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竟也敢爱慕太子殿下by与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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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然成为了这封建王朝中的一粒微尘,是否应该遵循这里的规则?
可他经历过更文明更自由更尊重每一个个体生命价值的现代社会,难道他要将那一切都抛弃吗?
文明的倒退,即使只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也是可悲的吧。
江寒酥听见站在他身旁的陆云朝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此刻他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这一声落在他心间就如石子猛地砸进深潭,激起水花四溅的层层涟漪。
他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陆云朝。
先前与福泽对质时冷硬无情的面目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有些柔软无措的眼神。
陆云朝露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轻快的笑容,转瞬即逝。
江寒酥听见他用轻柔的声音说:“父皇,福泽侍奉主上如此不尽心,今日可以不将儿臣放在心上,明日恐怕就更是眼高于顶,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姜贵妃统领六宫,有诸多事务要劳心劳力,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得起总管的责任,儿臣之见,应将此人革职查办,父皇意下如何?”
“嗯。”皇帝没发表什么意见,直接同意了。
“阿七,将人带走吧。”陆云朝吩咐道。
“是。”江寒酥颔首领命,径直走向福泽,欲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他不知陆云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帮他解了围,但他跟在陆云朝身边,从没有跪过谁,以至于他一直忽视了这项令人不适的规矩。
福泽在他手下挣扎起来,大喊:“奴才冤枉啊!”
“冤不冤枉可不是你说了算,带走。”陆云朝看着江寒酥,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江寒酥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悦,手上一使劲,扭过福泽的手臂就押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六皇子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焰,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内心希望没人来寻他的错处。
皇帝见目的都达成了,就下了最后的判决,他沉着脸色,用威严的声音说道:“靖王陆云川毒害太子,罪大恶极,今废爵位除玉碟,望好自为之。”
陆云川垂首跪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的戏,他恨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他看来,他们要么是致使他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要么就是看到了他最狼狈最落魄的样子。
出身卑贱就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嘲讽地大笑出声,控诉道:“父皇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如果今日是陆云朝伤我,父皇绝不会这么对他。”
“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假设,你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若是承受不起,就好好记着教训,以后切莫再犯。”皇帝并没有被陆云川的话激起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劝告道。
皇帝越是这样冷淡,陆云川悲愤的情绪越是直冲头顶。
“你会后悔的,陆云朝中的毒无解,他当不了皇帝,也一定会比我先死!”陆云川发狠地诅咒道。
他摇晃着身体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堂,走到门口时,他站定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一把拔过值守在门口的侍卫腰间的佩刀,对着那人疯魔似的乱砍,旁人反应过来制止时,血已经流了一地,他扔下刀,挣脱开欲擒拿他的人,跑了。
大堂中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但没有人说什么,皇帝神情倦怠,似乎有些疲惫。
陆云朝见状,吩咐了人送伤者就医。
“陆云琛,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吧。”
皇帝说完,便摆驾回了甘露殿。
江寒酥回来时,堂内只剩了陆云朝一个人,他靠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江寒酥一惊,匆忙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了?要传太医吗?”
“没事。”陆云朝睁开眼睛,手顺势搭在了江寒酥的手臂上,“只是站久了有些累了。”
江寒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
“回去吧。”
“是。”
陆云朝见江寒酥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就笑着说:“阿七,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说话那么厉害,他们都说不过你,真有意思。”
江寒酥看着陆云朝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的笑意,一瞬间有些恍惚了。
“属下只是听命行事,殿下休息会儿吧,别说话了。”
“好啊,那阿七抱我走吧。”陆云朝停下脚步,伸手揽住了江寒酥的肩膀。
江寒酥动作停滞了一瞬,他看着陆云朝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一把抱起陆云朝,施展轻功,飞掠了出去。
落日余晖在远处亭台楼阁的掩映下泛出绮美的辉光。
江寒酥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朱漆的游廊上,对于方才经历的那场审讯,他心中有困惑迷茫,他完成了陆云朝和皇帝交予的任务,但他说了太多的谎言,这样是否有违公理与正义。
他低着头转入遮挡住床榻的屏风内,陆云朝躺在榻上睡着了,大约是淋了雨的缘故,现下正发热,不久前还苍白的脸色因升高的体温变得嫣红。
江寒酥小心翼翼地将药罐中的汤药倒入玉碗中,待凉了一些,他才走到陆云朝跟前,低声唤道:“殿下。”
陆云朝睡得浅,方才江寒酥进来时,他就醒了,只是意识昏昏沉沉的,故而没有睁开眼睛。
江寒酥见他醒了,皱着眉,用手臂撑起身体,动作有些艰难,就伸手扶住了他。
“殿下,喝药了。”江寒酥站在榻前,边说边舀了一勺药,压低手腕,递到了陆云朝唇边。
陆云朝低头喝了下去,然后顺着他抽回去的手看向他,只见他神情专注地又舀了一勺药递给自己,如此反复数次后,江寒酥将空碗放回了托盘上,轻声问道:“殿下要躺下休息吗?”
陆云朝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他说完便端起托盘转身欲走。
“你怎么了?”陆云朝突然出声问道。
江寒酥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身面对陆云朝,低着头道:“没……”
“你进来后,跟我说的话没超过五句,你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生病,陆云朝的气息有些不稳,原本该有些严肃的声音也弱了几分气势。
江寒酥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陆云朝还是察觉到了,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属下在想,那个厨子真的看到逼迫他下毒之人的后颈上有痣了吗?在那种情况下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没错,那是骗人的。”陆云朝平淡地回道。
“为什么都是假的?真相不能令犯罪之人被绳之以法吗?”
陆云朝沉默了,有些惊讶于江寒酥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江寒酥想了一会儿,说道:“肖越天是这么教你的吗?”
紧接着,他不等江寒酥回答,又低头垂眸轻笑了一声,道:“算了,有时候达到目的比知道真相重要。”
江寒酥握紧了手中的托盘,凝眉问道:“殿下难道就不怕错伤好人吗?”
“好人啊,宫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敌人。”
江寒酥听着他用柔软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迷茫,他不确定陆云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问道:“殿下是这样想的吗?”
“你不满意吗?”陆云朝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天真的神态,好像仅仅是在讨论今天的饭菜好不好吃。
“没有。”江寒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那对那个厨子用刑,也是为了逼他说出您想要他说的话吗?”
陆云朝摇了摇头,“阿七,你很奇怪,以后,不要对别人说类似的话,有师父教过你如何逼供吧。”
江寒酥一惊,背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太执着于令自己免受道德的谴责,急着为一切令自己不安的事找到合理的解释,而浑然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身为暗卫,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呢?他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
在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弥补的时候,陆云朝接着解释起了他的疑问。
“用身体的痛苦迫使一个人合作是最低级的方式,太医说了,我中的毒是从口入,那么只要将经手过我膳食的人都抓起来关在一处,再以他们心中最重要之事相胁迫,他们自己就能把犯人揪出来,不要低估了人的潜能,至于用刑,做错事的人不应该受到点惩罚吗?”
江寒酥感受着陆云朝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不禁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场刑讯,他负责陆云朝膳食的查验,结果却还是让陆云朝中了毒,那……
“你在害怕吗?”陆云朝用轻快地语气问道,他不在意地说:“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转述给你听罢了。”
“其实,原本事情不会发生的这样快,陆云川再怎么恣意妄为也还是有分寸的,是你的出现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平衡,如果那天书房外我没有饶过你,那今天你所谓的真相被掩盖、好人被冤枉就都不会发生,但你也不会活着,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两全其美。”
江寒酥说不出话来,确实,书里根本没有靖王被废的情节,是蝴蝶效应吗?
他想着书里的陆云朝,一时有些走神,直到他听到了轻微却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才惊醒过来。
陆云朝靠在榻上,闭着眼睛,胸口起伏着,看上去很难受。
“殿下,你哪不舒服?属下去传太医。”江寒酥两步跨到陆云朝跟前担忧道,他放下托盘,想扶陆云朝躺下,刚碰到他的中衣,就感受到了烫人的温度。
“不要,没事,就是有些头晕,你去叫悬铃进来。”陆云朝顺着江寒酥手上的力道躺了下去,吩咐道。
“是。”江寒酥心里自责,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准备退出去了。
“阿七。”陆云朝却又突然喊他。
陆云朝闭着眼睛,江寒酥难得的这样放肆地直视着他,将他即使病弱也依然俏丽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刻在心里。
“殿下。”他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我不是怪你,救你是我自己选的。”
“属下知道。”谢谢你救我。
“嗯,你出去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搬过来。”陆云朝的声音很微弱,看样子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江寒酥放低了声音退了出去,先是找到了悬铃,交代清楚后,就回卫所了。
太阳都落山了,这个时间,屋子里还是没人,江寒酥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伤药以及一副笔墨,他没有很多东西,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他拎着包裹走出去,迎面遇见那位少年暗卫。
“049?”江寒酥喊了一声,随即注意到对方右手背一片乌紫,在流血,“你中毒了?”
江寒酥本意是想问他伤势要不要紧,却被他理解成在对他问责,说了一些请罪的话。
“伤口清理一下。”江寒酥没理会对方的话,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只见对方提了一桶井水,直接将右手浸入冷水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江寒酥下意识地想阻止他,但转念一想,他这是中了有毒的暗器,看他方才回来时镇定的样子,毒素应该是当场就吸出来了,他们这些人体内本来就有抗毒性,应是无碍。
“你为何会中暗器?”江寒酥问道。
049站起身,回到他面前,恭敬地答道:“属下奉肖统领之命,查探姜贵妃在福泽被捕后有没有什么动作,没想到重华宫外围有数名暗卫严防死守,恐怕真有事。”
049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几日您不在,都是肖统领直接下达的任务。”
江寒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重华宫的事有消息再告诉我,辛苦你了。”
“是,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那时,陆云川满腔气恨地回了靖王府,到府门前时,靖王府的牌匾已经落了下来,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
他跳下马车,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前院,隐年果然在等他。
什么话也不消说,陆云川手腕一震,细长的马鞭便猛然向隐年面上袭去,速度之快力道之重,饶是隐年有所准备,也根本站不住。
他侧身摔倒在地上,右脸皮肤崩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想伸手去挡,却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抬眼去看陆云川,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因脸上的剧痛而挂了泪珠,他皮肤雪白,朱唇贝齿,左边眉骨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平日本就足够招摇的相貌,此刻带了血,竟显得有几分阴郁的鬼魅。
不过他这张脸,陆云川是见惯了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更不会生出怜惜。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结果却错漏百出,连个厨子都弄不死!”
隐年没有说话。
“你说过,你派人将那个厨子处理掉了,你是在骗我,你敢背叛我!”陆云川怒不可竭地伸出执鞭的手,指着隐年大吼。
“我没有。”隐年反驳道,他从地上跪起来,跪到陆云川跟前,“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您。”
陆云川看着隐年一脸哀求地仰视着自己,他其实也不相信隐年会背叛他,根本就没有理由。
他一脚将隐年踹倒在地,道:“你滚吧,我不再是靖王,也用不着你了。”
隐年闻言,满脸惊慌,他爬起来抱住陆云川的腿,挨鞭子都没有流出来的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隐年不会离开您。”
陆云川见他这副样子,方消解了些许的火气瞬间又窜了起来,他抓住隐年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又掐住隐年的脖子,用力收紧,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滚,我真的会想把你弄死。”
隐年一脸痛苦地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强撑着说道:“隐……年的……命,是……您的。”
当年,是眼前这金尊玉贵的人,将差点冻死街头的他捡回了家,他永远也不会忘。
第20章 静夜无眠画月魂(二)
清晨,山间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声,繁盛的树叶缝隙间漏下暖融融的碎光。
江寒酥收了刀,结束了今日的习武。
他离开后山时的速度很快,几乎转瞬间,人便不见了踪影,直到进入宫廷中有人处才放慢了脚步,他一副端正稳健的样子,走起路来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可见功力之深。
行至寝殿外,他本以为陆云朝还未起身,想守在外面等着,却听见里面传出女子清甜的笑声。
江寒酥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想要冲进去看看的冲动。
他右手虚按在门上发愣,都没注意到端了早膳的婢女正朝他这边走来。
“阿七侍卫,奴婢来送殿下的早膳。”
直到婢女出言提醒,江寒酥才惊觉自己挡了人家的路,他悄悄地收回手,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向对方点了点头。
随即又说道:“我来吧。”
江寒酥将早膳放在外间起居室的桌子上,里面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了。
“殿下这模样丰神俊朗,不知要令多少女儿家神魂颠倒呢。”悬铃笑着说道,那语气神态都显得和陆云朝尤为亲昵。
陆云朝侧身坐在镜前,看着俯身执笔在他唇上描画的人,轻声道:“你可别打趣我,真亏你想的出这样的主意。”
“哎,别说话,该画错了。”悬铃提醒道,清丽柔美的脸上依旧带着笑。
“殿下,可要用膳?”江寒酥走入里间低声询问道。
陆云朝和悬铃同时转头看向他,悬铃先说道:“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殿下用膳时可小心点,悬铃告退。”
悬铃说着便将铜镜前的胭脂粉黛收拾了起来,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江寒酥见悬铃从自己身边走过,便侧过身点头见礼。
“殿下……”江寒酥本想问他,伤寒还未好,怎么不歇着,这么早就起身了,可看向他的那一瞬,他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云朝本应憔悴失色的面容竟变得红润动人,原来方才悬铃是在给他擦胭脂。
双颊浅浅的粉色像从皮肤里透出来的一样,并不夸张,丰润的双唇涂成藕荷色,看上去自然而健康,加上他本就水润含情的丹凤眼和清隽舒朗如墨笔勾画的眉,完全看不出病态,正是一副凤表龙姿的风流模样。
“阿七,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陆云朝垂眸避开江寒酥的视线,浅笑着柔声问道,看样子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喜欢擦脂涂粉,只是今日舅舅要来探望我,恐怕是想看一看我中毒后身子究竟怎么样了,我若是病怏怏地去见他,不知他要生出怎样的心思呢。”
江寒酥神色变了变,眼睛里多了一抹戾气,陆云朝说得含蓄,但他完全明白了那话中的意思。
在原书中,陆云朝的舅舅沈翊兰就是导致陆云朝最终惨死的罪魁祸首。
沈翊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暗中以太子的名义结党营私,到赤月山之变时,皇帝被困山中,但因有亲卫军拼死抵抗,一直未能被攻陷,沈翊兰便逼迫陆云朝举兵谋反诛杀皇帝。
当时陆云朝独身一人在皇城中,孤立无援,便假意答应了沈翊兰,实则是想带兵赶往赤月山解救皇帝。
谁知,陆云朝还未到赤月山便遇上了他的十一皇叔熙王,熙王不知实情,以为陆云朝真的谋反,便以诛杀反贼的名义与陆云朝开战了。
陆云朝想借机与熙王联手拿下沈翊兰,便趁夜避开了沈翊兰的监视,只身前往熙王营帐,却被熙王部下误杀了。
对于“误杀”这段剧情,因为江寒酥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明白那本小说的描述相较现实而言,是存在偏差和误解的,所以现在他认为陆云朝的这个结局必然另有隐情,绝不是被误杀那么简单。
“好啦,喝粥吧。”陆云朝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碗,慢条斯理地一勺一勺地喝起了粥,他吃相本就斯文,又被悬铃特意叮嘱了,这般用完早膳,唇上的颜色半点未掉。
江寒酥唤人来收拾了碗筷,而后,他服侍陆云朝换了一身雪白的常服,陆云朝坐在镜前,江寒酥站在他身后替他束发。
他动作轻柔地为陆云朝戴上发冠,看向镜子时,见陆云朝闭着眼睛,他等了一会儿,陆云朝并没有动,大约是生病还起这么早累了吧。
江寒酥往前走了一步,让陆云朝可以靠在他身上,他就这样看着陆云朝镜中恬淡的睡颜,静默无声地站了许久。
直到婢女通传沈翊兰前来拜见,陆云朝才睁开眼睛,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确认没什么不妥后,起身走了出去,江寒酥跟在他身后。
第一眼看到沈翊兰时,江寒酥便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单看沈翊兰的长相他也称得上是位美男子,但他却有着很阴郁的气质。
“臣沈翊兰拜见太子殿下。”沈翊兰恭敬道,甚至俯身欲行跪礼。
陆云朝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跪下去,“舅舅不必多礼。”
“谢殿下。”
沈翊兰起身后,陆云朝便收回了手,请他坐下了。
沈翊兰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陆云朝,“臣听闻殿下近来身体不适,便辗转求来了一株天山雪莲,献与殿下。”
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木匣,放在桌上推到陆云朝跟前,打开后里面是一株失去生机仍然雪白柔软的花。
陆云朝看了一眼,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略有些冷淡地说道:“舅舅费心了,我并无大碍,这样贵重的药材给了我怕是要浪费了。”
陆云朝中毒一事虽已传的沸沸扬扬,但关于毒药无解的事,皇帝得知后便下令封锁了消息,陆云朝身边也只有江寒酥和悬铃知道此事。
“臣倒是宁愿它派不上用场,殿下心思单纯,一人在宫中实在教人难以放心,今日有人敢对您用毒,明日还不知有什么,当年您母亲……”
“舅舅。”听着沈翊兰越说越激动,还要提及他母亲被害死的惨事,陆云朝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的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当年他保护不了你母亲,如今他也保护不了你,我真的好……”
“咳……咳咳……”陆云朝听着他的话,心里动了气,且他那话越说越没有分寸,若是传到皇帝那里,惹怒了皇帝就不好了,他一急就控制不住地发了咳嗽。
他伸手握住还温热的茶水,低着头想忍过去。
“你怎么了?”沈翊兰有些神经质地一下站起身,皱紧眉头问道。
陆云朝开不了口,正当他心里烦躁的时候,忽然感到背上传来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心肺,他身体的不适都消除了,是站在他身后的江寒酥偷偷渡了一点内力给他。
陆云朝抬起头看向沈翊兰,“我没事,我只是提醒舅舅不要说错了话。”
沈翊兰仔细观察着陆云朝,见他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殿下没事就好,既然殿下不愿提及往事,臣便告退了,殿下保重。”沈翊兰苦笑了一下,便拱手拜退了。
陆云朝没有挽留他。
待他方走出门,一直凝神留意他的江寒酥听到他叹了一句:“如今这世上,也只有我还记得姐姐了。”
“阿七,姜贵妃那边,你去查查有什么动静。”陆云朝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句与方才的事毫不相关的话。
“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江寒酥提醒道。
“我知道。”陆云朝站起身,凑近江寒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是要你在其他人之前查到消息,能做到吗?”
陆云朝的脸几乎要贴到江寒酥脸上了,江寒酥感受到陆云朝呼在他耳畔的气息,有些紧张,他只说了一个字:“能。”而后陆云朝就从他身旁离开了。
江寒酥先去找了049。
根据原主的记忆以及他的观察、接触,他觉得049是他手下暗卫中比较单纯听话的一个。
他交代049有空的时候去查一查沈翊兰,不必着急,只是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面对这项有些奇怪的任务,049迟疑了一瞬,但他很快想到,这应该是殿下的意思吧,于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就领命了。
在那之后的夜晚,江寒酥一身夜行衣,往重华宫方向去了。
因049和他说过,最近重华宫有数名功力颇深的暗卫把守,且他担心万一被皇帝派的人撞到,所以他一直凝神观察、倾听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异常谨慎。
这算是他穿过来后第一次执行具有危险性的任务,又是陆云朝交代他的,他不想有任何失误。
幸好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抽空刻苦练习原主的各种技能,到现在基本已经完全掌握了,但他也依然不会懈怠,他知道无论是武学还是谋略都没有止境,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江寒酥靠近了那天049遇袭的地方,但一直在注意隐蔽自己,他想先找到那几名暗卫藏身的位置。
否则一旦造成了敌暗我明的局势,就很被动了。
第21章 静夜无眠画月魂(三)
江寒酥凝息屏气身形敏捷地来到重华宫后院的宫墙外,在一排香樟树遮掩的视野死角里贴墙站着。
那天049告诉江寒酥,他就是从这里翻墙进去的时候被发现的,有暗卫在远处监视这里的情况,一开始只有一名暗卫来捉他,后来他就要从那名暗卫手中逃脱时,从黑暗中射来了一枚暗器,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暗器就插进他脖子里了。
这证明,监视这里的不止一个人,而且他们非常谨慎,为了防止入侵之人声东击西,即使发现异常也不会同时出动。
江寒酥手中握着一颗石子,他手腕一翻略施力道,石子就被扔到了宫墙上的瓦片上,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吸引听觉敏锐的暗卫。
很快,夜色里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向他这边袭来。
他看准时机,身体发力,踩上身前的树干,在那暗卫飞掠到他上方的瞬间,脚下借力,身体后仰,几乎贴着那暗卫,一同从宫墙上方跃进了院内。
他甚至看见了那暗卫斗笠下陡然惊异的表情,但他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在两人的身体被宫墙遮挡住后,甚至还没等落地,他就猛然出手,扼住对方的脖颈,另一只手将早就准备好的涂了麻沸散的手帕按在了对方的口鼻上。
他将对方瘫软下来的身体藏进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取下对方遮面的斗笠,自己戴上,并将自己原本的遮面摘了。
江寒酥伪装成重华宫的暗卫,坦然地走在宫内,月光下,风拂过,黑色面纱下一张清隽冷厉的脸若隐若现。
他之所以以方才那样的方式进入宫墙内,是因为只有在其中一名暗卫的遮掩下行动,他才不会使自己暴露在其他监视此处的暗卫的视野之下。
其他暗卫没有看见他进来,即使他们的同伴没有很快回去,他们也不会轻易擅离职守,等到他们发觉异常的时候,也已经找不到他了。
重华宫做贼心虚在先,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大规模搜捕一个人。
江寒酥来到了正殿外的游廊上,在仔细地听辨后,选了一处里间无人的地方,翻窗潜入了进去。
室内很暗,但在他隐蔽着小心探查了一番后,发现殿内深处透着一点光亮,他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在一架描金漆彩的大屏风后藏匿起身形,他注意控制着位置和距离,不至于让影子投射在屏风上。
“我不想再等了,要么你带我走,要么你留下来陪我。”姜贵妃既焦躁又带着些哀求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沐沐,听话,再等等,等我当上了琉琼的王,定然来娶你做我的王妃。”一个男人出言安抚道。
“你就知道让我等。”姜贵妃抱怨道,但语气已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你知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对我和琛儿的?为了那么点小事就罚琛儿禁足,害得我被宫里那些贱女人嘲笑,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大将军的妹妹,人人都忌惮我三分,就根本不会心疼我。”
江寒酥着实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琉琼的王?在原书中好像是有一段剧情是关于边境小国琉琼的王位之争的,只是他不记得书中有写琉琼的哪位王子和姜贵妃有私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