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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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多久?”
“一个多月。”商淮想了想,沉思道:“进传承也需要?时间,若是传承复杂,耗上一年?半载再正常不过。时间上来说不耽搁,我们收了钱,按规矩办事,后续会全?力配合。”
他好意提醒:“在这期间,穆勒还是要?派人盯紧了,温家?圣者不会对帝主传承出手?,但必定不会这样舍弃穆勒。一个圣者要?在萝州寻人,有无数种?手?段。”
哪怕能停留的时间也就一刻钟上下。
温禾安眨了下眼,面色没什么变化,笑意不曾减退:“好,我知道。但穆勒已经不是九境了,圣者找人,大概也不能满大街挨个找。”
商淮停下看了看她,略一思索,有些?惊讶:“你还有使人修为倒退的手?段?”
他嘶的抽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探究:“是十二神录上的本事?还是玄音塔?”
说起那座妖异的,让他吃了无数苦口的小塔,商淮仍有些?心有余悸。本身这东西的主人就邪门?,能破境而不破,压着足足五十年?,跟玩儿似的,那可是圣者境!这塔也不是好惹的,当年?说得好听是择主,说得不好听,跟将?人招进去极尽折磨有何区别?
它会有什么邪门?的手?段,他是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温禾安笑着摇摇头:“不是倒退,暂时压制而已。”
她接着问陆屿然从王庭手?中截下的那座囚车情况,商淮抵了下眉,神色严肃起来:“昨夜将?人都?安排好,今天一早我就去看过了,问了些?情况,但他们那种?状态,很?难问出些?什么了。”
温禾安皱眉,很?快揪住他话中的字句:“状态不好?他们怎么了?”
她着手?禁术的事,商淮这次过来,本来也是要?和她说这个事。
“王庭搭建运输阵法筑起通道,将?人运往都?城云封之滨,据我猜想,他们运人也有个先后顺序,最符合要?求的最先运走,后面几车应当起不来什么作用?了。”商淮想起自己早上见到的那些?人,吐字:“都?是些?老弱病残,有几个岁数已经很?大了,是村里的太公太婆。”
他知道温禾安想问什么,接着道:“我原本也想着岁数大,左右能问出些?什么。可地?方不大,山头山尾的人加起来也就百来户人家?,千余口人,一点风吹草动就口口相传,我们问到的消息就差不多是他们知道的全?部了。”
温禾安停下脚步,在原地?定了定,眉头微皱:“那些?老人在经过王庭的圈禁之后,也没有吐露一些?新的消息?”
商淮迎着她的目光叹息了声。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圈禁了。”商淮一副“这事可真够让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得很?是无奈:“你还记得我们刚去外岛的时候吧,村里不喜外来人,可为了生?计,还是知道与药商交易维持生?活,那会人都?还算是正常。”
谁知道再次见面,就全?不正常了。
他们跟身体里换了个壳子似的,说自己吃得好,睡得好,每日的水都?是神仙给仙露,喝完疲惫顿消,病痛不再,延年?益寿,说别的还好,说他们信奉的山神是什么王庭的人假扮而成,是要?害他们的性?命。不论是病弱少年?,还是七旬老人,都?眼神里放冷箭,捏紧了拳头要?和他拼命。
商淮不能真跟他们拼命啊。
听完这一出话,温禾安想了想,道:“我去看看吧。”
巫山酒楼现在没什么人,人都?进了秘境,但她还是戴上了幕篱出门?,出门?前带上了闻央。
这个昔日中毒弱不禁风的姑娘在故土失陷,亲人失踪的变故中迅速成长了起来,月流哪会养孩子,她纯是看在温禾安的话上,当捡了个小徒弟带着,她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也将?温禾安的话听了进去,天赋不算强,但胜在勤劳努力。
现在已经入了门?,学得有模有样,因?为听话懂事,也不吵闹,月流也乐意教她。
这段时日,小姑娘对九州之上的世家?,宗门?实力排行,分布也都?有所了解。
听温禾安说了事情始末,她眼睛一瞬间亮起,想到什么,又黯淡回去,但一颗悬到有些?绝望的心总算是略略定了定。温禾安见她小小一张脸上精彩纷呈的,还藏不住什么情绪,问:“你不问我什么?”
闻央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想问阿兄是不是在囚车里。但阿姐说让我和村里人问点消息出来,还说量力而行,可见他们不在。”
温禾安在她的发顶上蜻蜓点水般抚了下,她并不对小孩抱以天真不切实际的安慰,比起这些?,她情愿揭露一角这世道的残酷:“在我很?小的时候,也经历过很?痛苦的事情,痛苦到感觉活不下去了。”
闻央抬头看她,有些?怔,好像想不到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会有人生?至暗,无望到期盼死亡的时刻。
“家?人告诉我,人活着,再如?何都?比死了好,活着好歹多点希望。”
一颗种?子抛在深山地?里,哪怕不浇水施肥,假以时日,也有可能长出顽强根系,成为苍天大树,遮云蔽日。
那真的是很?久远的事了,人总是下意识遗忘自己百般逃避的事,温禾安曾经觉得自己将?永生?不忘的记忆,而今回忆起来,竟也花了一些?时间才回忆起细节。
闻央懂她的意思,她牵着温禾安的手?,点点头,道:“我知道。至少阿兄们还活着。”
还活着,就有时间和机会改变很?多事情。
救下来的人安置在巫山酒楼旁边的一家?驿站里,每个门?口都?由专人看守,温禾安将?闻央送到门?口,松开了手?,示意她自己进去。村民本来就对外人有着防备,一同进去,没准觉得闻央受自己胁迫了。
也不是在外面干等,闻央脚步进去,她便用?手?指在门?墙上画了个半圆,墙上出现层凡人无法窥视的“窗”,透过这窗,能将?屋里情形收入眼底。
如?此?走过三?个房间之后,温禾安很?快知道了商淮说的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他们对山神的信仰和推崇到了难以形容的狂热地?步。
还好还认识闻梁。
小姑娘身世可怜,嘴巴甜,会说话,村里老人都?知道她,他们抵触外人,好像脑子里被植入了某种?根深蒂固的思维,外人都?是敌人,一句话都?不可信,但信任自己人。
闻央问过几次后唇边刻意提起的笑有些?止不住地?耷拉了下来。
她一直在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问王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有没有见到阿兄,有没有发生?不好的事。说实话,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是真当那些?村里人一句接一句回答问题时,她变得茫然。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伴随自己从小到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长辈们,好似拥有无尽能耐,有点倔强,但又会因?为心软而一次次带她出去看病,请医师,跟外人接触的大人们,现在……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思维。
辨认同类,问话答话,都?靠一丝本能的神智。
闻央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温禾安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做得已经很?好:“先回去吧。月流不在,外岛的事还没解决,你在院子里待着更安全?。”
回到庭院后,温禾安上了自己的两层小竹楼,她手?指抵着桌面,看了看窗外,又闭了下眼睛,而后静心研墨,抽出执笔。她写得一手?好字,劲道与风骨兼具,心不在焉时却落得极为潦草,她却越写越快,最后拉出一道深重的墨渍,这才收手?,将?笔撂下。
四方镜也亮了。
她手?指滑了两下,消息是商淮发来的:【有人问你要?不要?来巫山
酒楼,交流下线索。】
温禾安视线停了停,半晌,敲字:【就来。】
她确实有初步的猜测了。
温禾安到巫山酒楼的时候,只见到了倚在门?外百无聊赖的商淮,他引她往上走,三?楼是陆屿然的地?方,他的书房,卧房和密室都?在这里。商淮领着她在廊边走了一会,在房门?上敲了两下,见没人应,便朝书房的方向探头,见书房的门?已经合上了,对她道:“看来是又来了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见怪不怪,当即就在围栏一边把双方知道的消息对了遍。
温禾安记性?好,听过的话可以分毫不差地?复述,她说:“被救下的那几个说根本不知道外岛塌陷,房屋良田俱毁,这么多天他们身处异地?的事,在他们记忆中,只在那日中午感受到了晃动,没一会,晃动就停了下来,山神救了他们。这几日,他们仍然生?活在外岛上,与世隔绝,山泉水格外甘洌。”
“你们将?囚车打开时,他们可睁开了眼睛?囚车里有什么玄机,是不是幻境。”
外岛已经塌成那等模样了。
他们还有哪的外岛住。
商淮算是知道为什么一表明自己身份,并表示是巫山救了他们时,这些?人表现得如?此?愤怒了。感情他们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毫无危险可言,他在那大放厥词,在他们眼中,跟疯子没有差别。
“囚车上扯了层绒布,用?料还不错,我不是第一个掀开遮挡看的人,但我看的时候,看到了绒毯上浩瀚流转的夜空,星月交相辉映。很?快就不见了。”
“是幻境。”温禾安用?指尖点了下眉心,低声说:“我有个想法,还需要?了解些?东西,等晚点确认了和你说。”
商淮精神一振。
他发现了,陆屿然也是这样,话说得轻描淡写,似是而非,有时候以“随口一提”“不保真”“随便一猜”这样类似的话开头,往往是一语中的,八、九不离十。
温禾安也这样。
难怪能走到一起去。
他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开始开始担忧晚些?时候外域王族那边的血脉感召会不会顺利进行。
商淮下了二楼,温禾安在三?楼栏杆上站了一会,看了看书房方向,拿出四方镜,发现陆屿然发了条消息过来:【进屋歇着,等我一会。】
温禾安推开了陆屿然的房门?。
她先是在窗棂后的小榻上靠了会,把四方镜放在一边闭目养神,半晌,又起身走到床榻前,撩开帷幔,躺在纹理素淡的被衾上。整件事情线条太多,牵扯太多,很?多想法只能一次次被否决,寻找最为接近真相的那一种?可能性?。
心里藏着事,确实歇不好,温禾安趴在床沿边,拿出四方镜点进陆屿然的气息中,因?为神识之间联系太过紧密,点进去的时候她手?指有一瞬间的麻意,忍不住轻轻甩了下,才开始写字:【他们自称山神,培养第八感洁净,将?洁净之力灌于松灵与山泉之中,叫村民时时佩戴,日日饮水。】
【王庭将?外岛千余名凡人掳去,不威胁,不恐吓,不立刻取他们性?命。将?人掳走后还要?花大代价给村民们制造幻境,让他们以为自己还生?活在熟悉的外岛。】
她眼梢压得微低,好似当真在隔空问那边的人:【为什么。】
温禾安将?自己所有的想法抛了出去,跟自顾自的碎碎念一样,原本,禁术的情况她也要?和陆屿然说一说,月前敲定的合作,并不会随着关系的转变而模糊失效。
陆屿然在书房里忙着,她没指望他这时候看见了回。
也不需要?回。
答案是什么,她心中已经有数。
温禾安转而联系徐远思:【我等会去找你,有事问。】
她又点开林十鸢的气息,几天前,月流说林十鸢辞别了队伍,带着珍宝阁的队伍先回来了,她斟酌了番字句,说:【禁术这边,我需要?更为深入的线索,林家?要?不要?接这一单生?意。】
是林家?,不是珍宝阁。
说到底,珍宝阁只是贩卖修士器物用?品的铺面,做得再大,也是实物上的生?意,但林家?家?大业大,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南来北往的生?意做了不知多少,建立起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除了实力上确实有所不如?,在其他方面,也不比大世家?与宗门?差。
林十鸢暂时没回她。
应当是没看到。
就在这时候,陆屿然给她回了消息,上面几行字应该是仔细看过了,此?刻还真应着那句含有自问自答意味的“为什么”,回:【因?为不能。】
温禾安看了看,笑了下。
他问:【晚上还有事?】
【有,再等半个时辰,要?出去一趟。】她如?此?说着,准备摁下四方镜,不知想到什么,又道:【今夜事有点多,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忙自己的,不要?等我。】
这次那边回得有些?慢,隔了好一会,发来消息:【嗯。】
【你的灵戒在我这,要?不要?来拿。】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屿然发了最后一条消息,一如?既往的简短:【你的熟人,珍宝阁少当家?。】
温禾安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他的书房门?。
书房比城东宅院里那个大许多,打通了两间厢房,除了一方案桌,两面壁柜外,还有扇屏风。屏风后摆了张四四方方的檀木桌,桌面刻着浮雕,栩栩如?生?,异香连连,桌边放着三?四张座椅,陆屿然扯了张坐着,林十鸢也在对面坐着。
林十鸢手?里捧着的热茶已经有些?冷了,她从秘境中得了不少好处,商人贪婪,可她很?早就学会了抑制自己的贪性?,永远做最对自己有利的事。她能从秘境中得到的好处都?已经得到了,剩下的,不是她能想的。
自打珍宝阁靠上了巫山,巫山上下一众所需的所有珍宝灵器,都?能直接走巫山的账,不需要?当场现结,而是过一段时间,由两边的人一起对接,按当初谈好的折扣来付钱。
她今日,就是捧着账本来的。
而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陆屿然亲自处理。
待扫完账本,他略一掀眼,背脊抵着椅背,示意她有话就说,而林十鸢将?那些?记账的纸在他面前撕成两半时,迎着那道淡漠平静的眼神时,压力几乎削开了她的双肩。
她险些?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林十鸢定了定神,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准备对林淮动手?了。林淮不死,再如?何拉锯都?跟小打小闹似的,她爹会永远想着去扶那坨根本扶不上墙,只会一个劲掏空家?底的烂泥。巫山现在会给珍宝阁撑腰,但不代表一辈子都?会。
她的目的从始至终很?明晰,她要?完全?掌家?,而非偏安一隅保对峙之势,苟且偷生?。
林淮一死,她需要?巫山借一段势来替她撑着,撑到她父亲清醒了,明白局势了,接受这个事实了,这才算完。
林十鸢不是贸然前来,会来,自然是备足了诚意,她是商人,商人最会权衡利弊,她考虑到了所有的隐患,因?素,几度换位思考,觉得帝嗣没有理由拒绝。
可实在摸不准。
陆屿然不像温流光狮子大开口,不把人当人,但又当真太过清静,相较于这种?难以揣度的,林十鸢情愿去应付那种?欲壑难填的。
见温禾安踱步进来,林十鸢和她视线交接,彼此?颔首,唇无声上下动了动,算是打过了招呼。
窒息的感觉总算是消退几分。
温禾安含笑看了看她便挪开了视线,她动作很?轻,显然不想打扰他们,陆屿然看了看她的脸颊,将?灵戒从袖袍中取出来,放在桌面一角。等她伸手?将?灵戒收回去,又指了指身侧空着的一张座椅,道:“坐会。”
温禾安犹豫了会,拉开椅子坐下。
她不说话,抓着四方镜玩,灵戒在掌心滚了两圈后发现了不对,灵气探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多出来很?多珍稀物件,不由抬睫,无声看向陆屿然。大概是被连着看了几眼,他侧了侧身,低声问:“怎么了?”
“……多了。”温禾安咬字很?轻,将?掌
心中的灵戒给他看。
陆屿然嗯了声,指腹搭在右手?手?腕上转了半圈,大概是带着些?微不可见的笑意,声线里肃然清色散去很?多:“收着,想用?就用?。”
林十鸢满腹疑虑,这两位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现在也没说什么,就两句话,但就是感觉,特别不一样。
她还是慢慢说起了这次的来意,她能给出的东西,未来能为巫山提供的便利。
温禾安初时有些?诧异,后面便了然了,她在四方镜上问了问李逾的情况,把天悬家?的合作以及自己的打算也说了,只要?能从穆勒嘴里撬出东西,李逾无所谓任何手?段。
玩了一会,见暂时还没人回,她盯着镜面看了会,思绪渐渐抽离,想起了外岛的事。
陆屿然说得没错。
王庭百年?前使用?禁术对付琅州百余名老人的时候,为禁术碾灭西陵瞿家?所有年?轻人生?命的时候,圣者出面将?徐家?所有人强行押走,不顾死活让他们布阵消耗生?命力的时候,何曾手?软过。
是他们生?出悲悯之心了吗。
绝不可能。
自从知道有世家?在暗中动用?禁术之后,温禾安一直抓不住重点,不是她不够敏锐聪慧,而是骤然挖出的东西太多,一件接一件砸在头上,很?多都?是过去发生?的事,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最为要?命的是,她一直不知道王庭动用?禁术的条件是什么。
琅州死的都?是老人,衢州都?是年?轻人,徐家?是傀阵师血脉?能让王庭出大手?笔的禁术条件若是如?此?简单,这大街上,岂不是稍微有些?能力的人都?可使用?禁术。
毕竟人命在而今混乱不堪的九州,实在算不得什么,随意一场战争,都?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几件事里甚至没有一个共通点。
但现在。
她找到了。
既然不是王庭不想和从前一样直接将?人杀害,既然不是他们不想跟押解徐远思一样扣押外岛之人,那他们必然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旦这样做了,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所以不得不如?此?小心,放肆铺张。
给凡人构建空间通道,给他们一刻不歇地?布置幻境蒙蔽双眼。
——江无双出行,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反推一下,如?果?不这样精心伺候,会发生?些?什么。
温禾安指尖一下没一下地?点在镜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哒哒”声,脑海中自动描摹出会发生?的画面。外岛的山民一辈子生?活在深山中,听过兵乱,听过世家?宗门?,天上仙人大战,但没有遇见过,骤然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人都?会慌张,哭天喊地?,向天地?告饶,惶惶难安。
他们保持警惕,分不出心神再去喝什么山泉水,不会心无旁骛满怀对山神的信任和敬仰。
人的心静不下来,再怎么用?第八感都?无济于事,否则他们也不至于选择外岛,耗了这么长时间。
毋庸置疑,村民们会沾染上诸多的负面情绪,他们会“脏”,不再保持“纯净”。
所以这滑稽至极的“纯净”,才是完成这道禁术最为重要?的条件,是王庭一定要?守好的东西。
纯净,是人的情绪,还是状态,亦或者两者兼有?
想明白这点后,温禾安反而不着急了,对这种?错杂盘根的事情,她向来有耐心,只要?捻出了个头,顺着理下去,一整条线很?快也就清楚了。
她心不在焉的时候,眼睛会无意识睁大,视线长时间落在同一个地?方,青丝柔顺垂散,显得格外从容宁静。
林十鸢看了她好几眼,眼中几经闪烁,隐隐有些?猜想,又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直到感应到一缕不算凛厉,看起来攻击性?不强,但给人的压迫感分毫不减的气息不经意间逸出,往陆屿然手?臂上一绕,一搭。
林十鸢的说辞中途卡住。
陆屿然看了看温禾安,指腹在小臂上轻拍了下,什么都?没说。
他们的气息平时称王称霸惯了,到哪都?是独一份的存在,真正斗起来的时候彼此?跟要?吃了对方似的,可他们又非要?缠成那样,像是要?深刻到溶于骨血之中,如?今时间相隔不久,稍稍走神或不太注意严加控制的时候,会不经意溢出来一点。
空气中的气味悄然变作熟透的盛夏甜桃果?香,极淡,不细嗅闻不到。
温禾安见他们骤然安静,恍然回神,眨了眨眼。林十鸢实在是惊讶,上次陆屿然为她解开阵法,她就有想过某种?可能,但只要?一想这两位如?今的境况和彼此?的身份,这道念头就骤的打消了。
大家?都?是人精,在最浑浊的权势中心淌了一趟又一趟,自然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她跟温禾安从前就有交情,后面因?为结盟情谊加深,不算好友,也算个朋友,此?刻收不住话音,吐出个短促的字节,很?是迟疑:“你……”
便收住了话音。
然而坐在这里的另外两位,谁看不出她眼神里透着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假的啊。
温禾安慢吞吞将?那缕气息勾回来,林十鸢也反应过来了,脸上表情控制得十分好,眉眼间那丝惊讶的微妙又化作诚心诚意。
陆屿然视线落在身侧之人身上,抵在椅骨上的长指半晌未动,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掌心中灵戒一直都?在,昨日想着要?与商淮商议天悬家?的事,需要?交付大笔灵石,这枚灵戒原本戴在她的手?指上,然而陆屿然很?喜欢牵她的手?,牵着扣着,十指紧握,当时不满她手?上还有阻隔间隙,皱眉将?灵戒摘下,丢到了一边。
温禾安手?上的镜面闪了下,散发出滢滢光泽,她低头扫了眼,悄然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她朝正在说话的林十鸢颔首含笑,左手?紧接着落在陆屿然右侧手?腕上,触了触,很?快离开,掌心往前挪了半截,旋即覆在他的手?背上,乌瞳干净,唇瓣轻启轻合:“我先走了。”
陆屿然垂眼看两人交叠的掌与指,须臾,喉结上下一动:“早点回。”
温禾安点点头,路过林十鸢时停了下,低声说:“忙完了看下四方镜,有事和你商量。”
书房门?合上。
林十鸢按捺住想翻出四方镜看一看的冲动,眼尾一提,唇尾一翘,笑容大方得体,心中又是焦急,又觉得稀奇,温禾安这一个动作下来,什么也没说,但又将?她所有疑惑的问话都?无声回答了。
但她很?快发现这是一件好事。
——帝嗣变得很?好说话。
“半个月。”陆屿然好整以暇地?将?纸张推到林十鸢跟前,松口:“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情,半个月内解决好一切。”
林十鸢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陆屿然半靠在椅背上,侧脸沁进窗外沉进来的一抹金灿灿晚霞之中,半晌,他眼梢微一落,唇角弧度往上提了提,心中确实愉悦。
他素来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秉性?,性?情淡是真,抗拒生?人接近也是真,但另一方面,他实在很?喜欢和温禾安相处,接近。她一句喜欢,让他不至于再为一个巫久,一两句欲要?插足的“豪言壮语”郁郁难抑,但有时候,也确实……会想要?她亲口说出这段关系,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朋友们的视线中。
他就是不说。
但有时候,也藏不住,看上去应该很?明显。
林十鸢出去后,陆屿然在窗前站了一息,在太阳彻底落山时伸手?抵了下自己唇角一侧。
他嗜甜的症状,随着她次次纵容,越来越严重了。
半个时辰后,商淮悬着的另一半心终于还是死了,他大步上三?楼,跨进书房门?,对陆屿然道:“怀墟那边出了点岔子,可能要?去一趟。”
陆屿然起身,皱眉:“什么事。”
商淮边走边道:“他们搞什么血缘感召,结果?在萝州城附近察觉到了两道王族血脉。”
陆屿然眸光一凝。
陆屿然和商淮从酒楼正门出的时候, 遇上?了罗青山。
他难得没挎着药箱,宽大的袖袍随着晚风荡起,这段时间他揣着重任, 进秘境又出秘境, 头上?还有个时限压着,可谓身心俱疲,因为埋首在书堆中的缘故,脸色有种没见过日光的苍白,眼下乌青很是明显。
他搭着眼皮, 险些撞到?商淮身上?,后者很是稀奇地盯着他瞅了瞅, 问:“你最近怎么老是慌慌张张的。”
罗青山冷静了好几个时辰才来见陆屿然,前一刻脑海中还在斟酌字句, 谁知还没进楼就打
上?了照面, 他赶忙展袖行礼:“公子。”
顾不?上?回应好兄弟商淮的关怀,他看向陆屿然, 面色肃然, 低声道:“上?回公子吩咐下来?的事,属下查出眉目了。”
陆屿然停下脚步。
因为神殿的原因, 他的血液百毒不?侵,可镇妖邪,很多时候不?需要医师, 族中仍拨了最?为优秀的巫医跟在他身边,一是遮掩这个秘密,二是能够游刃有余应对身边的突发事件。
近期, 他只吩咐罗青山办了一件事。
陆屿然瞥了眼他隐含凝重的神情,须臾, 看向商淮:“你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我等会来?。”
商淮没事的时候插科打诨最?拿手,真有事了分得清轻重,罗青山这幅模样,这等语气,一看就不?是小事,当即敛了笑意?:“行,我先去。”
陆屿然和罗青山上?了三楼书房。
罗青山的衣角拂过门槛,陆屿然手指往半空中略一压下,就见窗棂闭合,门扉严丝合缝关上?,一个无形的结界包裹住这里,意?味着今日的谈话绝不?会有泄露的可能。
保护某个人?的态度很是明显。
陆屿然站在书案后,香炉里袅袅生烟,撩起眼皮去看罗青山,眼神里有种切肤锋芒的锐意?:“查出什?么来?了。”
罗青山从袖袍里捏出一叠纸,大约四五张,递到?桌面上?。纸上?是千年前巫医留下的字句,被他一字不?落地誊抄下来?,作为印证自己结论的依据摆在陆屿然眼前,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出口时声音下意?识放低了些:“公子,是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