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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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男子不及避让。
而她的手已贴着他的腰间一过。
手腕一翻。
紧着,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自己衣前内侧。
“放肆,竟敢——”
黑衣男的话只说了一半,那白袍男子已抬手。
“你想要如何?”
转过身来,她的手指向黑衣男:“把他留下。”
再一次,黑衣男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你说什么?”
偏偏这时,小个子也张大了嘴:“不该让我留下吗?”
打量过三人,最终,她的目光是落在白袍男子面上。
“你是他俩主子,对吧?”
“放心,不是想占你们什么便宜,只是跟你讲讲理。”
“刚才,我妹子在那边换衣,被你的人一吓,腿被兽夹夹住,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按照这情况发展下去,不到晚上,我妹子就死翘翘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啊,你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白袍男子开口:“譬如?”
“背她去最近的医馆,当然,医药费得算你们的,治疗期间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后续的医疗费,以及精神损失费,青春补偿费,都不用你们承担。”
白袍公子不语。
“公子?”她目不转睛盯着他。
白袍公子转开视线:“贵姓?”
“这跟姓氏有关?”
“总得称呼。”
“芳。”
“方姑娘。”白袍公子点点头,让小个子取出一袋子,瞧着沉甸甸的样子:“这袋子钱,你且拿去,我们……”
白袍男子的话被打断。
“啊——”
芳草的尖叫声。
她揉了揉耳朵。
隔了那么一段距离,穿透力还是十分强。
一侧草丛后,芳草脖子上架着把大刀,一个肥头大耳的年轻男人推着芳草往前:“你,你,你快点!”
两人身后还有个瘦高男人。
他眼神机警望向四周。
她也跟着往四处一扫,身后草丛有动静,不远处林子有响动。
“不许动!”
半山坡跳下三个男人。
林间持续发出响声,似有马蹄声。
“放下,放,放下剑!”
“快,快点!”
“不然我杀,杀了她!”
挟持芳草的男人是个结巴。
她看着黑衣男,眨了眨眼:“拜托,她只是个小姑娘。”
“越风。”
白袍男子发话,黑衣男才放下了长剑。
小个子先举起手来:“别伤害她!”
挟持芳草的男人,不光肥头大耳,且油头垢面,挺着个怀胎七八月的肚子,晃眼一瞧,倒有几分八戒哥的影子,尤其是在他挟持芳草走进时,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那种。
八戒挟持芳草靠近,他身后是个肤色偏黄的瘦高男人。
白袍男子三人身后,则是快步赶到的另外三个山匪,他们正用刀抵住三人后背。
突突一阵响。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冲过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男孩手里拿着根削尖的木棍。
一顿横眉竖眼,龇牙咧嘴,跟个猴子一样。
“小猴子!滚回去!”瘦高男人呵斥。
“对!大哥说,说得对,小屁孩赶这儿,凑,凑什么热闹?快快滚回去!”
“没劲儿。”男孩收了棍子,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一步。
回头看一眼。
作为在场唯一没被挟持的一个,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哈哈,哈哈哈!”
“小,小娘子,你什么事儿,笑得那么高兴?”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野鸡土匪?”
她还真以为被不少人包围了。
赶情,拢共就那么几个人。
“野野野鸡土匪?”
八戒放下搁芳草脖子上的刀,气呼呼走过去,要跟她讲理的阵势。
“我,我告诉你,我们兄弟几个,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土匪出身!我爹,我爷,我爷爷的爷爷,那是响当当的土匪王!说我们,我们几个是野鸡,山鸡,贼厉害的山鸡土匪,还差不多!”
“二的,回来!”
瘦高男人的刀又落在芳草脖子上。
“大哥,她,她这也太,太瞧不起,人,是不是?”
瘦高男人不理会,厉声说道:“想活命的,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快点!统统拿出来!”
她拿过白袍男子手里的袋子。
袋子厚实,里面有铜币,还有像黄豆一样的东西。
一时没多想,直接扔给八戒:“都在这儿了,拿去,把人放了吧。”
八戒立刻倒出袋子。
顿时,双眼冒光:“发了!发了!金豆子!”
“金豆子?!”
她也看得两眼冒光。
白袍男子穿得很普通啊——竟然给了她一袋子金豆豆!
血亏!!!
“你看看她后背是个什么玩意儿?”
瘦高男人指向她。
八戒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娘子,你细皮嫩肉的,我也不想伤了你,你就乖乖给我吧。”
取下双肩包,打开,手往里一抓。
“小心!”瘦高男人在喊。
八戒原地一跳。
她慢慢抽出手,手里是白布:“女子用的月事带,这个东西,你们也要?”
“哎哟!不了不了!”
八戒马上转过脸去。
瘦高男人却是干瞪眼:“蠢蛋!拿过来,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大哥,是那玩意儿,碰不得……”
在这个时候,她故作娇态:“哥哥。”
“啊?”八戒愣住,接着,咧嘴笑开了花一般:“你叫我什么?”
她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哥哥,你瞧,天色不早了呢,你想看妹妹包里的东西,带妹妹回去,慢慢看,好不好?”
“好。”八戒脆生生答一句。
“刀子放下,好不好,妹妹瞧着害怕。”
“好。”
“他们三个,让他们走吧。”
“好。”八戒猛点头:“大山,放人,让他们走!”
瘦高男人挟持芳草走近了:“你干什么?”
八戒朝大哥挤眉弄眼。
“小娘子,带回去,夫人,做夫人!”
“小姐,我……”
“高兴你就笑,别哭。”安抚一句芳草,她跟对面三人挥手:“你们走吧,后会有期。”
“等一下!你们两个愿意留下,他们三个,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瘦高男人出声阻止。
八戒凑近嘘声说道:“大哥……男的,留下来干嘛?又不能……”
“万一他们去报官了怎么办!”
“那干脆扔去丽河喂鱼!我现在就绑了去!”
八戒作势上前,他腰间挂着两把大刀——疑似杀猪刀。
她拦住八戒。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金豆豆也收了,就放他们走吧,干土匪,也要行善积德,不然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的哦,娶不到媳妇,以后就没儿子哦,没有儿子,谁来继承你纯正的土匪血统?”
“等他们一走,我们立即离开,这儿到处都是山,哪怕他们报官,也难找得到我们,对吧?”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大家伙儿不热不渴?”
几位土匪纷纷点头。
除了瘦高男人。
瞧着,瘦高男人还有一点疑虑:“他们,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倒不好说没关系。
“这不我妹子嘛。”指了芳草,接着指向黑衣男:“妹夫,穿白衣服的是妹夫哥,那个是打杂的。”
“成过亲了?!”
“他不行,没圆房的。”
说着,偷瞄一眼。
只见黑衣男的脸色,跟衣服融为一体。
“我们本是东洲人,要去长安,走的丽河,遇了水匪,凶悍得很,也还好是碰上了这事,看出他这人不行,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故事讲完,几位土匪大哥都开始赶人了。
对面三人,却无动于衷。
白袍男子盯着她,眼神怪异。
转过身不去看白袍男子,柳微让八戒背着芳草往前走,其余几人跟在后面,前面那男孩也跑过来凑热闹。
一行人各自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白袍男子三人仍站着。
前面的对话声传回来。
“小娘子,你,你给我做夫人,不好吗?”
“还真不行。”
“此话怎讲?”
“我是个寡妇。”
“寡妇?”
“小娘子年纪轻轻,可满十六?怎就成了寡妇?”
“别提了,我都克死了三个夫君。”
“克夫?!”
“给你们讲讲吧,我那第一个苦命的夫君……”
白袍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看了眼身旁两人,闷声闷气般说了句:“跟上。”
走了半路。
太阳落半山。
半山腰歇息的时候,柳微走向三人:“你们仨跟着做什么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黑衣男板着脸。
小个子嘿嘿笑。
白袍男子不咸不淡说道:“听你讲故事,继续,才第二个。”
她嘴角一抽抽:“神经病。”
八戒用讨好的语气:“大姨姐,要不,我还是把他们扔去丽河得了?”
“怎么喊我大姨姐了?”
“嘻嘻,妹妹,细瞧,还是俊呐……”
回头瞧芳草,八戒舔了舔嘴。
芳草嘟嘴,仰头望天。
芳草是想让要流出的眼泪倒回去……多少有几分怨念,于是,芳草开始不跟她说话了。
穿过树林,越过山头,绕了几大圈,终于来到有着纯正土匪血统的土匪窝。
天还没黑。
已是透心凉。
前面下山打劫的土匪,合计六人,六人里还包括了那个小猴子,以为土匪窝里怎么也得有些人,结果,整个土匪窝,就他们六个。
土匪窝在半山腰一个凹地,背靠一岩壁。
站在岩壁边缘,眺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那条她泡过脚的小溪。
暂且忽略从岩壁边小道下去,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回身看看那稀稀拉拉几幢房屋,跟土地公公洒的几颗芝麻似,屁大点不说,简直风雨飘摇!
愣是一点不夸张——她随意踹了一脚柱子。
一声尖叫。
一阵尘土飞扬。
木屋垮了。
乐高都比这木屋结实。
“孙老二,你们这也太窝囊了吧?”抹去脸上的灰,她指着那堆废墟,简直是欲哭无泪:“你们是我见过最……最最窝囊的土匪,干到这份上,你们也太艰难了!”
“我,我们,我们太……难了。”八戒也就是孙二,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走了圈,找了个地儿蹲下。
双手托腮。
一脸便秘状。
隔了个人的位置,孙二在旁边蹲下:“大姨姐……现在是难,以后,以后就好了,我们有钱了,过两天重新修栋房,嘿嘿,跟妹妹成亲时,保证,新房一定布置得妥妥当当!”
她用力摇头:“不行啊,孙老二。”
“大姨姐,你是反悔了吗?!”
孙老二徒然来一嗓子,惹得其他人纷纷望了过来。
吃瓜群众三人,正站在对面看热闹。
坐在一旁的芳草,也目光奕奕望着她。
“你认真听我说。”看了眼对面的黑衣男,歪着脑袋问道:“看看他,瞧瞧你,没错,你瞧着是比他有福气,但是,你还不如他有能耐,我就这一个妹子,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跳出了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对吧?还是我推的!”
“我怎么没能,能耐了?”孙二实打实的锤了自己胸口两下。
“别锤了!一个妇道人家,跟她说那老些做什么?人都带回来了,都是你娘子!”
那瘦高男人孙大,让孙二赶紧去收拾,前面被踹跨的屋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唉……”重重一声叹息。
孙二蹲近了些:“你说,大姨姐,我听你的!”
“真要听?”
“你说!”
“我说的能耐是什么意思?不是看你现在穷,家徒四壁,对了,现在连墙壁都没有,而是你没有赚钱的能力。赚钱的能力,晓得不,就是往家里拿钱,铜板也好,绢布也好,馒头大米也好,得让你娘子不愁吃喝不愁穿戴,也要让你兄弟,吃饱穿暖,娶得上娘子,是不是?”
孙二频频点头。
“身为一名拥有纯正土匪血统的土匪,你们够专业吗?”
“专业?”孙二又挠头。
“我问问你。”
“你们负责的山头,就是平时打劫的地方,有哪些,什么时候去一次,每次去安排多少人,带上哪些武器?”
“每个地方路过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比如,他们的身份,随行人数,你们是逮着谁就打劫,还是会分析双方实力?”
“从发现目标,到实施打劫,具体有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安排多少兄弟,前后花多少时间?”
“事后,如何安置被打劫的人,还有打劫来的东西?”
孙二一脸蒙圈:“那,那么多问题啊……”
见孙二一个都答不上,她一顿捶胸顿足。
“请问,最近一次开单是什么时候?”
“今日咯。”
“我们?”
“噢……不算,大姨姐,你们不算。”
“你们是开张一次吃上一年?”
“这……”孙二狂挠后脑勺,看向早停下来偷听的孙大:“大哥,我们好窝囊啊!”
孙大倒回来,放下手中的房梁柱子,在她面前蹲下,一改先前的态度。
“这几年确实不好做,不然我们怎,怎么只剩这么几个兄弟。这几个山头,来往行人确实不多,但我们也有规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不能跑到别个山头去打劫。”
“为什么不能?”
“你不懂,这是规矩。”
“我就问一个问题,小猴子,你过来!”
孙小猴蹦蹦哒哒跑过来:“啥问题,大姨姐?”
“此山真是你开,此树真是你栽?”
“我又没开山斧!”孙小猴咯咯直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号子,必须要喊一遍的!”
孙二问道:“没,没懂,跟这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山头,凭什么证明是你们的?那些别人的山头,凭什么证明是他们的?我告诉你们,谁抢到手,那就是谁的!”
眼瞅着气氛上来了,隔壁观众及时泼了一盆冷水。
白袍男子冷不丁来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眯了眯眼,笑着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过不?没错,现在是李家父子的天下,但是,几十百把年前呢,几十百把年后呢?说不定,等不到那么久,几年,十几年,王土又要换姓氏咯?”
“你!”
“欢迎一起探讨啊,前妹夫哥。”强行屏蔽掉对方,回过头继续制造气氛:“所以说,如果,如果你们决定一辈子干土匪,就要好好干!狠下心,发愤图强,学习专业知识!像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孙二,我把妹子嫁给你,等着喝西北风吗?我那侄子生下来,怕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活活笑……笑死,那是个什么死法?”
“被同行,其他土匪啊,嘲笑,笑自己爹窝囊啊,爹窝囊,大伯窝囊,小叔窝囊,爹的爹窝囊,爹的爹的爹窝囊……”缓口气,站起来,对着底下几人说道:“告诉我,你们要不要做个真真正正的土匪?”
“要!”孙小猴第一个跳起来。
孙大孙二各是一拍大腿。
接着,前妹夫哥抛来新问题。
“如何做个真正的土匪?”
她朝前妹夫哥轻快眨了下眼:“下回分解。”
孙家土匪窝,穷是穷了些,倒是不愁吃喝,孙小猴擅长捉野鸡兔子麻雀什么的,偶尔还能弄到一只野猪,孙二瞧着肥头大耳,厨艺还是不错,为了招待大姨姐和未来娘子,拿出了私藏的腌火腿,为了显得自己大气,还分了些食物给吃瓜群众。
孙二专门收拾出了间屋子,铺了新的干草,给她和芳草住。
晚些时候,关上房门。
芳草跪下。
“小姐……求小姐别把芳草……”
“嘘!”赶紧制止芳草放声大哭,一把捂住芳草的嘴,让她躺下抬高腿:“我给你说,你要是瘸了,白送孙老二,人家也不要,他不要,我也不得要。”
芳草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干流眼泪。
“你先听我说完。小草妹儿,我也先问你几个问题,就算你没受伤,咱俩光靠双脚,什么时候能到长安?何况你又受伤了,还来了月事,不吃点有油水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好?你腿上有血,非常容易引来猛兽,我们又能躲在哪里?”
芳草不哭了:“都怪我。”
“怪你什么啊?我就问你,换了我,你会不会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
“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跟你说了,我是你姐,你是我的小草妹儿。”
芳草笑了,有些害羞的模样。
“那孙老二,别担心。”
“不过,你真要教他们如何当土匪?小……姐,你懂得如何当土匪?”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今晚没有月亮。
外面黑黢黢的。
吃瓜群众三人,正在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
一根蜡烛。
一点微光。
小路子把随身携带的薄褥,仔细铺在干草上,再清理一遍附近的石子:“公子,您将就着点。”
由小路子褪去外层白袍和腰带,他才盘坐下来。
越风在这时进了屋,将先前听到的对话告诉他。
“明日一早,她打算去南浔。”
“为何?”
“给她妹子请大夫。”越风接着说道:“公子,这里离丽河不远,最多步行大半日,到了河边,若是再沿河一路找寻,想必得耽误一段时间。”
“小路子?”
“公子。”小路子凑近了些。
“你可注意到她们身上的衣物?”
小路子先看了眼越风,再低声说道:“实为特供。前年高罗进贡的雪纱,陛下赏赐给了黎柳张郭四家。”
“明日,你要从那个丫鬟那里打听出来,她到底是哪家的。”
“包在小路子身上!”
越风倒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神情夸张说道:“不可能!她分明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公子,她先前可还说自己是个寡妇,克夫,连着克死了三个夫君!如果她是柳家娘子,柳府就该被抄家了!”
小路子掩嘴偷笑。
“你笑什么?”
“除了衣裳,还有鞋履,瞧那鞋底,磨损大半,估计她们是从丽河岸边而来,那位也说了,自东洲来,朝长安去。”
“绝对不是!”越风鼓起腮帮子。
小路子又笑:“越风大人,万一……万一是了?”
越风黑着脸,夺门而去。
第二日。
黑脸娃娃换了人。
“你俩留下,你,就是你,前妹夫哥,你跟我走一趟。想问我为什么?喝了我的洗脚水,你就是我的人了!”
“喝了我的洗脚水,你就是我的人了!”
末尾这一句,愣是让正慢条斯理饮水的前妹夫哥,将一口水吐得跟仙女撒花一般,一瞬间,他脸色一沉,而他身旁两人,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似如临大敌的状态。
柳微把三人神情收在眼底,呵呵一笑,手腕一翻,手掌里躺着个小荷包,她掂了几掂:“要不要跟我走?”
“这不是我们公子的东西?”
小路子盯着那荷包,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越风横眉一扫,嘴中吐出一句:“女贼!”
“他。”她指向那白袍男子,跟另外两人说道:“他今天是我的,你俩,给我看好小草妹儿,如果,她有任何闪失,嘿嘿……”
话还说着,她大步走向白袍男子,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半拉半拖,将人带走,还不忘喊上向导:“小猴子,跟上!”
走出十来步。
“松手。”白袍男子徒然一句。
两个字,刚从急冻室取出来。
瞥了他一眼,莫名一个寒颤。
赶紧松开了手。
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袍,胳膊处,邹邹巴巴,像才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
于是,她瞧见他的手压过衣料。
衣服立马平展起来。
“你……叫什么?”
“李砚。”
“哪个yan,燕子的燕,还是娇艳的艳?”
“石墨之砚。”
“李砚公子,你好,多有得罪,敬请谅解。”双手合十抱拳,自认为像模像样行了个礼,礼貌了两句,说起重点来:“挑你一起上路,原因有二,其一,昨天的事,咱们还没了,我要去南浔寻大夫给我妹子瞧瞧,医药费,得你出哦!”
其实啊,还不是怕他仨跑了,她不可能带受伤的芳草一起去南浔,也不可能留芳草一人待在土匪窝,虽说土匪目前的表现还将就,可她不能完全确定谁有狼子野心。
而三个人里黑衣男武力值最高,肯定要让他留下,防着其他人,她把白袍男子带走,算是一个“人质”。
“其二,你瞧瞧,一孩子,一弱女子,没个大男人陪着,太不安全。”
李砚周身笼罩的寒气散去大半。
李砚问道:“你为何不找那些人?”
她知道他指的是土匪窝几人,瘪了嘴,直摇头:“不行不行,颜值太低了。”
“啥是颜值?”前面蹦哒的小猴子倒回来。
“长相,模样,当然咯,小猴子你是他们之中,颜值最高的一个。”
“我是最俊的一个?”
她直点头,小猴子蹦哒得更高了。
这个时候,看了一眼,始终离她保持横向三步远的李砚,他也正好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看你胡诌。”
赶紧竖起大拇指,低声说了句:“你是颜值巅峰。”
李砚不语,依旧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
步行将近半个小时。
小猴子在前面领路,李砚忽然开了口。
“为何?”
“啊?你跟我说话?”
李砚给了个“废话”的眼神。
“恕小女愚钝,公子谓之为何,乃何事为何?”
她觉得自己把自己绕晕了。
李砚目视前方,边走边道:“为何留下?我们可以送你们去南浔求医问药。”
为什么要留在土匪窝里?
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的确不太想得通。
她们两个女子,面对几个身份是土匪的男人,待在土匪窝里,肯定不如跟着穿着打扮正常,人瞧着也还算正常的三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她反问了一句:“跟你们去了南浔,又如何?”
李砚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真要把你妹妹嫁给那人?”
“正在考察之中,孙二有能耐有出息,就可以考虑!”
李砚看向前面蹦蹦跳跳的孙小猴。
“你,控制得了?”
“公子,虽说你没有穿金戴银,以彰显你的富贵身份,但根据你的气质,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我能感觉得出,你不是普通人。我的意思是,你见过如云般的美女,可大山里那几个……”
抛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过去,接着说道:“我对我的颜值,挺有信心,对付他们几个,我心里有数,况且,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而是……”
“而是?”
“帮他们发家致富啊!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哈哈哈……”
治好了芳草的伤,然后呢?
她所带的铜板不够去长安。
只是为了去长安而去长安,会错过许多机会。
孙家土匪窝离最近的一个县城,南浔,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早上七点就出发了,等到南浔,她感觉自己又参加了一次马拉松。
南浔是丽河边上的一个小城。
很久很久以前,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从渔村出去又回来的一个姓金的大老爷回来了,修房造桥,将小渔村发展成了一个小县城,大家称那位老爷为“发财老爷”。
南浔城口,石碑旁就是发财老爷的石像。
石板路,悠长小巷,卖货郎,路边琳琅满目的小店铺,清澈河水,石砌小桥,遮盖小船……
“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
一进小镇,满眼都是好奇,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太新鲜了,小猴子一一跟她解答。
“医馆到了。”李砚提醒她。
原本的打算是把大夫带回去,仔细给芳草瞧一瞧,拉肚子的事,还有腿伤,然而,大夫的手指紧紧抠住门板,拖都拖不走。
“……不去,老夫不去,你们把老夫杀了,老夫也不会去那里!”
附近水匪猖狂,山匪也不少,大夫坚决不去城外山里。
算了吧。
只好让大夫开了一堆药。
李砚看了眼方子,最后,只要了三副。
“能行吗?”
“我念过药书。”
大夫站李砚那边:“这位公子所言不差,三副药,足矣,所谓是药三分毒,切不可过度用量。”
“多少钱?”
“就……收你50文罢了。”
她看向李砚,李砚没反应。
大夫吞吞吐吐说道:“要不40文?”
“给钱啊!”瞪眼瞧李砚。
“昨日,你都拿去了。”
“那不算。大哥,我今早不提醒你了吗,医药费?你要身无分文,怎么不早说?”
李砚“哼”一声。
“最少30文……不,不能再少了。”
“不得少你。”她从双肩包里取出铜板给大夫。
李砚的荷包露了出来。
“还我。”
“你自己来拿啊?”把荷包揣进自己胸前,她凑近了,扬起脸来,眯眼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半眯了眼,促狭一笑,她转过身去:“放心,东西迟早还你。”
招呼孙小猴带上药走人,接着,去了附近一家衣坊,穿这种衣服确实不方便,下摆都被树枝勾出几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