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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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老六岔道:“那你们干了什么?”
“对!就怪我!起了歪心思,想占便宜!结果落了个人财两空!”
这件事就怪她——要不是她起了捡落地桃子的念头,一行人早往广州去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感受广州今年的怪异天气!!!
哪里用得着费心巴力的去找什么刘主簿!
而那个人,她能感觉得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更不能这样简单粗暴的来!
那天都护府的人的出现,弓弩,鲜血,的的确确吓着她了,事后,脑子里无时无刻不绷着根弦,提醒她——她的一个决定,可以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她不想让其他人因为这个失去性命。
她一闭上眼,就想起了小玉。
同样是她的缘故……如果……讽刺的是永远没有如果,最可悲的就是“如果”。
去不去广州,现在不重要。
只有一个想法——要把那些人带回去,一个不少的带回淮安。
两百多贯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上哪去找两百多贯钱?
根本睡不着。
一直在琢磨近来发生的事,再回想起当初在南浔,跟孙大等人乔装打扮,偷摸着进县令后宅库房的事情……故技重施?
她翻身坐起,一阵摇头:“不能那么干。”
投机取巧。
心存侥幸。
不能再这样——以为自己来自于N年以后,什么都知道一些,什么都能干一些,就存在一定的优越感。
古代能人多着去了!
那些可笑的“优越感”就丢到南浔吧!
作为一个普通的商人,到底该如何在半个月里,以正当的方式,获得两百多贯钱?
想得头发掉了一大把。
出了门往外走,随便吃了些东西,径直往县衙方向去,目的地县衙牢房。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得到进去的许可。
衙役提醒她:“最多一刻钟。”
来这里见过的第二个牢房,这才像真正的大牢,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呕吐物,粪便等等气味,对了,还有那种发霉的感觉。
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好像长了一层青苔。
富州牢房是牢房,淮安牢房只是个仓库。
没见着VIP牢房,入眼所见都是大牢房,一个牢房能关十几二十个人,孙大等人就挤在一起。
被都护府官兵送来那些,分为三批,孙大等人刚好一批。
第一个看见她的是石头。
石头凑到栅栏边上,伸出一只胳膊来,使劲儿往外够,似乎这样就能抓住她一样。
其他人还各自躺在一个角落。
“石头,你干嘛?”孙大问道。
“掌,掌柜的。”
她蹲在栅栏外,由石头抓住自己。
“啊!真,真的是……”
“嘘,小点声。”
其他人纷纷坐了起来,凑近了,脸上露出欣喜来。
“掌柜的,你来接我们了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实在是太好了!那么多天,我以为,我们大家伙都以为你……”
陈志诚接下去:“以为你凶多吉少。”
如果她是凶多吉少,他们接下来面对的会同样是凶多吉少。
富州南下,往西南方向的古曼,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千万不要当做出国旅游。
其间险恶程度,绝不低于西北的沙漠之行。
她先把俩包东西递进去:“有些冷了,将就吃吧。”
孙大打开一包,里面是包子,不过,每个包子都给掰开过,一分为二那种,基本上是皮馅儿分家。
“要检查,没办法。”她随即叹息一声。
“有包子就不错了!”
每人分到三个包子,都是肉馅,牢房里几人看起来特别开心。
她看着石头:“你怎么不吃?”
“你怎么不吃?”石头把包子递出栅栏:“你吃。”
“我吃过了。”心底里叹息一声,她跟大家说道:“我不想骗你们,所以我下面说的是实话。”
一瞬间,几人都不动了。
嘴里的包子都不嚼了。
“我们,是不是……”
“我要先跟你们道歉,那天,不是我决定……现在就不会这样,我对不起大家,我犯的错,我一定会弥补。”
“你们暂时得待在这里,直到我凑够钱。”
孙大问道:“我那里的钱,全给他们收去了,一个铜钱都没有。”
“我知道。”
“要多少?”陈志诚压低了嗓音。
其他人纷纷凑了过来。
一双双眼盯着她。
“一个人,二十五贯钱,不肯少。”
当即,有人捂住嘴。
大多数人却各个倒吸一口凉气。
“一人,一人……二十五贯?”
陈志诚的声音也在颤抖。
“二十五……”
“二十五?天呐,二十五!”
大家重复着那个数字,语气里满是惊诧,面上却全是失落。
普普通通一个人,一年,一贯钱,就能过得不错,能吃饱饭,能吃上肉,还做一身新衣服。
还要什么呢?
二十五贯钱。
相当于买了后面的二十五年。
即使二十来年,好多人都存不上二十五贯钱。
她音量稍大一些,续道:“两百多贯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要在半个月以内,凑到这些钱,所以,你们需要等我半个月,放心,我一定会有办法,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董杏林在这个时候问道:“半个月以后?”
“我们会被砍头吗?”
“我们是不是就要死了?”
“你们会被送到古曼,去作苦力,但我保证,你们不会去。”
有人低着头:“那可是两百多贯钱呐……”
孙大说道:“她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天在天葵寺,只是一日,一日的时间,她就赚得七八贯钱!”
她点点头,续道:“如果我没有办法,如果你们注定要去古曼,我就不会来,我来了,你们一定不会去。”
再起身的时候,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她一定可以。
其他人眼中多了几分希望。
衙役催她离开牢房,往外走的时候,隔壁牢房一人拽住了她的裤腿:“我们老大在哪里?”
“他……”
“他是不是死了?”
那人扭头看了眼问话的同伴,语气不善:“别瞎说!他肯定不会!”
她倒是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来了岭南?”
上次离开山洞的时候,好像,他们准备把那些女子卖到西北去。
而这次碰见的独眼老六的人,一部分人是新面孔。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告诉我,我就回答你。”
“快点出来——”
衙役在一旁敲棍子。
那人赶紧说道:“我们被背叛了。”
看着走过来的衙役,她赶紧往前走,一边说道:“他没死。”
“那他在哪里?”
她离开了牢房。
出来看见张五黑,他起身走过来:“怎么样?”
“没少胳膊瘸腿。”
“那就好。”张五黑接着“唉”一嗓子:“那匹马,还值些个钱,要是……”
“你哪儿来的?”
“顺手牵的。”张五黑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
“那位呢?”
“独眼?不知道。”
“走吧,去找。”
“找他干嘛?”
“我不找他,我去找钱。”
“钱在哪里?”
带着张五黑去了昨晚去过的酒馆,门敞开着,里面没看见人。
“客官,你们是?”
还没回头,她就听出是谁:“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
“又是你啊?”
“一回生,两回熟,咱俩现在是老朋友啦!”
“刘主簿?刘主簿?等等我……让我过去点。”
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正往人群里挤,可惜前面的人不少,挤了一阵没能进得去。
此时,被人群围住的,正是富州城县衙的刘主簿。
今日一大早,刘主簿亲自在一家铺子前施米。
刘主簿端起装满大米的碗,一边大声说道:“这是刘县令专门为富州百姓准备的,每人一碗大米,不要急,每人都有!”
刘主簿忙了一上午。
快至晌午时,他才离开施米的铺子,而前面那位妇人,赶紧跟了上去。
妇人手里提着个篮子,肩膀斜向一边,脚下一轻一重的追上去:“刘主簿!你等等我!”
刘主簿及其随从停下。
随从问道:“你要做什么?”
妇人往后看:“刘主簿,是我呀!”
刘主簿看了眼,脸上露出笑容来:“原来是王夫人。”
“哪里是什么夫人,就是个山野婆子。”
“王夫人今日可是来领米?是否有领到大米?”
妇人把篮子举起,搁在刘主簿面前,低声笑着说道:“听说你昨日生辰,我特地进城来给你送点礼,自家种的菜,不值几个钱,就是新鲜,长得很好,吃起来甜着了!这个底下……”
妇人凑近了些,悄悄咪咪说着:“底下……底下有只母鸡,正下蛋,拳头那么大一个个的!好着了!”
“这……”刘主簿低头去看那篮子,下一瞬伸手接住了,收了面上笑容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妇人咧嘴笑着:“真不值几个钱,就……我那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刘主簿不嫌弃就是,我儿的事,要不是你……我……”
妇人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刘主簿请妇人去到一旁角落,又是安慰了几句,他的随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刘主簿把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她:“刘县令送的大米,拿着吧,早点回去。”
“这……我……”
“拿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妇人赶紧抱住:“诶……好,多谢,谢谢刘主簿。”
往县衙的方向去,没走几步,被路边酒馆的掌柜请了进去。
快一个小时,刘主簿才出来。
而他身后的随从,手里还提着那个装了菜叶的篮子。
刘主簿与随从二人,径直回了县衙,再见到他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两人往刘主簿家的方向去。
“回去了不?”
“先回去吧。”
跟了刘主簿两天的她,以及张五黑,两人加了个餐,也打道回“府”去了。
张五黑问她:“跟着他,干啥?”
她没有解释。
第三天继续。
蹲在县衙附近,门口不让待,只有在周围拐角活动。
午后不久,正在打瞌睡的她,忽然,听见了仓促的脚步声——衙役匆匆忙忙跑进了县衙。
不多时,刘主簿出了县衙。
他带着七八个衙役,还有两个穿着黑色粗布衣衫的男人。
“怎么回事?”
“好像……死人了。”她盯着那两个男人,记得好像是县衙的“法医”。
“他一个主簿……死人的事,也归他管?”
她赶紧起身跟上去,一边说道:“他的确只是个主簿,但是,刘县令现在不在富州,上面的县丞还空着,他现在就是代理县令兼县丞。”
“不是……好像……还有个什么官?”
“县尉?”
县衙一般配置四个官,县令,县丞,主簿,县尉。
县丞就是副县令,主簿主要负责文书之类的工作,而县尉类似于县公安局局长,治安管理,抓捕匪徒等等。
她倒是还没见过县尉。
等挤进人群的时候,看见个翘着腿坐在一旁嗑瓜子的兄弟。
“那个是谁啊?”
“蓝衣那个?那不是刘县尉嘛?”
也是姓刘,刘县尉正坐在一旁,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赶来的刘主簿赶紧让人退远,走向县尉:“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刘县尉吐了一地的瓜子壳:“还能怎么回事?他,在这里吃饭,死了,店家不承认下毒。”
食肆掌柜赶紧说道:“刘主簿可要为我清洗冤情啊!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冤枉,我是冤枉的啊!”
刘县尉刷一下起身,一把拽住食肆掌柜的胸口衣领:“人可是死在你店里!你一句不认识,那就真不相识?等带回大牢,吃几个板子,就知道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了!”
“不不不……冤枉,冤枉啊!”
“少在这里喊冤!”
刘主簿在这时说道:“刘县尉,此事怕有蹊跷,你先放开他。”
“放开他?他跑了怎么办?”
“那么多人。”
“我可不担这个责!”
“这事的确麻烦,这样吧,暂且由我来查,刘县尉先忙其他的去吧,等事情查得差不多,再请刘县尉前来审查。”
刘县尉“嗯”一声,拍了拍手:“我还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
富州县公安局局长,带着人忙其他事去了。
人群散了一些,其中不包括她。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等着看刘主簿如何处理此案——案子,是不是有些熟悉?
食肆不大,掌柜加伙计,拢共三个人,三人站在店铺外面,衙役和仵作在里面忙乎,途中,掌柜的女儿回来了。
掌柜的女儿,说她见过死者。
“闺女,你……可别胡说。”
“爹爹,我没胡说,我就是在那酒馆见过他。”
死者不是本地人。
本不好查。
偏偏掌柜的女儿见过那人。
刘主簿私自询问一番,接着,现场出现了另外两人。
几人进了食肆,刘主簿一一问话。
天黑之前,案子竟然了结。
死者已经不能说话,谋害者居然自己承认——凶手正是食肆掌柜的女儿所说,那家酒馆掌柜的儿子。
都是同行,后者的业务量要大不少。
即使如此。
刘主簿做出了判决:“带回去,关进大牢。”
张五黑“唉”一声:“食肆掌柜的女儿,嫁给酒馆掌柜的儿子,不就没这些事了?”
“她不愿意嫁给他啊……如果是你女儿,你要把女儿嫁给他吗?心胸狭窄,心思歹毒,用这种方法,来报复,甚至逼迫人家嫁给他。”
张五黑不说话,走了一阵说道:“昨晚半夜,我碰见了李独眼,他在磨刀。”
“磨刀干嘛?”
“让我跟他一路出去一趟,我没理他。”
第四日。
随从跟着刘主簿出了县衙,一出去,随从立马左右看了一圈,走了几步,又回头瞧了一阵。
“你看什么?”刘主簿回头看他。
随从快步跟上去:“人,那俩……今日不在。”
“差不多了。”
“也是,还有十天,人就送走了,他们得抓紧时间筹钱。”
“可有其他人去了牢房?”
“不曾。”
紧着,两人径直去了富州城一处僻静的地方——私塾。
富州城内并无官学,“正规”些的私塾倒是有两所。
刘主簿照例巡视私塾。
还没走近私塾的正门,刚刚拐过墙角而已,已有早等候在门口的两人。
其中一人头戴布巾,上前几步,朝着刘主簿作揖,旁边的随从跟着行礼。
“刘主簿近来安好?”
刘主簿也是作揖回礼:“刘夫子安康。”
“托了刘主簿的福,学子们近来……”
刘主簿打断他,一边摆手道:“咱们皆是拖了刘县令的福,要不是刘县令,可没有这所私塾。”
刘夫子连连点头,续道:“近来新收了几个孩子,正在启蒙,其中有个叫刘晓的,特别聪明,这才几天功夫,《千字文》背着了不少!”
“走,去瞧瞧。”
私塾分为几个院,刚启蒙的孩子一个院,稍大些的孩子一个,备考的学子们一个。
刘主簿去了启蒙院,而备考院那边,柳微和张五黑正窝在角落里。
“他会来吗?”
“当然会来。”
“来……干啥?”
“来看他的娃啊!你看那个……”给张五黑指了个方向,低声说道:“八九岁那个,就是刘主簿的儿子,第一排边上那个,就是他的女儿。”
“女娃也在这里?”
“扎起头发,戴着布巾。”
“咱俩在这儿……”
“你别急,再看看。”
张五黑给她一个“我也不知道看什么的眼神”,趴在一旁,双眼无神的看着,眼睛一眨着就闭上了。
“呵……”
“嘿!”赶紧把旁边的壮士摇醒,主角还没登场,他怎么就开始打鼾了?
张五黑翻身坐起来,揉了下眼,打了个哈欠:“额……前面,一堆毛孩儿那边,有个人怎么看起来年纪大好多。”
张五黑说的是在启蒙院看见的一个学生,应该有十四十五岁的样子。
“读书读得晚呗。”
“到底该什么时候上学?”
“上学年龄……哪里会有规定?当然是……”她比划了一个“钱”的手势。
上学年龄——在唐朝,没有统一规定,全由家长做主。
家里有条件的,请个私教,父母长辈亲戚饱读诗书的,那就自己教,剩下的普遍另一种,就是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
唐朝大部分的小学都是私立学校,或者由某人某组织捐款,办一个希望小学。
据说,陈子昂,他到了十八岁才开始读书认字,即使读书晚,也能耽误人家发展。
跟张五黑聊了几句,不大会儿,人就来了。
全体起立。
“刘夫子安好。”
“刘主簿安好。”
学子们坐下,开始个个耷拉着头的场景。
到了提问环节。
刘主簿先问了个最近的同学:“最近看些什么书啊?”
“回,回刘主簿,《古贤集》,还有《蒙求》。”
“《蒙求》中……”
同学磕磕巴巴回答完毕。
下一位——刘敏。
“《兔园策府》。”
“说一说,你刚看这篇。”
刘敏同学就是刘主簿的女儿,回答得到不结巴,只是同样紧张,一张脸憋得通红。
又问了两人,接下来,就是刘谨。
刘主簿的儿子。
喊到他的时候,角落里的她注意到其他人松一口气的模样,而刘敏却紧张的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回刘主簿,近来温习了《夫子劝世词》和《王陆诗》,对于其中一项,颇有感触……”
刘谨说时,刘主簿神情严肃。
说着说着,突然,“啪——”一声。
戒尺抽打在了刘谨的pp上。
惊得她猛缩脖子。
他儿子说得蛮好呀——虎父却嫌儿子回答得不够严谨,还不够努力,还不够优秀!
连着抽打手心手背好几下,气得险些折断了戒尺。
还是在刘夫子的劝说下,暂时告一段落。
离开时,刘主簿厉声再道:“倘若下次,你再满嘴胡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裤子,当着你一书院的同窗,打烂你的屁股!”
怒气未消。
直到她跟张五黑往外走。
“站住!”
被逮住了。
她刚转过身去,对上刘主簿一双眼。
面上还带着怒气,可他的双眼,里面却显得阴沉。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
刘主簿往前一步,再靠近了些,话里携了冰刀子。
“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尤其是……”他有意看了眼旁边的院墙,转过来来续道:“你,你们,永远别想离开富州。”
嘴边的一句“误会”,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去,刘主簿已拂袖而去。
身后似掀起几分尘土来。
张五黑就在一旁,盯着他的背影,鼻子“哼”了一声。
刘主簿以随从离开了。
她没有继续跟上去。
“嘿?平日里,不见你挺能说吗?”
“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你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蹲在旁边墙下,双手托腮,想了好一阵,才露出笑容来:“走,吃饭去。”
张五黑拦住她:“你到底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大哥,你说。”
“那个姓刘的,咱们为啥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溜达?他又不下金蛋,就算下金蛋,也轮不到咱俩捡啊!”
她噗嗤一笑:“金,金蛋……”
“你不是说半个月?这都好几天了,他们可还在大牢里!”
“我知道……”
“我看你知道个屁!”
拽着张五黑去了一家食肆,无奈牛脾气犯了,坚决不肯进去,只好买了些粑粑饼饼,跟他去角落里蹲着。
“两百多贯钱,对吧?我现在没人没货没本钱,短时间内找个商机,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怎么办?怎么解决?”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问题,自然是得他解决。”
“你明白了吗?”
张五黑盯着她,露出“眩晕”的神情。
“哎呀,就是我帮他解决问题,他当然要帮我解决问题啊!”
第152章 知己知彼
“咱们的问题……”张五黑竖着浓眉,歪着脑袋,悄悄咪咪问道:“他的问题是个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过没有?”
“好像……听过。”
“所以咱俩在他屁股后面跟了几天啊!目的,当然是更加深入,不,更多的了解他,努力找到一些问题,他现有的问题,可他偏偏无法解决,不方便解决的问题。孙大他们是从都护府手里交过去的人,肯定是有一定的条条框框手续,不能说放就放,不然也不用花那么多钱,可他一定会有法子帮我们。要让他为我们铤而走险,那肯定得解决一个不小的问题。”
张五黑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继续。”
“那我给你说说,这几天,我了解到的情况,嘿……话又说回来,咱俩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嘛?”
“你接着说,读者还不知道。”
“那我继续……”
早些时候,她向好些人打听过刘主簿,消息确切的只有那位酒馆的小厮,后再详细了解,得知小厮原本跟刘主簿家是邻居。
意外碰见“近水楼台”,不能让“月亮”就这样飞了。
而跟在刘主簿身后几天,为的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判断——是否同打听出来的消息相符。
“刘大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
小厮称刘主簿的爹为“大伯”,实际上,比起小厮的爹,这位刘大伯年纪要大十来岁,勉强也称得上刘大爷咯!
刘大伯暂且称为刘父,幼时聪慧过人,家里面没一个人识字,就靠自学,以及在私塾外听壁脚,他硬是成功自我启蒙。
私塾老师于心不忍,让他去了私塾旁听。
没钱买笔,用树枝、石头,或手指当笔。
没钱买纸,就在地上写。
后来,靠着私塾老师资助的笔,就这样而已,他居然考上了秀才!
正值年少,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他一鼓作气接着去考,一心念着“中举”。
可这事一下子就是十来年。
断断续续的考,考了好多次,无奈文曲星不照顾,每次都差一些,就是考不上。
三十多岁,才娶了媳妇。
“老”来得子。
他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
老天爷却太坏了——生下儿子后,媳妇身体不好,常年躺卧在床,无法持家,又要照顾家,又要养儿子,又要给媳妇治病,他比同龄人看上去更老。
“小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叫他刘老头。”
小厮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笑不下去了。
“我还去听刘大伯讲了几天书……”
邻居家孩子,刘父从不收钱,面子薄的邻居,一般会带着米面来,再不成,也会抱一捆柴。
由于家里一部分开支必须用在纸、笔、书籍等物上,他一天到晚去找事情做,家里也是非常拮据。
而且,他不敢倒下。
直到得知争气的儿子——刘智钊,中举,成为了举人,他才终于笑了。
“他从来不笑!瞧着就渗人!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孩子都怕他,学什么都很快!”
“九九歌,我几天就背得滚瓜烂熟!”
刘父仍然不敢懈怠,凑钱,为儿子赴“京”赶考。
“后来,考中了吗?”
小厮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据说,他没参加三年一次的考试,因为得知刘父病重。
刘主簿得了贵人相助,带了钱财赶回,得知此事的刘父,当即,气得吐血,只说他糊涂。
“听说……刘大伯,走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
“唉……我知道,他肯定是不想他爹跟他娘一样,没钱医治,最后……”
刘父希望他同样拥有聪慧才智。
勉励之意。
后又跟好几个年纪大的人打听,刘主簿家的事差不多,都是这样,不过那位“贵人”——也就是富州目前的县令——刘县令。
其实,富州城,不该设“县”。
设置“县衙”的地方,该有万户以上的居民。
富州城算是一个要道,可城只有那么大,里面的百姓也就那么多。
大概三四千户。
县分了级别,上中下,县令同样有级别。
据她粗浅的了解,却觉得富州的整体官员级别并不协调,县令,正七品下,主簿只是从九品下,跟县尉一个级别。
昨天也看见了——县尉并不把刘主簿放在眼里,更像是个工具人,来来来,有问题,你解决,结了案,写我名。
另外,主簿之上的县丞,似乎已经悬置三年多。
相当于一个主簿,要干县尉的活儿,顶县丞的职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在兼职县令。
“县令啊?他……忙着呢!”
“忙什么?”
“巡查周围地区的情况,还有……反正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