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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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弓腰掀开珠帘,发出轻微的脆玉一样的清响。
江召大步流星走进来,他带着一身未散凉意,毛氅柔顺纯黑,发丝和睫毛都被雨珠打湿,五官清俊至极,偏偏气质沉郁,将那份谪仙般的翩然生硬推翻。
温流光起先对江召这个人印象很差,不屑至极。
温禾安是她究极一生想要扳倒的对手,与陆屿然结契也就罢了,毕竟陆屿然自身实力摆在明面上,容不得别人说什么,可江召又是什么东西,温禾安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质子的身份,有缺陷的修为,除了张清隽的脸,其余可谓一无是处。
温流光一度真心实意觉得不解,温禾安是找不到别的男人了吗。
然而人就是种善变的东西,江召安安分分待在温禾安身边,充当个毫无报复,无害而柔软的附庸物时,温流光觉得无趣,可当这人陡然撕下虚假的真心面具,知情识趣地答应与她合作,并积极为自己尽可能争取利益后,她又对这个人又有点刮目相看了。
温流光扫了扫画像,漫不经心道:“说张榜就张榜,看来你如今在王庭的权利不小。”
“不过你这决定下得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她施施然端坐,轻飘飘看江召时唇角上翘:“再怎么说,温禾安也是温家的人,别家把手伸进自家,温家的长老们大概会觉得不愉快。”
“因而我今日才来这一趟。”
江召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浓郁阴影,上来便直入正题,没什么多余的话:“你祖母将温禾安囚在归墟,执意要留她一条命,如今她脱困而出,蛰伏在暗,若是一朝恢复修为,头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我。”
提到温禾安,温流光脸上的笑消失了。她和温禾安不同,天生习惯用气息压人,善于无形中让人崩溃,此时双手交叠,收住所有表情,冷冷道:“你在归墟待了多久,不过一两个时辰,焉知温禾安是脱困而出,而非被伤了残了,被饥饿难耐的野兽分食了?”
“我亲眼见她修为被封,没有数位九境强者相助,绝无破封的可能。她昔日下属,厉害的被我接管,收揽,不安分的被敲打,关押,放逐,修为在境的没有一个腾得开手去救她——至于别家,冒着得罪你我两家的风险,去救个废人?”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然变得讥嘲,显然不相信这种可能。
江召皱眉与她对视,不动声色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去查了归墟结界,上面有道被人强行抹去的空白印记,就在近期。你觉得还可能会是谁?”
温流光撑着案桌站起来。
江召继续道:“抹去踪迹,证明他们害怕被人发现,要么实力不强,要么人数不多。三少主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最合适张贴悬赏的时机,动作够快的话还来得及。”
温流光嘴角扯了扯,眼神中闪动一种恶劣的探究:“发现踪迹直接杀掉岂不更好,何必活捉?”
江召贴于衣服侧边的手指僵住,迎着她的视线,喉咙微动:“她尚欠我一笔债,债不还,焉能死。”
“想来温家长辈并不希望姐妹相残的事情发生,既如此,这个恶人,不若江某来当。”
“当然。”江召说:“若是三少主觉得放虎归山并不会自噬恶果,未来也不会因她辗转难安,今日就当江召没有来过。”
两人距离在咫尺间,温流光脸上风雨欲来,她率先挪开视线,手一摆招来心腹,长辫随之晃动:“传下去,天都重金悬赏,活捉温禾安。”
心腹无声颔首,恭敬地退出内屋。
江召看着这一幕,心不知该往下一沉还是略往上浮——温禾安不在温流光手里。
“江召。”温流光的脸色并没有缓解,她身段高挑,却只到江召胸口,只是顶级九境的气势压下来,任何东西都在这股气势下微若尘埃,她瞳色偏浅,里面好像藏着两颗致命的獠牙,倾身上前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温禾安从前都是怎么纵容你放肆的,这次看在你对我还算有帮助的份上就算了。”
“我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威胁我。”
“今日就算是江无双亲自来,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贴上来的气息阴冷至极,和温禾安身上那种恬淡安宁截然不同,江召厌恶地垂眼,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就离开了天都。
温流光又坐回案桌前,偶然间一扫还跪得端端正正的下属,无所谓地一掀眼皮,定下死刑:“拉下去,极刑处死。”
那下属猛的抬头,满脸灰败,触及她冷涔涔的眼神,最终如骨头折尽一样瘫软在地,连求饶都不敢。
四里的主城主事们互相看看,都没吭声。
温禾安走后,陆屿然不欲多待,跟着起身。走到桌边的时候,冷不期扫到那张横着罩在桌面的画像,他停在原地看了看,须臾,指节往桌边一敲,沉闷一声响后,画像卷着边蜷起来,无火自燃,很快化为灰烬,洋洋洒洒往下落,像下了一场小范围的灰屑雨。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糊味。
陆屿然回了自己小院的书房,商淮和罗青山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如今聚到一起,一个热情四溢,憋着满肚子话,一个文质彬彬有问必答,场面一时打得火热。
“我们明早就要动身去外岛,你远道而来,今夜你是先歇息,还是要去找陆屿然?”走到岔路口,商淮指了指黑暗中的某处,示意那是为罗青山准备的厢房。
罗青山摇摇头,声线清润:“我先去面见公子。当日公子命让我留下协助宿大人审查初六的刺杀案,出了这样的事,我本就担心,后来你在四方镜上和我说公子中了枯红还四处奔波,这些日子我日夜悬心,你瞧。”
他指了指自己眼下乌青的两团,苦笑:“没好好合过眼。”
商淮一脸我早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伸了伸懒腰,道:“瞧你们谈事一时半会也完事不了,我先去吧,说几句就走。”
罗青山一口答应。
两人推开院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好似知道有人要来,商淮轻咳一声,屈指叩了叩书房的门。
“进来。”
商淮进门,发现两位画仙侍立两侧,陆屿然站在窗前,入目是深邃纯然的浓黑色泽,过了一会,他收回视线,下了决定,吩咐画仙:“通知宿澄,让他将天纵队调过来。”
商淮松了一口气:“我正要和你说呢,你就自己想通了。鬼知道塘沽计划究竟有多少人,万一我们运气好,一找就找到了老巢,对面刷拉跳出来五六个九境,我们岂不傻眼了,也不能就靠你一个人出手。”
“其实说实话。”静了静,商淮挑白了自己来的真实用意:“你也查验过了,温禾安和你说的大概是实话,发生今晚这一出,我们若是不带她,麻烦会小很多。”
陆屿然不说话。
商淮说的是实话,纵使他之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说服身边人去归墟救温禾安,可现在目的达成,就目前的形势来分析,他确实不该再管她。
说好了只此一次。
温禾安不是那种不知情识趣的人,别人还没开口,她自己就将辞别的话抬上了桌。陆屿然只是不由得想,若是他前脚一走,温禾安后脚就被人抓着带到江召面前,那个男人……如今该如何得意,会怎样对待她。
他心头梗着的无名火几乎不受控制。
他一面讥嘲自己将温禾安想得太过不堪风雨,她浑身都是保护自己的刺,绝境中都不缺手段,通缉令还没出,面具就先整上了,别人想抓到她,哪有那么容易。一面又止不住想,那毕竟是温禾安喜欢的男子,他陆屿然从没被她喜
欢过,哪知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万一被灌了迷魂汤,自投罗网也未为可知。
商淮哪知道陆屿然在想些什么,他见陆屿然不说话,又知他平素极有主见,不说话就是拒绝,当即愁眉苦脸地背着手在屋里走一圈:“我现在担心的是,王庭和天都猜到是我们带走了温禾安,继而顺藤摸瓜……现在的局势太乱了。”
自打帝源和天授旨的线索出现后,这种混乱就彻底沸开了,一发不可收拾。
“不会。”陆屿然言简意赅:“他们绝不会这么想。”
“怎么说?”
“就算我不计较温禾安的事。”
陆屿然见四方镜亮了下,滑开查看,旋即丢回原地:“我为什么救温禾安,救她能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此时雪中送炭,意在让她杀掉温流光,重新上位,上位后呢?三家鼎立相争数千年,积怨已久,又都意在帝位之争,我现在扶持她,真到了那日,她会主动放弃?会舍弃家族?”
温禾安又不是傻子。
他在她身上无利可图。
商淮被说得一愣,止不住狐疑去看他,眼里的疑问直白地透出来:那我们究竟图什么?
“她身上秘密不少,这两天你多盯着点。”陆屿然随意找了个借口出来。
商淮出去了,屋里短暂恢复宁静,陆屿然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四方镜上的字在眼前似乎糊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进去。
一整年下来,他心烦意乱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来得多。
他最终皱眉,无声妥协了似的,食指在眼窝前抵了抵,招来画仙,冽声吩咐:“让人查查温禾安的脸。”
第16章
温禾安先前睡过一觉, 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在书桌前翻看外岛的地图,眼睛酸了就往窗外看一看, 用手捧住芭蕉叶的卷边, 像是在双双握手似的。
她倒是挺会苦中作乐,自我开?解,情绪一直以来都颇为稳定,很少有?大起伏的时刻,今夜算是例外了。温流光与她仇怨颇深, 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一局里她做了胜者, 会如何得意忘形,赶尽杀绝都不足为奇, 只是江召——
温禾安还是第一次被上演一出如此彻底的恩将仇报, 自己成了别人往上攀升的踏板石,这个别人还是昔日“枕边人”。
在她少不更事, 因为极限修炼数次生死垂危时, 她的外祖母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 敲打过她,她的母亲因情出卖家族,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祸及子女,叫她牢牢记得,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等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 真正叱咤风云时,要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 将他们当个玩物解解乏就好。
数十年吃苦用?功,可不是拿来砸在这等事情上的。
实际上,不需要外人过多强调,温禾安对男女之事看得极为透彻。她在温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接手的都是乱糟糟的盘子,稍一不慎,就会迎来长老团的抨击,温流光在明处与她斗得要死要活,她自身还藏着妖化的秘密,一旦泄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试问,这种情况下,谁能有?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这么多年来,自她身上传出的风月之事也就两段。
她与陆屿然之事是阴差阳错,家族之间各有?算盘才促成,三年里全无真心?,即便她因为想接近巫医而努力和他打好关系,但最后?仍是连朋友也没做成,至于这后?一段,说来就更一言难尽。
三年前,温禾安回到天?都,遇见了江召。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江召,天?都繁茂至极,大街上随意找找,十个里有?三个都实力不俗,质子的生活本就不好过,他当时修为停滞不前,连七境都不到,性格又温柔恬淡,人人都欺负到头?上来。
他因为身边侍从命悬一线求到她府上来,捏着一条与她当时在查事情的线索来谈条件。小公子面如冠玉,翩翩若仙,骨子里有?着傲劲,又不得不因为现实低头?,脸色苍白,一刹那?间露出的神情,让温禾安一怔,恍觉遇见故人。
温禾安的条件没那?么好谈,但她仍帮了他。
不止一次。
在日渐相处中,江召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少年青涩,第?一次拉她手时睫毛乱颤,手心?全是汗,看她的眼神有?种小心?翼翼的倔强,生怕她拒绝。
温禾安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想要摆脱困境,知道他想要不被?人欺辱,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她最终认真看着江召,权衡之后?,把话剖白了说:“我喜欢聪明乖巧的男人,清醒自若,不卷入争端,不自作主张,不贪求无度,永远不要给我惹麻烦。”
江召就这样跟在温禾安身边,他果真乖顺,聪明,不论她在外卷入几方势力的争夺中,外面听到风声的一些示好,拐弯抹角地往他手里塞东西,全被?他笑着原样推回去?。
他就在府上烹茶奏曲,后?面还去?研究了佛经?,在温禾安头?疼时替她缓解,端是一个与世无争,被?精心?养起来的贵公子形象。
温禾安承认,她是没时间和江召长时间接触,忙起来时昼夜不分,星奔川骛夜行万里,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想得起他。可她并没有?亏待江召,该给的都给了,她本就不是会为难人的性格,只要不涉及正事,脾气很软,说什么都笑吟吟地应。
印象中,她和江召唯一一次闹过的不开?心?,是江召问她什么时候与陆屿然解契。
说起陆屿然,说起巫山那?神秘到连人影都摸不着的巫医,温禾安就头?疼。
只要她妖化的症状一日不消,还需要巫医解毒,那?她和陆屿然势必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她费尽心?思和陆屿然套近乎,用?时一两年,全部?心?力都耗进?去?,好不容易能说上两句话了,现在去?提解契。
她隔空都能想象陆屿然的脸色。
她开?始觉得江召有?点得寸进?尺了。
除了这件事,她和江召之间大体还算是愉快,所以她有?段时间很是想不明白,江召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对她心?怀不满,不满到要和温流光联手,还是他原本就是温流光阵营中的一员。
如果是后?者,那?她还真对他刮目相看,这一年多来的演技竟毫无破绽。
但事到如今,也不必深究原因了。
注定一生的生死仇敌罢了。
温禾安将地图放到一边,估算珍宝阁那?边的信大约几日能送到,做完这些,她揉了揉眼睛,在夜风中趴在书桌上眯了会。
再醒来的时候,四方镜正在眼前闪烁着柔白的光。
她扭头?看了看天?色,原来天?才将亮,雾色遮蔽视线,芭蕉叶上的绿被?露珠滋养一夜,娇艳欲流,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与叽啾声同时传来。
睡醒便乍见这生机勃勃的一幕,温禾安心?情转好,她伸了个懒腰,抓过四方镜点开?,上面果真飘着两条消息。
【二?少主,我们辰时三刻出发前往外岛。】
【你若收拾好了便出来,先吃早点。】
温禾安将四方镜放到一边,洗漱洁面,又换了身衣裳,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里面塞,她昨天?在萝州采买的伤药,做蝉皮的工具,换洗衣裳,最后?又从书桌架上拿了两罐新?添置的茶。
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将包袱往陆屿然给的令牌里一放,用?手指圈着四方镜上的线绳往妆奁盒前一坐,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脸。
蝉兽皮用?海藻粉一抹,自然无比,就算贴近了看,也不会觉得违和。
她踩着楼梯下去?,果真见到商淮和罗青山,这两人在花圃边寻了个石桌,拉着两名画仙围坐着喝茶,见到动静,齐刷刷往这边看。
商淮懒懒地朝她挥了挥手:“二?少主。”
温禾安朝他笑笑,落落大方走上前,余光里瞧见罗青山眉目俊秀,也跟着噙笑,看着便是副温文尔雅,意气潇洒的端方君子样,她左右看了看,没立即与罗青山攀谈,而是问:“陆屿然呢?”
商淮手指点在四方镜上,嘴巴往南边一诺:“在上面日理万机呢,我现在喊他。他不和我
们喝茶,嫌浪费时间,幼稚。”
“等着吧,这就来。”
发完消息,他把四方镜放到一边,看样子完全习惯了陆屿然这种德行。
他想了想日后?不知要共事多久,知根知底有?利于后?续配合,再者陆屿然只说她秘密不少,没让他提防对付,说明暂时还是可堪依靠,脑子里如是一转,他将手掌搭在罗青山的臂膀上,拍了拍,扬声:“昨日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同你介绍,这位便是叫我们在此地等了两日的人,来自巫山,名唤罗青山。”
这话说得罗青山直将他的手掀下去?,他朝温禾安拱手,很是和气:“早听说过二?少主声名,只可惜今日才得一见。”
温禾安眼眸微弯,话说得自如:“早不是什么二?少主了,罗公子唤我本名即可。”
“前两日我听这名字就觉得熟悉,一直想不起来,今日再见,才记起来是谁。”顿了顿,她又翘起唇畔:“巫医之名声名远扬,只是我们一直只听其名,难见其人,导致真见到人的时候,反而不识。”
罗青山一哑,感觉和想象中的很有?些出入,他疑惑地朝商淮投去?一眼,没得到理会,只因商淮开?始介绍另外两位画仙:“戴单边耳坠的是余念,不戴耳坠的是苏幕,他们画仙着装打扮常年一样,日日一身白,兴致来了还遮个幕篱,生怕被?人认出来,但这都不碍事,你看耳坠认人不会错。”
余念先朝温禾安点点头?,他们这两天?常常碰面,哪里会不认识,只是不怎么说话罢了:“我和苏幕的眼睛,鼻子,嘴巴,有?哪一处是一样的吗?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耳坠?”
说罢,他摸了摸备受商淮关注的那?颗单珠耳坠。
商淮耸耸肩还要说什么,就见陆屿然已经?下来了,温禾安跟着转过身去?看,敏锐的察觉在场除了商淮和自己,罗青山和两名画仙立刻拘束起来,余念和苏幕自行站到陆屿然身侧,充当门?神似的,衣袖都垂得笔直。
罗青山朝陆屿然躬身:“公子。”
商淮早就习惯了,从巫山上下来的人都是这样的,你说多少遍也没用?想。
陆屿然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凝滞,他恍若未觉,只扫了扫商淮,因为许久不说话,乍然开?口,声音沉清:“不是要用?早膳?”
商淮转而看向温禾安,无声问她想吃些什么。
“不必了。”温禾安睫尾微翘,摆手道:“我准备了吃的,都在令牌里放着,查正事要紧,大家不必在这事上迁就我。”
这群人里,也只有?她现在离不开?一日三餐,五谷杂粮。
陆屿然听她这么说,可有?可无地颔首,也没觉得她会将自己饿死。本来没什么,直至视线偶然从她脸上划过,不由得在原地驻足,沉腰往她眼下一瞥,问:“你夜里做贼去?了?”
温禾安顺着他的视线抚了抚自己眼下半圈,立刻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无奈地道:“我现在才是人人喊打的贼,哪还有?心?思半夜去?当贼。夜里睡不着,想事情,熬的。”
别的时候也没见她睡不着。
江召一插手,立刻就睡不着了。
平时看她挺能控制情绪的,遇上江召,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陆屿然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上来了,他胸膛起伏一下,似乎低低笑了声,只是没什么温度,他直起身:“走吧。”
温禾安从不怀疑陆屿然的能力,他真要做什么事,必定安排得天?衣无缝,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果不其然,一出宅门?,就见外边街道上静候着好几辆牛车,还有?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衣衫上刺着个醒目的家族族徽,看起来是萝州本地的家族。
他们一见陆屿然,皆无声抱拳,随时听候差遣。
温禾安早先看过外岛的地形图,那?日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也旁敲侧击问过城中人,此刻一看这阵仗,便先反应过来:“你都给我们安排好身份了?采春茶的,还是收灵兽皮子的?”
“了解萝州吗?”陆屿然先一步钻进?牛车中,温禾安紧随其后?,男人低缓的嗓音顺着风传进?耳朵里:“萝州三十二?家,家家富贵,其中城东杜氏以采买药材,开?设医馆占有?一席之地。”
“杜家传有?家训,每当家中子女成年,就要跟随族里商队出发,采购药材,经?此一遭不出差池,方可逐步接手家中生意。”
温禾安若有?所感,不错眼地看向他。
牛车里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大,布置得舒适,内壁用?牛皮纸包着,地面上铺着绵密柔软的绒毯,一侧熏着香,满室都是淡淡的栀子香。
牛车上刻了加速的阵法,从州城到外岛,只需要半个时辰,很是便捷。
陆屿然独自坐了一面,温禾安就挑了他对面坐,他曲着指节搭在窗边,道:“杜家三郎,五娘开?了春就成年了,去?岁家里长辈就在为这事张罗准备,好几户外岛上的人家都得到了消息,如今都翘首以盼候着。”
温禾安一听就懂了,但许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确认:“杜三郎与五娘,兄妹?”
陆屿然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眼皮一掀:“外岛有?上千户人家,人不少,可人员固定,邻里间彼此熟悉,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传遍一个村头?。我们若不做掩饰,白天?进?去?,晚上身份就能被?摸个底朝天?。”
他说的这些,温禾安怎能不知,她略一沉吟:“杜家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陆屿然看着她,那?意思很明显。
“有?关外岛的口径,是你麾下侍从审出来的?”
温禾安好奇心?不重,分寸感又不轻,很多事她先前都没问。
她到底是温家人,而今再落魄,只要还有?回去?的打算,就不能肆无忌惮打听巫山的事,只是现在真卷入这份冒险中来了,先前没问的东西,就不得不问清楚。
“怎么会?”
陆屿然直截了当地回:“我脑子尚算正常,不会被?任何人临死前丢出的一句话遛到数万里之外的穷乡僻壤来。”
温禾安听得好笑,她觉得陆屿然很有?意思,有?些时候说出的话透着种阴阳怪气的嘲讽,跟平时高高在上,尘埃不染的样子很是不一样,有?种……与众不同的反差。
“我亲自提审了他们。”
陆屿然见她眼里笑吟吟的,没当回事,凛声提醒:“用?了离魂术。”
温禾安脸色微凝,心?中倒也不意外。离魂术是九境强者方能施展的术法,极其残忍,搜魂夺魄,轮回不再,经?由此法搜出来的东西和被?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嘴巴会骗人,魂魄与记忆不会,所以一定是真的。
外岛上绝对有?和塘沽计划扯上关联的存在。
“没事,我做好准备了。”她整整袖摆,温声说:“你接着说,杜五娘名唤什么,性格如何?”
杜五娘名唤杜音遥,正是及笄之年,绮年玉貌,青春烂漫,喜欢一切绚烂的,花朵样式的衣裙与别出心?裁的铃铛耳饰,是个被?家人呵护着娇宠起来,不谙世事的天?真女郎。
想要什么东西都不管不顾,认为在这个年龄,撒娇仍可解决一切人生难题。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一共三头?牛车,前两头?载着人与银两,后?面一头?什么也不放,专给五娘堆叠起了各色裙子,褥子。
温禾安听完,沉寂半晌,觉得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难题。
她悄然将车帘掀开?一看,见崎岖的山道上,有?不少这个时节套上牛车,从州城中赶往外岛收购皮毛,药草和春茶的商队,他们混迹其中,丝毫没有?令人起疑的地方。
放下车帘,她低头?沉思,索性将陆屿然那?日给的腰牌拿出来,目的明确地在里面翻找起来。先是一面铜镜,再是篦子,铅粉,青黛和几盒香粉,又是王管家叫自家夫人置办的女子手帕,缠花披袖和银球软靴。
陆屿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搭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
温禾安将铜镜放在另一面长椅上,自己则半蹲下身摆弄那?些堆在一起的瓶瓶罐罐,裙摆如同花瓣般叠在绒毯上。她用?三五根七彩缎带缠上柔软的发丝,将它们用?篦子
梳得齐齐整整,绾成个娇俏的随云髻,用?手指沾上口脂,均匀涂抹在饱满柔软的唇瓣上。
再点了点花粉在双颊上,渐次晕染。
甜滋滋的沁人香气开?始在车内飘荡。
“我只能尽力试一试。”她起身,色泽鲜艳的唇翕张,声色变得清甜:“杀人放火,拷打审讯乃至千里流亡我倒是都干过,这样的尝试还是头?一回。”
“总感觉有?些别扭。”
温禾安低低叹息,当着陆屿然的面将开?了双面的刃片塞进?袖里的隔层中,那?雪亮的色泽从陆屿然眼底滑过,紧接着是一根软鞭,发丝般贴上她的腰身,被?垂地的披帛遮得严严实实。
她尝试着动了动左臂,发现只要不做大动作,已经?没有?痛感了。
温禾安安安静静坐回陆屿然对面,眼瞳灵动如点星,问:“像不像。”
她顿了顿,试探着喊他:“阿兄?”
陆屿然霎时回神,若不是亲眼见眼前这少女袖里藏刀,腰上藏鞭,不知哪里兴许还揣着瓶毒,他险些要被?神乎其神的描妆技巧和这双乌溜溜宛若晨露般坦荡无邪的眼睛骗过去?。
可他现在只想笑。
冥冥之中,又觉得自己很是危险。
陆屿然见过温禾安很多面不同的模样,她杀人于千里外,血溅百尺;她拍案而起,威仪万千;她的全然热情,偶尔的迷糊,以及满腔冷酷。
他很想知道,重重面具下,哪个才是真正的温禾安。
第17章
牛车停了下来, 外边传来车轱辘陆陆续续的碾转声,温禾安与陆屿然彼此对视一眼?,均保持静默, 直到有护卫在外高声恭请:“公子, 姑娘,我们到了。”
温禾安这才弯身掀开车帘扫了眼四周地貌,随即站起来,素手?拨开幔帘,踩着外面护卫架在?地上的杌凳, 拎着裙摆走下去,抢在?陆屿然前头, 显得兴致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