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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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嘴里的话没说完。
顷刻间。
所有人望向门口的她。
她就站在门口,盯着说话那人,半晌,再看向坐在虎皮垫上的满绛:“怎么,打算黑吃黑?”
空气中有着窒息感。
她盯着满绛。
满绛也直勾勾看着她。
眼中浮现出杀气。
看了眼四周的人,径直往里走,孙大和石头紧跟在她身旁。
先前同满绛比划“砍”手势的男人,此时,正站在满绛身侧,他抬高下巴,拿斜眼看她。
她正往前走。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
却突然——停住脚步。
“咔!”
一道银白亮光突闪。
紧着就是一道猩红。
那个人还是用斜眼看着她,不过,脑袋换了个方向,立着的躯体,此刻,躺在了地上。
满绛收刀。
他半张脸都是血沫子。
“我满绛!”满绛起身,刀口朝着地面那人,看向其他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我们干山匪,讲究一个道义!”
大堂里的山匪们跟着喊了句:“道义!”
随即,满绛抬手:“你们出去吧,收拾东西!”
“你给老子滚回来。”满绛喊住角落里一人。
柳微顺着望过去,其他人离开,角落里剩下满绛的弟弟满苏,他缩着脖子,一双眼皱巴成了三角形。
大堂里剩下她三人,满绛兄弟二人,以及躺在地上的尸首。
她尚且僵在原地——因为满绛手里还提着刀。
说实话,她是想过黑吃黑,但她留有周旋的余地,哪怕是不要事先说好的五五分——大师千里迢迢而来,总要些回去的盘缠,只要给开口说句话,总有办法商量,起码保一条小命,没想到,满绛是如此杀戮利落之人,抬刀,放下的是人命。
尽管是对方的兄弟。
呃……他们仨只是甲乙丙。
满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嗓音里带着几分低沉与嘶哑:“你怕不怕?”
她赶紧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怕,也不怕。”,走到最近一侧坐下。
“常言道,人心险恶,于你,于我,谁心里都怕,为什么又说不怕?”她半眯眼,勾勒嘴角笑了笑:“我们常年与鬼怪打交道,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怕。”
“既然如此。”满绛再次抬起手来,刀口换了个方向,笔直对着她:“柳家那些货,都是好东西,你确实帮了我们,我上百号兄弟也出了不少力气,这样,你三,我七,另外,你把我兄弟带走,三分的货,我替你送走。”
她耳旁自动回放着前面那几句话。
看了眼地上的血泊……
五五分,变成了三七分。
附加,带上他兄弟?
面上沉着,续道:“带去哪里?”
一时间,几人的目光集中到满苏脸上,他也问了句:“我去哪里?”
“随你带去哪里。”刀口依旧指着她,满绛接着说道:“就问你,干不干?”
满苏快步前走:“不干!大哥,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走?!”
“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你特娘打小就是个窝囊废!我们马上动身去南边,事情重要,万万不能被你拖后腿,赶紧滚,给老子滚远点!”
“我不——”
“闭嘴!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
满苏撒腿就跑。
满苏刚蹿到门口,大堂外恰好跑进两人。
他立马被人拦住,嘴里大声囔囔:“我不,我不走!”
满绛拿刀指着他:“把他嘴给老子捂住!”
只见满苏被人捂住嘴,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被人绑起来,捆得结结实实……而另一边的三人,因为满绛后一句话,愣是没反应过来。
满绛转身就指着她仨:“把他们三个也绑起来!”
“满大当家的,你这是……”
满绛堵住她的嘴:“我看你是不乐意,但我告诉你,不乐意也得乐意!通通给老子绑起来!”
她看了眼孙大,给了他个“放弃”的眼神。
也不是不挣扎。
稍一衡量,她是觉得此时的挣扎,意思不大。
满绛提出三七分,她不是不能接受,哪怕是一毛不拔,放他们空手离开,也是不错的结果,她留了一手——她想要的已经完成一半,不出差错,那就是“已经完成”,可谁知道满绛附加这个么条件。
把满苏带走?
她要把满苏带哪里去?
人家一个好活人,好手好脚,想要去哪儿那就是去那儿,她还能管得住?
而满绛把自己的弟弟“托付”给她,不管后续,她和孙大石头三人,起码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人是被绑了。
离开山寨,去了山里一处林子。
四人被捆在三棵树干上,满苏单独捆着一颗,其间,地方放着一个木头箱子。
满绛同满苏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往那边看了眼,赶紧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们三人被捆得死死的。
忽然,满苏吵闹起来,下一瞬,又没了声响。
她转过头去一看,只见满绛刚把手放下,他扶着满苏慢慢放在一旁树下,他看了几眼满苏,起身往中间走。
“东西有好有次,这些都是好东西。事情紧急,就这一箱子,你们自己带走,我就不派人送你们了。”
满绛说完,又往满苏那里倒回去,刀在绳子上划了一刀。
满苏身上没有了束缚。
“他醒了以后,你们劝劝他。”
“满当家的,我们身上的绳子?”
“他脑子是笨点,也不是傻子,你们不要耍什么小心思。”
满绛瞥了她眼,起身,大步朝林子外走。
渐渐,附近没了声响。
孙大问道:“东家,咱们?”
她往外看了眼,叹息一声:“还能怎么办,等他醒过来呗。”
话是这样说。
没有其他动静。
过了十几分钟。
她身上的绳子忽然自动掉了,扭了下胳膊,走到孙大和石头面前,取出筒靴里的匕首隔断他俩身上的绳子。
孙大直呼气:“这绳子捆得忒实在。”
石头面带惊奇看着她:“东家,你身上的绳子为什么自个儿就掉了?”
她把手里的绳子递给石头:“把他捆起来。”
满苏被捆绑起来,他还晕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人把抱走,找个地方藏起来,紧着就去了秀水河边。
一个时辰后。
脏兮兮,湿漉漉的三人回到先前藏箱子的地方,孙大和石头肩头还扛着锄头和铲子。
又是一个时辰。
孙大疾步走来:“东家,那边山头有人了,估摸着最多一刻钟。”
她拿着匕首在一块木板上刻画着:“还差半个字,马上就好。”
石头歪着脑袋盯着她手里的木板子:“刘……刘父?”
她“嗯”了一声,吹了吹木板子上的木屑:“先父刘敬业之墓。”
“刘敬业是谁?”
她起身踩了踩刚填平的地面,往上竖起木板,再撒了泥沙杂草等物:“你去整点水来。”
“水?”
“这个天热,洒点水,隔两天就能长出新草来。”
孙大一同收拾了附近的地面,看起来就是一块新的坟头,石头用叶子捧水回来的时候,还顺带着带了几个野果——齐活。
“咱们往哪边?”
孙大指了一个方向,三人迅速离开。
去九道岗的时候,还是暴走模式,等三人往回走,慢悠悠跟上一支进城的商队。
如今的长安城,可谓是全国最大的商业聚集地,南来北往,东来西往,在淮安鲜少见的外国人,在长安处处都有,尤其是东市。
俗称长安城的唐朝都城,实际是以朱雀大街所分,以西为长安县,以东为万年县,后设“府”,管理两县的上级叫作京兆府。
柳微所在版本的大唐,都城就叫长安,大致来说,城内越往南,经济水平越低,越往北靠近皇城,经济水平越高,两个有名的集市,东市和西市,就在皇城外以南不远的地方。
“东西”这个词,也就来自于东市和西市。
尽管天下之大,想要买什么,只管去东市或西市,总能买到想要的物件——买东西。
东市,经商者多为本土人士,西市,则多为外来者,例如,西北塞外一带,东北山外一带,沿海某些地区等等。
他们现在跟随的队伍,来自于西北塞外,咱们统称为胡人,前面跟着几个壮汉,队伍末端跟着几个壮汉,中间则是一溜金发碧眼的美女。
手腕上上着锁扣,女子们脸上却并无不适,越靠近长安,大家越兴奋起来。
终于到了长安。
胡人们径直向西市而去,他们仨往东市去。
“石头,你看什么呢?”
石头还看着那一溜儿背影。
“她们?”
“多半是舞女。胡人的舞蹈跟咱们本土有很大不一样的地方,有不少人喜欢这风格。”
石头回过来,耷拉下脑袋。
“怎么,你喜欢看跳舞?”
隔了几秒,石头才说:“不是。她们没有自由。”
“石头啊,自由可是一个十分宝贵的词。她们生下来就是奴隶,如果她们发自心底想要获得自由,通过不断的努力,最终,或许她们能够得到自由。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获得自由,获得自由后又想要做什么?”
石头说不上话。
“你觉得你自由吗?”
石头点头。
“可是啊,你看,你整天也是跟着我的,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觉得这样的你自由吗?其实,你并不自由。”
石头立即说道:“我没有不自由!”
“那我们能不能这样理解,自由,或者不自由,只是相对的,或许,别人看你觉得不自由,但你自己不认为你不自由,只要你觉得你开心舒适就好了,对不对?”
隔了一阵,石头往后看了看,这才再跟她点头。
没什么对与错。
一切,只是相对的而已。
她来长安的第一天,就去了西市,见过了贩卖奴隶的集市,跟书里记载的一样,人跟牛马关在同一个围栏里,时候到了,被拉出围栏,由买家一一挑选,当时的她,心里也有不好受的时候……可是,这就是当下啊。
再去东市,见不着这种“原始”的交易。
东市街面规范,整洁,人来人往,皆是衣冠楚楚,穿得差些,那也是干干净净,读书人个个也是斯斯文文,跟西市的粗放相比,东市那是一个一片祥和。
他们居住的地方,也就在东市附近。
近宣阳坊。
除了石头,孙大,孙二,以及芳草,刚来时非常不适应,每次进出门,个个顶着那跟城门一样颜色的脸蛋子——猪肝色。
倒不是憋的,而是臊的。
宣阳坊是什么地方呢?
娱乐场所集中地。
以前提过一嘴,娱乐场所也分个三六九等,里面的高端场所,也是文人墨客的聚众交流地——青楼。
宣阳坊内有青楼,同样也有比较底端一些的场合,受西市影响,风格会比较奔放,所以说,孙大几人总红着脸。
在宣阳坊内找了一处宅子。
两进的院子,听见价钱,芳草直囔着:“这是抢钱呐!”
就连贾碧云都嘟囔着:“比咱露桥巷的宅子多出不少。”
“城南的院子,得便宜不少吧?”
“东家定了这儿,自然有她的道理。”
等晚些时候,几人“不懂就问”。
“院子,咱们也可以租,倘若出现什么事情,就变得被动起来,芳草,你记得房东赶你们那次吗?”
芳草点头:“还是得有个落脚地。”
“宣阳坊比周围的地方贵些,你们想过为什么没有?”
孙小猴大大方方说道:“这里青楼多,街上各项买卖都好!就连这里的烧鸡,同样大小个儿,比城南那边贵上二十个钱!”
几人笑孙小猴只知道烧鸡。
贾碧云开口说道:“他说得没错。就是因为……青楼比较多,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还喜欢……在这附近豢养……侍宠。东家说过僧多粥少的故事,这里也是人多地少,自然而然,价钱要多出不少。”
她笑着拍了下手:“晚上给你俩安排烧鸡。我们住在这里,别只看着花出去的钱多,也要看见,咱们挣钱的机会多。”
在长安没待上几日,她赶紧带着孙大和石头出城去了。
一走就是半个月。
回来的时候,芳草抱怨道:“你们上哪儿挣钱去了?”
“噢,我们抢钱去了。”
“什么?!”
等她回来,这才跟芳草说起劫柳家船的事情,芳草关上门窗,在她身旁,压低了嗓音,才肯说道:“姐,你为什么要劫柳家的船?对了,柳女进城的事情,我听说了,就前几日,我还特地去城门口看了,人山人海,许多人围着看,她坐着大红轿子,有好几个人抬着,那叫一个气派!”
第371章 长安的第一家铺子
芳草详细描述了一遍她的所见所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羡慕,话尾的时候,醋瓶子翻了一屋子:“姐,你说,柳家找个冒牌货来长安,就不怕被戳穿吗?这可是……欺君大罪呐!”
芳草直缩脖子,指着自己的脑袋:“掉脑袋的大事儿!”
“柳敬之人没了,她不得不亲自来。”
“什么意思?”
“今后那就晓得了。”
“那你们为什么劫人家船?姐,你也是胆大包天,就你们三个人,就敢闯九道岗,那地方我听说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为什么?”她拿大拇指去搓食指和中指:“还能为什么?”
芳草向她身后望,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回来的时候,不是打着空手?”
“噢,忘了!”
芳草一个激灵:“你们把钱给忘了!”
“忘记给你们捎头野猪!”一根手指戳到芳草脑门上去,她问道铺子的事情:“铺子定下来了吗?食材准备得怎么样了?”
芳草赶紧将近来的筹备详情一一道来。
来长安,走马观花一遭,柳微还是决定重操旧业,从她最为熟悉的部分着手,最累,但也能真赚得到钱的地方。
古往今来,时代不同,审美不同,最为相同之处,还是那句老话——民以食为天。
长安流行的美食,同淮安相差不大,蔬菜品类些许不同,肉食种类相差不大。
蔬菜,这边有醋芹,秋葵,藠头,萝卜,芋头,茄子,嫩葫芦,笋子,藕,菠菜,白菜,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菜,左右吃了挂不了的那种。
肉类,主要是羊肉,猪肉少吃,其次是驴,兔,熊,蛇,果子狸,鹿,禽类排名第一的是咯咯哒,然后是鹅鹅鹅,嘎嘎嘎。
其实,吃得最多的还是鱼。
跟淮安也差不多,烹调方式,多为蒸煮,鱼的话,大不了整个生鱼片,沾点调料,一般搭配是鱼肉+白米饭或小米饭,羊肉+面食或大饼子。
在淮安卖得好的菜式,在长安,绝对有市场,甚至可以卖得更好——毕竟,这里的包容性更强。
在淮安的时候,她身着骑马服在街上走,总有人回头打量她,或是新奇,或者诧异的眼光,而来长安的第一天,她就看见步行“逛街”的小家碧玉,乘牛车进出饰品店的大家闺秀,以及,骑着马,大摇大摆走着的女子。
周围的人只是避让,没人抱着异样的眼光去看她。
因此,也没有什么人拿稀奇的眼神瞧她。
一切,多自然。
在长安经营铺子的女掌柜,相比男性,数量要少,但隔三差五,特别是在衣帽行、绣花坊等铺子,里面基本都是女子了。
除了差点钱,一切都顺利。
先买了宣阳坊的院子,几人大致适应了这里的口音,便开始了新铺子的筹备工作。
芳草带着孙小猴和贾碧云,去找合适的铺子,过了地契,自己动手搞装修,孙二研修市场,制定适宜当地的菜品,几人再去联系菜肉供应方,等这边差不多,定好的桌子板凳就来了。
忙乎了快一个月。
眼瞅着即将开店,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东家,就算你没在,我们几人都能开铺子了!”
“咱们这铺子,什么时候开?”
“好高兴啊!”孙小猴不由得蹦跶起来:“长安耶!我们要在长安开铺子了!这是我们在长安的第一间铺子!”
贾碧云跟着笑着,却问道:“东家,咱们同时开三家店,哪一家算是第一家?”
这问题算是难到了她。
“那什么时候开?”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
明天就是开业的日子,夜里,几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她睡不着,主要是热得,在屋子门槛前坐着,碰见正出来的石头。
“你睡不着?”
“我找点水。”
“给我来点。”
石头去前面厨房端了一壶水来,他们的习惯是喝生水,后面给她纠正了,厨房里总有凉着的开水。
石头跟着她蹲坐在门槛上:“我今天看见个人。”
“谁啊?”
“九道岗那个。”
正喝嘴里的水,一口喷出:“满,满,满绛?”
“他兄弟。”
“哪个兄弟?你是说……咳咳……”咳嗽一阵,她续道:“满苏?”
石头点点头:“在西市那边,跟人要饼子。”
话到嘴边的一句“他怎么来了长安”给吞了回去,满苏来长安多正常。
那日他们走,只是把即将苏醒的满苏又打晕了,藏到一处较深的草丛里。
后续故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天下之大,长安之大,满绛能再碰见她的可能性,说实话不大,可谁知道石头先碰见了满苏?
“他看见你没?”
石头摇头:“他赶紧走了。”
“对。离他远点,他大哥是个狠人,咱们都是要命的人。”
也就是这一次罢了,尽管是在长安,再碰见满苏的可能性极低。
西市以南的怀远坊。
随着太阳往头顶走,开铺子的,挑担子的,喊号子的,耍杂戏的,街上越发热闹。
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他盯着街上一间铺子,揉了揉眼:“咦?”
一旁的人停下看他:“怎么?”
“你瞅这铺子,先前,早些时候,咱们去群贤坊送货的时候,不是也看见有个?”
“你记错了吧。”
“不会吧……就是叫这个名儿。”
“别看了,快走吧!慢了一会儿得扣钱!”
两人从怀远坊去怀德坊送货,恰是午后,上午的活儿终于是了事,俩人的肚腹不约而同唱起歌来。
“咱去西市整碗胡辣汤?”
“西市的胡辣汤比这儿贵八个钱,咱还是……”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不远处的铺子匾额,又揉起眼来:“奇了怪了!你看,先前在怀远,我不是说在群贤看见个新开的铺子,就叫这名儿!”
另一人跟着望去,愣愣的摸脑袋:“还真是这个名儿。可是,昨日,这街上还没有这铺子……对了!匾额给用布遮着,没看见开铺子,今日人家是开张!可是……”
两人都纳闷。
“你最开始在群贤坊看见一个?”
“我们在怀远坊,又看见一个?”
“现在在怀德,这里还有一个?”
两人正觉得奇怪,只见铺子前的人越来越多。
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已闻见饭菜香味。
《空城计》这首由五脏六腑演绎的歌曲,不顾周遭人的眼光,肆无忌惮开唱起来。
此时周围到处都是人,围得满荡荡,谁也顾不着谁的咕噜噜,有人正还舔着嘴。
男子踮起脚,拉长脖子,直勾勾往铺子望:“这也太香了,里面到底是卖的什么?”
不用回答,凭着这香气,众人都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只是那香味异常的勾蛔虫!
“不行了,我得试试!”
“掌柜的,我,我是下一个!”
跑来的男子两人对视一眼,紧着往排队的地方去了,他们问着前面的人:“这排队排什么啊?”
“吃饭呐!”
“里面吃什么,多少个钱?”
“说是什么特惠套餐,我听不懂,反正,我兄弟给我说好吃得紧,一个人三十个钱。”
男子往后看同伴,重复了一句:“要三十个钱,够吃两顿了,咱们还是……”
其他地方吃一碗胡辣汤,五个钱,带肉坨坨的,八个钱,换到西市,就要十四五个钱。
这里的一个什么“套餐”,一个人就要三十个钱。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一顿可相当贵了,换作其他小的食铺,可以来一碗酒,整一盘下酒的肉和菜,要知道,六十文可以买只大肥鸡!
两男子赶紧从队伍里出来,到角落里去蹲着,蹲了好一阵,舍不得走,只能拿鼻子一个劲儿吸。
“孙二哥食铺,来得快,香又来!”
“今日开业特惠,两人同行一人免单!”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试一试,尝一尝,上不了当,吃不了亏,不好吃不要钱咯!”
不好吃,不要钱?
这种话可从来没听说!
两男子再次对视上:“他囔囔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有人解释道:“你们是两个人吧?那不正好!他们说是什么……什么……两人同行一人免单,反正,就是两个人来吃,就收一个人的钱!”
“三十一份,一个人,那就是十五个钱?大兄弟,这里面有肉吗?”
“哎哟,肉香味儿,你是没闻见啊?”
两男子一商量,赶紧重新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铺子里是一张张方桌,两人坐一侧,每人前一个托盘,一大碗饭,一大碗汤,一荤一素两个菜。
里面的伙计,手脚十分麻利,有客户坐下,极快端上托盘,有客户离开,马上拿走托盘,收拾干净桌面。
等两男子进店,交了钱,落座,立即有伙计上前问道:“尊贵的二位客人,你们好,欢迎光临孙二哥食铺,今日的套餐配菜有香酥鸡,凉拌菜,请问你们的主食是要米饭,还是干饼?”
一刻钟后,两人放下空碗,看着空荡荡的几个碗。
“这可比吃胡辣汤带劲儿多了!”
“就是一个人三十个钱……伙计,你们明天还有……还有两个人吃收一个人钱的好事吗?”
伙计微笑回复:“维持五天呢!咱们这铺子,不仅是怀德坊有,群贤和怀远坊都有,哪儿近,你们就可以上哪儿吃去,味儿都是一样的,当然价钱也是一样的!对了,明日会有更好吃的菜品,你们可以来试试!”
两人目瞪口齿。
竟然是真的!
还以为是眼花,结果,人家真同时开了三家食铺!
群贤,怀德,怀远依次在西市的西边,西南,南边三个坊,也可以说是离西市最大的三条街,西市各种贸易发达,光是吃食,就要比其他地方贵上不少。
活动持续五日,两人商量着明日再去群贤那边试一试。
“咱们再试一次?”
“那可不?过了这几日,这便宜上哪儿找去!”
本次食铺的定价,主要针对手里头有点小钱的管事,以及小店铺的掌柜。
这个层次的人群,不会跟普通打工族去抢胡辣汤,他们会倾向于小酒馆那种店,来一碗酒,两三个下酒菜,跟同行吹吹牛——但大白天,中午总不能这样吃吧?也不能天天去小酒馆吧?
论菜品更新速度,至少一年半载,没有能跟他们竞争的同行。
一日以内,“孙二哥食铺”火了。
午后的队伍。
傍晚的队伍。
看得芳草眉开眼笑:“姐,你怎么不去店铺里瞧瞧?大家都说好吃呢!”
柳微离得远远的,望着那边的场景:“吃一堑长一智。”
“啊?”
倒是贾碧云在旁边低声说道:“终究会长成一棵大树。”
她看向贾碧云:“这只是开始而已。”
特殊的方式。
高效,高质的服务。
货真价实的美味。
再加上,独特的宣传方式。
前五日的特惠活动,顺利拉下帷幕。
除了普通的打工人,原定的客户群体,管事,掌柜都来光临“孙二哥食铺”,五日以后,本以为会冷淡一阵,竟然还是日日爆满,不得不开始发号,三个店铺前依旧排队。
于是乎,调整了价格。
相较于淮安的价格,现在的单价还要低上些,但客户群里不同,寒门弟子是没钱,还有一部分不缺这几个钱,换到这里,大家对于“炒菜”“炖菜”等烹调方式相当认可,只能调整价格——算是对于市场的测试。
原本三十一份的套菜,调整为四十五,并分出另外一个高档套餐来——定价八十。
经过几日的记录,芳草惊喜道:“人是少了不少,可咱们收入一点没少,姐,你看,还一日多过一日!”
“八十套餐”客户占百分之十左右,剩下的全是一份四十五。
客单价提升。
后厨终于是可以歇上一口气。
十天的时间,“孙二哥食铺”火遍长安,赚钱是顺利,麻烦也跟着来。
孙小猴同她说:“那人就是睁眼说瞎话!咱们是说过不好吃不要钱,成,他既然说不好吃,那他就别吃了啊!一盘子里,吃得一干二净,碗还锃亮,他就囔着说不好吃让退钱!”
“后来呢?”
“我把他碗拿到铺子外面,让外面的人都瞧瞧!”
“然后呢?”
“嘿!那人的脸,可好看了,青的,绿的,红的,就差紫的嘞!周围的人都瞅着他发笑,没脸没皮的家伙!”
“咱,咱,咱……没得得罪谁吧?”
她将视线从账本子里转到孙二脸上:“你说慢点,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