独自一人坐在窗边,他面前摆放着几样物品,匕首、琉璃盏、蜡烛。
他挽起左边的衣袖,露出莹白光洁的小臂,之前喂血时划下的刀口已经用上好的药品养得看不出丝毫痕迹了。
他将手臂举到琉璃盏的上方,右手执匕首贴近皮肤,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久久没有动作,当初蛊虫就是从那一处钻进身体里的。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沉默着,表情淡漠,内心却并不平静。
他抬头看了看高天之上的那轮圆月,辉光如银,冷冷地流淌向人间。
过不了多久,蛊毒就会发作了吧。
利刃在烛火下反出光芒,刺破肌肤。
鲜血渗出来,在手臂上积聚,越淌越多,最后滴落进琉璃盏中。
陆云朝放下匕首,拿起一旁的烛台,靠近伤口。
直到皮肤有灼热的感觉,他才停下动作。
他体内的蛊虫能感知到皮肤表面的热源,遇伤口则会顺着伤口钻出去。
他举着烛台等了一会儿,手臂上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能感觉到伤口越来痛,这让他忍不住起了放弃的念头。
他想起江寒酥的身世,想起他平日里种种大胆的行径,想起他的聪慧与强悍。
这样的人,凭什么臣服于他?说不定,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呃……”手臂上猛然一痛,蛊虫的形状在他皮肤下面凸显出来,一点点地蠕动着,靠近伤口。
他的额头和脖子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紧促眉头,盯着蛊虫显现的地方。
脑子里仍然是纷乱的念头。
不,他凭什么不回来?他生来便要效命于东宫,就算没有蛊毒,自己也一样是他的主人。
如果他真敢背叛自己,就……
不行,根本就不能做这种假设,他受不了。
陆云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惊恐地拿开烛台,不知疼一样伸手死死地按住伤口,手上、衣袖上全是血。
他看着躁动的蛊虫重新平息下来,不再往外钻,竟流着泪笑了出来。
阿七,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自私、卑鄙又软弱的人吗?为了我自己,只好让你受苦了。
就算……就算你恨我,也永远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琉琼,地下室。
江寒酥找了个借口,从石室中出来了。
他站在走廊上,想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完全探查清楚这里的每一个房间,他总觉得这里还隐藏着什么自己还未曾发现的东西。
自从他来到这里以后,赫连遥真就很少过来了,可是出口石阶两侧过分奢华的夜明珠,让他觉得往日赫连遥真出入这里的频率绝对比他现在看到的要高得多。
赫连遥真刻意不来这里,是在隐藏什么吗?
时间不多了,他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只差最后一步。
这最后一步,他也已有打算,只不过,如果能找到更有力的东西,成功会来的更容易一些。
江寒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正因如此,他才离开了那间石室,他不想被那些看守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计算着时间,他知道距离发作还有一点时间,他打算趁着夜深人静,去看一看那些他从未进入过的房间,如果与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冲突,他就假装是自己毒发造成的,这样在赫连遥真面前才好交代。
他理清思路,便向走廊深处走去。
然而意外发生了,他胸口处突然一阵绞痛,并不是蛊毒发作时的感觉,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血肉里搅动。
那是当初种蛊的地方,怎么回事?
江寒酥皱着眉咬牙忍痛,他捂住胸口,回头看了看身后,走廊一路望到头,确实无人。
他这才低头拉下胸前的衣服。
只见有什么东西在胸前的皮肤下面乱窜。
是蛊虫,江寒酥着实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这代表了什么?
是因为他与陆云朝相隔的太远,还是陆云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疼痛令江寒酥难以思考下去,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事了。
他没有选择逃出去,即使明白蛊毒随时可能发作,他还是朝着走廊深处跑去。
在那里有几间他从未涉足过的石室。
究竟选哪一个?他捂着胸口,头晕目眩,眼睛里血红一片,他知道,有时候危急关头直觉很重要,能够规避危险,绝处逢生。
他突然身形一晃,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心里一惊,是机关,他平时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然而懊悔已无用,旁边一扇石门已经开启。
他当机立断,闪身进去,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惊讶了。
这是一间布置的相当奢华的房间,比地上那些房间还要富丽堂皇,与那些夜明珠倒是正相衬。
这是赫连遥真的房间。
这个结论直直闯入脑海中,他来不及细想,迅速关闭了石门。
他忍着痛,仔细查看房间里的东西,但看来看去,这些东西除了贵重了一些,也并无什么特别的。
胸口的疼痛消失了。
他拉开衣服看了看,皮肤表面多了些淤血,其他就没有什么异常了,他稍稍放下心来。
没有了疼痛的干扰,江寒酥贴着石壁仔细摸索起来,或许石壁上会有什么机关。
他突然看到眼前的石壁上有一道很细的缝隙,果然有猫腻。
正在这时,石室的门再次被开启了。
赫连遥真走了进来,他看见江寒酥靠坐在墙角,一脸虚弱。
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如常招呼道:“阿七,你怎么在这里?”
江寒酥看着他,没有说话。
“蛊毒发作了?”赫连遥真在一张贵妃榻上躺下,用无比闲适地语气问道。
江寒酥的蛊毒并没有发作,他是故意装成这样的,之前蛊虫的那番折腾倒是让他现在的样子看上起真实很多。
在蛊毒真的发作之前,他必须要套出这个房间里的秘密,然后想办法脱身。
他很清楚,之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对赫连遥真不利的东西,他不会让自己再靠近这里。
“我早就劝你把这蛊虫去除掉,你不听,现在要吃苦了吧。”赫连遥真笑意盈盈地说道,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怕死,还是旧情难舍?”
江寒酥看着躺在卧榻上的赫连遥真, 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这个房间里的大件陈设根本无法从石阶上的入口通过,也就是说,这个地下空间还有其他更大的入口。
江寒酥想到方才看到的那道缝隙, 难道另一个入口就在石壁后面?
石壁后面那块空间的地上是什么地方?
“我哥哥和晟璟的太子,谁更好?”赫连遥真笑着问道, 声音中充满引人深思的诱惑。
江寒酥的思路被打断了, 赫连遥真已经自说自话有一会儿了,他不得不随口应对道:“七王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帮着赫连清霂害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寒酥没有说话,他知道赫连遥真知道啊, 因为那就是他故意让赫连遥真知道的。
那天晚上,他故意引贺广跟在他身后, 让贺广看见了他在琉琼王的寝宫干了什么,这样,贺广一定会汇报给赫连遥真,而赫连遥真必然会为这次危机做好准备。
结果不出所料, 赫连清霂的首次进攻失败了。
江寒酥就是要让赫连清霂失败,否则, 他又怎么能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呢?
“虽然我知道了, 但是你也不用害怕, 我一点也不生气, 我那个哥哥啊,真的很傻,我只是流了几滴眼泪就打败他了。”赫连遥真得意道。
那天最后命下人去取的香, 根本就不是“陈心”,是他为了骗赫连清霂, 新制的香,味道和“陈心”很像。
真正的“陈心”就是江寒酥取到的、致琉琼王毒入肺腑的夺命香。
“他那么心软,那么好骗,你冒险替他找到了这个对付我的办法,他有没有感激你啊?他不会爱上你了吧?”赫连遥真仰躺在塌上,目光对着高空,涣散无神,一脸沉溺在幻想中的模样。
江寒酥悄悄将内力凝聚于左手,贴在身后的石壁上,他低着头,仔细感受石壁后面的情况。
是空心的,后面果然……
“你怎么不说话?”赫连遥真突然侧过脸,目光直射向江寒酥。
江寒酥怕他看出端倪,收敛了内力,假装虚弱地低声说道:“您的这些话,我实在接不上。”可惜没来得及摸索地更清楚一点,刚才的那一会儿,江寒酥的确感觉到身后还有一个空间。
只是,他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身后那处空间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身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赫连遥真眼中隐隐带着戾气。
“赫连清霂总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他喜欢的人死了两年了,他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赫连遥真忽然激动地坐起身,一副为别人打抱不平的样子。
“他还记得是我杀了他吗?他为什么还要对我和颜悦色?他根本就是表面深情内里冷血的伪君子,他根本就是在利用爱他的人。”
“对你也一样,他一定和你说过他如何痛失所爱的吧,他只是装可怜、装温柔,就让你甘愿为他卖命了,你这个傻子。”
江寒酥听了他说的话,心道:我的确不知赫连清霂是多情还是无情,但至少他不是疯子。
算算时间,蛊毒就要发作了。
目前看来,对他的计划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地下的另一个入口以及弄清楚石壁后面究竟有什么。
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听赫连遥真的疯言疯语了。
之后只要去地上找入口就可以了。
江寒酥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捂着胸口颤声道:“七……王子,我现在没……办法说话,我先告退了,明日……再来向您请罪。”
他说完,也不管赫连遥真同不同意,就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赫连遥真阴恻恻地看着江寒酥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往外走,突然冲上去拽住江寒酥,不让他走。
“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要去找赫连清霂?”
江寒酥没想到他会这样,只好安抚道:“不是,我不找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赫连遥真厉声打断他,“你们都不肯听我的话,那个你每天看守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曾经是我的贴身婢女,她很了解我。”
“她明明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有多痛恨男女之情,可她还敢爱上男人,她背叛了我,我那样处置她已经很仁慈了。”
“你也一样。”赫连遥真用双手死死地钳制住江寒酥,发了疯似的发泄道:“我第一次发现哥哥喜欢男人的时候,我真的恶心地要吐了,他怎么能那么变态?”
赫连遥真大笑起来,“可笑的是,这世上的变态不止他们两个,陆信渊要我在围猎场暗害太子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那般摸样,与哥哥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你这个变态,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也像父王一样会喜新厌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赫连清霂比你的太子更温柔?”
“你冷静一点。”面对赫连遥真这一连串的输出,比起生气,江寒酥更多地是感到很烦躁,赫连遥真也太能脑补了,而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寒酥试图让赫连遥真放开他,“七王子,您误会了,我谁都不喜欢,您放我走吧,我不想在您面前失态。”
赫连遥真松开了一只手,低下头,好像是要拿什么东西,江寒酥趁此机会使巧劲掰开了他的另一只手,不再管他,使出轻功,瞬间便到了石室门口。
“你看这是什么?”赫连遥真在他身后喊道。
理智上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回头,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头了。
赫连遥真手上拿的是他给贺广的那支玉簪。
玉簪会出现在赫连遥真的手上,江寒酥并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看到这支玉簪,他忽然想起某个清晨,他替陆云朝束发时,说了一句,这玉簪造型别致、色泽通透、触手温润,真好看,其实他想说的是,陆云朝戴着很好看。
结果,半个月后,他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陆云朝却突然送给他一只玉簪,和当初那支一样的材质,只不过,造型更简约一些,簪头是银杏叶的形状。
想到赫连遥真刚才的侮辱,他实在不想把陆云朝送给他的东西留在赫连遥真的手里,那简直是一种玷污。
“那是我的东西,七王子能还给我吗?”江寒酥压抑着情绪,低声道。
“你的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太子赏给你的吧?”赫连遥真朝他走过来,“现在又想要了?之前不还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了。”
江寒酥脸色忽然一变,眼中闪过惊慌之色,他伸手夺过玉簪,便转身想要按下开启石门的机关。
蛊毒发作了。
已经来不及了,赫连遥真一把将江寒酥伸出去的手按在了机关下方的石壁上。
够不到……
江寒酥颤抖着身体,浑身失力地倒在地上,那模样比他演的真实多了。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江寒酥用仅存的意识,给自己洗脑一般,反复提醒自己。
这蛊毒发作时最致命的一点是,会吐露真言。
在身体被极端的寒热交迫的感觉折磨、脑子里被强行塞入很多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时,江寒酥忽然听到了一阵震撼心灵的吟唱。
那吟唱缥缈如仙音降凡尘,竟渐渐压制了汹涌的恐惧和混乱。
江寒酥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赫连遥真还在疯狂地说着什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江寒酥集中精力感受起来,他确定这不是幻觉,之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是传音入密。
可是,是谁?
江寒酥看向对面的石壁,石壁后面的空间里竟然有人,而且这个人还如此及时的帮了他。
这人是敌是友?江寒酥心思凝重地想到。
还没等他再做打算,他忽然感觉一阵强烈地困意袭来,这很诡异,明明身体还在遭受巨大的折磨,他竟然会犯困。
意识黑沉下去,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雾之中,面前站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你是谁?”江寒酥问道。
“晟璟刺客,秦湘。”秦湘答道,声音中天然带着魅惑。
江寒酥露出些微讶异地神情,“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我无需证明,因为我和你目的是一样的,信不信随你。”
江寒酥想了想,又问:“是陛下派你来的?”
“是。”
“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前。”
她的话密不透风,探不出什么,而且,她话里话外都在表达她对他的情况很清楚,而江寒酥却不了解她。
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他,秦湘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是皇帝派来的刺客,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不信任他吗?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的?”江寒酥问出了心里的另一个疑惑,目前这种状况也太诡异了。
“催眠。”秦湘毫不吝啬地解答道。
“催眠?”这个时代有这种技术?而且效果比他在现代时听闻的夸张多了。
秦湘笑道:“南疆秘术,世上能使用此法的不超过三人。”
她处处在表现自己的强大,若是平时,江寒酥倒是不会与之争强斗胜,但如今不同,琉琼的局势,他经营到现在,可不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破坏了,后面的事,必须仍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赫连遥真囚禁?”他故意问道。
秦湘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你难道认为赫连遥真很好对付吗?”
江寒酥没有回答她,“你的身份暴露了,可赫连遥真没有杀你,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他,我爱他。”
江寒酥皱眉,“你……”
“这当然是我骗他的。”秦湘打断了江寒酥的话,解释道:“我要不这么说的话,他会杀了我的。”
“他不是最厌恶这个吗?”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口是心非的男人,他一边拆散别人,一边又想被人爱。”秦湘鄙夷道。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接下来,我希望我们能合作。”秦湘说出了她的目的。
江寒酥却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合作?”
“啊?我没听错吧?你以为你现在是为什么才能安然无恙地和我说话的?”
“你不用管我,我也不会和你合作。”江寒酥斩钉截铁道。
秦湘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和我合作?”
“之后的事,必须听我的。”
“你也太霸道了,可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啊?”秦湘抱怨道。
“那就免谈。”江寒酥知道,秦湘现在是阶下囚,只要自己不松口,她最终必然要妥协。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天光微熹, 陆云朝猛然惊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杏黄色蛟龙戏珠的锦被之中,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身上穿的是一套干净的衣裤。
眼睛有些肿胀难受, 他伸手揉了揉。
他仰躺在塌上,长发披散在身下, 眼睛失神地望着杏黄的帐顶, 本该苍白憔悴地脸色在锦被的温暖下,浮现出两抹红云,像海棠花一样娇柔。
夜已然过去了。
陆云朝穿戴整齐后, 如往常一样在书案前处理一些事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通报之声:“殿下, 049求见。”
陆云朝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地脖颈, 道:“进来。”
少年暗卫049身着利落的玄色劲装,进门后,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到陆云朝面前,恭敬道:“禀殿下, 熙王今晨离京了,可要派人跟随?”
陆云朝闻言一愣, 他可没有让人监视陆信渊。
“是谁, 让你打探熙王的动向的?”陆云朝面有不虞, 是谁敢擅自差遣东宫暗卫, 而他竟然不知。
049更是愣住了,难道这不是奉的太子旨意吗?
“是……”049表面镇定,内心慌得要命, 他可不想背上擅自行事的罪名,明明他每次都是很认真地执行任务, 指哪打哪,绝不抱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049往地上一跪,挣扎道:“属下该死,属下以为这是殿下的意思,是……是队长临走前交代属下的。”
“阿七?”
“是,队长说熙王挑拨您与他的关系,别有用心,让您小心熙王,属下想,队长这么做,是担心您的安危。”049硬着头皮替江寒酥解释了一句,心道:弟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还让你做过什么?”陆云朝声音清冷,难辨喜怒。
翻旧账?
049额头上的冷汗都淌下来了,“好像……”
“什么叫‘好像’?”陆云朝打断了049的话,他不喜欢这种模糊的回答。
明明陆云朝的语气也没有多严厉,但049就是被吓了一跳,他慌张地解释道:“就是之前有一次,队长也让属下留意过沈国舅。”
“什么时候的事?”陆云朝问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江寒酥跟在自己身边之后,与沈翊兰只见过一次。
“是您……中毒后不久。”049战战兢兢地答道,生怕这话会招来陆云朝不好的回忆。
果然是那一次,陆云朝记得那天他与沈翊兰发生了一点争执,不过,那只是件小事,他不明白江寒酥为何会对沈翊兰产生戒心。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两件事,队长特意叮嘱属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属下以为这是殿下的命令,求殿下恕罪。”049磕头求饶道。
“让你盯人,你可看出什么来了?”陆云朝笑了笑,问道。
049一听,心中一喜,殿下竟然没有怪罪,而且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他就知道殿下对队长不一般,换做旁人,敢这样擅作主张,一刀砍了都算轻的。
然而随即,他又忐忑起来,“属下无能,看不出沈国舅有何异常举动。”
“既然如此,你就去跟着熙王吧,还像之前一样,别让人发现了。”
“是。”049领命,眼中是一抹坚毅的光。
陆云朝并不知道围猎场一箭是陆信渊的手笔,但在陆云朝看来,陆信渊确实有些可疑。
陆信渊回京的时机,恰好前有他中毒箭,后有赫连聂成刺杀皇帝,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事成了,京城就变天了。
而且陆信渊为什么那么巧地就在他审问隐年那天,也去找陆云川了呢?
还有陆信渊莫名其妙地突然关心起他的婚事,若不是那天陆信渊说的那些话,他与江寒酥根本就不会发生矛盾。
虽然确实被陆信渊戳破事实,但他也难逃离间之嫌。
甘露殿。
“自从那日在梦境之中见到先皇后,朕就越发想念她了。”皇帝站在窗边,看着屋外萧瑟的景象,深感凄清。
“她的音容笑貌是那样清晰,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有时,朕就在想,若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朕一定会保护好她。”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哀伤过度。”
怀青站在皇帝身后,他见皇帝鬓角处已生白发,口中是悲切之辞,不由心中感慨万千。
自怀止死后,怀青便代替他跟随皇帝左右。
二十余年来,怀青看着他从隐忍蛰伏、励精图治的皇子到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皇帝。
帝位更迭,新臣来老臣去,腐朽陈俗的废止,新法令的颁布。
到如今,正是一片海清河晏锦绣江山,皇帝心中却一直有根暗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峥嵘岁月、千古功绩,都抵不过美人一颦一笑。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皇帝重复念叨着这句话,长叹了一口气,道:“十一弟前几日还对朕说,传闻西域有一神秘部落,掌握着死而转生之法,他说心中好奇,要去一探究竟。”
“陛下。”怀青心中一惊,劝道:“此等荒谬之事,怎可轻信?”
皇帝见怀青是这样的反应,心里有些不高兴,“朕自然知道,难道在你心中,朕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昏君吗?”
“属下不敢,请陛下恕罪。”怀青请罪道。
皇帝冷哼一声,不做计较,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转换了语调,道:“朕倒是也不想做这个皇帝了,若是梅儿还在朕的身边,朕就将这个位子交给朝儿,朕与梅儿两人携手看一看这四方天地、山川湖海,就这样度过余生,该有多好。”
皇帝的眼中是憧憬和温情,还有像望不到尽头的江水一样涌动的哀伤。
这也是皇帝第一次在人前表露要将皇位传给陆云朝,虽然绝大多数人心里都认为陆云朝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心中所想,和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