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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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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双将?里头?信纸折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脑袋里有东西嗡的一下炸开了。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身体一个踉跄,几乎坐不稳,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次次事件超乎预料,这大半年,江无双都算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句“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百年筹划,前面顺水顺水,到最后了,事事出岔子?。
还都是要命的岔子?。
江云升见状抽出他手中信纸,定睛一看,脸色也变了,须臾,闭着眼将?纸拍在桌面上:“是谁。”
江无双甚至都察觉不到胸口那根骨的疼痛了,他强迫自己冷静,闭目凝神好一会,说:“不会是天都和?巫山,如果
?是天都,现在就该不顾一切跟我们拼命,也不会是巫山,不然这封信不会到我手上,而应该到天都圣者手上。”
“也不是隐世世家,那些人懒得出奇,跟巫山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发现了端倪也是第一时间跟他们说。”
“他给了时间地址,让我们准时前往。”江无双睁开眼睛:“对王庭摆鸿门宴,散修游侠没这等胆量,那么就只?能?是世家宗门,不直接捅破这件事,是想和?我讲条件,妄想捏着我们的咽喉,要源源不断的好处。”
太天真了。
王庭只?会倾巢而出,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死人对他们来说才是安全的。
这种?被人猝不及防拿住软肋的滋味不好受,江云升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磨得心气?不顺,他盯着这张纸上的妖血图腾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说:“我带人过去。”
“我也去。”
“你别?去,身体要紧。”
江无双从空间戒里翻出一个瓷瓶,面无表情地咽下两?颗,说:“一起去,我亲自看着放心些。”
“泗水湖,这地方离我们不远,先让我们的人过去,提前布置。”
“好。”
事实?上,提前到的并不止王庭一家。泗水湖地处偏远,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是片空旷的洼地,有几片小湖泊,水并不流动,是死的,面上飘了一层枯腐烂叶,除了蜘蛛爱在这里结网,连鸟都不会来这里筑巢。
还没等到二十八日的午夜,二十七日天黑之后,这里就慢慢有了窥探的视线,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做好所有布置准备之后,江云升和?江无双带着王庭一干人现身,站在一颗巨大山石上,眼神厉如鹰隼,审视四周环境。
子?时,另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出现在对面。
月光倾泻,隐隐绰绰照进来,照亮了几人的五官。
两?边领头?者眯着眼双双对视,看了一眼,均露出错愕纷乱的表情,江无双呼吸都顿住了,手指止不住抽动,惊讶得失声?问?出来:“温流光?!”
温流光也在看他,王庭说要围杀温禾安,她其实?还挺好奇,听说江无双被陆屿然打得要死,费尽心思抽取了四州生命力还被温禾安原样补回去了,看这脸色,靠着药劲强撑着还敢来。这人全无可取之处,但格外会想当然。
“温禾安呢。”她嗤笑着昂昂下巴,一脸俾睨,问?:“阵仗倒是挺大。”
“我想知道,你偷偷摸摸给我递信,是单纯请我来看热闹呢,还是笃定我会出手帮你呢?”
“江无双,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我是讨厌温禾安,但她好歹有真本事,我更不待见喊得比谁都响,捏个拳头?比谁都软的男人。给我个机会,你们两?谁我都要杀。”
江无双听不懂,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有点懵了,来时准备的满腔策论,见机行事的机敏全部飞走了。
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好,现在绝不是揭发温流光妖血的最佳时机,还有,究竟是谁让他们来的,温禾安,这特么又干温禾安什么事?!
江无双觉得自己伤口和?太阳穴一起疼,疼得砰砰直跳,好似下一刻要炸开。
“谁让你来的,谁给你写?的信。”他听到自己嗓音发沉,对温流光的恶意置之不理,只?问?这最关键的。
温流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江无双。
她环胸冷笑:“给我来这一套,是吧?”
倏然,一阵不知从何处起的风掠过,叫这四周群山中树枝颤动,枝叶婆娑,随着这动静,江无双,江云升和?温流光同?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截枯树桩子?。
那里本来空无一物,而就在他们谈话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她穿了身飒爽的红衣,脸上压着半面小巧面具,金丝纹边,像两?团熊熊烧起来的火炎。浓烈的颜色衬得原就白的肌肤胜似白雪,朱唇榴齿,神清骨秀,举手投足间有股利落的肃杀之气?,可露出的那双眼睛又太温柔,生生将?危险的东西都压了下去。
但谁也不敢凭借那双眼睛辨人来意。
温流光终于正色起来,她双手垂在身侧,缓缓与江无双和?她都拉开距离,虽然很没必要解释,但还是说了句:“今日设局杀你的可不是我,你死了没事,可别?到死还冤枉了人。”
“都一样的。”
温禾安朝前走,胆大包天地走到最中间的包围圈,让自己腹背受敌,她一改从前谨慎小心的风格,也好像撕开了一层面具,似笑非笑,眼神灼热而轻蔑,她看向完全愣住没有防备的江无双,说:“王庭为杀我大费周章,飞刀传信都用?上了,我不来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她不介意用?或真或假的消息绕得这群人死不瞑目。
究竟是谁。
谁设了这张网,将?他们三条大鱼都网进去了?!又究竟谁知道妖血,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短短一刻,江无双脑子?里想了很多,他抿着唇,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经不起死斗,当即扯了下嘴角,面无表情说:“不是王庭做的。”
温禾安盯着他看了一会,显然不信,轻轻的笑声?就是回答。
随着低低的尾音落下,她将?一直在手指间灵活转动的飞刃激射出去,它如锃亮的流星飞旋着,笔直插进江无双身后一人的咽喉中,血色奔涌而出。那人是九境,也算小有名?气?,不至于被一击毙命,但也受了重创,捂着汩汩冒血的喉咙瞪大了眼睛,这突然的发难叫江无双脸色一差再?差,才要怒斥她别?发疯逼得大家鱼死网破。
哪知他话没出口,就听到了天地间一声?锁扣嵌合的清音。
温流光和?江无双同?时抬头?,见整个泗水湖上空出现了一道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结界,他们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瞳孔收缩起来,跟他们进来的诸多九境齐齐变了脸色,乱了阵法,而当事人只?是低低垂眸,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一样的平静。
温流光一字一句说:“你在找死。”
这不是普通结界,而是需要修士特殊催动的一道术法,作用?类似于生死决战台,被锁住之后,施法者要么杀光里面的人出来,要么被人杀死,结界不攻自破。没有决出胜负前,他们谁也出不来。
“是啊。”温禾安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视线有一会停留在江云升和?江无双脸上,将?他们脸颊腮肉的不自然颤动都收于眼底:“不是你们一路逼我,逼到这一步的吗。怎么,对这局面不满意?”
江无双一字一句道:“温禾安,我再?说一遍,今天的事,王庭没有参与。”
“和?我们没关系。”
“我也再?说一次,都一样。”温禾安不再?笑了,她眼眸乌黑透亮,杀意毕露:“既然三番两?次要对我赶尽杀绝,不如就这次吧。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长时间了。”
说完,一样接一样东西从她袖袍中飞出来,飞到半空,形成包围状圆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盘踞得像蛇一样的手钏,破旧石头?穿成的珠串项圈,小女孩不伦不类的羽毛披帛,还有被催动到极致的七彩小塔,与此同?时,十二花神像毫无余力地催发出来。
如梦如幻的一幕。
死亡的铡刀压在了某一个人的脖颈上。
暴乱的灵力冲天而起,对所有人发起无差别?的攻击,而她本人同?时出手,随着珠串和?玄音塔散发出的光芒直取江无双,江云升与温流光三人。
怒斥声?,惊嘶声?,威胁的叫骂讨伐声?此起彼伏,混乱交错。刀光剑影,疯狂搏杀。
很快,温流光开始懊恼后悔。
她不该来的。
温禾安今天简直不像个正常人,打法好凶,摒弃了一直以来的精妙灵巧风格,不顾技巧,不顾章法,以绝对的战力压制一切,不怕痛,也不知道退,跟见了血就死死咬住敌人咽喉不放的凶兽一样。
所有的底牌都押出来了,好像过了今天,以后真不活了一样。
她想杀温禾安没错,但绝对不能?接受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温流光打得来劲了会有些疯,这是九州人尽皆知的事,但现在的温禾安比她更猖狂放肆,让她都觉得心里一阵发毛。
而江无双这个蠢货害人害己,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稻草还是浑水,带伤上阵,第一招就闷哼见血了。温禾安转身避开江云升,径直抓住了江无双,在他禁不住放大的瞳孔中给了他一拳,正打在他胸膛之上,这一下是伤上加伤,他体内剑骨发出泣血悲鸣,手中剑也跟着不稳。
脊背被压迫着弯下去。
她来真的。
她要跟这里所有人同?归于尽。
“为什么。”江无双面色呈现出病态的驼红,像发了高烧,他疑惑至极,想不明?白:“你也是少年至尊,前程大好,现在要跟我们一起死,你在为、咳你在为巫山铺路?你在为他们扫清障碍?!”
“他们许诺了
你什么!”
回答他的,是两?道呼啸而来的珠串,那些珠子?太诡异,攻击力强,不输圣者之器,关键是防无可防,因为根本不是为人所知的九州术法,让人不得不全力以赴。
温流光开始负伤,她不再?执着于杀死温禾安,转而想强行攻破结界出去,巫山和?王庭大战在即,天都眼看要成为最终获胜者,她得多想不开要在这里丢半条命。可十二花神像死死缠住了她。
战斗开始不到半刻,就开始有人倒在血泊中了。
而江云升为了护住江无双,左右支拙,行迹不再?流畅,温禾安和?温流光硬拼几招,转身专心轰杀江云升,她唇艳如石榴花,呼出热气?:“你太能?躲了,我也找你许久了。”
江云升最后是被十二花神像钉穿在空气?中,死在那只?素白手掌之中的。见到这一幕,江无双目眦欲裂,眼中红血丝密密麻麻,杀意一时浓郁得将?云层都击碎,长剑在空中沉浮,猛的钉下,而为了彻底湮灭江云升的生机,温禾安皱眉,愣是没动,长剑落在她的腰腹上,削出血洞。
可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当真是没半点收手后退的意思,一转眼又极快地与这两?人杀在一起。
温禾安承受了许多道不同?的八感,身上伤越来越多,灵力也在飞速流逝,人一个个死去,半空中的底牌也肉眼可见少了,她仍不退。
江无双最后被她逼得发狂,怒发冲冠,这种?时候,第八感施展不出来同?样是他的劣势,在半边身体都被打得破烂的前提下,不得已生生祭了自己的骨。那是他无双的信念,从小到大就连跟圣者对战都没动用?过,却一次在陆屿然手中受损,一次在温禾安的紧逼下彻底湮灭。
还没辉煌,就已落幕。
他披头?散发,呕出血块来。
温流光撑得久一点,但也是汗涔涔,喘吁吁,战至此刻手段尽出,已成强弩之末。这次带来的人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死了十之八、九,从开年到现在,天都的重臣死在温禾安手中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
她像是收割性命的刽子?手,生命力顽强得令人害怕。
怎么都不死。
她偏偏想自己磨死自己。
这怎么能?让人想得通!
打到现在,温禾安十指骨节被火燎得露出白骨,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多处洞穿伤,内伤更严重,胸腹中翻江倒海,最令人感到折磨的是,因为打得太激烈,她身体里熟悉的烧灼燎痛迸发出来,游走在骨缝中,面具下的左脸脸颊肿痛,耳朵已经出来了,被包裹在特制的耳套中,擦出刺痛。
但耳套也撑不住太久了。
人和?结界中的一切都到极限了。
但是没关系。
事情发展如她所愿。
这一次,王庭和?天都势必遭受重创,他们会像秋后蚂蚱般老实?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蹦跶。
温流光不受控地淌下血泪,她看着温禾安,手指撑在膝盖上,抽搐般抖动,一字一句问?:“十二花神像没了,玄音塔没了,你的圣者之器也没了,你还有什么手段?”
“如果?仅此而已,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死不了。”
说话时,她瞥过身侧血迹斑斑,死狗般气?若游丝的江无双:“至少我死不了。”
“我知道天都和?王庭宝贝你们,圣者或许在你们身上留下了分身,关键时刻会带着你们遁走。”温禾安声?音很轻,但此时此刻,谁也不会觉得她好说话,温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毛骨悚然。
“我不爱说大话。”
“说你们没可能?逃出这里,就一定没可能?。”温禾安隔着亮起的晨光去看这几人,眼睫微垂,血珠挂在上面,飞快眨落下去,她伸手自怀中取出最后一道圣者之器,慢慢解开画轴上的系带。
这是她为自己设定好的终局。
雪钓图会陪她长眠。
这一刻,她歪了下头?,黑琉璃般的眼眸自两?人身上扫过,抽离所有仇恨丑陋的情绪,竟如沾血的栀子?花,清灵秀美,纯然平和?。
下一瞬,温禾安点燃了自己的灵脉。
十二神录专修灵道,燃烧灵脉,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
温流光第一次感觉到了惧怕。
她觉得自己会死。
这东西烧到最后,圣者分身都保不下她,神仙来了都是徒劳。
而随着这火燃起来,天都和?王庭原本还有气?息的两?三位,也都轰的一下倒下了。
温流光跋扈半生,从未认输,此刻不得不认了,她看着步步走近的温禾安,说:“放我出去,天都从此不再?为难你。”
上一次江无双说这话她还无情嘲笑呢,谁知风水轮流转,报应来得这般快。
温禾安摇摇头?,低声?说:“不好。”
温流光又退一步,咬着牙关道:“我认输了,你赢了。”
“不要。”
温流光最终憋出一句话:“对不起。”
温禾安笑了笑,说:“不要为难自己,不要说对不起,我铁石心肠,不会对仇敌手下留情。”
温流光不再?退,江无双也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冲上去,三人如歇斯底里的困兽纠杀在一起。
晨光破晓时,林间开始冒出蝉鸣和?鸟叫。
温流光和?江无双被雪钓图和?温禾安打得生命垂于一线,奄奄一息,一只?脚埋进坟墓中,圣者分身果?真出来了,数次想要带着两?人冲出结界,被她强行扣下了。
圣者分身的力量也在被消磨。
温禾安灵脉燃烧过了半,面色反而如回光返照般红润起来。
就在这时,结界被人从外面击碎了。
温禾安身体一僵,脚步在原地停了会,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象,确认不是后,才僵着脊背慢吞吞地转过身,见到了大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熟悉身影。
与此同?时,李逾执箭一言不发朝着结界中的两?人射杀而去,气?息紊乱焦躁,凌枝跃上半空,揪着江无双狠掼到地面上,娇蛮的声?音中蓄着极致的愤怒与后怕颤调:“我一定要杀了你。”
温流光和?江无双肉身尽毁,圣者分身最后的力量卷着他们的神识遁逃远方。
他们这次不死也得死一次,就算肉身修复了,修为也会下跌,留下无可挽回的伤势。
陆屿然走到温禾安跟前,扼着她手腕伸手将?烧到一半的灵脉生生压下,动作极尽克制压抑。
温禾安刚才面对那么多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跟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被逮到了一样,嘴唇微张,眼睛看着地面,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这个局面。
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禾安。”
陆屿然手指惊心的凉,指尖轻轻跳动,声?音很轻,每个字里都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意味,风雨将?至:“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坠兔收光, 朝阳渐渐从林中树梢上满溢出来,霞光烂漫。
温禾安灵脉燃到?一半熄止,因耗支生命而好转的情况一下没了支撑, 不可避免的恶化了, 妖血仍在身体中横冲直撞,烧得沸腾。她脸腮上的红更艳,呼吸破碎,口腔中尽是血液的甜腥味。
像个摔得支离破碎的木傀,即便?是技艺最高超的匠人来修复, 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温禾安回答不了陆屿然的话,这种情?况下?, 她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但这些话对他们来说?, 很残忍。
从?出?现到?现在, 陆屿然没有对温流光与江无双出?手?,此时全部的灵力都透过手?掌毫无保留传进她的身体里, 试图以这种仿佛无穷尽的力量来将她的身体修复如?初。
同时拿出?玉瓶, 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出?来,让她咽下?去。
温禾安身上温度很高, 她望着他,身体支撑不住了,但因为?那烧起来的一半灵脉, 神智还强行清醒着晕不过去。她艰涩地?咽咽喉咙,才张嘴,却有温热粘稠的东西滴落下?来, 径直溅在他手?背上,而后成片淌下?去。
他立时顿住, 乌沉眼瞳叫成片的猩红占据,不可遏制的怒火被另一种心悸封冻住。
温禾安仰头抹了下?鼻子
,这才慢慢地?将另一只手?放到?陆屿然掌心中,轻轻说?:“……没用的。”
根本不是伤的问题。
“江无双剑骨没了,肉、身也没了,就算醒过来,修为?也会掉到?八境,持续至少一年。”
“温流光比他好些,但几年内都无法动用第八感。”
没办法,世家真正的传承者身上永远有着严实的护身符,他们是家族的希望,比任何人都重要,不容有失,如?果继续将他们锁在结界中,温禾安能耗死他们。可就算他们逃了,这次也损了根基。
日后掀不起太大风浪。
巫山要一家独大,还是要彻查妖血,这段时间就是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陆屿然没有停下?灵力,可随着这两句话落下?,玉瓶在他掌中碎裂。自打他知道这件事,尝了许多种人生头一回的滋味,可真正见她遍体鳞伤站在眼前,他不得不将一切压下?,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什么最重要。
他不是来跟她争吵的,他是来带她回去的。
然而这一刻,理智崩弦,忍无可忍。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东西?”
陆屿然将碎片往身侧一扬,凄厉破空声?霎时在耳边响起,沉黑眼瞳里像盘踞着两簇焰火,隐隐有失控燎原的迹象,让人不敢直视。
他声?音沙哑:“我问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如?果我来得再晚一点,如?果今天是罗青山来通知我呢。”
他深觉荒谬地?笑,深深阖眼:“你让我用第八感,来镇自己所爱之人——这就是、你精心计划这么久,替我做的打算?”
说?这些话时,陆屿然捏她捏得很紧,灵力一时也不敢收,她觉得没有吃药的必要,他就用手?指叩开她齿关强行将药丸送进去,雪白的衣袖和襟领上沾了许多血点,前所未有的心惊与狼狈。
温禾安怔了会,药味将腥甜驱散,舌尖萦绕着涩意:“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想让你们看?到?,不想伤害你们。”
温禾安一直垂着头,此刻却抬了眼去看?他,陆屿然满腔话语戛然而止,他看?到?她的眼睛,像蘸着颜料描出?了两抹红,藏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难过得好似在下?一场窒密的雨。
他深深吸口气,徒手?划开一道空间裂隙,不再说?其他:“走,回去。”
温禾安不动,她伸手?慢慢把脸上的面具摘了,又牵着他的手?到?自己鬓发边,摘了破破烂烂的耳套。一双黑间红的狐狸耳朵倏然出?现在视野中,弹出?来时有绒毛扫到?他指尖,他手?指不受控地?僵在原地?,袖片长垂。
“你看?,已经很严重了。”
困乏和疲倦排山倒海袭上眼前,温禾安眨了眨眼,与他四目相对:“我这样,去不了别的地?方?。”
她轻轻说?:“没救了。”
“谁说?的。”陆屿然挑过商淮抛来的一段素纱,将她的头与脸皆蒙住,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他音调冷硬,难以忍耐地?打断她:“是你给我的时间太短。”
“但我绝不会就此放弃。”
这时候跟着一起进来的凌枝,李逾,商淮和罗青山清理完所有可能会暴露妖血的战斗迹象后也匆匆过来了。身边多了几道呼吸和灼然视线,温禾安不会不知道,她抓了下?陆屿然的袖子,良久,动唇:“阿枝,阿兄。”
李逾头疼欲裂,冷汗浸了满背,现在还没干,心砰砰跳得要蹦出?来,天知道这半个时辰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这辈子没觉得自己这么胆小过。
这时候乖了。
知道有个阿兄了。
他重重摁了下?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气,哑声?说?:“你先歇着,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聊。现在说?,只能激烈地?吵一架。”
他将那个“慢慢”和“激烈”咬得尤其重,不难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同时对自己和温禾安的相处模式有清楚的认知。
凌枝倒是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她现在不跟温禾安过不去,但逮着王庭没放。信她已经看?过了,看?的时候气得跳脚,现在见温禾安还能说?话能思?考,虽然情?况不好,但至少还活着,冷静了些,说?:“江无双的神识被我的空间刃片削了一刀,剑骨也没了,如?无意外,这辈子没可能到?圣者。”
她刚下?了命令,从?此阴官家与王庭交恶,双方?不再往来,如?此一来,王庭被困在溺海两道主支之中,进不了退不了,进出?作战只能用消耗巨大的云车,而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林家已经投靠了巫山。
现在只等两位圣者咽气,无数双手?自然忍不住伸向王庭。
凌枝捏了下?拳,冷笑:“我倒想知道王庭这次又打算扶哪根葱上位。”
温禾安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流散,劲一卸,眼前彻底黑下?来。
陆屿然抱着她动作一顿,孤拔脊背僵住。
商淮看?他紧绷的侧脸,凛然反应过来。
他在害怕。
他立马低声?说?:“只是晕倒了。”
陆屿然紧抿的唇线微松,揽着她的双臂慢慢拢紧,疲惫地?颔首:“嗯。”
一行人挤进裂隙里,商淮和罗青山大眼看?小眼,都没说?话。李逾是圈外人,对妖骸的认知停留在短浅的常识和他们方?才语焉不详的介绍里,他了解不深,帮不上什么,但不守着温禾安,他浑身冒冷汗。
凌枝问陆屿然:“你怎么打算的?这是去哪里?”
“妖骸山脉。”
陆屿然低眸看?了看?怀中的人,妖血到?后期,随时会有失智吞噬的危险,九州不能再爆发一次妖骸之乱,这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最为?稳妥的方?法。
他平静地?告诉商淮:“族中一切事宜照旧,肃清妖骸山脉,只我一人进去,余者止步。”
“妖骸山脉在大家眼皮底下?,你这次不走神殿直接进去,还带着她,太兴师动众了,万一引起别人怀疑就麻烦了。”凌枝拧拧眉,不赞同,须臾开口:“去我那,渊泽之地?,妖眼里。”
妖骸山脉和妖眼本身是一个性质,里面都是溺海中的妖气,就算温禾安后面真活不下?来,也不会让妖气泄露蔓延九州。
但至少渊泽之地?在阴官家深处,隐蔽至极,非凌枝与她钦定的人不能进入。
就算要查。
也没人敢查到?那里去。
凌枝凑近了些,用手?掌小心翼翼托了托温禾安滚热的脸颊,像她平时待自己那样,咬牙道:“我回去后开一次血眼,看?看?她身体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解症状才更好想办法。”
“你把罗青山留下?来。”
被突然点名的罗青山不敢吭声?。
陆屿然点头,继而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多谢。”
“轮不到?你谢我,我还是更想听她好了自己来说?。”凌枝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发尾,又从?袖子里翻出?那封吓死人的信,折在手?中拍得哗哗作响,不满地?嘀咕:“并且来忏悔这种极其不讲义气的行为?,保证不再犯。”
从?永州去阴官主家,走空间裂隙,再有凌枝神出?鬼没的空间术全力加持,这种赶路方?式可谓是奢侈。
然而里面的几个人只觉得压抑,时间越久越压抑。
罗青山恪尽职守,处理好所有现在能处理的伤口后,时不时上前替被陆屿然抱着的温禾安诊
脉,每当这个时候,几双眼睛总是齐刷刷看?过来,好像要看?穿他的每一个表情?。
不紧张都要被他们看?得紧张,更遑论他本就紧张。
凌枝靠在紊乱的空间气流边上,站一会,又蹲一会,时不时出?手?往外一拽,他们行进的路程就跟霎时要上天一样快得出?离。她同时给信回阴官本家,让他们将渊泽之地?腾出?来,任何人不得踏进半步,而他们的目的地?就设在了渊泽之地?正中间。
“陆屿然。”她突然偏头喊了站在侧边的人一声?,见他静静抬睫,问:“如?果好不了,怎么办。”
商淮真想求求她别提这种假设火上浇油了。
陆屿然久久静默。
他甚至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半晌,哑声?:“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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