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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09

一堆人连韭菜跟小麦都分不清,还在争论该如何利用农种防治水灾,对于涝灾的治理方法,一方说得言之凿凿,另一方自然不服,明明是文人,也动起武来。
当然咯,淮安府尹的年终考核,其中也包括涝灾的治理。
一群文人在此讨论这种话题——正常。
除了涝灾,也有人提到前阵子丽河上的水匪。
“定然是薛家帮!”
“那伙匪贼,穷凶极恶,又常年住于水河之上,想捉拿住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呐!这次的事儿,依我看,没有下文咯!”
“非也,非也。”
“文兄,有何高见?”
“薛家帮这次倒大霉了。”
几人凑近了说悄悄话。
她倒退几步,赶紧竖起耳朵。
“你们可知薛家帮抢到哪家的船?三艘大船,几百口人!”
“东洲,柳家。”
“柳……柳家?东洲柳家?!”
“柳家送女儿上长安,这不涝灾,改走丽河,竟然遭了水匪的道。”
“后来?”
“听闻,柳大人受了重伤,估计……”
这个时候有人说道:“咱们府尹大人,天不亮,就带着人出城了。”
中了箭伤。
还在水里泡一晚。
按照目前的医疗水平,自然是凶多吉少。
她正往回走,脚步一顿。
“柳家小姐受了惊,好像是要过一两年再去长安……”
“唉,柳家来年就靠她了。”
“靠她?”
“你连这都不知?未来的六宫之主啊!”
意外得知柳家消息。
心情有些无法解释的奇怪。
她又想起乳娘那些话……算了,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
大厅几十张桌,总有人讲些轻松的话题,比如,什么玉枝阁,什么美人肴。
“王兄,今晚可去玉枝阁?”
“去了玉枝阁,那不得错过金满楼的《金典》?”
“哎呀,《金典》连着举办好几场,咱们来看最后一场不就得了?《美人肴》,今年唯独这一次。”
“《美人肴》开了?”
“那可不是!我托了许多人,花了高价,才留了两个位置,王兄可有兴趣?”
“多少?”
那人一只手翻转了一下。
“这么贵?!”
“美人膝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我考虑考虑。”
“王兄可知,今年玉枝阁的花神娘娘,乃何人?”
这边的八卦还没听完,角落里的孙二又被俩壮汉一左一右夹了起来,跟拎小鸡崽一样。
回去救场。
原来是小厮让他点茶,孙二半天说不清楚,小厮让壮汉把他清出去。
肥鸡崽给放下了。
她让小厮随便拿壶茶来。
门口接待,负责点餐的是小厮。
端茶送水的是侍女。
“若是差些什么料儿,二位客官再唤奴家。”
侍女倒是没有怎么瞧不起两人。
不过……那一碗茶汤,她是吃不下。
孙二捧碗吃了一口,拧着嘴,放下了茶碗:“俺,俺,俺……就是,是个粗人。”
“嗯,我也是粗人。”
侍女却是一直没走:“两位客官,可是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装有七八种茶料的茶盘是人家小姑娘现端上来的,带着小炉子,就在他俩面前煮茶,以表示货真价实之意。
孙二看得津津有味,吃下去时那个脸色……可以称之为,真情流露。
这是孙二生平以来第一次吃茶。
插上一句,关于此时的茶文化。
制作方法如下:
1-取一块茶饼,掰碎茶叶,再用火烤,捣碎之后装入瓷瓶——此乃,皇室贵族等高端人士,随身携带的茶粉,体现个人高优生活品质,同为,走亲访友必备佳品。
2-水烧开了以后,放入茶粉,再加上各种佐料,油,盐,酱,醋,皆可往里撒,有钱人还会放胡椒,请注意,胡椒可是进口货,贵得很嘞!
因此,煮好的茶,又叫做茶汤。
另外,专门煮茶的人,不管是小厮,还是侍女,他们都叫茶博士,同理,也有酒博士,而实际上,服务业从业人员,中低级技术人员,包括跑堂口那些,统一称之为【博士】。
出于对【博士】二字在脑海里多年的现代化认识。
她自动把称呼改成了其他名字。
再插上一句。
就像“小娘子”这个称呼,在不同朝代,念出来总有不同的感觉。
且说在这儿。
女的,都可以叫,娘子,小娘子,某娘。
男的,都可以叫,郎君,某郎。
爸爸是阿耶,阿爷,也可以是父亲,妈妈是阿娘,母亲,还有阿翁,阿婆……地区不同,叫法更是不同。
“大人”这个说法。
准确来说,除了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再没有其他用法。
喊人家“某大人”,就跟认“爹”一样。
柳大人?
总而言之……她自动都换了,免得自己觉得好笑。
画面暂且拉回那日在金满楼。
那位小娘子/茶博士,或侍女,她就站在两人面前,可能是没有得到认可,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位客官,可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
拿了几文钱,赶紧把人打发走了,她可不会因此真吃上一口。
她可亲眼看着侍女往里面放了一把花椒。
对了,为什么要在黄牛手里买张门票?
听说,来金满楼的客人,基本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这里也是各种信息最集中的地方。
提到名人,她注意到前面那个踩着人背下马的男子,这不,正从二楼VIP包房出来。
眼前一亮。
随着那男子出来,一位异域美人。
金发碧眼。
杨柳小腰。
美人落后男子两三步。
男子在前面走着。
她屏住呼吸——因为男子一把掐住了美人的脖颈。
变故来得太快。
“砰——”
美人从二楼坠地。
霎时,尖叫声连连。
可紧接着,前后不过几分钟,那位美人竟被抬走,地上的血迹正在被清理,而一楼大厅的人纷纷恢复如常,该吃茶的吃茶,该闲聊的闲聊。
不过从楼上掉下一只蝼蚁。
并无发生过什么血案。
她却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亲眼目睹一件刑事案件,心还没从嗓子眼跳回来,而血腥味还没有从鼻尖消散……
脖子愣愣一转。
视线转移到金满堂门口。
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向那个凶手点头哈腰,一脸赔笑,手朝着一个方向怒骂着什么,又吩咐人拿了什么东西来。
凶手一手掀开那个用绸缎遮住的木盘。
木盘被打翻。
里面是几个金元宝。
男子走了。
后面跟着一行十来个人。
管事捡起一个个元宝。
旁边的小厮端着托盘,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慢慢将手举过头顶。
管事用衣袖,逐一将元宝擦了擦,再整齐摆放在托盘上。
“还有没有气?”
“没,没了。”
“扔远点。”
小厮收了托盘,管事正转身,一穿着破旧的男人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管事拂袖转身。
“李总管,上次的事,你还没有答复我。”
“还要怎么答复?想要更多的钱,那是不可能的事!”
管事径直往里去。
男人跟上。
走廊边上有俩壮汉,却没拦他。
管事停下,瞥了旁边几人,怒骂道:“你们都死了吗?是不是分不清,谁给钱,谁就是主子!不想干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李管事。”男人向后退了一步,面上挤出几分笑来:“管事大人,小六他,他还跟你同姓了,看在……李管事就算行善,把剩下的钱结了吧,给小六留一条生路……”
“我给你们行善,谁给我行善?!陈志诚,你给我滚出去!快点!”
“李管事,不管怎么说,小六是在金满楼出的事,你们不能不管啊!”
管事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
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男人。
管事嘴角一抽:“陈志诚,你再来一次,另一条腿,一定给你打瘸!”
两人声音不小。
堂子里声音更大。
角落里的柳微,没能听见些什么,只是看见两人之间蹦跶出几处火星子,跳到空中,火星没了。
“大,大姨姐,咱,咱们还吃点什么吗?”
孙二把她的神拉回来。
“哦……吃,当然吃。”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来都来了,点几个菜试试看。
小厮捧着菜单来了。
确实是一本。
厚实的蓝靛外壳,撒了金粉的内页,翻上一翻,二三十页,将近上百道菜。
“客官,看前十页即可。”
不知道这算给她面子,还是无情戳穿他们荷包不够殷实。
菜本子后十几二十页,上面的菜式,只向VIP客户提供。
点了两个菜。
切鲙,烧鹅饭。
外加一壶酒。
先上的是酒,名叫琥珀光。
端起酒碗,仔细研究了一遍,色发黄,气微甜,表面确实没有漂浮物,她这才抿了一小口,类似甜酒。
孙二大呼“人间极品”。
她没有嘲笑人家。
跟孙二几人平时能喝得到的浊米酒相比,还是那种便宜货色,已经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切鲙来了。
这玩意实质上是生鱼片。
鱼片,葱碎,芥末,豆豉,蒜泥,橙丝。
小厮推荐时道:“鲜腻带甜,又滑又凉。”
不做评价。
最后是烧鹅饭。
不是广式烧鹅饭,而是依照长安本地风超简易做法。
注意哈——“超”简易做法。
以后再给大家介绍正儿八经的【大宴烧】。
烧鹅饭的外表的的确确是一只烧鹅,不过呢,不见饭,饭是另外一小碗吗?
不是的呢。
饭在烧鹅的肚子里。
烧鹅饭,记得,只能吃里面的“饭”,把外面的烧鹅吃了的话,会被全大厅的人耻笑的哦。
她起身。
还是走了吧。
小厮拦下:“客官,如何结算?”

不是跟孙二待久了,被带出了节奏,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小厮保持客气的同时,面上难掩不耐烦的情绪,他大声重复了一遍付款金额:“三百一十六钱。”
刚才推荐菜品的小厮实在是心狠。
“烧鹅饭一份,一百二十钱,鲂鱼切鱼会一份,八十八钱,琥珀光一壶,一百零八钱,合计三百一十六钱,客官?”
瞅了眼不远处正望着他俩的壮汉甲,以及随时准备过来的猛男乙。
保持着微笑。
数了三百一十六个钱。
三百一十六个钱。
什么概念呢?
壮丁口粮最低标准:一月六斗米。
一斗15文。
90个钱,就够吃一个月了哦。
出门的时候,她多看了眼那位点菜的小厮。
“客官慢走!”
走出金满楼,正值傍晚时分,天际一片金黄,回身一看,黄澄澄的光洒在金满楼上,三层楼,一层比一层窄,恰似一座小山。
每层楼护栏处,有侍女举挂金丝灯笼。
一盏盏灯笼相连,仿佛银河里一根玉带。
再走远了些。
回头再看看。
待夜幕降临,那儿不正是一座金山?
金满楼。
金骷髅。
她叹息了一声,抬步往前走。
金满楼对一般客人跟宰肥羊一样,但对文人而言,算是非常友好的一家高档酒楼,就拿今晚的《金典》而言,金满楼特意留出大厅二十桌,供文人墨客免费参加。
所谓《金典》,实质上就是一场时政文学沙龙,邀请本地有名人士参加,大家各自发表看法,共同讨论点政治时事,比如,今年突发的涝灾。
回顾去年,则只是一场诗词大会。
参加的人有脸面,顺便出了名,更有面,若是被二三楼VIP包房的贵客瞧中,赏识,那可就是前途似锦。
她对“被瞧中”没兴趣。
离开金满楼不过几分钟,问了路人,玉枝阁所在方向,又走了十来分钟,孙二依旧是嘀嘀咕咕。
“孙二,你能不能闭嘴?”
忽然刹住脚。
眼角余光捕捉到斜后方那人。
“好巧?”
“巧。”男人一愣,脸上立即堆了笑:“当然是巧,鄙人恰巧与女公子顺路。”
“玉枝阁?”
“正是,正是。”
“兄台如何称呼?”
“鄙人姓蔡。”
“原来是蔡兄,失敬失敬。”
男人也跟她一样抱拳:“不敢。我瞧着女公子非淮安本籍人也,不如,由我领路,女公子且随我来。女公子切莫误会,如若走平时的道,咱们难免耽误了时辰。”
“蔡兄请。”
“女公子真是爽快人!”
这位自来熟的蔡兄,姓蔡,名戌则,主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副业跟前面带他俩进金满楼的人差不多,准确说还要更高级些——资深黄牛党。
蔡戌则手里有《金典》座票,也有《美人肴》的赏票。
“吃是甭想了,咱们这些人,瞧上一瞧就得了!”
“蔡兄,那《美人肴》究竟是什么?”
“你瞧了就知道了!”蔡戌则一阵嘿嘿笑。
孙二终于插上一句:“我,我还没,去过窑子!”
“这位是?”蔡戌则问道。
“朋友。”回了蔡戌则,转过脸去,她吩咐孙二:“别说话。”
他们即将去的地方不是窑子。
请注意,这种红灯区也分了三六九等,譬如,窑子,女额支院,青楼,起码这三个地方不要混为一谈。
作为淮安土著,蔡戌则对于这里的各种信息,那叫一个手到拈来。
“江南三十六坊,江北七十二阁,无蔡某未去过之地。”
“江北七十二阁内,最出名的,要数咱们淮安的玉枝阁……”
东洲到淮安,称之为江南河段,淮安北上至济城,称之为江北河段,而蔡戌则所说的七十二阁,也包括淮安偏西北方的江洲等地。
当然,这三十六坊七十二阁,说的都是有名的青楼。
之所以有那么多,因为青楼这种地方,不止是那种满足个人需求作用的场所,可以理解为现代的酒吧,KTV等综合性娱乐场所,休闲娱乐去一下,商业洽谈来一下,除了豪门贵族,商贾旅人,青楼还供养着一个特殊群体。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此乃青楼铁杆粉丝——诗人,杜牧,所作。
据说,秦观,白居易,王之涣,高适,柳永等人,皆是青楼常客。
为什么去青楼?
由于青楼女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唐宋时期的文人雅士很乐于在青楼欣赏各种才艺,吃着小酒,听着小曲,他们往往也会借此机会赋诗。
为什么说是“供养”?
因为大多诗人都囊中羞涩呀!
他们又不能开个笔名写小说,只能寄宿青楼等地,替歌姬们填词,换取一定的生活费。
别说怀才不遇,渴望伯乐,他们能填饱肚子,不露宿街头就不错了。
毕竟,仕途这条道路,那是绝对的独木桥啊。
蔡戌则称,淮安两大青楼,其一玉枝阁,另一个就是繁花坊,坊是船舫,一栋固定在河边的舫式建筑。
“有机会一定要去瞧瞧繁花坊,与玉枝阁不相上下,对了,你可知今晚出席美人肴的是谁?”
“不知。”
“你可知金萧楼?”
“不知。”
蔡戌则“唉”一声,接着说道:“金萧楼,长安鼎鼎有名的青楼,若至长安,定然去之!金萧楼的头牌,正是今晚美人肴主角的胞姐,特意从长安请来的大美人呐!”
说话间,三人快到玉枝阁。
其间,蔡戌则也提到玉枝阁和繁花坊的菜品,实则不输金满楼,甚至性价比更高,她大可去试一试这两个地方的菜肴,比起一般的酒楼食铺,青楼里的东西都会更加精致,更加美味。
到了玉枝阁。
给蔡戌则单独交了入场费,他带两人从侧门进,一进院门,她被单独拦下。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女人。
“这位女公子,你若是来闹事的,砸了我家院门内角,丢了我家娘子脸面,我们可连你一起轰出去。”
蔡戌则摆了摆手:“郑嬷嬷,这是我一位故友,早年听闻玉枝阁名头,今日特来凑个热闹,也尝上一尝玉枝阁独有的美味佳肴。”
中年女人瞥她一样,轻轻一笑:“自然是最好。”

如果说金满楼是临街旺铺,那么,玉枝阁就是深巷豪宅。
不是一幢小楼,不是一方浅院,而是真真正正的豪宅。
据蔡戌则所言,玉枝阁是前朝一位大臣的府邸,占地广阔,内里丰富,亭台楼阁,池水溪流,竹林廊桥……这样一座豪宅,在外晃眼一看,还并不起眼,因为院前没有石墩,没有高阶,没有铜钉漆门。
门口仅挂着个小牌——玉枝。
院内满是江南园林的风格,低调,内秀,精致程度绝不低于东洲柳府,而路过女子,甚如其名——美人倚墙头,玉枝弄梢头。
由蔡戌则领了一路,见着些玉枝阁的小厮,侍女,待人皆是不卑不亢,就连客人,见着路过的几位歌姬,也显得彬彬有礼。
偶遇一位女子,举止文雅,气度不凡。
见着她的男客,个个行上一礼,面上无不表现得非常尊重,像是看见自己的夫子一般。
“那位,一身青衣,头戴方巾,他就是方牧。”
“方牧?”
“相当有名的诗人呐!”
“你若要瞧美人肴,就朝秦淮小筑去,蔡某人先行一步,咱们改日再叙。”
蔡戌则也就介绍到这里,赶紧盯着位下家去推销《美人肴》的业务。
她看了看手里一对牌子,上面画着几个符号——应该是字符,可惜她看不明白。
十来分钟后。
竟见一个湖泊。
湖泊不算多大,水却是清澈,一侧小池种着荷花。
想要到达湖对侧的秦淮小筑,可以乘船,可以绕着岸边走过去,由于乘船处人还不少,她跟孙二快步走过去。
等他们进去的时候,《美人肴》已经开始了。
听得神秘,待她亲眼见了,又觉得没多大趣味。
不过像孙二这样的男士……哎哟,眼珠子都快掉进自己嘴里去了,稍微把持得住的其他男人,也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估计是怕哈喇子流上一脸。
何为美人肴?
当然是以美人为肴。
两层式小楼,底楼四面帘子全卷上,只留下一层细纱,外廊围了一圈看客,内里坐着几位雅士。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屋子中央的玉台上。
精雕细刻的玉台,却不及横躺玉台的娇俏娘。
那位女子打扮清凉,类似雪纺裹胸短裙,裸露在外的四肢,精致的锁骨沟,纤纤玉肩,由另一位半掩轻纱的女子,在一片玉雪肌上摆下一道道“凉食”。
这种凉食是夏季特供。
跟她前面吃过的切鲙(生鱼片)相似,有些也像寿司。
在她眼里算不上多特别,不过是花样多一些,重点在于把握客户心理,延迟满足,以及特殊感,那么多人看,能够把美人身上的食物放进自己嘴里,不过里面几位有座位的雅士。
有人垂涎当做餐盘的美人。
有人欣赏拼盘摆菜的美人。
后者,就是蔡戌则所说的长安金萧楼头牌的胞妹。
她垫脚望了好一阵,自然是看不清楚。
“喂,走了。”
喊了几次,孙二无动于衷。
无奈拎着耳朵,才将他的魂魄带回来。
“大,大姨姐,咱们,还,还没吃饭啊!”
“吃个屁。”
出玉枝阁的时候,她顺手捡了几块自助餐盘里的糕点,由于是免费的,一般人也看不上。
她尝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
离开了玉枝阁,径直往河边去。
繁花坊就在河对岸。
玉枝阁是高冷的仙宫,繁花坊就是热闹的庙会。
夜早昏暗,船舫两侧,还有各式摆摊挑担的商贩,卖面条的,卖包子的,卖馒头的,卖胡饼的,卖鲜花的,卖绒花的,卖彩贝珍珠的,卖胭脂水粉的……
船舫有三层。
底下一层挂满了花灯笼。
光是站在护栏处的男女,随眼一扫,那就是二三十人。
而二三层关着门窗,每间房都亮着光。
交了入场费,进去溜达一圈。
像她这样穿骑马装的女子,算不上稀罕,毕竟,长安那边流行胡装,所以她这样打扮,倒没有人用奇异眼神看她,再者,进出青楼的女子,本就不少。
坐下点了几个菜——她都先问过价格。
比起金满楼,确实性价比高很多。
寻常的菜式,繁花坊的厨艺还算不错。
孙二一一吃完,才说了一句话:“就这几道菜,我也能做。”
见识过繁花坊。
在城内找了个客栈,留宿一晚。
不要问为啥不住在风光无限好的繁花坊。
第二天起早,吃了早饭,带着孙二去几条主要的商业街溜达,看看临街商铺和住宅,得综合地理位置,经济价值,以及她荷包里的银两,再做选择。
此时还没有房产中介,想要买卖交易,或者租赁,可以向坊正打听,坊正相当于街道主任,不拿工资,主要是当地富户代表。
大致打听了一下。
一般的商铺,大概在500-800贯之间,也可以租赁,小铺子,一个月几百钱。
要好的地段,大小面积也要合适,这样的商铺一时半会儿不容易找到。
给坊正送了礼,对方表示一定会好好留意。
快到下午三点多,她在考虑是今日回去,还是再留宿一晚,回去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多留一晚的话,有一丢丢担心芳草。
看了眼熙熙攘攘的街头,决定先回去一趟。
不巧,车夫嫌太晚。
“明日赶早吧!”
车夫说一般早上一趟,午后一趟,其他时段几乎不会有车夫出城。
路途远,不安全。
“咱们今晚,歇,歇哪里啊?”
“歇……”话刚到嘴边,一样东西撞了过来。
低头一看。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一张脸脏兮兮的,见她看着他,目光却是闪躲,他立马推了她一下。
男孩转身朝旁边跑去。
“嘿!”她反手就抓住那孩子的肩膀。
有些硌手。
拽着肩膀外一层衣裳,她把人拉近了一些:“偷东西,偷到我身上来了?小子,胆子不小嘛?”
看了眼男孩的手。
她自己从他衣袖里抽出个荷包。
腰带上唯一的装饰,不过挂了个荷包,里面十几个铜钱而已。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被偷了钱袋子,她觉得很丢人。
当即,男孩挣扎要跑。
也是一个巧劲儿,男孩竟从她手里挣脱开,再加上人多,男孩一下子蹿不见了。
“那边!”孙二一眼找到人。
两人追到一个小巷子。
放眼望到巷子尽头,却没有人影。
“明明……明明跑进来,来,怎么,怎么人不见了?”
她把视线落在一堆垃圾之中。

第43章 鸡笼巷
巷子狭窄,阴暗潮湿,巷子中央一段是个垃圾堆,某些商贩嫌麻烦,索性将不要的垃圾都堆在了这里,主要是厨余垃圾,因此气味十分冲鼻。
看了眼那垃圾堆,她示意孙二往后退。
“算了。”
“算,就这样算了?”
“不然怎样?你要抓住他,毒打一顿吗?”她先给了孙二一记拳头:“快退出去,你一个人把巷子堵完了。”
两人刚退出巷子,重新感受到阳光,忽然,一道黑影落下。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堵在她面前。
“喂!看见个小孩没有?”
猝不及防,她给熏个够呛。
一股韭菜加酒精的气味。
赶紧捂住口鼻。
“跟你说话!”
“看见没有?”
另一个男人堵在身后,回头看了眼,男人脸上老长一道疤。
她依旧捂住口鼻,说道:“八九岁的男孩?”
“对!那个兔崽子在哪里?!”
“往,往那边跑了……我也追他来着,偷了我的钱!”
两个男人立马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去了。
孙二凑近了,低声问道:“不,不是巷……”
她不得不打断孙二:“少说话,就不会暴露智商,谢谢你了。”
这话音刚落。
不巧,巷子另一侧冲进一人。
“兔崽子!”
“老子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给老子出来!”
“老大,他在这里——”
一阵翻箱倒柜声响,紧接着,前面被她支走的两个男人,出现在了巷子另外一端。
躲在垃圾堆的男孩被拽了出来。
当即,三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那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再加上三个混混。
她有些犹豫。
“住手!”
巷子口又出现一人。
男人从她身旁经过。
“廖老大,你们停下!”
男人大步朝前走。
可一条腿明显使不上力。
一瘸一拐。
晃晃悠悠。
他又走得急,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正好倒在那个男孩身旁。
男孩蜷缩着身子。
男人站起,跨过男孩,挡在他前面。
几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巷子这边的她听不清,不过,那三人确实离开了。
当三个混混离开巷子,地上的男子立马爬起,他迅速跑向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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