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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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黑一掌下去,打死了土匪头子。
后面遭遇衙役追击,碰上了她,她帮了他一次。
再后面见他,就是在淮安的牢房里,她花钱将他捞了出来。
为了报恩,张五黑跟她一起去了外地,当作保镖,他瞧着是五大三粗,实际真有一把好身手。
回淮安后不久,他就孤身一人走了,他要上长安,一路寻找那母子俩。
张五黑真来到了长安。
他也真得到了母子的下落。
那苦命的母子俩,贩子拐卖来途中,孩子染病走了,母亲寻短见不成,一到长安就被卖出去。
兜兜转转,张五黑找到了买家。
“没错,那女人是我买了。我瞧她模样不错,想着自个儿先享受享受,等腻了,再卖到窑子里去,谁知道她偏偏要作死,我气大发了,直接将她打死了。”
说话的人,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甚至于故事的主人公都不是他。
张五黑问他:“你,当真是你,你打死了她?”
“这还有什么好说谎的?就是我,我把她打死了,人扔到了城外哪儿,那我就不晓得了。”
男子当时正在酒馆吃酒。
一旁是左拥右抱。
说起这事儿来,男子是一副特能耐的神情。
“你将她活活打死了?”
“你脑子是不好使吧?我同你说了,人就是我打死的。那是我花钱买来的,我想怎地就怎地,跟我花钱买一条鱼、一头羊,那都是一样的。怎么,你是她亲戚不成,那正好,她还咬伤了我,这顿酒钱,你去付了!”
“我付你钱。”说着,张五黑扔下个钱袋子到地上。
男子瞥了一眼:“我同你说,除非你这袋子里是金豆豆,否者,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男子弯腰要去捡那钱袋子。
他的身体却腾空。
张五黑抓起那男子,将他抵在墙壁上,紧着,他一拳砸向男子腹部。
那堵墙都在颤抖。
只是一拳,男子口中喷血,血液四处飞溅,四周一片尖叫声。
张五黑则满脸鲜血。
他瞪着双目盯着已无反应的男子:“老子送你上黄泉!”
连着数下。
男子腹部早已变形。
知道自己杀了人,他也没跑,就待在原地,等衙役赶来的时候,地上的男子,只剩个大概的形状而已。
衙役不敢上前。
张五黑问道:“牢房在哪里,我自己去。”
得知此事的人,纷纷敬他是条汉子,却又叹息他脑子不大好使,他明明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事情,天一亮就出城,硕大的长安城,谁能找到一个没被人见过的凶手?
他非得自己上牢房去。
第一审就全认了,府尹自然是乐见其成,当场宣判了死刑。
“他……”
衙役没收那荷包,反而安慰起她来:“回去吧,没用,你找谁都没用,他是命数到了头,自个儿不愿活。”
衙役的话更是让她说不出话来。
胸口沉了一块石头。
抱着那块大石头,跳进水里,紧紧闭着嘴,就能够安静的,还算是体面的结束。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等她回过神来,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她是朝着东市方向去了。
已经是十一月,街上的人未因寒风影响出行。
人多,车、牛都多。
有人挤了她一下,她往旁边瞥了眼,说巧不巧往不远处一望,望见一辆牛车,车帘子被人掀开一角,背后露出半张脸来。
对方没注意到她。
男子看了眼外面,随即放下了帘子。
怎么是他?
大脑反应快,身体却是慢了拍。
等双腿跟上大脑的指挥,急忙往前走,莫名增加的人流,将她远远搁在另外一个道。
就像是两个世界。
她努力挥了挥手,到嘴边的话,又喊不出来。
喊什么?
顾明澈,等等我!
车帘后的半张脸,正属于顾明澈,由于他颜值高,哪怕是很久没见,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只要亲眼见到,就能立即辨认出来是谁。
她记得人家,也不知道人家还记得她不。
得了吧。
想起顾明澈,脚步又是一停……顾凯芝是不是来了长安?
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在破案方面,顾凯芝绝对是一把好手!
如果他能给她出点法子,会不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原地就是一拍手:“对,我该去找顾府尹!”
让人去打探顾凯芝的消息,她先去了书局,把新书的手稿交给贾碧云:“书局的事情,你看着办,将铺子怎么收拾下,印画的事情也可以去做,我这几日有重要的事情。”
“东家,书局的名儿定了吗?”
“你有什么想法不?”
“书作者为兰陵公子,不如,就叫兰陵书局,买过《西厢记》的人,一看就知道该去哪里。”
“成!”
书局的事情交给贾碧云和孙小猴,还有小黑和大勇帮忙,带着一群孩子忙上忙下。
她则去研究张五黑的事情。
打听顾凯芝消息的人还没回去,坐不住,她再次往牢房去了,天擦黑,又碰上先前的衙役。
得知她要探视,衙役按着规矩往上报:“这天都黑了,上头不得让你进去,不过我瞧你人不错,我还是进去给你提上一嘴,事情办不成你可不能怨我。”
“多谢大哥,你就说有人找,其他的我来说。”
衙役倒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人。
等他上头那位出来,柳微跟她聊了几分钟,塞了个荷包,人家还是让她进去。
“别看外面没俩人,牢房里有几十号人,不怕谁来劫狱,你还是个女子,有啥好担心的?哎呀,那就是个死刑犯,你想去看,随时来找我就是,我都让你进去。”
小头目领着柳微往里走,一边说道:“你下次来早点,在前面衙门登记就成。”
来到长安的大牢。
面积够大,每间牢房明显宽敞许多,综合环境很一般,在她看来,还没有淮安的牢房舒适。
当然咯,这里又不是来享福的。
既然是犯了事,那就得来受尽折磨。
阴暗,潮湿,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这就是标配。
七拐八拐的,来到走廊的尽头。
“最里头那间,你去吧,我提醒你一句。”小头目压低了声音说道:“里面都是死刑犯,哪怕你们是亲戚朋友的,总有几个想拉个人垫背一块儿上路的。”
最里面一间房。
黑黢黢的。
啥都看不见。
犹豫了一阵,她还是打算倒回去找衙役要支烛——小头目说得没错,该白日早些时候来。
正转身倒回去,眼角瞥见一道光。
原来牢房有一扇窗。
没见过一只巴掌大的窗户。
窗前有栅栏,月光刚好撒过来,一束光,就顺着栅栏落到牢房地面。
黢黑的地面,有一些凹凸不平,应该是干草。
借着那一丁点的光线,她看见靠窗的墙角边有个更大的物体。
她轻声喊了一嗓子:“是张大哥吗?张大哥?”
那物体动了下。
“嘿,你好歹吭个声!”
他坐了起来,缓慢的,移动到了牢房栅栏前,伴随着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
她屏住了呼吸,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作呕。
“你……来……”他的声音非常沙哑,或者说因许久不曾说话,他断断续续张嘴,却只发出两个音来。
“你等我下。”
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
去外面找衙役要了一碗干净的水,端到栅栏前,这才发现碗的宽度超过栅栏的缝隙,碗要是斜着进去,一碗水就全洒了。
牢房栅栏又比较厚。
张五黑伸出手。
他接过碗,捧着,紧贴着栅栏,凑近了脸,那碗就贴上了他的下巴。
水顺着流进嘴里。
“咳咳……咳咳咳!”
牢房里响起剧烈咳嗽的声响。
过了好阵子。
重新恢复了寂静。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张五黑不说话,她又张嘴:“张大哥……你……你还好吗?”
他抬起手来。
他的肤色本来就深,在这个只有一丝月光作为唯一光源的地方,说实话,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更看不清其他部分,只能凭感觉猜。
抬起一双手,包裹住了他的脸。
像某种动物的低鸣声——他在低声哭泣。
哭的声音不大,多是抽泣和双肩的抖动,压着嗓子喘两声。
“我……人,人没了,都没,都怪我……”
她就一直等他哭。
只能在心底叹息,一遍又一遍。
他们最开始是崇文的时候,路上碰见一伙极其凶狠的山匪,孙大等人没在,就她和张五黑留在原地,张五黑一人被十几个人围住,他被抓住,给对方拧脱臼一只胳膊,他愣是没吭一声。
当时,她就在旁边。
张五黑不再抖动双肩,心情平息下来:“妹子,你怎么……来了?你我见面,怎么总是在这种地方?你救了我好几次,这一次,我是命数到了头,等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的鼻子就是一酸。
“张大哥,怨我,要是你不跟着我出去,你早些时候来长安,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怎么会怨你?我也想过,从南浔出来,我径直来长安,就算是我找到他们母子俩,我也带不走他们,强抢?这里可是长安。我打死他,就算是给他们报仇了,只不过……我有点害怕下去,见我那死去的兄弟,他……唉,一命抵一命,我也是莫法。”
“张大哥,当时,你怎么不跑啊?”
“跑哪里去?”
“你躲起来啊,衙役不一定找得到你,天一亮,你马上出城就是。”
“我不跑。我就是要打死他。”
“我理解你,可是……”
“我知道你会理解我。那些人,其他人,他们都不会理解我,她只是个贱民,我也只是个贱民,我们都是下等人。”
本质上,他说得没错。
他打死那人说得也没错:“……那是我花钱买来的,我想怎地就怎地,跟我花钱买一条鱼、一头羊,那都是一样的。”
谁会在乎一条鱼的生死?
谁会在乎一头羊的生死?
只是一条鱼啊。
只是一头羊啊。
它们的“主人”可以随意决定它们的生死。
张五黑同她说了会儿话,逐渐平静下来,语气开始轻松,有几句还带着笑意:“我前几日还想起你来,没想到,你真来了,在我走之前,能见着你一面,我没什么遗憾的了。我说到做到,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她倒是嫌弃起来:“谁要你当牛做马?”
“那你要啥?”
她起身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在里面好生待着吧,日子还长。”
等她从牢房里出来,月亮正好在头顶。
转过身望着后面。
看了一阵,她抬步往回走。
先去了趟茶楼,还有两个客人在茶室里谈天说地,董吴留了两个小厮守着,其他人先回去休息。
“东家,消息打听到了。”
“顾府尹来长安了吗?”
“如今不是府尹了。”董吴点头续道:“前阵子,工部何尚书、吕侍郎被一同革职查办,顾凯芝调任工部任侍郎。”
“淮安府尹是多少品?”
“应该是从四,现在是正四品。”
“那算得是高升了。”
“调任长安,哪怕是平级,也算作是高升。”
长安高官、豪门比比皆是,虽说是好地方,福利高,风险也大,很多时候远不如小地方来得畅快,像南浔那种地方,当个小县令,那绝对是土皇帝。
总归是有些小交情,得知顾凯芝新家住址后,她准备明日一早就去拜访,顺道咨询一下,希望他能给她出个主意。
然鹅……门卫连大门都不让她进。
“你连通传一声都不去?”
门卫大哥一脸冷酷到底:“咱们家主子说了,不见客,无论是谁,一律不见!”
“陛下来了也不见?”
门卫看傻子一样瞥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好笑的意味,低声说道:“要是陛下,直接就进去了,要得着我通传?”
她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多么优秀的门卫啊!
门卫愣是不让她进,成,她在门外等着还不成?
端着个小板凳,等了一上午,没个人进出,溜达到附近去吃了午饭回来,继续坐在对面嗑瓜子。
一辆牛车缓缓驶来。
牛车在门口停下。
她还没有反应,先前那门卫瞅了她一眼——机会来啦?
不见得。
这辆牛车瞅着普通,根据那暗红的门帘,暗示着主人是位女子,她估摸着是顾府女眷,或许是顾夫人?
如果是顾夫人,她上前去也套不着关系,人家又不认识她。
由丫头搀扶着下牛车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梳着妇人发髻。
顾凯芝添了新夫人?
紧着,这位“新夫人”转身,伸手去扶后面的人,另一位女子,年纪稍大,瞅着跟顾凯芝差不了多少。
“母亲,你小心着点。”
耳尖如她,捕捉到这样一句。
顾夫人和他儿媳妇?
哎呀,这位是顾明澈的妻子?
没听说成亲了啊,说实话,她也没打听这种新闻,细细打量了两眼,这模样……怎么跟顾明澈有几分相似?
她就在人家家门口对面,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了她。
年轻女子半转着身子,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门卫在这时跑过来:“夫人,大娘子,那位是上门求见的,主子说了一律不见,她硬是懒着不走。小的现在去将她打发了。”
门卫往对面去。
年轻女子跟上:“且慢。”
“霞儿?”
年轻女子同顾夫人轻轻点头:“母亲,那位是父亲在淮安的旧识,帮过我们,她还给你送过雪梨膏,你还记得吗?”
“噢……那位柳家娘子?”
随即,两人走向对侧。
柳微朝两位行礼:“两位夫人,万福安康。”
“柳掌柜,许久不见。”年轻女子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脸来:“你还记得我吗,当时,你在梨花街上的铺子,桃夭,我去那里买过香皂。”
“原来是顾姐姐,怪我眼拙,没能认出你来。”
“我母亲那时常咳嗽,吃了你的雪梨膏,真是好了许多,一直没能同你道谢,实在是失礼。”
跟着顾夫人,以及她的大女儿顾青霞,柳微终于是进了“生人勿进”的顾府。
落座后,顾夫人说道:“我们初到长安,本该广结善缘,多同各位交好,但郎君有交代,免得多生事端,索性暂且不见客。”
顾凯芝一家都搬来长安,初来乍到,却是各种不适宜,顾青霞早嫁了人,她的郎君应该也是在长安任职,具体在哪个部门,她没问,早来两年长安,依旧觉得不适宜。
“这里的天,真是不好,冬日冻,夏日烈,怎么又觉得不舒服,不像咱们淮安,水也是舒畅的。”
“吃食也不惯,多是些干饼子,那羊肉膻得厉害……”
生活习惯还是好的,不好的地方在于人际交往。
哪怕是顾凯芝位居四品,某些人还是会说闲话,哪怕是不说,细枝末节会表现出来——嫌顾夫人出身底下。
商贾家的女儿。
多是如此说来。
顾青霞算是官二代,比起顾夫人要稍好些,因着习惯了两三年,心里头比顾夫人要好许多。
作为官员女眷,她们需要社交,同高官、豪门大家的女眷们聊聊天,探听一些有关的消息。
当真不是吃闲饭那么简单。
顾青霞说起上次去杏园,她们母女俩在棚子里坐着,一位夫人,同棚子里其他人都打招呼,唯独对她俩视而不见。
她未指明是哪位夫人,只是叹息好几声。
顾夫人咳嗽两声,示意她不要再提这些。
顾青霞歉意笑着:“你莫嫌我唠叨,我就是见着故乡人,心里高兴,真是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是外来媳妇,阿爹阿母来了长安,我多一个走动的地方,平日里那些人啊,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夫人叹息一声,也没说什么。
顾青霞续道:“上次在杏园,我们可瞧见你了,小柳妹妹,你唤我一声顾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姐姐。”
“小柳妹妹。”顾青霞走到她身边来,说着就拉起她的手,要脱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动作却是一顿:“哎呀,你该也不喜这些物件,但这是我一份心意,你就姑且收下吧。”
她收下那个玉镯子。
顾青霞笑道:“上次你可真是威风!”
“这话怎么说?”
“许家大郎的诗,一听就不是他作的,我猜该是他小妹所作,而张家小公子那两首诗,尤其是第二首,那当真是绝了!要不是你在,连我,我都要相信就是他所作!”
顾青霞如此说,她心头开始打鼓……不会很多人都知道吧?
“我来长安的日子说不上长,平日里多听他们说话,张家小公子没见过两次,倒是听过他的事情,混得很,性子很大,听别人说,肚子里没几滴墨,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上过皇家书苑的,自然是有几分造诣,那两首诗,他能填几个词,我是信,要是没有你替他美饰,我就不信了,你那淮安铺子里的诗词,远在长安,知晓的人都不少,只可惜不知是你罢了。”
她没否定,也没承认,只是“呵呵”笑了几声。
顾青霞却是“唉”一声:“我们都是些外人,听着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自己家里人也什么都信,张家大娘子啊逢人就是一阵吹嘘,小柳妹妹,你可知张家那大娘子?”
“我同张泽易就误打误撞见过几面,杏园那日,他就带我见见世面,至于他们家都有谁,我就搞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有空得见见张家大娘子,可是一个有趣的人。”
顾青霞提到张家大娘子,说着“有趣”,她听起来却又没觉得是真“有趣”。
“小柳妹妹,那你在这里稍作歇息,我陪阿母去换个衣裳,阿爹要是回来了立马同你说。”
顾青霞扶着顾夫人往外去。
出了院子。
顾夫人同她说道:“你不要同她说这些,不大好,人家也不是糊涂人。”
“阿母,你又不是不知道,张闻馨处处挤兑我,要不是她,其他人也不至于这样对我。”
顾夫人叹息两声:“那……”
“我家郎君能干事,挨着人家的路,张闻馨就拿我开刀。”
“你还盼着她笑脸相迎?”
“我……我总得探探口风,看她来究竟是做什么,如今看着平稳,底下却是风口浪尖,她是女子,有些话阿爹肯定是不好问,谁知道她跟张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咱们还是客气着些,和气生财。”
“阿母你别提什么财不财的!”
“我不说我不说。”
顾青霞语气软了下来:“阿爹是干实事的,没有她那泥方子,阿爹也能升到长安,不过……可能得再熬上几年,她那方子的确是值钱得紧。阿爹没那么快回来,我一会儿让丫头去买些糕点回来,阿母,那云香酥,你吃了吗……”
转眼就到傍晚。
云香酥、菊花茶,一一安排上,她吃着自己铺子的糕点,品着近来流行的菊花茶,在顾府等了一下午。
因着茶楼的火热,长安已经掀起了一股“菊花茶”的热度,秋季已过,新鲜的菊花难以找到,晒干的菊花,总还有些,配着枸杞、决明子等,各宅院纷纷开始品菊。
虽说同茶楼那一百五十八文一杯的茶水,不大相同,但总是一种新的情趣。
菊花茶可以自制,茶点多是从“云香酥”买。
近来两日,已有几家糕点铺子开张,外观同“云香酥”和“状元红”相似,“沁香团子”还没有仿制品。
糕点铺子的名字,有叫“香香酥”,还有叫“香云酥”,这倆家铺子取名也是……让她竖起大拇指。
快到饭点,顾凯芝终于回来了。
他径直来了接待客人的花厅:“抱歉,听说你等了一下午,我今日忙,实在是走不开。”
她起身同顾凯芝行礼:“顾公安好。”
顾凯芝同她点头示好:“你我是旧识,来,请坐,有什么话我们坐下说。”
见顾凯芝脸上还脏兮兮的:“顾公这先前是干苦力去了?”
“哎!还真是!”顾凯芝笑起来,端起杯子,如牛饮水一般咕咕往肚子灌:“一下午,还没吃上一口水。”
顾凯芝喝的是她那杯早放凉的菊花茶。
他并不在意,同她解释道:“我带人去查看外城墙,他们不太会和泥,我跟着干了一下午,也摸一下城墙的底子,年年补,年年修,希望能赶在陛下寿辰前补好,也希望明年能不裂口子。”
古城墙确实是常修补。
风沙、承重等等原因,导致城墙开裂。
“顾公,有些地方,也有可能是地下沉降。”
地都沉了,上面的墙能不开裂?
顾凯芝一愣:“地沉?”
“有些附近不是有河流?水浸入周围土壤,至使土壤松软,碰上暴雨天气,土、沙石等,随着水流一块儿走了,也有那种情况,地壳板块变动,这种说法太大了,反正就是咱们脚下的这块地,过个几十年,可能会有变化,高点,矮点,或者移动到其他地方去。”
“我从未听闻此等说法。”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真假。”她赶紧打住,换个话题:“顾公,我知道你忙,那我就说正题,今日前来,有事想要向你请教。”
听见“请教”二字,顾凯芝第一反应,已经变为了——不敢当。
她瞧着年纪轻轻,甚至于,比他女儿还小不少,怎么说出来的话,他从未听过,而且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他正襟危坐,问道:“不知是何事?”
第425章 是否为贱籍
柳微照实情说道:“我有个朋友,小张,他护送亡兄妻儿来长安,路上遭遇强盗,那妻儿被掳走贩卖,小张一路找人至长安。等他到长安后,得知孩子半路病故,兄弟媳妇被卖,兜兜转转找到那个买主,又得知那个买主把人打死了。小张是个暴脾气,当众,他把就将买主打死了。事后没逃,等到衙役来,他自个儿去了牢房,也主动如实承认自己杀了人。小张杀人自然是不对,但他有他的苦衷,顾公你经验丰富,依你看,有没有什么反转的可能?”
“他都承认了罪行,这要如何反转?”
“不判死刑,改为流放那种?”
顾凯芝“哦”了一嗓子,沉默一阵后道:“你要求改为流放,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会非常麻烦。似乎,前几日发了告示,明年秋后问斩的一批,已经发了出来?”
“我就是看见了告示,才知道那人是小张。”
“你非救他不可?”
“他救过我的性命,我当然得使把劲儿。”
“那……买主,是否为贱籍?”
“这是什么意思?”
“倘若小张打死的买主,他只是贱籍,那拥有他契书的那个人,找到他,或许就有反转的可能,此外,买主打死的女子,她是否为贱籍?”
顾凯芝问到的两个问题,她都不知道。
而第二个问题,仿佛至关重要——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如果那个女子不是贱籍,不管买主是不是贱籍,他打死了人,那就该偿命?”
顾凯芝摇头:“买主参与贩卖人口,且是良人,他就犯了罪。小张去京兆府告他,他没有好果子吃。可他如今已经被打死,死无对证,这案子就不好判,我认为该确定他是不是贱籍,倘若是,就找主人,若非贱籍,这事就没什么回转余地。”
有一点点绕,但她还是弄明白了。
一命偿一命的说法,这是有前提的,两者之间是对等的关系。
唐朝允许贩卖人口。
“人口”来源于贱籍,贱籍则是捕获的奴隶,或者因违法被抄家的家养子、各类女眷等,《红楼梦》中,贾府被抄家后,府内男丁、丫头、婆子等等,全都被拉到台子上叫卖去了。
贱籍是最低等,稍高一等是“部曲”,例如,卖给别人当奴婢那些,正常自由人为“良人”。
总而言之,张五黑打死那个人要是贱籍,等同于,他打死了一条鱼、一头羊,这事儿总归还有些余地。
不过再往后,更加的麻烦,毕竟,人家京兆府已经批阅发了告示,而这死刑犯由皇帝亲自审批过。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得尝试。
她赶紧告辞走了。
顾凯芝要留她吃饭,反被她拒绝,他还想同她说几句,却没能说出口。
他认为小张打死那人为贱籍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贱籍,那他的身份不会普通。
此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得再等等,那个人应该快回来了。
有些事看着真复杂,有些人办起来倒是不难。
找到点方向,柳微心里开朗不少。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撒钱,她就不信捞不出一个死刑犯,关键是得找到个点,总不能傻傻的抱着钱进京兆府吧?
快出顾府,迎面走来一人。
当时她正在想事情,走来的人先停住了脚步:“柳掌柜?”
抬头看了眼,她也停下了脚步。
对面的人正是顾明澈。
她一下子想起自己对着车后挥手的样子。
在她发愣的时候,顾明澈上前,看着她露出笑脸:“看来你过得不错。我一直没能回淮安,却是听闻了你的消息,铺子的事情,我觉得非常遗憾。这俩日,我才来长安,已经听说了一些消息,想必跟你有关。”
“你都听说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