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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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吃。”
“有毒?”
李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吃了一口,她就放下了:“太甜。”
李砚让小路子把东西端出去。
她打量着李砚,看得他左右不自在。
“同柳家的亲事,我会想办法解决。黎家的事,还没清理完,此时朝中动荡,不便再有其他举动。你,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娶你。我……”他一双眼望着她,神情真挚:“我喜欢你,我想要娶你。”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你?”
李砚忽然咳嗽起来。
手撑在桌案上,上面搁着的笔给震得摔地上。
瞧着,就有几分不忍。
可她又不能因为“怜悯”,全顺着他的话说吧?
“你这样可不行。”她往后指了指:“你上次待她可不是这样,城门口,我瞧见‘你’追着上她车,俩人还牵手了,模样甚是亲昵,你该好好反思一下。”
说完,她就起身了,只见李砚紧紧皱着眉。
“你的伤口,得尽快处理。”
柳微往外走。
院子外。
靠墙站着一人,那人瞥眼瞅她:“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有良心的。”
“啥意思?”
“要不是为了你,主子会急匆匆赶回长安?”
“然后?”
“要不是为了你,他会受伤?你以为,黎宥谦是怎么碰上黑瞎子的?”
“我怎么知道?”
越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她狠狠瞪他一眼:“我知道个屁!”
她走远了。
越风还盯着她的后背骂:“粗鄙!”
小路子追上去,将她送回皇帝那边,路上说了不少“好话”,什么太子也不容易,什么皇帝也不容易等等。
皇帝那边,提前结束了治疗。
柳微见到皇帝时,明显是苍老了一头,她在心底叹息,这也就是两个月啊?
物是人非。
秦总管和颜悦色送上茶水糕点,就退到门口去了。
她倒了茶,吹了吹,送到皇帝手中:“陛下,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子要是垮了,哪里还有精力做想要做的事情?”
“我老了啊。”
她注意到皇帝跟她说话,从来不带“朕”,而是用的“我”。
“老什么啊?你才多少岁啊?还有皇帝活到八十多呢!”
皇帝一脸不信,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祖师爷当真活到两百多?”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过……”
皇帝一下子精神头来了。
“不过什么?”
“水满则溢,大家都活个五六七八十的,谁非得整个一两百,其他人不看他跟鬼怪一样?差不多就得了。”
“怎么不是神仙?”
“谁都没见过神仙,总吹嘘神仙如何美好,你想啊,要是能活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那么多时间,你要做什么啊?”
皇帝反倒是笑了:“我要活个一百年,背都得给人骂肿,骂我这老不死的怪物,怎么还不去死?”
“你整体起早贪黑的,除了吃得好点,啥都得愁,张三家丢了鸡鸭,还是帮着劝帮着找,如此忙碌一百年哦?”
皇帝点头:“确实是差不多就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531章 委以重任
同柳微闲谈了几句,皇帝气色好上不少,秦总管重新换上热茶,提醒皇帝要注意休息。
柳微识趣告辞,临走前说道回来时的见闻:“河流主干一带降水稀少,恐怕今年有大旱,从淮安回来的路上,见着百姓都在修建蝗庙,陛下,建蝗庙却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与其花那份人力物力财力,不如花在刀刃上。”
夏秋大旱,往往伴随着虫灾,尤其是蝗虫灾害,事关民生,绝对是上位者头号大事。
从淮安回来的路上,至少见到九处修建蝗虫庙的地方,这蝗虫庙,就跟张飞关羽庙一样。
也别嘲讽古代人“搞笑”,修个庙,就能治理蝗虫灾害,咋的,祈祷蝗虫自觉快走开吗?大家实在是没法子了。
长安周围地区已出现蝗灾,此时正值六月,一不小心,蝗灾就能闹到长安来。
皇帝正襟危坐:“此事已派顾凯芝去处理,他有些这方面的经验,只是今年蝗灾闹得厉害,已有蔓延周边的趋势。”
蝗灾确实是厉害。
而且比皇帝得知的情况,更加严重,顾凯芝那边已经是焦头烂额,但不能把实情一五一十上报回来,他们还得顾及皇帝的身体。
若是急火攻心,直接倒下,谁能承担这份责任?
听柳微提起蝗灾,秦总管一个劲儿在旁边使眼色,柳微过于认真,一时间还没注意到这些小表情。
秦总管在一旁咳嗽:“陛下,该歇着了,这些事顾公晓得处理。”
皇帝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事关民生大计,须得从长计议。小柳,你们天星阁对蝗灾,可有治理之法?”
柳微点头:“陛下,对于治理蝗灾,有一丢丢的看法,如果按照我的法子,我相信经过一段时日的治理,应该能大有起色。”
“此话当真?”
当即,柳微抱拳:“愿为陛下分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我委任你为……”
“陛下,我只是个女子,难以服众,不如换个男子,委以重任,行事上更加便利,最好是那种有些身份的,但又没什么要职在身的。”
“直说,你说的是谁?”
她说了个名字。
皇帝微微皱眉:“听闻你俩关系要好。”
“我一直将他看作亲弟弟,自然是关系要好的。”
不再说其他,皇帝点点头,等柳微离开,秦总管在旁边说道:“永泰县主不是比他还小上一些?”
“她是在说他幼稚。”
秦总管长长“哦”一声。
当晚,皇帝问起长安周围粮地的情况,厉声问责下,竟得知蝗虫已经侵害至杨二庄一带。
皇帝上早朝,当众宣布,派张泽易去长安周遭地区治理蝗灾。
满朝官员都愣住了。
这是哪里跟哪里?
当然咯,几乎所有人持反对意见:“陛下,这不合适啊?张家三郎难以堪此重任,请陛下三思!请陛下收回成命!”
事后,皇帝单独喊张尚书去书房。
一路上,张尚书内心忐忑。
作为长安城内高级核心成员之一,对于黎家的事情,他有自己的看法,去年,黎老爷子去世,今年,黎父子出事,紧着,盐铁使沿海一带的盐场有所变动,听闻执掌多年的盐铁使即将换人。
张老爷子早看透一切。
张泽易成亲后,张老爷立即离开了长安,而张尚书也请求告老还乡,只求得家人一个平安,不再身处高位,意味着没那么大的权利,对于皇权的集中没那么大危险。
张尚书要离开长安,皇帝没批准。
此时突然宣布张泽易的事情,他愣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出一手心的汗。
他认为这是皇帝要拿张家开刀了。
不管这边如何,一回头,张夫人还得拿他开刷。
“陛下。”张尚书直接跪下:“犬子胸无半点大志,只知整日吃喝玩乐,他能不到处闯祸,已然是我张家祖上烧了高香,他断然是不懂得如何治理蝗灾的,还请陛下三思!”
张尚书也不能“毛遂自荐”,毕竟,他只是吏部尚书,哪里懂农田里面那些东西,喊他去,那不就是去赴死吗?
只是换作张泽易,早晚得让他来兜底。
“朕本瞧他,也是不行。”
听到这话,张尚书心头不舒服。
张泽易是贪玩,也没什么志向,但孩子还是聪明,活泼,开朗,讨人喜欢,玩归玩,绝不瞎闹腾,只不过缺乏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时机成熟,一定会有他一片天地。
张尚书刚如此想到,就急忙摇头——这不就是他的时机?
他懂个屁的治理蝗灾,他连麦子和韭菜都分不出来,要是他能治理蝗灾,还要顾凯芝做什么?
听说顾凯芝那边可是形势严峻。
安耐住性子,张尚书等皇帝后面的话。
“永泰县主向我举荐的你们家老三,她说他能行,那我就信他一回,杨二庄、大河村一带的蝗灾,就由他去治理,治理得好,朕重重有赏,要是治理得不好……”
张尚书望着皇帝。
“他就一辈子在庄上给我捉蝗虫!他是你张书华的儿子,你们一家子吃的是皇粮,还整日游手好闲,什么吃喝玩乐,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滚出去,我们大唐不养闲人!”
张尚书揣着颤抖的心,急忙滚出书房。
回到张府。
张夫人都傻了:“我儿……我儿怎么如此命苦啊?”
张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明摆着是皇帝要对他们张家下手,头一个,竟然拿张泽易开刀。
张泽瑞却道:“阿母,你先别急,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三弟虽然鲁莽了些,着实是天资聪慧之人,要是这件事处理得当,陛下定然是有赏,他人求知不得是好事。”
“什么好事?你三弟懂个屁!”张夫人匆忙起身:“还是把他送回老家去吧,躲得远远的,再也别会长安!”
“谁要躲得远远的?”故事的主角正慢吞吞走进张尚书的书房,一瞅见张夫人红着眼眶,拿眼去瞥屋子里几人:“你们谁惹阿母生气了?是不是你,大哥,你不孝顺啊!”
张尚书道:“好了,你别哭了,陛下金口玉言,此事已成定局,他不去也得去。老三,皇帝派你去杨二庄、大河村一带治理蝗灾,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张泽易一愣:“我,治理蝗灾?父亲,你说清楚,陛下喊我去捉蝗虫?我一个人,两只手,我哪里抓得过来啊!”
第532章 必须切除腐肉
除了张泽瑞,张家一家子上下都反对,包括张泽易本人,等张尚书说起自己的担忧,担心皇帝借这件事要对他们张家人动手,连张泽瑞也惴惴不安起来。
张泽瑞表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外面没人敢说,可黎家的事情……”
张夫人拍板道:“还是听我的,连夜将他送出长安去,易儿,你就先回崇仁去找你祖父,我们看情况再……”
“母亲,这样不行。”张泽瑞叹息:“倘若如此,那就是欺君之罪,岂不是正中下怀?”
一家子愁眉不展。
直到张尚书忽然想起皇帝所说的一句话,当时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没在意这句话。
“对了,陛下说……”
一屋子几人都眼巴巴望着张尚书。
“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啊!”
“我差点忘记了,陛下说,永泰县主向他举荐的老三。”
一众人反应不过来。
张泽易却是迈步往外走:“那我走了!”
张夫人急忙去拉他:“你要去哪里?”
“不是要去捉蝗虫吗?”张泽易咧嘴笑,先前的愁容满面,立即变为阴转多云,一张脸都笑开了花,说着,他一边高高挽起袖子来:“我现在就去捉蝗虫!”
“等等,永泰县主举荐你去治理蝗灾?她为何要举荐你?你俩相熟,她应该晓得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治理蝗虫……我知道了!”张泽瑞一拍手。
其他人都重新看向他。
“为什么?”
“老大,你赶紧说,别急着你阿母!”
“如果不是要害你,那就是要带你升官发财!”
几人的猜测不算数,张泽易决定自己去找柳微问个明白,他出门时一脸严肃,说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一出门,整个人就乐翻了天。
甭管是捉蝗虫,还是捉米虫,只要能跟柳微在一起,挑大粪他都愿意。
“跟你在一起就是有意思!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捉虫!”
张泽易的话没第一时间发送得出去,因为柳微不在县主府,他都等睡着了,也没等到人回来。
“你们……”他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的不知。”吉祥回答道:“张公子,要不,你先请回,等县主回来了,小的立马同你说?”
张泽易摆手:“你去我家说一声,我们通宵达旦商讨治理蝗灾一事,今晚就不回去了。吉祥,你给我整个房间,我要睡觉了……”
张家后院。
“少夫人,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侍女劝说曲悠然回去休息,她眨了眨眼,重新起身在院子里走动醒瞌睡:“我再等等。”
一个端着糖水的侍女走进来,见此,就是一阵叹息:“娘子,你又何必了?”
“他可能明日就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他。”
“只是去杨二庄和大河村,就在城外,我们还可以去看望他。”
“三郎他……”曲悠然的声音很小:“他不会想我去看他的。”
嫁给张泽易,曲悠然做梦都想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他,因为他不会喜欢她。
纵然,她已经瘦了很多,在县主府的时候,张泽易时不时也会来一趟,能见到他,她已经很开心了。
后面出了事,她被黎宥谦当街欺负,差一点,黎宥谦就将她全脱光了,尽管没有,同样是致命的伤害,可是,对她没致命,却要了石头的命。
对于石头去世的消息,曲悠然在家哭了好几日,一想起就忍不住掉眼泪。
曲悠然有个同胞弟弟,如今一直留在西北,她随母亲回长安几年,对于弟弟的印象逐渐模糊,石头的出现,仿佛是多了一个哥哥。
是她求石头带她去“孙二哥食铺”吃饭,两人才会离开县主府。
一想起几个月前的事情,曲悠然的鼻头又是酸酸的,眼泪搞偷袭,一下子就跑了出来。
“娘子,你哭什么啊?”侍女小声问着,一边用身子挡住稍远处侍女的目光。
“风,迷了眼。”
曲悠然说完往屋子里去。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也不会嫁进张家,也不能嫁给张泽易,那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却并未因此为难她,张家上上下下待她几位客气,吃穿用度都不少,更是没有难缠的婆婆。
只不过……她跟张泽易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人睡东间,一人睡西间而已。
此时的皇宫内,太子殿中。
越风紧皱着眉,盯着那些东西,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你懂得医术吗?你以前用过那药粉吗?御医说了,要是强行清理伤口,会导致毒性扩散,一旦毒药攻心,你能承认这份责任吗?你别以为就你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要真出事,你那些铺子伙计,没有一个能逃得了!我告诉你……”
她扭头看了眼越风,再回头看着李砚,问答:“他一直这样吗?你能忍受得了?”
李砚苦笑:“确实聒噪,所以,我将他当作蛐蛐。”
越风不说话了。
等东西都准备好,小路子从外面端进来一碗药。
“趁热吃了。”
“好。”
李砚正端起药碗,越风又忍不住了:“主子,你真要任由她胡闹?”
“我胡闹?你摸摸,他都烧到多少度了?”
“什么烧多少度,只是有一点点热而已,现在是夏季,原本就热。”
“我懒得同你解释,滚开点,我一会儿喊你,你就过来,你要是不想干这活儿,那你就早点滚出去!”
“主子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同我说。”越风站着不动。
吃了药约莫十分钟,柳微就开始擦拭匕首,放在灯盏上烧,吩咐小路子拿着,她用药王皂清理他表面伤口,水换了三盆,让李砚躺下,她再打开瓶塞,将一瓶高度酒倒在他的伤口处。
李砚就侧着头,看着她,有些笑眯眯的样子。
柳微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还不知道一会儿有多疼,为防止一旁的越风中途捣乱,她跟他说着,也算是跟越风和小路子说着:“你中了毒箭,上面有毒,所以伤口一直没好,但这伤口一直长不好,应该是因为腐肉没有清理干净,毒素留存,而不是一旦清除就会什么毒素扩散或者攻心。这毒要真是什么剧毒,你早就升天了,知道吗?”
“大胆!”越风指着她。
第533章 轻轻一个吻
越风和冷封两人是双胞胎,也是从小跟着李砚一块儿长大的,虽说是主仆,两人对于李砚而言也是兄弟,他知道越风只是嘴上讨厌而已。
他看向越风:“你先出去。”
越风不吭声,径直往外面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
柳微拿起匕首来,不由得舔了下嘴唇。
有些紧张。
上次给冷封缝合伤口,那是情急之下,硬逼着没法,如今又找不到董杏林或原空师傅,没法,她只能再一次硬着头皮上。
在来的路上,她就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别看只是“清理伤口”那么简单。
举个例子,重睑手术,乍一听,不知道是个啥意思,说做个双眼皮,大家都知道,但别看只是个双眼皮,做法很多,不同的人做出的效果还不同。
不说其他,非科班出身,胆子大,就敢上手,不就是上个麻药,切开,掏一掏,然后封起来;换作专业医师,人家会告诉你,皮肤分为好几层,除了外面那一层皮,里面还有脂肪,还有肌肉,还有神经,切开是切开了,清除哪些部分,后面又缝合哪几层?
有人说,不都差不多,整个双眼皮不就得了?
或许,失败的少数,就会说道:“老子做个双眼皮都失败了!两层耷拉下来,变成了三层,整个眼睛都给眼皮盖住!”
言归正传。
柳微凭借记忆,在脑海里演示多次,等到了现场,还是觉得手心冒汗。
“县主?”小路子见她没动静,在旁边轻声问着。
她回过神来,问李砚:“你确定不需要人摁着?”
他只是轻飘飘来了句“嗯”。
用高度酒消毒后,一直烧着的匕首就该上前线了。
后肩部烂了一块肉。
必须要切掉。
切掉一部分后,还必须要往下清理一部分。
集中精神。
下手得快,得准,她越是冷静,他才会少受痛楚。
果真,李砚不需要人摁着。
等她放下匕首,半边肩膀都有血迹,好在小路子不晕血,有一点血,他就给开水煮过的布巾按压干净。
撒上药粉。
再稍微包扎一下。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她才想起,整个过程,李砚都没有吭一声。
大概得有二十来分钟。
再看他的脸。
六月的天,他整个人湿透了,给汗水泡湿的发丝,胡乱搅在脸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甚至他的唇有些微微颤抖。
双眼只是半合着。
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他再也不会醒过来。
一想到他再不能醒过来,心里就是一揪,轻轻喊道:“李砚?”
他努力抬起眼皮。
眼皮却像是在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声音就在耳旁,却感觉越发的遥远。
越来越远……
好像能看清了?
眼前是那个夏天,南浔外的山头,越风说不该走这边,山间多匪盗,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走这边,见着一处溪水,他捧起清凉的水来解渴。
溪水微微带着回甜。
还没再捧着吃上一口,忽然,一旁的草丛里有动静。
他和越风都吓了一大跳,谁都没注意到草丛里竟然藏着个人,不及看那是谁,只见着一双赤裸的小脚。
跟他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将手朝天,指着天,说出令他都感到吃惊的话。
小路子说她身份可疑,怀疑她就是柳府的娘子。
越风却说,她就是个疯婆子。
她还陪他去了西北,她不会知道,他到底是有多开心,尽管他事后一直后悔,就不该带着她,倘若他出事,她必然会受到牵连。
打小,他身子不好,却要四处奔走,因为父亲说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是最为可靠的实事。
父亲放手,让他出去。
只因今后多年,他将一直困在同一个地方。
有很多危险,有很多无奈。
而他只是想她平安、健康、快乐。
在去西北的路上,他们在一处陡峭的地方,见着一朵生在悬崖峭壁的白花,不知名,却尤为美丽,散发着绝尘的仙气。
他见她喜欢,想要去摘下来。
她阻止了他:“她原本就生长在那里,不管是开花,还是凋零,自有她的宿命,如果你现在把她摘下来,她将见不到今晚的落霞。就让她待在那里,不好吗?”
李砚见着那花。
将她藏在自己的心底。
喜欢,不一定就要拥有。
他就站在那悬崖边上,细细打量着那朵小白花,风儿轻轻飘着,悬崖底部却传来腾腾热气。
实在是好热。
火辣辣的热。
“李砚——”
“李砚,你醒醒!”
“殿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后面是小路子的声音。
他试图睁开眼,却还是睁不开,眼前还是悬崖,还是那小百花。
见着小白花,他就觉得不热了,也不疼了。
“我没让他睡,那他就不准睡!”
他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听她如何霸道的说话,他心里只觉得好开心。
没有别的感觉,就是开心,火辣辣的热气逐渐变得清凉。
柳微还正着急,只是切一块肉,不至于当场要他命,可她就是很担心他,就有些关心则乱,人家只是太疼、太累,睡过去而已,她偏偏不许人家睡。
“你再睡我就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
只见李砚的睫毛动了动。
他终于是睁开了眼。
嘴唇动了下,却没能发出声来。
“你别睡,把药吃了再睡。”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仿佛是说了一声“嗯”。
她赶紧把熬好的药端来,一点点吹凉,一点点往他嘴里送。
他只能趴着睡。
要是不清醒,要如何把药送进去?
好在李砚乖乖的,把一碗闻起来都苦得令人干呕,黑绿黑绿的药吃了进去。
几人暂且放心下来。
她同小路子交代:“尽量趴着,前一周吃些清淡的食物,每日用开水煮过的布巾擦拭伤口周围,衣物也得用开水煮过,要是有红肿现象,就敷这个膏药,厚厚一层敷在上面,一刻钟后轻轻擦掉,再不用包扎,如果有发热的情况,就用这个酒沾湿布巾,擦他的手心、脚心,用凉毛巾放在额头上降温……”
等她唠叨着把话说完。
只见,李砚仍睁着眼。
“你现在可以睡了。”
他却摇了一下头。
他看起来太可怜,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蜷缩在屋檐下,紧紧贴着墙角,身子还在打着颤。
“乖,睡吧。”用哄孩子的语气说着,她俯低身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皇帝书房。
秦总管轻手轻脚走着,他以为陛下该是睡着了,还差一步踏进书房,只听得猛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摔到地上,心咯噔一跳,紧着往里跑去。
入眼是一方砸碎的墨台。
而一旁跪着两人。
皇帝面色阴沉,指着两人骂道:“既是借病,无所作为,就让他一直病着!病到入土的一日!”
跪着的两人趴着,脸紧紧贴在地上,其中一人身子都在发抖。
“朕再问一次,魏州的灾情如何?胆敢说半个句假话,朕让你们现在就人头落地!”
听见这话。
连秦总管都跪下,他更是不敢说一个字。
汴州、魏州等地的灾情,应是不容乐观,前几日顾及皇帝的病情,没把话说全,但也不至于十分严重。
听柳微提起蝗灾,秦总管都觉得她多嘴。
已经派工部侍郎顾凯芝亲自前往,他有这方面的经验,相信要不了多久,蝗灾就能成功治理。
然而……谁都没料到,下面传来的消息,早就美化过,而顾凯芝担忧皇帝的身体,也没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等他去了事情又严峻几分。
柳微从南方而来,连她都有所耳闻,这件事自然不会简单。
今年本就热,庄稼地里旱,蝗虫极其容易泛滥成灾,一旦出现苗头,未能制止,当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顾凯芝到达魏州的时候,已经是不可收拾,他整日都焦头烂额,除了派人捉蝗虫,根本不敢去想该如何向皇帝写信报告。
此时跪趴着两人,他俩刚从汴州回来。
“杨盾,你说!”
被点名那人身子一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前几日还好,谁知……不知打哪儿冒出一群飞蝗来,途径汴州,啃食不少粮食……”
蝗虫自东向西而来,所过之处,遮天蔽日,赤地千里,无一丝绿色植被,短短半月,几乎吃掉汴州半个州的粮食,而魏州那边情况更加糟糕。
没有粮食,没有收成,百姓苦不堪言,不仅仅是苦,甚至是活不下去的。
“混账!”皇帝气得来回跺脚:“混账!”
连着骂了好几个混账,他将桌上的杯盏一一砸到地上。
“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你们这些当官,要来有何用!”
上前,皇帝朝两人踹脚,他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秦总管急忙起身扶住,低声劝说着:“陛下,你且歇歇气,若是气坏了身子,谁还能像你一样关心百姓的生计?”
皇帝想起那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稍稍冷静。
他们这些人就是想要气死他,他早点升天,他们正好可以为所欲为,他才不会让他们这些小人得逞!
尤其是许家那个!
罪魁祸首正是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