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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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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等信件抵达送指定地点后。
前来取信之人要和珍宝阁的人对上信息,才能将手伸进螺音阵亲自领取密信。
从头到尾,不会有任何人接触到信件。
掌柜在门外守着,他也知道一掷千金的修士都有这样那样的忌讳,干脆背过身不看,免得被找茬说不清楚。
温禾安走到螺音阵前,垂眸看自己手里的信笺,信里写了什么外面看不出,外封唯一映入眼帘的是个用朱砂描摹点缀的图案,像团被鲜血染就的蒲公英。
她盯着那个图案看了好一会,勾了勾唇
,将信件丢进了海螺里。
从珍宝阁出来后,温禾安又到别的地方逛了逛,慢悠悠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份详细的萝州地图。
她带着一天的收获回屋,将东西都堆到桌上,自己则往小竹躺椅上一躺,没骨头一样地放松下来,闭着眼休息。
也没能歇多久,想想桌上还等着自己捣鼓的一堆东西,只得又抚着额头坐起来,认命起身。
温禾安将地图清出来放到屏风后的小书桌上,把在珍宝阁买的东西一一拆开,看了看,将灯烛点燃了置于桌面,而后扭身出去打了盆水净手,用帕子擦干。
忙完这一切,她脸色凝重起来,坐到了桌前。
蝉兽浑身上下,唯有一张皮最为柔软,轻薄,干透的时候宛若花生那层皮,好像能被人的呼吸随意吹起,所以捏住它的时候,人得格外小心,控制力道。但若是泡在水里,只肖一息,它就会像饱吸了汤汁,由内而外舒展开来。
如果两张叠在一起,不论是视觉上,还是触感上,都像极了人的肌肤。
温禾安将两张沁了水的蝉兽皮捏起来,对着铜镜贴在了自己脸上,约莫过了半刻钟,蝉兽皮就在她的五官轮廓上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轮廓。
她伸手摸了摸,确定硬度差不多了,将蝉兽皮从脸上取下。
只见先前平而薄的一张皮,现在有了起伏,两个眼眶,一段翘起的鼻梁,两侧微微鼓起的脸颊与饱满的唇,已经初步打了个美人坯子出来。
这种事情她做得顺手,动作间无一丝滞涩,好似同样的事情已经做过许多回,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温禾安将它拿着放在灯下仔仔细细观摩,确认各种细节没什么问题,这才又坐回凳子上,拿起了那杆描眉上妆的专用细头笔。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画技不行,可她有一手绝妙的女子描妆技艺。
她在自己原有的骨相上,用一杆笔与几种色彩,画了张惟妙惟肖的美人面貌来。
即便还缺了双眼睛,可眼形已经定下,温婉柔和,可以想见,一旦温禾安将它贴到自己脸上,必定是涟涟一汪春水,唇瓣点俏嫣红,处处透着种少女的馥郁色泽。
一张同样美丽,却和温禾安截然不同的脸。
温禾安做了不少张与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的蝉兽面皮,这还是第一次做不一样的,于是看得格外细致,提笔描了又描,直到左看右看挑不出任何毛病了,才将它细心地放在书桌上,用一摞书堆着藏起来。
再过两天就干得差不多了。
她想到自己的左脸,不由抿唇。
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症状,但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那样的变化一旦出现,她跟在陆屿然身边,和待在温家一样危险。
但此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容身。
只能用老办法,做瞒一时是一时的打算。
短暂了却了桩心事,温禾安伸了个懒腰,往窗外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逛了半天,坐了半天,此时一歇下来,困意便止不住往眼皮上冲,她抱着衣裳去隔间沐浴,绞干头发后连饭都没吃就往床榻上倒。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明明屋里备了很厚的被褥,温禾安还是觉得冷,冷过之后又热,她将被子掀开又拉上,反复数次。
倏地在某一刻,她脸颊发烫,手脚皆不能动弹。
温禾安浑身如被冰水泼过,一下子睁开眼睛,两瓣瞳仁猫一样的颤缩。
那种要命的熟悉感觉又涌上来了。
好像发了高烧,左侧脸颊越来越烫,惊心的灼痛感一波波往喉咙上涌,好像被人用烧红的铁丝贴在脸上,毫无间隙。要命的是,除了脸颊上的疼痛,她浑身不受控制,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温禾安揪住手边的褥子,咬牙硬抗,竭力压下喉咙里难以抑制,几近溢出的压抑痛呼。
她尝试着坐起来,发现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嘎吱声,在深深夜色中,有种骨头成精,正尝试着走路的诡异之感。
冷汗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悬在下巴上。
温禾安在惊痛和浑浑噩噩的恍惚中,想,为什么这次发作时间又缩短了。
……明明距离上次发作,还不到四个月。
终于走到桌边,她抓过铜镜,连烛火都来不及点,借着从大开的窗间溜进来的一缕月光,慌乱去看自己左脸。
她很少有这样不镇定的时候。
直到铜镜前的肌肤上突兀出现一道熟悉的交叉状碎裂痕迹,很奇怪,明明是人的肌肤,却出现瓷器打碎一样的状态,光是这样看着,总有种好似它会随时掉下一片的悚然惊异。
温禾安手指泄力,松开铜镜,人靠在桌边,垂着头看不出表情,整个人陷入月光在地面上打出的深深阴翳中。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叩门声,一连三下,见无人回应,在原地迟疑地停了停,原本应该就此打住,但好像有什么分外要紧的事,在短暂沉默后脚步又迫近,往房门前来。
“……温禾安?”
是商淮的声音。
真是要命。
温禾安胡乱抹了把脸,转身踉跄着往屏风后转,因为步调太快,身体完全适应不了,她在书桌前跌了一跤,手背撞在书桌一角,发出哐当的闷闷声响。
忽视身体上的疼痛,她无声扣住那面被书堆藏住的蝉皮,心下微松一口气。
蝉皮重新变得柔软,真正与人皮般无二的触感,只是还有点湿,没有完全干透,五官在黑暗中依旧生动精致,宛若活物。
温禾安松了一口气,将它往脸上贴,严丝合缝地罩住。
“商淮?”
她声音有点哑,顿了顿之后轻咳一声,声音柔软下来,语调再是自然不过:“怎么了?”
“外面出了点事。”商淮说:“你醒了的话,就出来一趟吧。”

第14章
商淮将话带到,也不多留,一霎就如足尖沾水似的,连楼梯都不下,径直一甩手,手掌撑着栏杆落叶一样飘了下去。
温禾安就着方才摔倒的姿势跌坐了会,半晌,才抚着书桌边缘站起来。蝉兽皮一覆着上脸,就牢牢吸附住,此时乍然换了张面貌,相较于她自己,更有一份绵绵柔意,只是眼神还未转变过来,清沉沉的,含着股消散不去的凉意。
脸颊上的骤烈的灼痛渐渐平息,可并未全然消散,时不时就有针扎一样的尖锐痛感传来,骨头里不配合的生涩感仍旧挥之不去。
温禾安早已习惯,只觉麻木,她抚着额心,不一会儿,强行调整心绪,垂睫在屋里走动。先将横得乱七八糟,睡前来不及收拾的脂粉,眉粉,颜料与上妆的工具逐一收拾干净,又弯腰把推翻的书一本本拾起,行走的动作终于看不出顿挫的异常。
她点亮火烛,在铜镜前看自己的脸,半晌,对镜展颜,五官倏然活灵生动起来,只是经不住细细琢磨,仍不够自然。
她深深吸了口气,几次调整自己的神情,直到毫无破绽,才起身整理衣袖,面无表情推门出去。
出去才知夜已深了,更深阑静,月明星稀。
脚步踏出几步,发现垂挂在腰间的四方镜发出了柔和的光泽,温禾安拿起来一看,发现商淮在一个半时辰前给自己发过消息,但自己睡着了错过了消息,他这才亲自过来传个信。
四方镜设计得很是精妙,镜面采用了独特的材料,触感与平素上妆时用的并不一致,指头点上去后,镜面会随着力道轻重而微陷下去,光芒旋即亮起来。
温禾安看到商淮给自己发的消息。
一共发了四条。
最上面的那句无关紧要。
【二少主,城东吃饭,来不来?】
隔了不久,他又发来一条。
【罗青山到了,陆屿然叫你来认认人。】
最后两条格外简洁,简洁得不像商淮发出的消息。
【人呢?】
【出来一趟。】
温禾安能想到自己等会顶着这张脸出现时会收获怎样诧异狐疑的眼神,因为早就准备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打了好几十回腹稿,她并不很担心,若说心中还有一点惴惴,全因摸不透陆屿然的想法。
即便是当年关系最为和谐的时候,她也无时不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极其强劲的对手。
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她还真怕他查到点什么。
前院书院里灯火通明,商淮手掌落在八仙椅上,左脚换右脚地换着支撑身体。他的四方镜不在自己身上挂着,而在陆屿然面前的桌上随意撂着。
“我说不然你就放下身段,去温禾安的四方镜里留一道气息呗,又不费事。”
商淮料想话也带到了,那边人也快来了,就没自己的四方镜什么事了,啧的一声松开椅子,将四方镜勾过来系上,说:“反正人你都救了。”
陆屿然恍若未闻,他紧锁着眉,食指在桌面上铺平的画像上摁了下,侧脸轮廓在灯下越发不近人情,锐意难挡。
罗青山才到,此时在屋里站得笔直,不露声色,不敢如商淮这样口无遮拦。从巫山上下来的人,甭管什么身份地位和性格,面对帝嗣,总怀揣着种天然的敬畏,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屋里一时静下来,商淮早习惯了这种氛围,陆屿然听不见他的诚恳建议,他也索性懒得再说,自顾自点开四方镜上下滑动,耐心回复每一个人的消息。
只是可惜,就算是在四方镜上,也没什么想和他攀谈的人。
就在商淮收回四方镜时,书房外传开脚步声与细软的衣摆摩擦声,几人神情各异,朝门外看去。
温禾安走了进来,她是陡然从睡梦中惊醒,又飞速经过一阵兵荒马乱,开口时话语里蓄着浓重的鼻音,叫人毫不怀疑她真是穿过夜风匆匆赶到这里的,连困意都没消散:“怎么了?”
陆屿然原本已经抵着那张画像,准备等她一到就让给她自己拿去看,此时随意一瞥那张全然陌生的脸,也罕见的顿住动作,须臾皱眉,问:“你又在搞什么?”
商淮一看,挑挑眉,发出“嗬”的一声。
“什么?”温禾安顺着他们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一样轻轻喔了一声,说:“这是用蝉兽皮制成的脸,我自己描的妆。”
她坦然说:“我怀疑,自己这张脸很快就不能用了。”
陆屿然不为所动地审视她,他对她新的五官全然没有兴趣,注意力都凝在她的眼睛上,那是唯一可能在她身上找到些许破绽的地方。
温禾安说鬼话和她给人下套一样很有一套,她说的话往往半真,半假,因为有真实的部分,所以你怎么看她,她都不心虚。
那双眼睛即使化成狐狸一样的狭长艳丽,也依旧难掩澄澈内里。
实际呢,剥开面上浅薄的那层,才发现,她不是澄澈到透明的溪水,而是溪水下滑不溜啾的一尾鱼。
还是最狡猾的那条。
没有几十年知根知底的钻研琢磨,别想着能在溪流里徒手捉住这条鱼。
如果是从前,三年前,陆屿然说不定会追根问底,可如今,凡是跟温禾安有关的事,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都不想深究。
“来得正好。”
陆屿然收回视线,示意她自己看桌面上的画像:“你的猜测成真了。”
他身子往前倾,瞳色极沉,一字一顿道:“江召下令,以王庭之名,在各州城张榜悬赏你。”
温禾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句话没说,上前几步抄起那张自榜上悄无声息揭下的画像,从字到图,仔细看过,指节本就僵硬,现下因为用力泛出一种乌青色。
她捏着这张画像在椅子上坐下,心脏跳得几欲炸开,眼中怒焰无声翻涌,好半晌,问:“什么时候的事?”
陆屿然扫了罗青山一眼,后者立即直了直脊背,心领神会,拱手温声解释情况:“就在几个时辰前。我酉时抵达萝州,到的时候,从渡口下来一群人,二话没说,直接张贴告示。”
“估计不出一日,此事将在九州传遍。”
温禾安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风头。
她舌尖紧紧抵着尖齿,看了看罗青山,一副被气到完全没有任何说话欲望的样子。这倒是稀奇,这两天接触下来,商淮还是第一次见她失态,而引得她露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人,恰恰是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现在还要赶尽杀绝。
商淮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情感上的热闹,他一般不看,只是温禾安和江召这段关系太过扑朔迷离,精彩到他明明作为陆屿然的好友,都忍不住心生好奇之心。
印象里。
江召这个人,受了温禾安很多恩惠。
因为有她,他在天都才能挺直腰板说话,才能慢慢让修为爬到七境,说实话,如果不发生这临阵倒戈的一出,温禾安和温流光之间,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天都未来掌权者道侣的身份,难道不比王庭一个注定被江无双死死踩在脚下的公子来得潇洒风光?他总不会觉得自己借此回到王庭,就有希望和江无双争风头吧?
普通人都能算明白这笔账。
这个江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陆屿然没去看温禾安的表情,心中仍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烧起来。
温禾安很快冷静下来,她猜测陆屿然将她喊过来说这件事的打算,迟疑着开口:“塘沽计划还需要我跟进吗?”
王庭张榜,势必会引来各种来路不明的人追杀,而陆屿然此时却形单影只深入塘沽计划的腹地,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换句话说,温禾安的存在会给他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即便有脸上这张皮遮掩,但未必就没有暴露的可能,陆屿然救她这件事若是被巫山知道,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温禾安不习惯当人累赘,脸上的印记现在发作,一个人独来独往,暴露的风险会更小。
只是接下来免不得要东躲西藏一段时间,真要露了破绽,突围也会更难一些。
一室沉默。
“画像我交给帝嗣了,知道的消息也都和盘托出了,你若是觉得麻烦,就此分道扬镳亦可。”
温禾安温声:“帝嗣此次出手相助,我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报答的机会,我必不推辞。”
这就说起辞别的官方话来。
陆屿然将商淮勾画了一下午的外岛计划啪的合上,他看向温禾安,脸部线条流畅锋利,唇畔弧度好似带点玫瑰上的尖刺:“悬赏令上三令五申,务必要将你活捉带回王庭,你说,我若是亲自将你带到江召面前,他该是何等神情?”
话明明是冲着温禾安来的,却连商淮都左右看看,被冷得噤声了。
温禾安噎了噎,觉得他此时发火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随着她被通缉这样一出惊天波澜在九州掀起,陆屿然这位昔日道侣也免不得被波及,谁接二连三遇见这种无妄之灾能忍住不动气。
“那就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前往外岛。”
她看着他,肩头微松,语气放缓了,打商量莫名其妙和哄人似的:“外岛的地图我今天下午看过了,反正已经起来了,等会回去再看一遍,晚上有什么事,你让商淮再给我发消息,可以吗?”
又是这样。
陆屿然不由得想起三四年前,她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碰了不少软钉子,但她很有耐心,暗剑明刀和软钉子都能给她磨平。
为什么她在外面,在自己这有成千上万种搅风雨,又平干戈的本事,却会被区区一个江召绊得如此惨烈,聪明才智好似全无作用。
陆屿然深深对她对视,发现她给自己画的这张脸太柔美,那双常年温婉冷静的眼睛配合着而今狐狸般的眼尾,时间长了,竟给人种无端含情的感觉。
他别过头,无声拢了拢指节。
温禾安于是起身,准备回屋,经过罗青山的时候停住脚步。
她之前一直觉得罗青山这个名字耳熟,可因为忙着做面具,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方才一进来,意识到多了个人,可他又是拱手又是弯腰,她被悬赏令的事情一刺激,没能第一时间看清他的模样。
直到现在,她看清了他的长相。
心中悄无声息掀起风浪。
温禾安将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落落大方地朝罗青山点点头,跨过门槛沿着来路出去了。
冬末的黑暗能吞噬一切,温禾安起先还慢吞吞地走着,后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眼前出现红漆曲廊,才扶着一根漆柱停下来。
她在曲廊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双足泄力地半垂着,发丝被朔风吹得直往眼前扫也不去管。
她见过罗青山的画像。
早在五年前,她就叫人调查过罗青山,不,她调查的不是罗青山,而是巫山的巫医。
这么多年,她和温流光斗得如火如荼,一旦相见就是针尖对麦芒,死不收手,好几次因为闹出的事态太过严重都惊动外祖母与长老团,不是没有为此受过罚。
她不是急吼吼耐不住等待的性格,不是不会虚与委蛇,冷脸含笑。她知道自己在温家是外人,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实际上,她对刁难自己多次,每次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长老都能做到时时温声细语,不失礼节。
谁都行,唯独温流光不行。
十二岁是温禾安生命的转折点。
她十二岁回到了温家,十二岁遇见了温流光。
温流光天生双感,是温家用以对抗陆屿然的希望,是温家所有人几乎捧在掌心里供起来的宝贝,她在天都可以横着走,除了在修炼这块由不了自己心意,其余任何事,皆可随心所欲。
她在温家横行霸道惯了,乍然间来了个比自己大半岁不到的“姐姐”,说是死去三叔三婶的孩子,各方面待遇都比肩自己,祖母甚至亲自教导她,她偏偏还展现出很好的悟性与天赋,日日努力。
小半年不到的时间,族中便流言纷纷,大有温禾安要取代自己位置的架势。
温流光哪里受过这种气,她面无表情听完族中的议论,回去后就调动了父母的近卫,四五位七八境强者悄无声息从温家掳走了温禾安。他们把她带到足够远的地方,昼夜兼程足足走了三四日,确信无人会追查至此之后要将她杀死。
她确实差一点点就死了。
等外祖母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奄奄一息,回去后就立刻开始出现痉挛,抽搐,高热不退,呕吐不止,休克惊厥等深度中毒症状,当时温家请了最有名的医师,勉强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医师说,她中的是至毒杜鹃连里,这种毒叫她前前后后在床上躺了五个月才逐渐好转。
期间长老们来看过温禾安,温流光的父母也来过,他们端着长辈的架子,高高在上地问候,温禾安依旧靠着床笑得甜滋滋,一派孩童好哄的稚气。她知道不能和温流光闹翻,她没有父母,没有心腹,没有拿乔的资本。
忍一回就算了,反正她也没死,再狠的毒再难捱也都捱过去了。
只是温禾安没有想到,杜鹃连里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此后每隔一年,她都会出现中毒症状,中的都不是普通毒,发作起来痛不欲生,最难过的时候她只能盯着床顶看,五脏六腑都被挤压了打碎了再碾过般抽搐不止。
好了之后,她去就演武场找温流光打架,发狠地打,打到精疲力竭,浑身骨头都难以动弹。
她压在温流光身上,狠狠捏她的下巴,用那种能将她下巴捏到脱臼的力气,看温流光暴怒,要将她撕碎般挣动起来,她又用膝盖摁住她的双手,去扯她头发,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问她:“你究竟给我下了几种毒?!”
温流光怒骂,怨毒地看她,被这样屈辱的姿势刺激到,迸发出灵流将温禾安掀开,又被她扑过来再扭打到一起,嘴里仍不干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种,也配我用毒?!”
每次打完,温禾安就要被关禁闭。
族里一直希望她能和温流光和睦相处——那当然了,她每每身不由己命悬一线时,谁也不曾来看一眼,无助与疼痛也不在他们身上。
又过了十几年,温禾安不找温流光打架了,因为除了那些毒,她的身体逐渐出现一些要命的,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的变化。
她出现了妖化的迹象。
她的左脸会像碎瓷片一样裂开,露出的花纹宛若小树的枝丫。
妖化这个词,在这个九州境内都属于禁词,随意一提就叫人噤若寒蝉,汗毛倒立,连想都不细想。
昔日帝主,就是为了彻底平息妖骸之乱而逝去的。
妖化之祸,是殃及众生的滔天之祸。
起先温禾安妖化的症状不重,十年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的时候,她就不出门了。只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症状又往往来得突然,事先不会有什么预兆,于是她慢慢练习女子化妆之术,自己试过无数种材料充作面具,最后发现用蝉兽之皮最为逼真灵动。
随着温禾安境界提升,跻身九境,她身上妖化的症状随之加重,发作时间一缩再缩,从十年到一年,再到半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为被封的缘故,这次竟然只维持了四个月。
这么多年,温禾安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曾透露。
她常服出行,重金礼聘,暗访各地名医,什么解毒的方法,只要不要命,都曾试过。
无数声名远扬的医师们都讶异而无奈地摇头,说此生从未见潜伏如此之长,毒性如此之烈,且发作时齐齐运作的毒法,他们对此钻研不足,放眼天下,或许唯有巫山巫医一脉可尝试破除。
巫山巫医,神秘之至,长年生活在族内,非有要事,不会踏出巫山半步。
温禾安派出去数波人,皆无功而返,最后只带回一幅男子画像。
男子叫罗青山,是当今巫医一脉医术最高明的青年翘楚,被指派在帝嗣陆屿然手下做事,负责保证帝嗣身体康健无虞。
所以当日截杀陆屿然的人宁愿冒死下枯红,也不下毒。
冷风一吹,温禾安眼睛微眯,时间仿佛又回到五年前,画面一帧帧在眼前晃过。
那日,她与一脸冰寒戾气的温流光站在天都大殿之下,外祖母高坐上首,神情莫测,问她们两个,谁愿与前往巫山,与帝嗣陆屿然结契,探取神殿机密。
温禾安对神殿机密不感兴趣。
但她在原地静默过后,仍然踏出一步,仰着头,露出张再温婉灵秀不过的脸,平静道:“我去。”

远隔萝州数万里的天都,风韬雨晦,暴雨如注,主城城主府上气氛比外面天气还要极端。
十数人齐刷刷站着,脊背快被无形的气浪压折,他们偶然间彼此眼神交流一瞬,脸上都看不出异样,瞳仁里叫苦不迭的意思却很明显,满室噤若寒蝉。
压力来源正俯身在书案案头,捧着一卷竹简,玉指纤纤,丹寇娇艳,露出的半面侧脸神情难辨,而案头边,一人半跪着呈上张画像,已保持这种姿势足足一刻钟。
不知过了多久,温流光将竹简合起,交给身后侍立的心腹,这才施恩似的抬眼,凤目自带灼热的侵略之意,眼神长久停顿在温禾安的画像上,好像在隔空和真人对视。
温流光出生温家,天生双感,自从记事以来,便如众星捧月,为所欲为。族中长辈宠溺她,寄浓重期许于她,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她除了和巫山与王庭打交道的时候需要谨慎小心些,其余时候可以在天都内外十五城横着走。
如此顺风顺水的人生,按理说她不该有什么遗憾。
可温流光偏偏有。
世人皆知天都双姝,除了她温流光以外,还有温二少主温禾安。
这是温流光一直想不通的事,族中上下都说温禾安是三叔三婶的孩子,可长老们每每提及这件事,皆缄口不言,看那晦气的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那么,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种,占温家嫡系之名,用最好的资源成长起来,生生夺走她一半风头,到底凭什么,她怎么配?
她的命怎么那么硬呢。
温流光叹气,接过那幅画像甩在桌上,看向捧着它出现的人。那人在手中重量一松时就立马跪下,头抵着地面,后背冷汗涔涔,有心想要求饶赎罪,可温流光不开口,他喉咙哽着,连个气音都不敢冒。
“为了把她拉下来,我花了不少时间。”
温流光声音有点闷,好像熬狠了,轻得叫人毛骨悚然:“一个废人,安排三次刺杀都没解决,还叫她逃出来了?”
跪着的人不由仰起脸,卑微至极地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少主,想上归墟必须请到阴官,属下不敢惊动族里,只好辗转联系上归墟的杀手,让他们暗中出手,他们……”
他闭了下眼,喉咙上下动了动:“他们太大意了。”
“是你太无能了。”
温流光眼皮都没动,她回了
这么一句,问身边侍从:“什么时候张的榜?张榜至今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侍从将所有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恭恭敬敬地回:“江召公子昨夜下的令,听说是亲自去了趟归墟后做的决定。至今还没人提供有效线索。”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声:“少主,王庭的江召公子到了。”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温流光扫了扫桌面上的画像,眸光闪烁,她将堆在跟前的逐渐往前一推,脊背抵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抚了抚自己编成辫子的长发,朝外无谓地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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