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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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人?这次得救,死里逃生,也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势。金银粟被破,阵心落入王庭之手,这次救出了小的,但最为厉害的几个长辈,家中的定海神针仍被扣在王庭。
不是谁都能冒着风险收留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早在得救的第?二天,徐远思就?将族人?们的几十根命线收集在一起?,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到?了温禾安手中。
温禾安早就?想好了徐家人?的用处。船在归墟靠岸时,她自己去支援巫山,让徐远思休整队伍,做好准备,带着人?去琅州。
经过?云封之滨那一闹,一些原本就?嗅到?不对劲的世家会更警觉,巫山与王庭之间硝烟弥漫,有了这方面的布置,战争往往说起?就?起?,她估计王庭会想要夺回丢失的四州。
真打起?来,西陵粮仓谁都想争一争,马上又到?庄稼成熟的时节了。
徐家人?守城,齐心协力,就?算江无双亲自带兵兵临城下,都不一定能成。
【知道了。】
温禾安回了一句:【让我们的人?跟着去。】
说到?底,归墟不是他们久留之地,琅州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收起?四方镜,温禾安押着人?推开了李逾的院门。李逾在她那边受了天大的气,回来后倒头就?睡,想睡个昏天黑地,结果感觉眼睛还没?阖多久,一直没?理会的四方镜就?闪起?来,那种疯癫的频率,除了巫久不会有别人?。
李逾懒得理他,但怕九洞十窟出事,伸手抓着看了眼。
乍一看,满屏的消息,满眼都是“温禾安”三个字。
深深吸口气,李逾忍着丢开四方镜,把巫久臭骂一顿的冲动,逼着自己往下看。
巫久对温禾安的崇拜一直堪比滔滔江水绵绵无期,对她的一切战绩了如?指掌。这次她先战三位圣者,再与江无双和温流光博弈,战绩太过?耀眼夺目,震撼了不知多少人?,巫久是其中最狂热的一批。
搜刮到?的细节也比旁人?多。
李逾看了几行字,就?开始皱眉,睡意不翼而飞。
温禾安神气不神气,有多神气他是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她没?被圣者打得落下什?么难以治愈的病根吧,那些老东西下手从来直取性命,毒辣得很。
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做的事也越来越出乎意料了。
祖母在天之灵,都能被她一次次兵行险招吓出身?冷汗来。
他靠在床边胡思乱想,但转念一想她还能跟自己呛声,给别人?撑腰,应该是没?什?么事。
兄妹两?见面的气氛不好不坏,陌生人?似的,全程眼神没?交流,话也没?说一句,倒是挺有默契地将巫崖押进地牢里。百年仇怨,谁也不会让巫崖死得太轻易,毕竟他们的祖母死时模样?凄惨,那等情形现?在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巫崖嘴里问不出什?么,他做的亏心事太多,对萝州那回找不出太深的印象。
李逾捏着巫崖下巴给他喂了药粉,白色的粉末呛得人?连连干呕,温禾安脸色和眼神都很冷漠,站在一边看。这种药粉会一点点溶解掉人?的修为,再是骨骼,皮肉,最后化
为一滩脓水,巫崖能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这种死法,开始挣扎,破口大骂。
李逾卸下了他的下巴。
温禾安上前与这位名声盛极一时却走歪路害人?害己的老者对视,眼形温柔,里头却淬着浮冰,极为冷漠:“三长老,你?信因果轮回吗?”
她字字咬得轻而慢:“肆意践踏抹杀他人?生命的人?,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被他人?践踏至死。”
她直起?身?,手指一动,将他乱动的手肘关节敲碎,说:“但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让你?死。”
这时候,李逾才极快地扫了她一眼,确认灵力能动用,除了气息弱点,这是受伤的常态,其余没?什?么问题,才又将头不动声色撇回去。
他们吵架的前期往往都这样?,李逾被气得不想多说任何一个字,要多冷漠多冷漠,好像当真一个唾沫一口钉,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说到?做到?。温禾安是觉得他这样?放狠话的行为分外幼稚,干脆晾着,等他心里别扭劲好了再说。
在对付李逾这件事上,温禾安从小就?有经验。
从地牢里处理,两?人?神色都有些轻微的愣怔,像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有了发泄口。尤其是对李逾来说,这百年他什?么都不在乎,报仇,求公道,好像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日子过?得不成样?子。
为了今天,他和温禾安无数次大海捞针地搜查线索,人?微言轻时做什?么都有阻碍,做什?么都是螳臂当车,绝望到?一种咬牙泣血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不努力,不肯放过?自己的地步。
今生不肯与此事和解。
这口气如?今吐出了一半,心里滋味复杂到?难以言说,千言万语不足形容。两?人?都没?多话说,此刻都只想蒙头大睡,其余什?么天大的事,未来的路要怎么谋划怎么走,那都等醒来再想。
李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温禾安不行,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从李逾的宅院里出来,回到?了月流这边,她还要等罗青山的确切答复,另外,巫崖的事如?今算完了,但始作俑者还在逍遥着继续当自己“庞然大物”,恩怨未曾了解,不曾两?清,暂时不打算回琅州。
但她身?边其他人?得过?去。
偌大的城池,不能没?有管理者,城中事务如?何运作,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城中局面欣欣向荣,都得有布置与安排。她只让月流留下在自己身?边,剩余其他事有拿不定的可以问赵巍。
月流一走,温禾安就?觉得累,百年来压在肩上的担子松了一边,很深的疲惫立刻涌上来,眼皮重得不行,什?么都顾不上,当即栽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又蒙蒙亮起?来,晨露未晞。
她是被熟悉而难以忍受的剧痛催醒的。
从床上蓦的坐直,介于?陡然的清醒和迷蒙间,温禾安发现?自己手指都克制不住在抖,止不住地哆嗦,指尖上湿濡一片,全是汗,再往脸颊和额头上一探,也全是汗,汗如?雨下。
再后知后觉往身?上看,发现?衣裳全湿了。
温禾安缓慢眨了下眼睛,有预感地往头上一摸,将灵魂撕扯的疼痛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她猛的失声,绷直腰,咬牙捱过?这阵疼痛后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长发散乱,胡乱地黏在耳边两?侧。
凡间老人?常说,人?在遭遇灭顶灾祸前是会有预兆的,她现?在体会到?了那种感觉,跟水漫过?脑袋一样?,窒息,惊惶,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是、
是有什?么东西,真的要长出来了吗。
温禾安咬紧牙齿,赤脚踩过?冰凉地面,站到?一面半人?高的水银镜前,她眼睫毛被汗沾湿了,黏在一起?,汗水滴进眼睛,却恍若未觉地站着,轻易不敢眨眼睛。
镜面上女子窈窕身?影清晰可见,时间过?得极慢,因为太痛苦,漂亮的杏眼中本能蓄起?层薄薄雾色。
温禾安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忍痛,直到?现?在,才发现?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真是太痛了,太痛了,最后她忍不住倾了腰,双手捂住脸侧与眼睛,而就?在这时候,她伸到?发丝里面的指尖触到?毛绒的质感。
柔软而极富韧劲的尖尖轮廓在她指尖跳动了下。
两?边。
两?只。
温禾安身?体僵住了,她放下手指,看向镜子,镜里的女子鹅蛋脸,新?月眉,樱桃唇,略显凌乱,气血稍弱,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两?边发鬓中,长出了两?只尖尖耳朵。
绒毛纤长,柔软,轮廓外边有些圆弧,纯正的黑色里夹杂着一两?缕银与红,不突兀,融合得极好,光泽似绸缎。
它不受控制地抖动。
温禾安认出来,那是两?只狐狸耳朵。
她视线麻木转到?自己左侧脸颊上,那条裂痕淡淡地显现?出来。
——人?不人?,鬼不鬼。
窗外传来鸟叫,一缕晨光破晓,新?的一天开始了。
温禾安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两?只耳朵看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擦了无数遍手,磨得手背通红才伸手去抓四方镜,给陆屿然发消息:【罗青山能来一趟吗。巫崖这边出了点状况。】
陆屿然下一刻回了她:【让他过?去了。】
温禾安给了他这边的地址。
这个时候,她想的居然是,好在陆屿然教养极好,足够尊重人?,她和李逾为祖母报仇,又涉及巫山,他全程不会插手。
半个时辰后,罗青山裹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敲开了院门。
温禾安起?身?去开门。
她像隐身?在一场浓深雾气中,看不清脸,只看得到?隐约的身?影,但眨眼间,罗青山又能看得清了,脸还是那张脸,笑也还是那抹笑,她客气地颔首,请他进门详谈。
罗青山牢记自己多年的生存之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一切听公子的命令行事。
罗青山进门后,涟漪结界旋即笼罩了庭院,他才想问这次是什?么事,心想昔日高高在上的三长老不知现?在是什?么凄惨模样?,但还没?开口呢,就?见温禾安停下脚步,转身?直勾勾看着他,唤了声:“罗青山。”
罗青山赶忙稽首。
下一瞬,徐远思给的傀丝挂在了她身?上,温禾安见他眼神呆滞下来,掀开了自己设置的“迷人?眼”,露出已经有虚幻迹象的耳朵和裂隙,声音干哑,半晌,问:“你?看看,没?救了,是吗。”
罗青山被控制了,但常识还在,医者本能还在,他怔怔地看着那两?道非人?的特征,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都露出了惊人?的骇然恐惧,像被洪水猛兽追逐,说话都磕磕绊绊:“是。是的。”
温禾安垂着眼睛,
一会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再次确认:“陆屿然的血也不起?作用了,对吗。”
他木讷地点头。
“已经确定了,是不是。”
“是。但需要昔日记载佐证,半个月后拿到?残本才能跟公子禀报。”
“通常这种情况,距离开始有吞噬迹象,还有多久。”
“直接被妖骸妖物感染,两?三日就?发作,如?果被妖血侵染……一个月内。”
所?以无论如?何,时间上是来得及禀报的并进行后续处理的。
出于?私心,罗青山也想尽可能给自家公子留一些安逸甜蜜的时间。
罗青山只知道自己跟在温禾安后面走,走着突然迷了神,迷迷瞪瞪晃过?神后见她突然拿起?四方镜,看了一会,皱起?眉,好像是李逾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让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对他说抱歉,这边不需要医师了,她送他回去。
罗青山又回去了。
温禾安进内室,再次站在镜子前,与脸上疤痕第?一次出现?时那样?,狐狸耳朵跟裂痕同时消散,跟不曾出现?过?一样?。
但她知道。
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屿然等了温禾安两?天,等她专心处理巫崖的事。
经历秘境之事,他和温禾安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碍,唯有心心相通的情意,也应该是这样?。
一起?生活,一起?出现?,一起?冲击圣者。
互相依赖,互相成就?。
生死与共。
但他敏锐的察觉到?,温禾安不是这样?想的。
温禾安在庭院里待了两天, 这两天里,发顶的耳朵和脸颊上的裂痕一同消下去。
但她不敢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的情况在脸上疤痕才出现时也发生过, 新的症状第一次出现的时间不长, 一两天就消失了,这意味着它扎根进了身体,日后会不定期复发,而非好了。
她要做别的准备。
房里始终昏暗,只在夜深时点一根蜡烛, 撑着一线光亮,原本整洁的桌面?上铺满了东西。纸张, 竹简,散乱着堆成小山包的各种石头, 藤蔓, 被纸包着的粉末以及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
从前为?了遮脸上的裂痕还能将藻粉捏成面具遮一遮,可耳朵如此?突兀, 遮掩难度很大。
障眼法对别人还能用?用?, 大不了深居简出,刻意避让, 但这术法在圣者面?前会?被一眼看穿,如今圣者都守在自家地盘里,温禾安不会?和?他们?面?对面?接触, 但——
陆屿然和?她朝夕相处,障眼法根本瞒不过他,还有凌枝的眼睛, 她平时是?不看她,尊重好友身上的秘密, 但不是?没可能出现意外。
第三日清晨,温禾安收到了陆屿然发来的消息,他没催她,只是?告知:【探墟镜出现三色光,指向不明,巫山会?在萝州多停留一段时日,你处理?完事情和?我说。】
温禾安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隔了没一会?,镜面?上又蹦出来一条:【在等你。】
她缓缓眨动眼睫,拨弄着摆在桌面?上的两只薄薄透明耳朵,那像层脆弱糖衣,在灯光下呈现出浅黄色光泽,真正戴上的时候,像给耳朵量身定制了一层保护套。
被罩住的地方?无形亦无迹,好似凭空消失,只是?会?有刺痛感。
相比于被发现来说,这点疼痛不值一提。
这些年,为?了遮盖脸上的妖化痕迹,她在遮掩易容这一块下了很深的功夫,没料到最后?还真派上了用?场。
【好。】温禾安思索着慢慢回他:【这边忙得差不多了。】
明天也该出门了。
陆屿然最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这次传承,我的第八感突破了,能够小范围施展,对个人使用?。】
温禾安盯着这段文字看了好一会?,先将镜面?反叩回桌面?,环着双膝,身体有一瞬间毫无起伏。
罗青山修为?不高,胆子小,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在医师这块上的成就无人比肩,许多疑难杂症都是?他攻克的,对待难题向来思虑周祥,认真严谨。
他说得很清楚了。妖气是?死气,死了上千年,陈旧腐朽,所以陆屿然的血和?第八感能够大面?积镇压,可妖血是?活的,人也是?活的,想当?年妖潮爆发,连帝主?都束手无策。
这种东西,不真正实践,哪怕是?在纸上推演千万遍,觉得万无一失,都是?在放屁。
王庭根本就是?在乱来。
实际上,罗青山觉得温禾安能按照王庭的设想撑到现在是?个奇迹,在他和?上一辈巫医手札的推演中,妖血真下到活人身上,不超过二十年,就会?迅速恶化到吞噬周围一切的程度。也就是?说,早在几?十年前,温禾安就该将天都内部悉数侵染,那势必会?重演千年前的惨剧,九州将遭遇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她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机缘,或者是?体内什么东西拖住了这种变化。
但妖化只能延缓,不能彻底解决,现在已经拖到极限了。
温禾安最终拿起镜子,软着眉眼认真画了朵扬着笑脸的小玫瑰给他。
翌日清晨,巫山酒楼还是?那些人,只比从前多了几?位长老,那几?位都是?巫山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原本对陆屿然与温禾安在一起颇有微词,现在个个闭了嘴,有些长老心态转变得很快,开?始乐见其成。
越想越觉得不错。
他们?这些老东西,活得久,看的所谓天纵奇才也多,纵使他们?几?个被同龄人捧到天上去,对他们?来说,也就那么回事,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众星捧月的时候。可温禾安能在三位圣者手中周旋,力压温流光与江无双,地位一下拉了上来,说她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未来圣者的位置,完全没问题。
巫山日后?能多一位圣者,这能不好吗。
九州就是?这样,现实得很,真正的脸面?永远是?用?自己的实力撑起来的。
但温禾安拒绝来巫山酒楼,陆屿然去她的院子里找的她。
连绵一个月的梅雨天后?,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温度升高,热而不躁,石板路上挂了一层茸茸青苔,陆屿然推开?篱笆门,院里仍是?静悄悄的。
半个时辰前给他发消息让他自己来的人躺在小花圃中间的藤椅上小憩,脸上蒙着面?才摘下的荷叶,翠色欲滴。
旁边倒是?还留了把同样的躺椅。
陆屿然无声坐下,见她手安静垂在躺椅一侧,没有骨骼似的,白?得透亮,他将几?段指尖抓在掌心中,也躺回日光中,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连轴转,几?场战斗惊险无比,生死悬于一线,弦都没松一下就又为?巫崖和?她祖母的事奔波费神。
她很累,需要休息。
半个时辰后?,温禾安手指在他掌中动了动,慢慢挪开?遮在脸颊上的荷叶,露出一双眼睛,视线挪到身侧人身上。他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中翻转着块令牌,令牌上燃着圈独特火纹,上面?飞快闪动着字迹,他一般只是?看,偶尔才出手揪出一条打回去。
“醒了。”陆屿然看回她,声音在日光下显得温柔:“事情都处理?完了?”
温禾安揉了揉眼睛,没立即坐起来,她侧身窝在躺椅中,目不转睛看他,声音里带着半醒未醒的惺忪:“差不多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
自打她醒来,两人眼神随意对视上,原本松松交握的手加了点力道,温禾安思考了会?,轻声说:“找王庭的麻烦。”
陆屿然将手中令牌摁下去,说:“我也在找他们?麻烦。”
他问:“一起?”
温禾安唇角微翘,眼中笑意温暖,陆屿然看着看着,坐起来,伸臂将她轻巧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雪白?衣袖和?襟边霎时落满乌黑发丝。
他掌着她,亲她,一发不可收拾,两颗心似乎随着肌肤相近彻底贴合在一起,令牌从他手中跌落,他也不管,只是?倾身贴了贴她的眼睛,问:“还疼不疼。”
“还好。”温禾安缓了缓,唇珠水润,诚实回他:“……半圣之后?,恢复速度快了许多。”
陆屿然看了看她的脸颊,又问:“情况还稳定吗?”
“稳定。”
陆屿然没再说什么,这次亲吻很是?温柔缠绵,炙热贴合得两颗心都要融化,闹到最后?,一段劲瘦手腕往躺椅边垂下,风中有片薄薄刀刃切上来,鲜血成串涌出。
他垂着眼,将腕骨压在她嘴边,低声哄她两句,唇亲昵地压在她耳侧:“先喝一点,我带了药。”
温禾安倏的掀起眼定定地看他,须臾,她低头,吮上那道伤口,眼前不是?晃动的树梢和?爬了满墙的藤条,而是?鲜艳的红,像一丛烧起来的烈火,从眼前烧到心里。
屿然倾身,更紧密地拥她,伸手抚了下她的长发:“我在试第八感,等稳定了再压妖化。”
“别怕。”
温禾安睫毛滞在半空中,像凝固的蝴蝶翅膀,她不怕,她胆子其实很大,做什么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当?初和?陆屿然确定关系前,就敢挑开?脸上的东西给他看,让他抉择。
对她来说,任何关系的维系都如修行,如人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事事顺心,节节攀升,阻碍和?困难是?一定的,她不喜欢被一些完全可以一起解决的东西困扰牵绊,不喜欢帮他人擅作主?张做决定。
然人生百年,今日才知,不是?每件事都能做到坦诚相待。
她能说些什么,能和?几?个月前一样大胆又直接地再问他一次:陆屿然,你是?选择最后?一次站在我身边,还是?选择袖手旁观,接受天下人与爱人孰轻孰重这等沉重的拷问。而无论选择哪一边,你都将为?此?失去所有,要么清名皆毁,万人唾骂,要么此?生被内疚折磨。
什么都得不到,也什么都留不下。
温禾安说不出口,做不到。
一会?后?,她抬头,摸过小瓷瓶,快速给陆屿然伤口止血,嘴边染着艳丽色泽,抿起时跟勾人似的,他凑上去亲了亲,问:“和?我们?一起吗。住酒楼里。”
温禾安将瓷瓶放回去,动作轻顿,低声说:“不太好。”
“我住过来?”
温禾安没说话?,睁着双眼睛看他,安安静静。
她不说话?,就是?拒绝的意思。
陆屿然也不动了,他皱眉,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指节,想要个解释,为?什么不行。
他想和?她在一起,每时每刻。
不加掩饰。
“我不一定会?在萝州久待,琅州那边的情况你知道,最近事情也多。”
空气陷入某种静默,陆屿然一时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伸手触了触她红润起来的脸颊,轻缓吐字:“我得罪你了?”
“没有。”
温禾安不常说谎话?,但得益于从前做天都二少主?时与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经验,真要找借口时并不怯场,依旧镇定,透出一点点无奈:“我要和?阿枝说些事情。”
两位关系好的女子要住在一起,陆屿然好似只得让位。
这事就此?作罢。
陆屿然回了巫山酒楼,他原本不该察觉到不对,虽然同在萝州,但自打从秘境出来后?,阴官家队伍和?巫山立马分开?,他和?凌枝之间一直秉行着没有重大事情最好永远不要联系的相处原则,从不私下联系。
何况巫山现在处于备战状态,有太多事等着他处理?,一道道新的消息如雪花般飞到他的案桌前,一时忙得分身乏术,偶有的一些空闲,他和?温禾安还是?照常联系,关系比先前更自然松弛,处处透着甜意。
奈何他身边有个和?阴官家小家主?走得近的。
自打商淮再一次见到凌枝从天而降出现后?,他像是?彻底认了,现在也不用?凌枝时不时用?“救命之恩”明示暗示,自己十分识趣地钻研起各种小女生喜欢的点心,小玩意。
陆屿然忙,他总不会?闲着,但就算是?这样,也愣是?能做到忙里抽闲,隔个三天两天就出门个一两个时辰,回来时身上都是?糕点的香甜气息,一看就是?给人当?私人厨子去了。
得亏天悬家家主?不在,不然又得上演一出你追我逃的热闹好戏。
六月二十三,天光破晓,熬了一日一夜没阖眼的陆屿然和?商淮同时下楼,酒楼边矗立着食肆与茶馆,两道街边贩夫走卒吆喝的声音传来一些,给寂静得想要沉睡过去的酒楼平添了一丝烟火气。
探墟镜这次毫无提示,却闪起三色光泽,它因缘巧合留在萝州,几?次提示也与萝州有关,这吸引了许多人来这座城池,甚至有些人云亦云的平头百姓也收拾家底举家迁了过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机缘,什么天机,只知帝主?最是?仁厚宽和?,一生为?民,现在外面?说是?要打仗,吓得人心惶惶,觉得能在这个地方?寻到一线安全感。
城主?赵巍接纳了这些流民。
在这等情形下,商淮睁着恨不得用?两根竹签撑起来才不至于往下耷拉的眼皮,掬了捧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又用?清尘术换了身衣裳,系上玉佩,整整发冠,俨然又是?一副争分夺秒急着出门的样子。
陆屿然给自己接了杯凉水,润了润嗓子,手中转动着四方?镜,看了会?,扬眉问:“你这又是?去做什么?”
温禾安才睡下。
要做饭,也不是?这时候。
商淮扶额苦笑:“她下了趟溺海,回来心情不太好,嘴挑,外面?的东西不吃,院子里那几?个阴官又没生过火,我去一趟,你放心,不会?耽搁下午族内大会?,时间我记着的。”
这话?出来,也算是?他单方?面?的一种坦白?了。
商淮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不过界,陆屿然不会?管他的私人情感生活,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一句冷淡的“凡事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谁知陆屿然喝水的动作轻微顿住。
他放下杯盏,手指摩挲底部釉面?,平静地看过来:“凌枝和?温禾安没住一起?”
语气有些凉。
商淮熟悉这个调调,心中觉得不太妙,一时举棋不定,不知是?要点头还是?摇头。
陆屿然屈指摁着桌沿:“说话?。”
商淮顶不住这压力,半晌,迟疑着说:“好像……没吧。”
陆屿然乌沉的眼睛一下被刺到似的眯起来。
今晨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撒照下来,透过半开?的窗溜进来,拢在他身上,像渡了层碎金,拉出极致压抑的沉默。
陆屿然是?在世家中长大的,有着极为?出众的思维,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温禾安欺骗他。
她在刻意疏远他。
凌枝原本想回阴官家,但好容易棘手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可以好好躲几?日懒,后?面?真打起来了,不知要耗几?年才分出胜负,真到危急时刻,她总不能真干看着,有的是?出力的时候。
如此?一想,决定在萝州多留段时日。
凌枝过得还算舒心,商淮很会?照顾人,带着她见缝插针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唯一的遗憾是?,她发现自己叫不动温禾安了。
按理?说,温禾安也不该忙了。
但她整日都埋首书房,几?乎足不出户,喊她出去她都是?含笑拒绝,语气很温柔,含着歉意。但在一些小事与细节上,她恍若有无尽的耐心,比之前更为?包容,哄她真跟哄小孩似的。
凌枝只好作罢,自己玩儿。
书房里,温禾安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放下笔,将信纸折好,压进书中。
月流敲门走进来,低声禀报:“女郎,温流光和?江无双目前都在萝州,王庭与天都来了不少人。”
而云封之滨的热闹还没开?始就已经落幕,发生了三圣者在主?城内大打出手的事,谁还敢接着待下去,嫌自己命大啊?
“嗯。”安静了一会?,温禾安抬眼望窗外,轻声问:“名单核对了吗?”
“江云升来了吗?”
月流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份单子,囊括了两家中至少两成现在还活跃于九州的厉害人物,密密麻麻十数个,其中天都的五六位是?老熟人,温禾安曾经实实在在在他们?手中吃过亏,所以更像是?一份暗杀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