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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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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天悬家最容易看穿的境界。
他在恍惚冷汗中,仍觉分外疑惑不解,再一次体会到了温家圣者面对温禾安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温家圣者去接温禾安的时候,他跟着去了,亲眼见了那是个怎样的屋子,只怕风雨都挡不住,温禾安很瘦,比同龄孩子瘦了一圈,衣裳只能算干净,一只手上小拇指还有道很大的狰狞的伤痕,只有眼睛很大,明亮,不曾被?贫穷与自卑压倒。
按理说。小孩的心智最易改变,可塑性最高。
温禾安也并不排斥天都。
可为什?么,不论怎么教,都还是惦念着那个破屋子,惦念着一个如蝼蚁般的,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凡人。看看她今日手段,分明学得那么好,果决,冷酷,极有主见,说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见不是心肠柔软,优柔寡断之?辈。
等锁链贯穿全身?骨骼,穆勒几乎只剩一口气?,温禾安深知到了这一境界,生命力有多顽强,她轻轻嗤笑一声,出?了地牢。
出?去之?后,温禾安深深舒了口气?,每次看天都之?人拿从前说事,她心中总会生出?难以抑制的戾气?。调整了下心情,她去外面逛了逛集市,买了几匣糕点,又?拿了盒莲子糖和糖冬瓜,才迎着落日慢悠悠地回了宅院。
跨进门槛时,她尚在想?,这几天得找时机跟商淮谈一谈。
天悬家对外是接生意的,她出?够了价,不至于被?拒绝。但琅州城的事,听凌枝描述,怕是气?得不轻,需要花点功夫。
跨进院门后,发现?有人已经回来过?了,院子里有淡淡的烟火气?,温禾安拐到厨房看了下。陆屿然仪形太好,做什?么都很有一番气?韵,她没往前走了,靠在门边如此看着,时不时还看一眼四方镜,起伏的心绪在这样的氛围中平静下来。
陆屿然看了看她,往身?边篮子的一看,道:“碧麟果,新鲜的。”
温禾安闻言将四方镜收起来,走过?去,道:“又?是罗青山让吃的啊?我现?在不想?吃。”
陆屿然嗯了声:“那等会吃。”
闻言,温禾安抬眼与他对视,他自己?就不是什?么遵医嘱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管她特别严,一听这语气?,这情状,就知道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最终侧了下头,叹息着嘟囔:“我现?在吃。”
这果子不大,就跟枣子似的,只是入口有点涩,药味很重。
温禾安慢吞吞吃完一个,去水池边洗手,她洗得有点久,最后被?陆屿然捉住手。
她身?上的伤经过?几日调理,兼之?修的十二神录,恢复得比别人都快,等传承开启时,能好个七八成,然而此时此刻,陆屿然察觉到了异常。
气?息比今早出?去时,又?弱了一截。
陆屿然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见她眼皮轻颤,最后一点晚霞落上来,宛若在她眼中投了一段粼粼的光彩,她看着他,任他捉着手,用帨巾擦干。
她在心里说。
每次见到他们,她都不开心。
不开心,不是因为天都真的养了她多少?年,她在天都靠的从来都是自己?,否则,行差踏错间,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只是,随着温流光揭露温家圣者的真面目,就算知道天都参与禁术之?事的可能性不大,可每次看穆勒,看温流光以及那些长老对凡人生死万般不屑之?时,她都止不住生出?一种害怕,止不住想?:如果祖母的死,是因为她呢。
是温家圣者为了带走她,又?不想?要她有任何羁绊,所有选择在琅州动的手呢。
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陆屿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略一思索,问:“审得不顺利?”
“嗯。”温禾安闷闷地应了声,顺着说:“可能要和天悬家做个交易,得和商淮谈谈,他现?在估计是,不大乐意和我聊任何合作。”
怕被?坑。
“要用到天悬家家主的第八感??”陆屿然了然,说:“天悬家附属巫山,家主是商淮的父亲,我去与他说。”
“没事。”
“我真心和人谈合作,还挺厉害的。唯一一次碰壁,还是在阿枝身?上,她才是真的油盐不进。”温禾安拒绝得很是干脆,然她看着看着,手顺势往下一搭,手指微曲,勾住了他的中指,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到厨房也不松开。
陆屿然任她牵着,他私心里确实?很喜欢这种亲近,当下眯了下眼,只在需要往锅里添东西时动了动,将她的手指顺势牵动起来,触了触她的脸颊。
温禾安朝他眨了下眼睛,手指不放,反而缓缓收得紧了紧。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牵着她,同时将灵戒转开,示意她拿着。
温禾安这才算是见识到了,这两天自己?究竟吃的都是什?么,她眼睛睁大了些,迟疑地将他点名要的两株仙草给他,看它?入水则溶,消失在鲜鱼的稠辣汁中。
“寻常菜式里也放吗?”温禾安张张唇,扭头问他:“前几日的菜里也是这样?”
“嗯。”
温禾安怔了下,想?想?雪钓图,又?想?想?这段时日的伙食,这次重伤之?后,她没什?么卧床不起的虚弱期,必然有着原因,失笑道:“我感?觉,我应当给你交份伙食费。
陆屿然手中动作一顿,侧首过?来,皱眉,喊她:“温禾安。”
警告似的。
他很不喜欢一些将他们关系分得疏远,泾渭分明的字眼。
吃完饭后,温禾安回院子里洗漱,洗漱完之?后带着自己?买的莲子糖和糖冬瓜去了陆屿然的院子。
她噙着笑叩了叩门,没过?一会,陆屿然开门,放她进来。
屋里还是老样子,布置有种清冷的雅致,细看之?下才会发现?有许多地方有了变动。
比如窗下那张美人榻上多了两条缠花样式的小薄毯,书柜后面不知何时多了张案几,同样配备了笔墨纸砚,还有一面精致的铜镜,空气?中凛冽的雪气?变得有些甜,能嗅到花枝的馥郁香气?。
陆屿然这两天精力大部分都花在外域王族进九州这上面,王族能力莫测,一旦现?身?,会在尘世中掀起轩然大波,从巫山到萝州,需要安排好中间数道关卡。
他们快到了。
住哪要思量,周围结界也要设置一下。
温禾安是相对较闲的那个,她坐在一边玩四方镜,跟凌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事,后面到点就有点困,在桌上趴了一会后,漂亮的眼睛慢慢眯得只剩一条缝。
陆屿然撂笔,让她回床上睡。
她将自己?买的糖拿出?来,放到他手边,说:“路上看见了,觉得你会喜欢。”
她往前推了推,道:“你试试。”
案几上堆着如此多的事情亟待处理,任谁也没有闲心逸致停下来品尝甜食。陆屿然看了看她含笑的眼睛,拨开其中一个匣子,先?朝她递过?去,温禾安摇摇头,说自己?不吃,他便垂眸,用卖家给的竹签挑了颗莲子糖。
温禾安问:“味道可以吗?”
陆屿然不动声色颔首:“还不错。”
温禾安于是去了榻上,帷幔一落,灯烛的光都被?遮蔽。
陆屿然收回视线,在四方镜上回了两句话,又?执起笔用巫山特殊的术法?与族内元老们沟通商议事宜,然没过?一会,就听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温禾安还是坐回了先?前坐的座椅上,轻纱堆叠在地面。
就在他旁边的的位置,稍微挪一挪,便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陆屿然问:“怎么了?”
她没说话。
但显然,她这回来,没打算让他好好办事。
温禾安的眼睛太过?好看,睡意氤氲一片,四目相对时,她倏的倾身?,手臂环拥,脸颊贴在他衣领之?下的肌肤上,于此同时,她坦诚道:“我今天,其实?有点不开心。”
柔软唇瓣压着他颈侧跳动的青筋,翕动时呼吸温热,像是在汲取某种温暖之?意般喟叹,声音流动在他耳畔:“但现?在好了。”
陆屿然每次都有点受不住她直白的情话。
察觉到掌心中的异样,往下一看,发现?她塞了枚灵戒过?来。
抓住她未来得及抽开的手指,他问:“是什?么?”
“给你的。”温禾安有些不好意思,尾调落下时显得缓而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现?在,比不上从前富裕,但还是想?先?给你。”
她说着,才从他怀中退出?来。
她想?看陆屿然的神情,第一眼还是先?看到了他的眼睛,不知怎么,视线往下一落,就在他唇上停住。
好像,哪哪都写着漠然一切的倨傲,可空气?中缓然凝着起来的气?氛,又?好像在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温禾安看第二眼的时候,陆屿然眼睫垂覆,将她拉到跟前,手腕加了力道,叫她不能后撤和挣动,带着凉意的唇旋即落下来。
凉意很快就在唇齿间消融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人的香甜,恍若撒了层薄脆糖衣的清雪在舌尖淌化。
温禾安手指松开,又?缓缓攒紧,半晌,感?觉指中套入一抹微沉的凉意,她在纠缠结束之?后茫然了会,低头看,发现?陆屿然将灵戒套回了她的手指上,在烛火下闪着熠熠的光泽。
他道:“等你和以前一样富裕了,再给我。”
温禾安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瞥向他,唇上色泽嫣红,湿漉,像晨间携霜带露,饱受滋润的花苞,开合时有种精心的艳丽。
她看着陆屿然,无知无觉感?叹一样:“……好甜。”

陆屿然禁不住缓缓收了收掌心。
灯烛的光燃了大半, 不算太亮,却足以叫他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神情。她在这方面?有种很是纯稚的直白,给?什么, 就要什么, 给出的反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像餍足,又像一点?独占欲很强的馋,尤为大胆。
陆屿然不过看了两眼,就将她?拽过来。唇齿间不止糖的余甘, 还有花枝浅淡的香,余调极绵, 他眼睛里尽是不加掩饰的欲望,额心缓慢抵上她?的额心, 动作便顿住了。
养了好几天?, 她?今天?出去一回,状态又回到了从前。
静了一会, 他抽身拉开距离, 声线有些低:“就今晚?”
温禾安看着他,此时?缓过来, 乌色眼仁里慢慢流泻出笑意,有时?候,她?觉得陆屿然对她?而言, 本身就是一块糖,她?一直很是喜欢,于?是会有一种。将两人都还没做过的事都珍而重之包装成系上绸带的礼物, 她?每完成一件压在心里的事,偷偷拆开一个?盒子, 高兴就会扩成双倍。
最亲密的一件事,她?还没想好时?候,但又有点?,情不自禁。
温禾安看了看他衣领下冷白肌肤,又看看他银冠墨发,清雪般的冷淡与深情难耐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叫人难以拒绝的模样,慢吞吞点?了下头,弯弯眼睛,说:“好。”
陆屿然抓着她?手的力气大了点?,凝眉问:“身体可以?”
温禾安睫毛上下动了动,道:“应该可以。”
就是怕到时?候灵力抑制不住暴动起来,会引起逆乱,但,她?的自控力一向还不错,应该也不至于?。
说罢,她?轻轻挣了挣自己的手,预备转身,被他摁了下,问:“怎么了?”
她?低眸,诚实地?道:“……我把指甲剪一剪。”
陆屿然低头,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她?手指修长,极白,指甲不长,泛着点?粉色,只有一圈圆弧状的浅边,瞥到他不解的目光,她?轻启唇:“怕抓到你,会流血。”
糖有多?甜。
能有和温禾安在一起甜?
陆屿然深深吸了口气,气息灼热,他摁住她?的手,纵有千万种想法,终究忌惮她?一句“应该”。他最终俯身,唇角碰了碰她?会说话的眼睛,不知道是跟她?说,还是跟自己说,语气难得有点?躁:“再养两天?。”
温禾安愣了下,垂眼看了看他的状态,半晌,手指在他掌心中完全舒展,说:“那我,这两天?努力不受伤。”
她?好像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根本就只会起到火上浇油的效果。
陆屿然眸光深邃,拍了拍她?的腰,这次声音里当真带着难以忽视的危险气息:“别说了。去睡。”
在外域王族抵达萝州那日,商淮也从秘境出来了,陆屿然买下了州城中五座宅院,将其中两座打通,又做了些必要的布置,从巫山调了精心调教过的从侍来。
四?月初三正午。
陆屿然和商淮前往其中一座宅院,秘境中现在各种队伍碰撞是群魔乱舞,商淮带着队伍,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是又蠢又不自知,因?此待幕一从那三州灰溜溜地?回来,他把担子一卸,来跟陆屿然一起解决外域之事。
这几日,听闻阴官家的变故,他借着职务交接之便,试探性地?在四?方镜上联系了凌枝,聊几句之后发现这位小家主心情尤其不好。
这么多?年,商淮在脑海中想过许多?次,若真有一日进了阴官本家,应当如何与家主聊天?,人生哲学?,修为功法,哪怕是阴官家独有的匿气之道,他都备了放在书房里,临时?抱佛脚也能起点?作用。
可谁知会有这样一天?,这样的惊天?大变故,什么都没顶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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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那位师兄,就有点?烦。
每当这时?候,他都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烤点?饼干,做点?吃的,安慰几句,这都是应该的。
商淮问陆屿然:“我们今日去见?谁。那位在九州隐姓埋名?百年的王族胞弟?”
“不是。”
这个?时?候,陆屿然已经伸手抵开了一扇由结界组成的门,因?这结界有一部分是经他手布置的,因?此很快推开一层,一扇真正的红木门出现在眼前,他屈指敲了三下,道:“怀墟。”
这个?名?字让商淮脸上嬉笑之色收敛起来,神色凝重。
思量间,有人开了门,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着锦衣,青天?白日,他看过来时?,眼中一时?似有星辰浮现,一时?又有藤蔓冲天?而上,诸般神通还未完全浮现出来,被陆屿然随意一眼中蕴含的雷霆之力钉在原地?,星辰散灭,藤蔓尽碎。
商淮朝这小青年逍遥一笑,问:“怀墟呢?”
不远处,四?面?皆落帷幔的小亭中,传来男子干净至纯的声音:“这里。”
小亭中,一张石桌,四?张石凳,三盏清茶,香气袅袅扑鼻。居中的位置已经坐了人,看上去等了有些时?候了,却不见?不耐,他一身白衫,竹簪束发,简朴至极,然五官艳丽精致到近乎带上锋芒,叫人不敢直视。
陆屿然和商淮前后落座。
这两位都是平时?显山不露水的大人物,见?一次面?不知得隔上多?少?年方能见?下一面?,只是大人物之间,向来不寒暄,不叙旧,开门见?山就是正事。
陆屿然掀眼问:“这次因?何事而来?”
“入关前,我的人应当已经交代过了。”
陆屿然手指敲了下桌边:“交代得不够清楚。”
怀墟身上的气质很是特殊,异域之人很爱到处展现自己的“相?”,就如方才那个?似的,这个?真正厉害的倒不这样。他穿得随性,浑身上下连块值钱的玉玦都寻不见?,从骨子里透着清矜,可偶然间流露出的威仪足与陆屿然平分秋色,盛到压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本质与权利场融合得恰到好处的感觉。
商淮看向这位在自己脑海中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人。
薛呈延,异域少?女皇灵漓的道侣——昔日十万深山养得最好,天?赋最高的小公子。
相?较第一次见?面?,变化可真够大的。
“此次要寻之人,名?唤奚荼,出身我王榜排名?第七的溶族,他在九州逗留百年,而今他父亲亡故,按他族中规矩,该唤他回去主持大局。”怀墟如此说。
陆屿然饮了口茶,提唇笑了下,弧度很淡:“你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不信这样的事值得你大费周章来一趟,想找人,先说实话。”
正因?为打过交道,知道能让这两位同时?上心的,会是怎样的事。
这位贵公子眼梢一压,落出一种肃肃之意。
对他们而言,时?间是最为珍贵的东西,陆屿然抽不出多?长时?间管这事,怀墟也在九州耗不了多?久,因?此权衡须臾,他瞥来一眼:“族中出了变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妖骸,我们有了新的进展。”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向来不必面?面?俱到。
果然跟这有关。
陆屿然皱眉,须臾间将怀墟上下所说几句话结合到一起,问:“溶族,是你们最新查到的,能够压制妖气的东西?”
怀墟颔首,若有似无地?补充了句:“也只是稍微压制。要看血脉强度。”
陆屿然了然:“这位奚荼,就是你们要找的,而今溶族之中血脉等级最高的人?”
怀墟揭了揭茶壶的盏,不置可否。
外域不看天?赋,看血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妖骸确实更有本源之相?,而两界在这件事上都吃过亏,而今也算是达成共识,各自都在寻找解决根源的方法。
涉及到妖。
陆屿然从前便在意,现在更为敏感。
“如何找人。”他径直问。
“王族之中血脉感应。先锁定?州城位置,再用他们族中的特殊感召找。”
“需要几日。”
怀墟终于?笑了下,他笑起来时?,眉目舒展,惊人心魄的美丽,然而这种美来得相?当轻慢,上位者之间大权在握的倨傲不受控制流露出来一些,他看了看陆屿然,道:“放心,不必你催,我不会在这停留太长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血脉感应需要五日,招人约莫三四?日。顺利的话,不出十日,我便会离开九州。”
陆屿然吐字:“灵漓的手谕。”
触及“灵漓”二字时?,怀墟神色很淡,他静了会,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波动惊人的卷轴,压着眼递给?眼前人。
而今这九州。
也唯有陆屿然,能泰然自若接这一道手谕。
好似一场王与王之间隔空的交接。
陆屿然将卷轴递回去,颔首,起身,抿了口置凉的清茶,将杯盏放回石桌上,眉略一扬,视线警告似的压迫着整座庭院:“茶我喝了,人你们找,告诫好你手底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这里是九州,不是任他们作威作福的王族领地?,敢惹出什么事,别怪我来带人。”
大概是人在屋檐下,急事要紧,也大概是强者与强者之间底线会放得极低,怀墟最终也起身,沉吟着道:“自然。”
这两人气场太强,商淮从头到尾,也就说了几句寒暄话,此刻一离开这座院子,就有些憋不住了:“这是薛呈延?如果不是脸还那么妖孽,我还以为换了个?人。”
连陆屿然都认可了这句话,嗯了声,说:“变化是挺大。”
何止是挺大啊。
他这么一说,商淮摇着扇子回想:“那会,这位才和灵漓在一起的时?候……”
冰清玉润,璞玉浑金,是那种有眼睛的人一看,都知道被教得多?精致,多?用心的贵气小公子,足够优雅,足够温柔,足够强大,涉世未深,满怀纯粹。
他想起从巫山驻守防线的精兵们那边飘进自己耳朵里的传言,低声说:“我听说他现在割据一方,和灵漓在朝局上闹得不可开交。那位女皇,好似很不喜欢他。”
而要命的是。
就那仅有的一次见?面?,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位小公子眼神几乎跟着灵漓转,心系一人,连商淮都察觉到了。
原来是被刺激疯了。
商淮不由啧了声,隐晦地?道:“传言应当是七不离八。既然闹成了这样,怎么他们在找人这事上还齐心协力上了,这不会是个?进九州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取妖气回去研究吧。”
怕就怕,妖气一泄露出来,这群人拍拍屁股走了,九州开始手忙脚乱了,到时?候巫山得为他们擦屁股。
万一影响到帝主的计划,那就全完了。
“不会。”陆屿然回得笃定?,但还是说:“盯着他们,别让他们生事,有心高气傲的王族小少?年不听劝诫的,直接扣下。”
商淮应下。
温禾安去月流的院子里见?了徐远思。
徐远思到这里之后,头一倒,沾上枕头,睡了个?昏天?黑地?,人事不省。他这段时?间精神紧绷,身体也紧绷,不知为王庭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夜里还睡不着,想想自己,想想突然倒了血霉的徐家,求助无门。
本来都绝望了。
温禾安这神乎其来的一笔,叫他真体验了把什么叫绝处逢生。
温禾安径直去了书房,没一会,徐远思就到了。他们是旧相?识,此刻门帘一落,四?目相?对,温禾安随意扫了扫眼前依旧风流隽秀,然也看得出狼狈和落魄之色,不如从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道:“说吧,徐家发生什么事了。”
徐远思抹了把脸。
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庭有备而来。”
这是徐远思第一句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看向窗外迷离春景,被阳光照得眯了下眼睛,脑海中有画面?一幕一幕流转着浮动起来:“你也知道,我们傀阵师不常在家中待着,和各家各宗都有合作,哪怕是三大家,每年
都有斩不断的联系,平常家中主支都分散在天?南海北,一年中唯有一日是聚在一起的。”
这个?温禾安知道:“除夕。”
徐家挺注重此等节日。
“对。”徐远思点?头,接着道:“就是那日,我们一家坐下,菜都未上齐,夜幕之中传来一声巨大的清脆声响,就像面?琉璃镜子重重砸下,镜片碎得四?分五裂,满面?都是,这样的响动。我祖父祖母与父亲先站起来,意识到不好,家中出了变故。”
“可当时?仍不确定?。”徐远思闭了下眼,很是懊悔:“我后面?想过,那点?时?间,是我们唯一可以逃命的机会。”
因?为徐家有远古巨阵,数代祖辈的心血——金银粟。
这座巨阵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守候他们的圣者,强大,令人心安,千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他们谁也没有想过巨阵会有出现变故的一日。
“傀阵师的身体怎样,大家都清楚,与人对战固然不是我们的强项,可我祖父祖母,父亲,我三人都是九境傀阵师。就算王庭的人打进来,大家结阵的结阵,与人交手的交手,必然不至于?全家落入敌手。”
他咬了下牙:“谁知道。”
温禾安替他讲话说完整了:“谁知道进来的是王庭圣者,还是两位。”
徐远思猛地?抬头,才要说你怎会知道,又想起她?在被天?都追杀的情况下仍绕圈子夺了琅州,跟王庭为敌,可能也是牵扯进了什么事中。
“对。”
他一口气将后来发生的事说了:“别人我们尚可挡一挡,可圣者……尤其是王庭那几位圣者,都活了多?久了?他们出手,金银粟又出故障,我们实在无从抵抗,主支之人无一例外,悉数被掳走。”
温禾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
接下来就是外岛和无归之事了,她?救归救徐远思,可不能完全信他,和盘托出之前,她?必须要确认这个?人说的都是实话。
徐远思让她?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腕,上面?还有深色的淤痕,对接下来的事简直是难以启齿。他虽然不如陆屿然,温禾安,江无双之流,可傀阵师天?赋极高,也算是年少?成名?,没受过什么磋磨,这等任人宰割的境况,太过耻辱。
“看到了吗?原本有这道锁,根本没人能救我,后面?不知出了什么事,徐家三位最强大的傀阵师,我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停留在九境已久,感悟也深——傀阵师本就需要时?间沉淀,他们直接被圣者带走了,我才晋入九境没几年,可能是被圣者的嫌弃了,把我,我长姐,阿兄都丢给?了王庭年轻一辈。丢给?了江无双。”
说到这,他更梗了:“后面?兜兜转转,我落到江召手里。”
那个?黑心鬼。
“过了几日,我被带到一个?山里村上,就在萝州周边,位置偏僻。他们让我徐家的人做事,布阵,我是阵眼,所有力量经我手中流出去更为直接有效,而戴着枷锁畏手畏脚,妨碍太大,他们这才将我手中的镣铐解了,但也是时?时?刻刻不离人地?看守。”
徐远思或许战斗不行?,但他脑子还好,问什么答什么,不带迟疑的。
现在的温禾安对他来说,就是天?底下第一可靠之人。
昔日徐远思跟三家的年轻掌权者都打过交道,温禾安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人,她?身上有种魄力,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了你一个?行?字,你就不必担忧任何别的因?素,回去等着通知就行?了。
温禾安可是在修为被封,被两家联手通缉的情况下打了如此漂亮的一场翻身仗,现在温流光吃了大亏,江无双也吃了大亏,他要想活下去,救自己家人,还能有比她?更好的选择吗?
绝没有。
徐远思看了看温禾安,说:“当日江召给?我你的四?方镜,让我起阵寻人,就是在起阵的过程中,才知你修为恢复了。这和我没关系,你不知道那个?江召,你当日可能也是看走眼了,那个?人面?冷心冷,行?事不可捉摸,丧心病狂。”
他说的时?候,温禾安一直在沉思,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经过这几次,江召如今大概是个?怎样的行?事作风,她?焉能不知道。
“后面?他们又用我在无归动了手脚。不论是那个?村庄,还是无归城,我都有悄悄留下傀线,无归城明显一些,因?为算到你也会去。三色傀线,上次合作时?我们便是用这个?做的记号,我猜你还没忘记。”
能对的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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