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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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是文学泰斗之作,今日得他捡了去,明日,这小洞天还能捡来另外一篇不成?”
“此言正是如此!众友今日共读此文,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能背诵此篇,谁还要再花20文一睹眼快?”
“且罢,罢了罢了!容此等进去一看,那白墙上的后文,是否精彩绝伦!”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讨论之声越来越大。
难免有催促音,里面有些人不好意思,哪怕放不下手中的东西,屁股先坐不住了,匆匆离开,却给门口一位女子拦下。
“客官,餐没用完。”
“噢……忘了,这……我还能再坐回去吗?那边空了,我去那里吃如何?”
“一人一座,你可以坐回原座,另外,不许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王子京立马上前:“烦劳娘子,请问,此诗出至何处,乃何人所作?”
“什么?”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个啊……”
“烦请娘子告知。”他认真行了个礼。
“子京兄,你何苦为难一个小娘子,此诗她不过是从哪儿听说而来,你问那么清楚,她能告诉你些什么?”
“我并非为难,只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那位女子,也就是早上给他发免费券的人,却回答了他的话。
“此诗确实是我听来的,恰好,能够念得全,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说给你听听。”
他再是行上一礼:“烦请。”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不过说上一遍,他已经能够诵读一遍:“此诗前四句,稍有欠缺,后四句却是朴实至诚,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王兄真是诗痴。”
他沉浸在诗中,有人拍了他一下。
“到你了。”
“到我了?”赶紧回过神来,他走向铺子门口。
眼神一直落在墙上。
不曾注意脚下。
他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到里面的台子上,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
那个女子:“去那里换票。”
指了铺口右边,一个小台子,里面坐着另一个女子。
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客官,你好。”
他把那张纸递过去,随即,女子递给他一块小木板,上面刻了两个字——甲辰。
“左边第五个座位。”
“好,多谢。”
跨过门槛后,几步外,就是一个过膝的台子,非虚台,台上铺着“人”字形的木板,一瞧见这个,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来。
赶紧脱了鞋,跟其他人一样,把鞋放在左手边的柜子里。
柜面上摆放一盆云竹。
上了台。
脚踩在木板上。
头却望向顶端。
依然是雪白的墙,靠里一些,墙上几个钩子,每个钩子挂着几根绳子,绳子底端是一块块木牌。
他在【甲辰】位上坐下。
刚一坐下,一位妇人为他端上木托盘,倒没空注意托盘里的东西,他的一双眼紧紧盯住旁边【甲卯】座,那人手中的一块木牌。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那人却是瞥了他一眼,把木牌转了个方向:“自己看自己的,你的在那里。”
“在哪里?”
“把木牌插进去,摁一下。”
原来,在他面对的墙上,有一个贴墙的小匣子。
他照着把手中的【甲辰】插进去。
摁一下。
一项精巧的机关。
果真,掉下一块木牌来,跟头顶那些悬着的木牌一样。
翻过来一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妙!妙哉!”
他是情不自禁,隔壁【甲巳】座的人提醒他安静些。
“细品,细品矣。”
回头望了眼其他人,人人皆是盯着手中的木牌,要么拍腿,要么闭目,频频点头,抑或摇头,不过,大家脸上神情应该跟他相似。
沉浸在某种情景之中。
面上洒落一层淡淡的金光。
似晨曦。
似晖光。
他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墙上一盏盏烛。
烛台造型别致,光亮远强于普通烛光。
剩下的文篇!
抬头一看,便是他熟悉的开头。
跟外瞧着,有所不同,此情此景,仿佛置身于那滕王阁之中,他的心思开始游荡……
根本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有人唤他:“王兄,快开课了,我们先走一步。”
猛然回过神来。
书友已走出铺。
他立马把牌子放回去,正要起身,瞧见面前的托盘。
一方木托。
四碟方盘。
每个碟子里各是一种食物。
堆成小山坡一样的大白米,顶端撒上几颗黑芝麻,一侧是豆豉鲮鱼,一侧是葱绿香江,其间夹着个胭脂红花瓣,好不有趣!
举起筷来,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犹豫几分。
夹了块胭脂红花瓣,入口咸,回味甜。
顾不上礼仪,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一盘子食物。
比起他从家带的冷馒头,这一餐自然是顶好的,可是……思绪如蚕,将他层层围困。
虽然把白墙上的文,七七八八记在了脑海中,但每个座位前的木牌,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恨不得一口气把每个牌子翻开!
仔细研究一番,是否每个木牌后的诗句,皆是不同?
放回了木牌。
却舍不得挪地。
忽然抬头。
那个女子正在说话:“饭要一口口吃,诗句也要一句句细看,诸位学子,要晓得循序渐进。”
王子京起了身。
道理他是懂。
可是一次要20文钱……他跟书院里大多书友不同,20文对他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默默叹息一声,他走出了铺子。
可奇了怪了。
那女子似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能有人没听见前面说的活动,现在再说一次,欢迎各位学子投稿,来此就餐,留作一副,每月评选最佳之作,夺魁者,免费在本店用餐一个月!”
第52章 芳草数钱
置办个食铺,这件事,早在柳府的时候,已经想过,不过呢,她放弃自己亲自下厨的念头,厨娘,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了——烧柴火,太难了。
说点其他的。
关于《滕王阁序》。
首先,调查了比较容易那个——“滕王”,按照她所了解的历史上的滕王,他是唐高祖李渊的儿子,也就是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婴,查无此人。
若有此人,她是不敢写的,作者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若有此人,她也是不好意思写的。
毕竟,人家乐天先生写《长恨歌》,就写了几年,那么长一篇《滕王阁序》,不可能随口就来。
其次,默写《滕王阁序》,她写了好久。
本来还记得《桃花源记》和《蜀道难》,思前想后,放了这篇上她的广告墙。
除了《滕王阁序》,想要把人吸引来铺子,还要有些其他诗句——先说一句,本就是学府路,主要消费群体自然是文人雅士,尽管一部分读书人,囊中羞涩,可另一部分,家中还算殷实。
一碗葱油面四五钱,一顿农家饭,七八文钱,相比较他们这套餐20文,的确是贵,但要比上高档点餐制食铺,那也不算什么,更何况金满楼那种地方。
另外,除了餐食,他们还能“品”好诗。
有何不可?
她不是中文系学生,古言长篇,脑子里搬不出几篇,如果只是佳句,肚子里总还有一些。
每个座位上有一个木牌,配合木匣子,孙小猴捯饬出来的一个简易弹簧类机关,刻有诗句的木牌就弹了出来。
每座仅一句,想要看其他诗句,就得去另外一个座位,而且,本着不要浪费食物的原则,吃了一餐,再吃一餐,总要隔一段时间。
上座率就这样出来了。
诗句每过一段时间,她会更换。
同时,店铺里的活动——免费吃一个月的饭,尤其是对于寒门子弟而言,那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被评为当月佳作,将会挂在店内,过一阵子,也可以加入木牌诗句。
这样一来,就可以储备更多的诗句。
关于菜品。
定位文人雅士,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吃葱油面和农家饭的,不会花高一倍的价格,对于名篇佳句,更是没有兴趣,而本就是一个小店,想要吸引有钱人来吃,说实话也不现实。
最终定下的是套餐。
一份套餐,四种食物,一份主食,一份肉食,一份蔬菜,一份汤水。
第一日是豆豉鲮鱼,胭脂萝卜,葱香蹄花汤,以及大米饭。
第二日是秋葵蒸蛋,油渣白菜,桂花酥饼,莲藕排骨汤。
第三日转凉,换上鱼香茄子煲仔饭,配酸梅汁。
每日菜式不同。
十天一个轮转。
总体而言,唐朝大多是烤、蒸、水煮,(炒菜烧菜大致在宋朝),此时流行的富贵吃法,主要是做法复杂,像金满楼的烧鹅饭,鹅肚子里放米饭和其他菜,费时费料费火候,还不如直接做成广式烧鹅饭。
菜还是那些菜,她不过改了不少做菜的方式。
再者,“本季限定”,还是一个挺有吸引力的词,这个季节能吃到的菜品,下个季节可吃不上。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适宜登高赏月,饮酒作诗,连宵嬉戏……赶着前一日开业,小洞天的生意,第二日更加兴隆。
就一个字,火!
“芳草,今日收了多少钱?”
坐在柜台后收钱的芳草,一整天都不敢喝水,怕耽误了收钱。
柜台底下的那个框子。
装了不少铜钱。
关了店门,芳草坐在地板上,将铜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芳草姐,你到底能不能数清?”
芳草朝孙小猴瞪眼:“别打断我!”
接着,芳草开始数第三遍。
孙小猴撅着嘴走到门口去,透过细缝瞅着门外,孙二和俩阿姨都靠墙坐着,只有眼睛跟着芳草数钱的手,一起转动,她也坐在旁边,吃着剩下的冷饭。
蹄花汤泡饭,就着一碟胭脂萝卜。
吃两口饭,看一眼芳草。
芳草数钱的模样,极其认真,还带着几分神圣的感觉。
她也是不敢打扰。
就让她继续数吧。
五个人都累了。
营业时间是11点到19点。
即,午时初到戌时初。
在正式营业之前,孙大和两个阿姨,他们要洗菜,切菜,做菜,这个过程就要花三个小时,刚歇下来没多大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来店里。
紧着,门口开始排队。
“好,好,还好,都是现成的,除了豆豉鲮鱼。”
蹄花汤一大早就炖上了锅。
下午早早又炖上了一大锅。
胭脂萝卜倒有剩余,白米饭放锅里煮着就成。
关键是豆豉鱼,得掌握时间和火候,凉了会腥,锅里放久了,口感又有所欠缺。
孙二湿了一后背。
两个阿姨也是忙上忙下,一个得眼疾手快,送餐收盘,另一个得帮着杀鱼,又要忙着洗碗,有一波人潮,铺子里碗还不够了,她只好跑到后院去刷碗。
戌时初关店。
店外还有人,排了好一阵,她在隔壁翰墨斋买了纸笔,让芳草简单登记信息,直接让他们预约明日时间。
平均半小时一个空位。
预约起来还比较方便。
关了门,几人继续收拾,她去联系菜农,赶紧把明日要的菜给送来。
等她回来。
芳草正在数铜钱。
那些个钱,扫上一眼,心里大致有数。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算过材料成本,再推算今日的收入,应该在25%左右,材料成本还是有些高。
得控制成本。
还有十个免费吃的客人,那就是200文的收入。
“共计……三千八百九十六个钱,如果加上那十个免费的,咱们可就有四千零九十六个钱。”
芳草说话声儿,小小的,生怕给其他人听见。
芳草话音一落,另外几人皆是张大了嘴。
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把剩下的汤喝了。
今日材料成本合计915钱,大米300,芝麻20,萝卜80,猪蹄子100,海带15,鱼400,再算上其他调料等,拢共算上1000钱。
前期装修将近1000钱,门板,灯烛,墙粉,地板等,主要是材料钱,人工费占比很低。
再者就是房租,每个月600文。
等芳草把钱装回框子。
她一人发了个小荷包=红包。
“第一天开业,大家都辛苦了。”
“今天只是起点,不是终点,我们要向前看。”
“另外,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过阵子,营收就稳定了。”
新奇只是一时的。
过不了多久,每日收入就会跳水——这也是正常现象。
抛开所有前期投入。
小金库目前有23贯多钱。
“滚滚滚,别打搅我!”
贾掌柜对着小厮一甩手,刚回身,面前多了个人,他急忙后退好几步,后腰撞上柜角,瞬间疼出一身汗来。
“陈掌柜!我这几分魂魄,全给你吓没了!”
“你体庞,兜得住。”
“你……最近我吃不好睡不好,铺子生意也不好,再给你那么一吓,下月饭钱怕是没了着落!”
陈掌柜指了指隔壁:“哎哟喂,那么惨?跟人小娘子学学呗,要不了多久,人家可就腰缠万贯咯!到时候啊,你我,不都得倚仗着她,吃点残羹冷炙!”
“她?”贾掌柜冷哼一声。
“我说啊,老贾,都是大老爷们,可别瞎干红眼,给人背后里使绊子,学府路上就她一个女娃娃。”
“我红眼?”
“你不天天蹲门口数人头?”
“咳咳……陈掌柜,你是压了钱?”
“哈哈哈,老贾你个鬼机灵!”
从麒麟书肆出来,陈记酒馆掌柜陈生平晃悠着几步,走到小洞天门前,柳微刚从铺子里出来。
她一出铺子,一股酒气就往鼻尖钻。
“柳掌柜!”
朝陈生平作了个揖,面上挂了几分笑意:“陈掌柜万福。叫我小柳就是了,可千万别喊什么掌柜,在陈掌柜面前,我们都是后生辈,万万不敢托大。”
“你个女娃娃。”说着,陈生平举起手中的葫芦,抿了一口酒:“老贾说啊,他生意不好,下个月饭钱都没咯,我瞧着你这儿还不错嘛!”
“刚开门几日,大家伙凑个热闹,过几日才是常态,做生意不讲究个细水长流。”
“你年纪轻轻,懂得还不少,不像某些人啊,要急眼咯……”陈生平眨了下眼,嘴往隔壁努了努,又接着说道:“那我也来凑个热闹?”
她往后看了眼:“铺子窄,客人还有几个,陈掌柜进去难免不便利,这样吧,我把新出的菜品给陈记酒馆送去一份,给掌柜的下个酒?”
“这个可以!那我就先过去了?”
“慢走着,我马上就来。”
陈生平晃晃悠悠走了,芳草的话飘进她耳朵里。
“又来骗吃骗喝,隔天就来一次。”
“小草妹儿,他可是房东。”
“房东又怎么样?天王老子吃饭不给钱吗?”
“有机会,请你当着……”她手指指向天:“亲口问上一问。”
八月十四开业,火热程度持续特五天,八月十五还创下新高,一天净利达到4贯,后面三天就是3贯的样子。
再往后十天,新奇劲儿过去,但一些早时没来得及来的,对木牌仍有兴趣的,还有被菜品本身所吸引的,贡献了日常业绩,大概在1.5贯钱。
关于菜品。
先做道题玩,以下哪种肉类,唐朝土著居民不会食用?
A.鸭肉
B.驴肉
C.马肉
D.果子狸
答案很明显吧?
提示一下下。
《唐律》中写到——自杀家中马,徒一年。
(“徒”的意思是关大牢。)
有些她认为不错的菜,实际反馈不太好,比如猪肉类,因为唐朝流行食用羊肉,季节和地理位置,决定羊肉很贵,她根本没考虑推羊肉菜,另外就是鱼,鸡和鹅,像猪和鸭肉,吃的人很少很少。
也有值得肯定的一点。
对于炒菜和烧菜,普遍表示喜欢。
她在铺子待了七天,订好未来十天的菜品,安排好菜农送货,添加了些调料等,再交代了几人几句,她就去四处逛茶行。
需要采购一批茶。
不同品种的茶,开摘时间不同,总体而言,地区温度较高的地方,开摘时间会早一些,有些会在一月底,像淮安一带的茶叶,开摘时间会在三四月,茶叶上新时间是四五月。
常温保存,绿茶,保质期一般是一年,红茶则是两年。
因为每年都会有新茶,等到九十月份,茶叶已经不好卖了,高品质茶除外。
暂时没有了解到高端市场去。
现在买茶,对她还是比较有利——低于市场价,适合买进。
无奈逛了好几天,愣是没有合适的茶和价。
淮安不行的话,她只好去一趟东洲。
目前还没有“西湖龙井”之说,东洲附近几座山头,确实已有不错的茶庄。
存货多少还是有一些。
走出一家茶行,她接着去另一家。
而小洞天那边。
将至傍晚时分。
坐在柜台后的芳草已经开始数钱,她最近想了个好法子——方便她数钱,
做了几个布袋子,一个袋子能放一千个铜钱。
在收钱的时候,直接把铜钱放进袋子,当晚清数的时候,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倒出来,就不容易搅浑。
得到了柳微的赞许,别提芳草心里有多开心。
不过,柳微提醒她,该喝水喝水,该……尿尿,得乖乖去尿尿。
继续先前的快乐。
一天里生意最好的是中午,傍晚时分人就不多了,铺子里只有三四个人,她索性开始数钱。
芳草数得认真,数着数着,不忘抬头瞧两眼,眼神机警,像有人随时会来抢钱一样。
“小娘子?”
“啊!”芳草吓得一叫。
赶忙把手中的袋子扔进框子,她站起来朝那人鞠躬:“客官,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是我吓着你了,该我给你赔不是。”
她赶紧摇手,眼眶子一红:“不是,是我的错。”
“别哭,我是来用餐的。”
“哦……好,客官,你好,用餐二十文一人。”她擦了擦眼,熟练的话脱口而出。
她面前是个穿蓝布衣衫的中年男人,头上是一块方巾帽,斯斯文文的模样,仔细瞧了瞧,倒像是个和善人。
没见对方追究先前的事,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柳微说了,不要与客人起争执,凡事先道歉。
“你先道歉,人家就不好说什么了,就算说,也不好意思一直说。小草妹儿,记住,和气生财。”
男人在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洪婶子给他上了今日的套餐。
芳草见他盯着白墙看,她起身去了趟后厨,端了两个小碟过去,悄声儿说道:“送你两碟菜。”
先跟她道了谢,他才低头瞅着碟子:“这是什么?”
“明日新菜,小金鱼,咱们庖师正在试着做一些。”
“我也没吃过,但……你试试?”芳草把小碟往前推了推,满眼期待望着他。
男人夹起一根刚炸出来的鱼干,咬下一口,再嚼上几口,她听见他嘴中的脆响。
见他脸上露出的神情,芳草才接着说道:“好吃吧?咱们几个都说是人间美味呢,太烫,进不了口,太凉,就没那么香脆了,你来得真是时候!”
“着实香脆可口。”
“你瞧着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你一定要试试胭脂萝卜。”
“胭脂萝卜?”
她把另外一小碟推过去:“今日套餐里没这个,后厨还有一些,都是咱们吃的,你放心好了。”
男人夹了一片,一放进嘴里,脸上舔了笑容:“若是吃上油腻之物,再来一片这胭脂红,爽快,这名字取得也妙,亦可称之为胭脂雪。”
一份套餐,男人细细吃完。
他放下筷子的时候,芳草刚好把钱数完,拉紧抽绳带子。
“小娘子。”
“怎么了?”
还是那个男人。
“鄙人多年习文,念过些诗书,却从未见过墙上篇作,还有这木牌子,牌后诗句,堪称一绝,敢问这是何人之作?”
芳草不及开口,有几人走到铺子口。
“喂,还能吃吗?”
“咱们戌时初才关门。”
当头一人抓了一把钱,随意仍在她面前的台子上,粗声粗气吼道:“快点上菜,给钱了啊,都给老子快点!”
芳草收了柜面的钱,再一一捡起落在地上几个。
坐在门口那人看了眼里面几人,起身走出铺子,站在她那边外侧:“你……没事吧?”
芳草摇了摇头:“我们掌柜的说了,莫生气,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又何必,我若……我若……不记得了。”
“这是什么?”
“就叫《莫生气》,好几句了,不过我记不得了。”
“那些诗句还记得是何人所作?”
“不知道。”
“那是谁写上墙,这总该知道吧?”
“请的隔壁翰墨斋掌柜,我们掌柜说他字儿还不错。”芳草顿了顿,继续说道:“到底是谁作的,我是真不知道,有很多人问了,掌柜也只说是她听来的。”
“你们掌柜可在?”
芳草又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原本好好坐着的客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而那碗碟,直接给甩到了铺子门口。
“啪啦——”
几个碟子被甩得粉碎。
里面的人冲出来。
“来看看!大家伙都来看看!”
“这黑心铺子卖的什么玩意儿?”
“饭里混了蟑螂给老子吃!”
“一个人二十钱,竟然给老子整蟑螂拌饭!”
“大家都来看看,这是什么黑心铺子?”
“天呐,太恶心了吧?”
“像这种食铺,倒给钱,我也不会吃!”
铺子门口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从铺子里冲出来三人,围着那碎了一地的碟子,各种破口大骂,人群里也有两人,出奇的愤懑,表示再不会去《小洞天》用餐,甚至于,还有人站出来说了一大通,对天发誓,永不会再踏入铺子一步。
“别不说话啊!该怎么赔偿?!”
芳草被逼到角落,眼眶早红了起来,只是用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
“在问你话,哑巴了吗?”
“你们掌柜在哪里?人在哪里?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了?”
“住手!”
孙二终于挤了进来,他一把推开那人。
力气倒是不小,一掌下去,孙二竟把那人推倒在地。
“哎哟,哎哟……打人了啊!”
“快来看呐,黑心店铺,饭里藏蟑螂,出手打人!”
孙二护着芳草,孙小猴和铺子里两个妇人也出来了,几人站在一起。
翰墨斋门前没人,麒麟书肆的掌柜和小厮都凑在前排看热闹,贾掌柜揣着手,正笑眯眯瞧着。
而先前跟芳草说话的男人,退到一侧角落。
有人走到他身旁,低声说了句:“分明是故意闹事。要不要?”
男人摇头,接着把目光转到中间去。
“那位柳掌柜?”
“并未在人群里。”
耍横的男子仍然躺在地上,嘴里直嚷痛:“救命啊,杀人了啊……黑心店铺,害人性命……”
“今日不拿出个说法!咱们哥几个跟你们没完!”
“快说!该怎么办?!”
“我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今日,一定要一命抵一命!!”
吵闹声越来越大。
不大会儿,学府路上的人又多了不少。
有人开始劝道:“算了吧,像蟑螂这种东西,谁家没有几只,让他们赔点钱就算了。”
“赔点钱就算了?”
“我们这些粗人吃了就算了,那些读书人,他们要是吃了中了毒,那还要得了?!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算了!”
“还有打人的事情!”
“我大哥碰到那个女人了吗,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就冲出来打人了!”
“把我大哥打成这样!”
“说话啊!到底怎么解决?”
孙二开口道:“别,别,别……别装了,我就推,推了,推了那么,一,一,一下,哪里,哪里就这样了,你快起来,别耍无赖,蟑螂,蟑螂不是我饭,饭,饭里面的!你们就是,就是骗子!”
孙二去拉躺地上那人。
那人却是抬起一脚,踹向孙二的肚皮。
孙二那是防不胜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欺人太甚了!”芳草急忙去扶孙二。
“来呀,把这店铺给砸了!”
“住手——”芳草顾不上孙二,急冲冲扑到铺子前去。
两个妇人也撸起袖子去帮忙。
顿时,铺子面前闹作一团。
但几个女子的力量,怎么都不如男,芳草被一把推开,两个妇人也拦不住那冲进铺子里的两个男子。
“咚——”
一声刺耳锣声。
“咚咚咚!”
连着好几声敲锣声,距离又近,那是一个震耳欲聋。
尤其是那个躺在地上耍无赖的男子。
众人回头注意到男子时,只见他抱住肚子,神情痛楚,嘴里还在呻/吟:“哎哟……哎哟……救命……”
就在男子身旁。
蹲着个女子。
她手里正拿着锣,一下,又一下,就在男子耳旁敲打。
锣停了。
她喊道:“一更人定了啊,大家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了吧!”
说完这几句,看热闹的群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孙小猴跳过去:“大姨姐,他们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