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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by明春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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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等人在继续打下半场球。第三场可以是她们。
“你大约还不知,我娘已经认下了二妹妹做义女。妹夫的本事远在我之上,我比你清楚。”宝庆语含警告,“你不服他,就先在球场上赢了我,再去谋算你那些无稽的猜疑!”
纪明达愣了半晌。
二妹妹,成了广宜长公主的义女吗?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广宜长公主虽与娘交好,却从未对安国公府的小辈表露出认义女、义子之意。宝庆郡主是自幼和二妹妹最好,与她处处不相投,但在两府断绝之前,广宜长公主其实对她最疼爱,也未有过此意。
是又发生了什么,才促成广宜长公主和二妹妹?
但,暂且顾不得想这些了。
今天不解决宝庆郡主这桩麻烦,谁知将来还有多少纠缠!
“比就比。”纪明达缓缓看向宝庆,“多谢郡主娘娘垂爱,愿意与我赛球。”
“这样恶心的话还是少说吧!”宝庆真是想吐。
从小就是这样!她满口的“之乎者也”大道理,自诩守礼端方,又真心、真正做到了多少君子之为?
小事不提,只论寻常女子的“终身大事”,明遥妹妹至今保密,不肯说为什么突然换了亲事,可难道她自己就没有猜测吗!
做出夺人亲事这等龌龊之举,还有脸面对旁人说“礼”!
幸好她失心疯了,舍了崔珏不要,自己抢了个无用东西!
纪明达冷笑,忍住了没回嘴。
从来都是如此,宝庆郡主无礼,反还说她守礼是恶心造作!
“与你交好的来的不多,我不占你的便宜。”宝庆指向看台,“你我各为队长,愿意打马球的女子,只按本事公平分配。”
“好啊!”纪明达与她一同向前,“那我更要多谢郡主娘娘垂恩,愿意与我公平相赛了!”
“我何时未与你公平相较过!”宝庆冷嗤,“只要你愿赌服输,就不必再有口舌之争,球场上见真章吧!”
秦王等人退场。
第三场马球赛,女子们的球赛,正式开始了。
刘皇后高坐看台,望着宝庆与纪明达一红一青,各带队员,如游龙飞鹰一般奔驰在球场中,人人活泼明烈,神采飞扬。
大公主和秦王妃、二皇子妃也下了场,都在宝庆队里。
而她身边,空着四个位置。
多出的一个,是善华的座位。
善华体弱,又连日旅途劳累,连上午大宴都只坐了半个时辰,便退下去歇息了。
她想尽力让善华与别的孩子一样,能来行宫秋猎散心,不比旁人少什么,哄着带上了她。善华素来娇气,赶路格外辛苦,却体谅她的心,没说过一句劳累。
可善华的身体并不会因离了宫中就瞬时康健。
只要自己愿意、家中准许,女子也可以学骑射,也能下场打马球,但她不能。
满宫孩子,只她不能。
可善华,本来能有和她姊妹嫂子们一样健康的身体。本也可以做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是她与陛下亏欠善华。
这更是先皇后的罪孽!她因生产虚弱早死,便是她遭到了报应!
刘皇后看了几瞬六皇子。
陛下一直在看这个孩子,她略看几眼无妨。
六皇子正和他舅舅齐国侯在一起,笑得高兴呢。
笑吧,笑吧。
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可高兴的日子。
刘皇后微微一笑,抿了口茶。
酉正之前,柴敏回到行宫。
纪明达以一球惜败给宝庆郡主,已回房中更衣。
两个姐姐都不在,纪明德接到柴敏时,便没觉得太过丢脸。
虽然柴敏带回来的猎物不少:鹿、鸡、兔、狐狸,甚至还有一头野猪。
但他至晚才回,人人都能看出来,他显然也想猎熊,偏却没能带回来熊!
二姐姐的丈夫可是杀了虎!还给了二姐姐那般的体面荣光!!
柴敏受了伤。为躲野猪冲撞摔到了右臂,但不算重。
按捺住深深的不甘、不服、不满,纪明德亲手给他上药包扎,还如往日一样柔声夸赞他,宽慰他。
“自从知道三爷要去杀熊,我心里就日夜不安。”她叹道,“今日三爷虽然没能得偿所愿,可我更高兴三爷没遇见危险。幸好是受了轻伤,若有个大事故,三爷可叫我怎么活呢!”
柴敏心中的烦躁略散去些。
“本事不够、没有运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可惜的。”他皱眉,“奶奶也别再提了。”
只是,该怎么和父亲与岳父交代。
替他包好伤口,纪明德要去沐浴更衣,以待晚宴。
“奶奶别去了,”柴敏把她拽回床里,“我都不去,你去有什么意思?”
他扯开了纪明德的衣襟。
晚宴不在行宫主殿,只在宫门到主殿前的大广场上,席地而坐。
篝火与火把将广场照得如白昼通明。
崔珏与霍元的座次特安排在皇帝近旁,广宜公主和宝庆又把纪明遥按在了崔珏身旁。
霍元本想趁此机会,与小崔大夫谈一谈各自杀虎猎熊的经过。他是真心佩服此人的本事,想要结交。
可他第一次想敬酒递话,小崔大夫正给他夫人倒酒,还叮嘱:“这酒太烈,夫人只吃这一杯便是。”
他夫人问:“那我若非要吃两杯呢?”
小崔大夫便说的是:“我替夫人多吃一杯,好不好?等回家里,夫人再尽兴。”
真让人牙酸!
他第二次寻到机会,才要开口,小崔大夫在给他夫人切肉、蘸料,那个细致,就差直接喂到嘴里了。
终于,又让他瞅见第三个空。
他都把酒杯举起来了,人都要起来了,陛下却比他先起身,笑令在场所有人:
凡有能者,皆要作诗赋以记今日,诗赋上佳者皆有赏赐。
小崔大夫的夫人就给他铺纸、磨墨,静静坐在一旁,望着她的丈夫作诗赋。
霍元本不好多看人家的夫人。
但小崔大夫的耳朵怎么红了。
当着陛下、娘娘和在场这么多人,给媳妇倒酒切肉、温柔小意服侍不脸红,被媳妇多看了一会,就脸红了是吧!
霍元是彻底服了。
不然,他也先娶个媳妇,尝尝这黏糊滋味,再让媳妇去交好纪恭人?
至今二十四岁未娶的霍元,第一次冒出“想成婚”的念头。
但红着耳朵作诗作赋的小崔大夫,还是夺得了陛下的赏赐。第一等的厚赏。
纪恭人一字没写。
女子里得赏赐的,有吏部于尚书的夫人,二公主,于尚书家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媳,国子监祭酒的夫人,刑部左侍郎的夫人,翰林院王侍读学士的夫人等等快二十位。
排在第十八位的,理国公府的纪宜人,似乎是纪恭人的亲姐姐?
这姐妹俩,好像不太熟。
霍元想起了去年听到的几句流言。
现在,应当不会有人再污蔑造谣,说:纪恭人是勾引了姐姐的未婚夫,才被迫让姐姐退亲,自己得逞,嫁给了新科探花。
但应不是没人疑心,只是真没人敢再说了。
安国公府这事做得忒不地道。
不管换人成亲是为什么,这么大的国公府里,就没有人想过,纪恭人的名声会被如何败坏?
霍元又瞥了一眼小崔大夫。
他夫人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受赏回来呢。
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多好的……小姑娘啊。
霍元忽然又不想成亲了。
晚宴席散。
温从阳与纪明达跟随父母回到下处。
已近三更。理国伯兴奋得毫无困意,却催促孩子们早些回房。
两人便听命告退。
今日已不在纪明达容易有孕的日子。
出了长辈的房门,温从阳与她谁也没再看对方一眼,便各自己房中歇下。
但两人都一夜无眠。
温从阳在想遥妹妹。
想遥妹妹眼里的泪光。
纪明达在想……崔珏。
想他猎的虎,想他高举起二妹妹的双手,和……他与二妹妹紧密相依的那一刻。
九月十九日,秋猎结束。
次日,御驾回銮。
路上又行四天,九月二十三日下午,御驾入京。
随驾众人皆得赐假一日,在家歇息。
纪明达将御赐之物妥善收起,并未使用。
那日她的诗,只排在第十八,已让舅舅欣喜万分。但她本以为,名次会更高些。不过,旁人的确作得比她好。
是她俗事缠身,太久没作,退步了吗?
但即便她作得更好,夺了女子中的魁首,崔珏应也只会看着不通文墨的二妹妹,替她倒酒、给她切肉。
真是可笑。
马球也输给了宝庆郡主。
愿赌服输。
仔细想想,那虎是被一枪封喉。若真是他人的手笔,那些禁卫怎么会舍得将此等尊荣名声让给旁人!
真是崔珏杀的虎。
崔珏,真的有如此本事。
已经过去了整整八日,纪明达却还是在不断回想那天。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竟然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奶奶?”王嬷嬷进来。
见奶奶手边无事,她便笑回道:“奶奶离京之前,叫我盯着些孟淑人的三妹子,可我看了这半个月,还真是没什么事。再过五天,九月二十八,就是婚期了。”
是还有这回事。
孟淑人的三妹妹,究竟在她梦里,与崔珏是什么关系!
纪明达又有些反胃。
“知道了。”她告诉乳母,“再盯到她成亲之后一个月,若无事,就算了。”
崔珏总不会惦念一个有夫之妇。
可若真有些瓜葛,崔家倒热闹了。
纪明达又改了主意:“不,一直盯着。”
王嬷嬷连忙应下。
但,不到孟三姑娘成婚当日。
回京的第三天,纪明达就进入了她日夜渴求的梦。
她先是看见秋猎第一天的夜宴。
温从阳和二妹妹竟然坐在陛下近旁,与猎到熊的霍指挥并列?
怎么可能!!!难道他也猎到了熊——
但还不待纪明达细看,眼前旋转,她又看见了崔珏。
他们在堂屋。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你不愿与我亲近,难道就是因为她!我哪里比不上她!”
她竟然满面泪痕,只是话里没有哭音。
幸好没有。
她一手指东,质问崔珏:“原来,你早与嫂子的三妹情投意合,是被迫娶的我,所以你才——”
“住嘴!”崔珏紧紧皱眉。
“我什么要住嘴!”她冷笑,“你心虚了,怕被我说中了!”
“若不是她,就是你见到了二妹妹,你被色所惑——”她咬牙。
“纪明达。”崔珏攥住八仙桌边缘。
他指节泛红:“你胡乱牵扯的这两人,一位只是我长嫂的三妹,你不愿尊重,我不惊奇;另一位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对她也无分毫尊重——”
“尊重、尊重、尊重!”她大声重复。
“你口口声声,要我对旁人尊重,你自己又对我这结发妻子有多少尊重!”她面上又划过两行泪。
崔珏只回以沉默。
她得意盯着他。
半晌,崔珏望向门扉。
“你可以和离,”他轻轻开口,“只说我不——”
“和离?”她气得几乎要发疯,端起茶杯就砸向崔珏,“你是想叫我做全京城的笑柄吗!”
崔珏没躲。
茶杯结结实实扣在他肩头,碎裂满地,茶水淋漓至他全身,他都没有躲,也没有擦拭,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
“奶奶既不愿和离,我不会再提。是我没顾及到奶奶身为女子的名声。”他转身要走。
“你站住!”她喝命。
崔珏在门边停下脚步。
但他没有回头。
“婚姻大事,不但结两姓之好,更是女子一生的结果。”她也只站在原地,“二爷娶了我,却与我父亲相争不快,又只把我当做摆设,什么也不肯给我,这就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探花、翰林行事吗?”
崔珏身形未有寸动。
“二爷心里没我,又不肯承认装着旁人,我都可以不在乎,我也不会去找她们对峙。——太不体面了,给彼此留些脸面吧。”她一字一顿,“但有一件事,即便只是为了崔家的列祖列宗,只是为了二爷的爹娘,只是为了二爷自己,你也不能不给我。”
“不管怎样,我们得有个孩子呀,二爷。”
她神色渐渐笃定。
虽泪痕未干,她却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纪明达摸到了满手的泪。
床帐紧合,帐内几乎没有光亮。她不知道此瞬正是几时几刻,但尚无人来叫她起身,应还不到卯初。
她也还起不来。
头一抽一抽地疼,耳边全是她质问崔珏的话,喉咙发干发涩。她想叫人,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梦、这两个梦——
纪明达双手捂住脸,又按住眼睛,想阻止眼泪继续流下。
崔珏性情冷淡,对她从不热络,甚至可称冷漠,她知道。
即便没有这些梦,今世从见他的第一面,她就看得清楚:
这个十七岁得中顺天府解元的少年举子,看向她的眼里竟没有分毫惊艳。
对她的诗文、画技、琴棋之艺,他更只有客气的称赞,从无一次真心赞赏。
他是大周几十年才出现一个的惊世之才,自然恃才傲物,瞧不起她闺中的本事,她明白。
她也不需要他毫无真心的称赞。——愿意欣赏赞扬她的人从来不缺!!
所以,她不再高兴见他。
婚事已定,早晚都要成婚。那时,崔珏自然会发现,她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
他会明白,能娶到她,是他和崔家的幸运。
他兄长的妻子出身不高,行事也不合规矩礼数,怎么能当得起崔家的当家主母。
幸好、幸好,老天赐给了她这些梦。
原来崔珏不会明白。
原来,即便成婚,他竟也对她冷漠至极,连夫妻之间应有的一切甚至孩子都不肯给她!
纪明达止住了眼泪。
崔珏不是温从阳。
即便她的梦并不完全,她没看到崔珏之后是什么反应,但想来,他必不会像温从阳一样,每月按日期听话过来行房。
真嫁给崔珏,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那她岂不真成了满京的笑话!国公长女、嫁与探花,却夫妻不睦、多年无子、几至和离——
纪明达蓦然伸手至小腹。
今天应是她来月事的日子。
可已经现在了,她竟然还没感觉到任何月事前的酸胀之意。
是……已经来了吗?
她的孩子来了吗!!
张了张嘴,纪明达发现她又能发出声音。
她连声向外唤人。
——忘记了去细想,为什么昨夜第一个梦里,温从阳竟与霍指挥并列,一同坐在陛下近旁。
又过两日,纪明达的月事仍还未至。
她的月事一向准时,近三年来从无差错。到了这时,连贴身服侍的丫鬟、嬷嬷,心里都已有了八分把握。
“但日子还浅,只怕诊不出来。”纪明达让自己耐心、更耐心些,“谁都不许声张。”
她对王嬷嬷说:“到下月初十,再去请太医来看。”
纪明遥陪嫂子送了孟安和出嫁。
嫂子的身孕已有近六个月了,身体日渐沉重,不便饮酒待客,纪明遥自然要替她多吃几杯。
她酒量不算太浅,来客也不会或不敢狠灌她。又有鲁氏一同挡酒,到席散,她只吃了六七分醉,还算清醒地被崔珏抱回房中。
青霜等早已备好醒酒汤。
纪明遥一口气喝光一碗,便又被崔珏抱回卧房。
“挺好的。”被放在床边坐好,她喃喃说,“新娘子很漂亮,新郎官也怪俊的。一个半月没见了,到新房一掀盖头,互相还不看呆了?”
孟安和好像真的对崔珏淡下来了。
挺好的,挺好!
她和陈宇一生一世知心相守、甜蜜幸福才好。
纪明遥半靠在床头,看崔珏单膝跪地,给她脱下鞋袜。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埋怨。
崔珏抬起头。
“‘新郎官怪俊’……吗?”他问。
他看,一般。
纪明遥笑软了身子,握住他的脸。
“没你俊!”她大声说,“没你好看!”
“全天下你最好看——”
崔珏直起身。
他将手垫在夫人脑后,轻轻按住夫人躺下。
一刻钟后。
“夫人,先洗澡吧。”崔珏轻喘。
他双唇水润,唇角还有被咬出的印痕。
“行啊。”纪明遥答应着,手却开始解他的袍带。
崔珏连忙按住她。
“天黑了。”纪明遥示意他看窗外。
暮色四合,霞光尚明。一道残霞映出亮红的光辉,打在房檐与庭院之间。
尚未真正入夜。
“先沐浴。”崔珏还是抱她起身。
纪明遥就在他怀里不停地笑。
好像猎虎那天大胆的崔珏已经消失了。那夜过后,他又恢复了“白日不能行夫妻之事”的形状。
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一次肆意、急切、急不可耐的他?
真是——好期待啊!!
第二天上午,纪明遥收到了刘皇后送来的虎皮。
很大一张,几乎能铺满整个床榻。皮毛光亮未损,摸起来稍有粗糙扎手。
很威风。
但也吓人。
那天在深林中,独自一人面对护子的雌虎,崔珏都想了什么呢。
纪明遥决定把虎皮先收起来。
因为,她还在后怕。
女官又传达了皇后之意:“娘娘说,若恭人无要事,便请去宫里说话。”
纪明遥忙更衣梳妆。
刘皇后找她,是要她重写《产钳的发明与使用》第五稿。
“你这书名很好,简单易懂,不用改了。”她笑指案上厚厚一叠条陈,“这都是近二十日来产钳使用的结果,共一百一十六例,由你挑选编入书中。尚食局和太医院又将产钳有所改进,我叫人给你讲明,你带回去,也要重画样式规范、重写如何使用。”
她问:“你几日能完成?”
严格估算后,纪明遥回答:“十日定能完成。”
“我给你半个月。”刘皇后道,“这半个月,会不断有女官和产婆到崔宅找你,新增案例。你有需要,不管要人、要物、要钱,都不必自己入宫,叫人来回话,我尽数给你送去。”
编书需静心。只叫明遥入宫办事,恐怕她在宫中不安,路上又耽延时间,不如留她在自家。
可惜,竟无一个女官专用办差的衙门。
“是,臣明白!”纪明遥起身恭答。
把一切交给皇后,果然进度有了飞一样的提升。靠她自己,想做到这一步,至少还要四五个月。
想必,等第五稿写完,就是产钳进入大范围推广的时候了。
拿到最新样式的产钳,带上所有条陈,回到家里,纪明遥就开始静心翻阅案例。
用过午饭,午睡两刻起身,她继续看案例。
她一直看到崔珏回家。
“老家的庄子都还没送出息过来,应就在这一个月了。”纪明遥同他商议,“但只怕我这几日没有空闲——”
“交给我。”崔珏立刻说,“连家里所有杂事,也只等我回来再办。夫人只管专心写书。”
“那我可就全不管了!”纪明遥开心,“正是今天的事还没听一件呢!”
她忙命青霜:“快,快让管事过来回话吧!都回给二爷!”
“让人去东厢。”崔珏起身。
纪明遥又一直看到晚饭。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吃完饭,她瘫在榻上,闭目养神:“明天开始写。”
崔珏替她揉额上的穴位。
纪明遥舒服地往他怀里钻。
“我有点羡慕你了。”她感叹。
“羡慕什么?”崔珏轻声问。
“羡慕你,怎么能一天只睡三个时辰,还时时精神饱满,忙一整日也不累?”纪明遥枕上他的腿,“我就不行。”
“这才集中精神半天——”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我就只想睡觉了……”
脑子发晕。
怎么又羡慕起卷王的天分了?
明明这辈子她既不用、也不能通过拼命学习、赢得考试争取更好的生活——
不过,为这件事让自己尽力,她很愿意。
她很高兴。
如果崔珏的卷王天分真能暂时分她一半,就更好了。
还是做梦比较快。
次日休沐。
纪明遥正重画产钳示意图,宝庆来了。
她带了一张田契。
“娘本想叫你和妹夫过去,全家一起吃顿饭,再给你的。”把锦匣塞到明遥妹妹手里,宝庆笑说,“但听说你正忙着,娘就叫我送来,说等你忙完了,再带妹夫去吃饭吧!”
“可不许推!”她又忙说,“一个庄子对娘不算什么,认了你做女儿,这点东西都不给,还是她广宜公主吗?”
纪明遥忍不住笑:“义母知道你这么说吗?”
“这话就算当着她的面说,她也只会夸我说得对!”宝庆理直气壮。
“行了,你忙着吧,我走了!”她起身,“你不用送啊!”
但走之前,她又多问了一句:“我看妹夫是在东厢房管家事?”
“我忙不过来嘛。”纪明遥解释。
“他真是越来越贤惠了!”宝庆笑道,“松太公送的这四个字,还真是合适!”
她挥手出门。
待她出了院子,“贤夫”崔珏从东厢房回来,问夫人是否有事。
“是有件事。”纪明遥把地契和佃契拿给他看,“义母送了我一处田庄,离京约三十里,二爷有空,替我去看看?”
“我这便去。”崔珏看清地点,“晚饭前大约能回,但夫人不必等我。”
“我等你到戌初!”纪明遥搂住他的腰。
婚假出城那几天,她还想过,等到秋天,要再和他一起去庄子上吃鲜果。
可秋天到了,先是她入宫排练,又是崔珏被点考官,紧接着便要准备秋猎随驾,现在她又有事。
即将入冬了。今年来不及,那就明年吧!
而且,他们在行宫也玩得很好!
崔珏回抱她在怀中。
约有半刻。
崔珏松开手,更衣出门。
纪明遥重新拿起笔,继续画图纸。
京城东北,霍宅。
升任指挥同知已有半个月余,霍元终于将新的职责熟悉完毕,得了一日空闲。
恰好正在休沐。
小崔大夫今日大约在家。他或许可以先递个拜帖过去?
霍元翻身起来,又把早已备好的礼单看了一遍。
他们文臣之间互相往来都怎么走礼?
虽然小崔大夫不像斤斤计较繁文缛节的人,可他也不能太失礼了。
霍元拿着礼单在地上乱走。
跟他多年的亲兵便劝:“指挥钦佩崔大夫的勇武,念了多日,那就直接上门喝酒去啊!说不定崔大夫也正盼着和指挥结交呢!”
“别出馊主意!”霍元瞪他。
亲兵闭上嘴。
但霍元倒是不乱转了。
他是盼着和小崔大夫结交,可小崔大夫未必也想与他亲近。
在行宫的几天,他也没再寻见机会与小崔大夫说话。一有空闲,小崔大夫就带他夫人各处去玩。
他还遇见过他们牵手摘枫叶。
纪恭人指哪,崔大夫就摘哪,甚至还搭箭给她射下想要的枝叶。
崔大夫的箭法也是顶尖的好。
他只远远看了一会,没好意思打扰。
把礼单丢下,霍元拿起马鞭。
他对人家的夫人别有心思,还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喝酒?
自己喝去吧!
他骑马出门。
哪知才决定了不去结交,正在路上,他就遇见了崔大夫。
崔大夫骑的不是猎虎那日的神骏,但现在这匹也是难得的千里良驹。
霍元到底没忍住,策马与人并肩,在马上行礼,笑问:“崔翰林这是上哪去?”
“中议大夫”品级更高,但“翰林”二字更清贵,又为实职。他还是称呼“崔翰林”为好。
“霍指挥。”崔珏亦抱拳。
他扬鞭一指东门:“去给内人看看田庄。”
“这是要紧的事!快请!我不多扰了。”霍元便笑道,“实不相瞒,本还想请翰林吃杯酒,说一说秋猎,只不知翰林是否方便,所以未敢冒昧递帖。”
崔珏轻轻一笑,应下霍指挥的盛情。
“若指挥方便,下月十六,我请指挥。”
那时夫人应已完稿。
“方便!”霍元忙道,“崔翰林果然痛快!那我便等翰林的消息了!”
崔珏拱手,策马而去。
霍元又向前走了几步,猛然勒马掉头。
赶紧回去再看看礼单!!
十月初七日。
纪明遥完成书稿,入宫上呈皇后:“娘娘看,还有何处不妥,应当增改?”
刘皇后先粗翻一遍。
“你近日赶工辛苦了,快先回去歇息,看你熬的,人都没那么精神了。”她笑将一个锦匣给明遥,“这田庄你且拿着,庄上今年的出息,下午便有人送去。我知道你为产钳自己贴补了许多,我可不能让你吃亏。——我也忙着呢,不许和我推来推去的,快接了回家吧。”
纪明遥便真不推辞。
她谢恩接过,笑道:“等娘娘这里书稿定下,我就和夫君一起去看。”
刘皇后满意:“我就喜欢你这痛快的脾气。”
她着女官送人出宫。
纪明遥在车里打开锦匣。
好——大一个田庄!
单这一个庄子,就快比她手里所有田地——包括广宜公主才给的那个——加起来还多了,又全是良田沃土。不遇水旱天灾,一年的出息至少也在两千两左右。
又、又发财了?
她为产钳花的所有钱,也还不到两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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