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by殊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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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身边有个话唠的邢彭杰,说个不停,把她?这些思绪打断。
几米之外,邢彭杰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笔直树枝,非常兴高采烈地对着许沐子?挥手。
“许沐子?,快来?看,天呐,这里?有好多蘑菇!”
许沐子?没在山里?生活过?,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多野生蘑菇,黄白色的,个个都是很大一朵,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它们像是在排队,有规律地挨着生长。
有关于“蘑菇圈”的记忆苏醒,许沐子?短暂放下心里?对邓昀的纠葛困惑,也跟着兴奋起来?。
她?说:“我以前在国外听?同?学说,蘑菇圈是精灵的足迹。”
邢彭杰则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马上?问:“你之前说你是学音乐相关专业的,在国外学的吗?哪个学校?”
许沐子?蹲在蘑菇前,正打算给蘑菇拍照,闻言抬头看了邢彭杰一眼。
邢彭杰马上?意识到?,许沐子?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有时候邢彭杰会觉得,许沐子?是特别好说话的性子?,早餐被别人抢了菠萝挞不会说什么,喝酒喝到?不舒服也不会抱怨。
可有时候又觉得,其实许沐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接近。
稍微能拉进关系的问题,许沐子?都不会搭话。
也是,漂亮女生哪有那么容易搭讪。
邢彭杰马上?换了话题:“要不然,我给夏夏打个视频吧,问问她?这种是不是能吃的蘑菇,可以吃的话,我们把这些蘑菇都带回去,加个餐。”
许沐子?点头:“好啊。”
他?们在夏夏那里?得到?肯定,说这些是当地人最常吃的蘑菇,可以采回去送到?山下加工。
蘑菇太多了,许沐子?采蘑菇采到?不亦乐乎。
不止许沐子?,之前一起出来?的几个住客,从浆果园那边过?来?,看见蘑菇也是兴奋到?又蹦又跳、手舞足蹈,那种感觉就像是......
像是她?第一次爬到?山顶用天文望远镜看到?土星的行星环。
也像她?在山顶蹲到?日出。
又想到?邓昀。
许沐子?拍掉手上?沾到?的一小?截枯草叶,心里?有些盘算。
带出来?的两个草编篮子?装不下这么多蘑菇,有人想出主意,用撑开的雨伞倒过?来?做容器。
大家平时都不太能接触到?大自然,第一次遇见这么多大自然馈赠的食材,高兴坏了,早已经把夏夏叮嘱过?的午餐时间忘到?九霄云外。
许沐子?也是一样。
她?蹲在落满松针的泥土上?,把一朵蘑菇从松软的泥土里?拔出来?,闻到?泥土混合着松树的味道。
把蘑菇丢进雨伞里?的瞬间,她?看见一只小?松鼠匆忙地爬上?树干。
之前邢彭杰念过?,说这种天气恐怕看不到?松鼠。
许沐子?转过?头,叫邢彭杰看,等邢彭杰乐颠颠跑过?来?,松鼠已经不见踪影。
在这些大自然的疗愈里?,许沐子?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想着,总这样不自然也不是办法,待会儿回客栈再?见到?邓昀,不如找他?谈谈。
只是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她?该不该把收到?礼服的事情告诉他??
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们这群人被蘑菇迷住了,还?是夏夏拨了两次他?们的电话,告知再?不回客栈可能会错过?午餐,才?依依不舍地从松林那边回来?。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说下午如果雨也这样小?小?的,必须再?去采一趟蘑菇。
许沐子?也很开心,她?仰着笑脸:“漫画版指南上?有说,客栈有专业的采蘑菇工具,再?出来?我们可以带上?。”
另一个住客说:“哦,我知道那种,一面是小?型弯刀,一面是刷子?,可以把蘑菇根部的泥土都弄掉,就不用脏兮兮地带回来?了。”
雨很小?,他?们都没有打伞,许沐子?顺着这句话去看伞里?兜着的、挂满泥土的蘑菇。
她?低头,身旁的姑娘有些紧张地说:“哎呀许沐子?,你头发上?有东西。”
棕色的。
那姑娘不敢帮忙,邢彭杰自告奋勇凑过?来?,拿掉后,笑着往姑娘们面前吓唬人:“怕什么,树枝而已。”
那姑娘捂着胸口?:“吓死了,还?以为是虫子?呢。”
许沐子?也跟着他?们笑。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进客栈,没看见二楼露台上?的邓昀。
夏夏看见蘑菇也很意外:“没想到?有这么多。”
邢彭杰神?采飞扬地描述着发现蘑菇的过?程、松林的蘑菇圈。
夏夏笑着:“我已经约了当地的老师傅来?取,到?时候让人家帮忙再?分辨一下可食用性。给你们留了饭菜,快去洗洗手、换掉湿衣服,下来?吃饭吧。”
只有许沐子?住在二楼,她?在电梯间和他?们分开,回房间换下潮湿的衣服,出门?撞见邓昀。
电梯在下行,路过?二楼没有停留。
隐约能够听?见电梯里?吵吵闹闹的声音,那种兴奋劲,像高中午休时的食堂走廊。
许沐子?本来?捋清了思路,遇见邓昀也主动停下脚步。
但他?好像喝过?一点红酒,唇色很像那晚被她?扑倒在地毯上?的时候。
她?心跳漏掉一拍。
之前计划好的说辞通通不灵了,遇见他?脑子?就糊成一锅粥。
还?是邓昀先开了口?:“采到?蘑菇了?”
分不清不能像朋友般正常相处的,到?底是邓昀还?是她?自己。
许沐子?避开视线,尽可能平静地说:“嗯,松林那边有很多,我先去吃午餐了,你吃过?了吗?”
“去吧,我吃过?了。”
“那......我先走了?”
刚才?衣服穿得急,许沐子?没留意,长发夹在胸衣里?。
邓昀又是当年那副纵容地带着她?叛逆的样子?,抬手,手背扫过?她?耳侧,撩着她?脖颈上?被衣领压住的头发,帮忙理出来?。
发丝柔柔地划过?她?的皮肤敏感处,痒得令人想战栗。
头发短暂被撩起, 又随着邓昀的收手,落回颈侧和肩头。
面?对邓昀,许沐子总是很轻易被带回到过去的某种情愫里。
这到底是她的问题, 还是邓昀的问?题?
许沐子看着邓昀,欲言又止。
楼梯口那?边传来对话声, 听声音, 是邢彭杰逮着谁在问?:“许沐子还没下来吗?”
回答问?题的是夏夏:“还没有。”
“那?你现在是要去二?楼吗?看见许沐子帮我和她?说一声,我在餐厅等她?一起吃饭......欸,还是算了?, 我自己去吧, 看看她?是不是去洗衣房拿衣服了?。”
许沐子有些尴尬,回头看了?邓昀一眼,然后往楼梯那?边走。
果然在下楼时遇见夏夏和邢彭杰。
邢彭杰还保持着采蘑菇时的神泽气愉, 一见到许沐子便说:“还以为你去拿衣服了?, 刚想过去找你呢。”
许沐子说:“我先吃饭吧, 吃完再过去拿。”
邢彭杰马上又跟着往楼下走:“那?也行?,他们都?已经开始吃上了?,再不下去好?菜都?得空盘。夏夏, 我们去吃饭了?哈,你继续忙吧。”
身后有乱人心志的洪水猛兽。
许沐子僵着脖颈没有回头, 走到一楼前的最后几阶楼梯上,她?才抬手, 不自然地笼了?笼自己的一头长发。
公共区域放了?音乐,许沐子踩着前一首歌曲的尾音下楼, 走到餐厅又听到下一首的前奏。
都?是事后烟乐队同名专辑里的曲子, 勾着、引着带她?回溯时过经年的心跳。
这?趟出来,到底是散心还是给自己添乱?
她?心乱如麻地想, 都?怪邓昀,叫他去小酌局他不去,自己在房间里喝什么红酒,喝完酒唇色那?么欲,让她?怎么和他好?好?说话?
许沐子甚至想起家里长辈们喝多?时,那?些惨不忍睹的原形毕露。
该不会?,酒品差也遗传吧?
难道她?是那?种,喝点酒就总想着和别人接吻的流氓吗?
“欸,许沐子,我们坐这?俩位置行?不?”
许沐子口中应着“好?的”,抬手拍了?拍额头,试图封印自己的胡思乱想。
吃饭时,夏夏提过的那?位当地老师傅冒雨来过,细细查看了?许沐子他们采回来的蘑菇,说是味道很不错的蘑菇种类,可以加工,做汤品和蘑菇炒肉,但?要晚餐时才能送来。
邢彭杰他们几个男生围在那?边,和老师傅说起当地的啤酒。
老师傅笑?呵呵地说,确实是很容易醉人,他们自己喝习惯了?,不觉得。
但?外来游人们总这?样说,还给这?种啤酒起了?“一瓶倒”的代号。
老师傅转头,对着夏夏说:“你们老板喝这?个啤酒也喝醉过呢。刚才接到电话,是他打来的,他没在山上吗?”
夏夏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一下,才说:“老板不在的。”
许沐子没跟着过去聊天,偶尔听两句,慢慢吃着饭。
午餐的几样菜都?很合胃口,她?挺喜欢黑胡椒的味道,放这?种佐料的食物她?总能多?吃几口。
但?今天她?才醉酒过,哪怕喝过醒酒药、出去采蘑菇耗费过一些体力,也还是食欲不振,饭量比平时少一半。
吃过饭,有一部分人回房间睡觉去了?,说现在雨又大了?,遇见雨势变小的时候,再约着出去采蘑菇。
许沐子没上楼,想试着和流浪猫们玩一会?儿。
邢彭杰也没走,有心事似的跟在许沐子身边,偶尔找话题和许沐子聊几句。
沙发这?边有一排木制小书架,里面?塞着些各类书籍,也在书籍空隙里摆了?小盆的多?肉植物、迷你型号的树脂摆件。
那?部分区域物品很多?,有些看起来像老物件。
挨着挤着摆在一起,很有“极繁主义”的复古式风格,看起来蛮温馨的。
许沐子之前就这?样想过,这?里不像客栈,像是哪位爱干净、性子温和的亲戚的家。
有位住客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许沐子记得,他们出门前那?位住客就在了?。
已经快要到下午一点钟。
那?位住客倦倦地揉两下眼睛,打了?个哈欠,举起手里的书问?:“夏夏,这?儿的书籍可以带回房间里看吗?”
许沐子看过去——
那?是一本叫做《叫魂》的书,书名下面?小字标注着什么妖术恐慌。
她?没看过,也没听过,以为是类似《山海经》的上古百科类书籍。
夏夏说可以。
但?也放下手里的事情?,以玩笑?语气,一本正经地过来叮嘱了?几句:“在您退房之前记得把?书放回来。尽量不要在吃东西、喝东西时看书,这?些书是我们老板家的旧物,麻烦您多?留心对待。”
那?人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可是老爱书人士了?,自己家里的书连个折角都?没有,别人的书肯定?更精心。”
夏夏笑?眯眯地说:“那?就太好?啦,谢谢您。”
短短半小时内,总提到客栈老板。
邢彭杰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小摆件,瞧两眼,挺好?奇地问?:“这?种摆件,小时候我姥姥家也有几个类似的,这?要不是故意做旧的,看着可挺有年头了?。夏夏,你们客栈的老板多?大年纪了??”
许沐子吃饭时嫌头发碍事,用根发绳随意地把?头发绾起来了?。
她?肤色白皙,耳后被蚊子叮咬过的那?片过敏很明显。
紫红色的,位置有些暧昧。
夏夏无意间往许沐子耳侧看过,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突然红透。
夏夏用手在脸边扇风几下:“我们老板和你们年纪差不多?。”
邢彭杰“咦”一声:“才二?十多?岁?”
夏夏仍然顶着红脸蛋:“是的。”
邢彭杰往四周环视一圈,感慨道:“那?你们老板家里肯定?挺有钱的吧。”
有人附和着:“估计是,这?地方本来占地面?积就这?么大,装修又好?,起始资金得不少花销呢。”
这?种阴雨天,没人来办理入住,客栈工作变得清闲,夏夏也能得空在这?边逗逗流浪猫,和大家闲聊几句。
夏夏否定?了?邢彭杰他们的说法。
听夏夏说,客栈老板家里是做生意的,投资遇到问?题后亏损了?很多?钱。
那?时候老板是国内顶尖大学的保研生,但?家里欠债太多?,没时间去搞研究,所以专注和朋友们去创业了?。
“这?地方是你们老板创业的啊?那?算成功了?吧?”
夏夏继续摇头:“客栈不是的。我们老板是开发某软件的联合创始人,具体我也不太懂,听说是很牛的,还帮家里把?欠债都?还了?。”
难得流浪猫们对许沐子不排斥,还主动往她?身上爬。
她?正抱着小不点猫咪逗得开心,听见另一个住客这?样说:
“哇塞,难怪你们这?里比其他家客栈评价好?,吃的用的也都?挺不错的,原来是因为有雄厚资金支撑啊,有钱人做的生意就是不一样,大手笔啊。”
夏夏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不是的。”
许沐子家里经历过从高处跌到谷底、又从谷底慢慢爬回地面?的动荡,她?懂得生意场上世事无常的无奈。
客栈老板能逆风翻盘真的不容易,一定?是位有能力的人。
而且,并不是所有资金雄厚的服务行?业生意都?能做到好?口碑的。
多?少家背后有大集团撑着的上星酒店,实际上经营得一塌糊涂,不得不以倒闭收场。
有只小猫爬到许沐子肩膀,去抓她?的头发。
她?动作轻柔地把?小猫用手拖下来,替素未谋面?的客栈老板说句话:“我想,不止是资金充裕的问?题。客栈能做成这?样,还是用心了?。”
夏夏眼睛一亮,脸更红了?:“对的,我们老板对这?里真的很用心。”
许沐子察觉到夏夏脸色的反常,问?:“夏夏,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脸好?红。”
夏夏两只手分别拍着左右脸颊,笑?着摇头:“没有的,我就是很容易脸红的体质。”
许沐子笑?了?笑?:“我也容易这?样。”
两个女?孩子聊得投缘,那?位说客栈只靠资金的住客也起身准备走了?,走前问?邢彭杰:“老邢,你不回房间睡一会?儿?”
邢彭杰看许沐子一眼,支支吾吾:“我......我不怎么困,你先去吧。”
前台的座机响,夏夏跑去接电话。
听电话里的内容,好?像是帮流浪猫们约的宠物医生快要到了?。
许沐子对怀里的猫说:“马上就有医生来帮你检查了?。”
好?不容易遇见肯亲近自己的小动物,许沐子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给它们。
绾发的发绳解开给猫咪们玩了?,刚才在外面?捡的几颗松塔,她?也从口袋里掏出来,献宝似的拿来出来逗猫。
可能在外面?流浪的生活里,松塔这?类玩意儿见到太多?了?,猫咪们并不买账,嗅几下,无惊无喜地甩甩爪子,不再看了?。
怕弄脏沙发,许沐子把?松塔放在茶几上,没想到三花猫又来了?兴致,紧紧盯着茶几方向看。
许沐子不知道邓昀是什么时候下楼的,也不知道他人就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她?发丝垂在耳边,目光也柔和,逗猫时会?下意识用更软的语气。
她?低着头,问?猫:“你喜欢么,想要么?”
三花猫不回答,还在盯着松塔看,眼睛都?盯得瞪圆了?。
许沐子伸手去拿,指尖刚要触碰到松塔,发现猫一直在看的,并不是松塔本身,而是从松塔里钻出来的一条黑色软体虫子。
她?还挺怕虫的,尤其是这?种软软的虫,条件反射地抱紧三花猫,整个人缩着往旁边躲了?一下。
非常不巧的是,许沐子旁边坐着的是邢彭杰,她?这?一躲,撞在人家身上。
她?转头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在这?里。”
哪怕邢彭杰是小麦色的皮肤,都?能看出来他脸已经红了?。
邢彭杰本来就在找机会?和许沐子独处,犹豫着怎么开口,好?不容易等到许沐子的注意力从流浪猫身上转移开,赶紧说:“那?个,许沐子,我们要不要到那?边坐坐?”
邢彭杰指的方向,是许沐子凌晨三点钟在客栈初见邓昀时的那?处桌椅。
许沐子明白邢彭杰要说什么,心下叹气,又觉得早点说清楚也好?。
长这?么大,尤其是经历过家庭变故之后,她?自觉有所成长,可能依然是有些容易内耗的性格,但?已经不再觉得和别人的沟通会?是什么难题了?。
除了?......
她?把?猫放回沙发上,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忽然看见邓昀。
“曹操”果然是不能念的。
他靠在单人沙发里,垂着眼睑在看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沉默样子。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属猫的吗,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许沐子脚步稍顿,还是没有开口,跟着邢彭杰往大堂比较偏僻的角落走。
倒是夏夏急急忙忙开口,叫了?一声:“许小姐!”
许沐子回头。
夏夏还是红着脸,问?她?:“待会?儿宠物医生可能会?把?猫带回医院去检查,你......你要不要给它们起名字?”
许沐子有些意外,但?也还是应着:“好?,我去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手机放在沙发?上?, 正在用客栈提供的公用充电器充电。
有系统消息跳出来,屏幕短暂亮过?几秒。
钢琴键照片的屏保图案,显示着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十七分。
窗外几株香芋色的紫罗兰, 花瓣被雨水打落,在窗台上?铺成一幅笔触细腻随意的油画。
狗尾草浓密的柔毛上?沾满雨水, 像一串串水晶珠穗。
许沐子走过?这样的窗边。
她忽然想起什么, 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包,撕开封口处粘着的贴纸。
一边抽出两张纸巾,一边转身。
只?是想想那条蠕动的黑色虫子, 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直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打算回到沙发?那边......
流浪猫在喵喵叫着, 茶几上?被她捡回来的松塔挪过?位置。
可怕的软体虫子不?见了?。
而邓昀, 他依然懒洋洋地靠在单人沙发?里?, 正在把一团捏皱的纸巾丢进沙发?旁的垃圾桶。
许沐子和邓昀短暂对视过?。
她把纸巾叠着塞回包装袋里?,继续跟着邢彭杰走到几盆茂密的鸭掌木后面。
窄窄的餐桌上?不?知道是谁放了?半杯饮料,许沐子把一次性纸杯挪开, 坐下来。
邢彭杰是个性子直爽的大学生,犹豫着, 也才兜出去?不?到半个圈子就把话题拉回来。邢彭杰表示,如果许沐子目前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自己是想要添加她的联系方式的。
许沐子告诉邢彭杰,自己的确是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且这次会到山里?来散心, 也是为了?避开家里?人对她感情生活的过?分关心。
“不?过?,我也并没有想要和你以好感对象的形式有联系, 抱歉。”
邢彭杰像已经?料到答案,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也明白,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都还不?熟呢,但我......”
邢彭杰并不?扭捏,挺大方地说,他爸妈都是摄影师,拍风景的那种,在国外工作时认识的,是一见钟情,认识不?到三个月就订婚了?。
“他们的婚恋观,算是对我有那么点影响吧。我总觉得自己也能遇见一见钟情的对象。既然你没啥感觉,我们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吧,不?过?,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什么人?”
因为对面坐着的不?是邓昀,许沐子把椅子挪得很远,避免了?桌下狭窄空间?里?有可能发?生的肢体接触。
她垂头?想了?一会儿,对旁人反而更能坦诚地说清楚。
“之前是没有的,现在的确有个人,令我琢磨不?透,时时在意。”
话都说开了?,两个人都很轻松,沉默着去?看窗外的雨。
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隐在雨雾里?,凌晨三点钟刚绽放的蛇麻花在雨中?摇摇欲坠。
邢彭杰收到一条信息,是之前为了?转账方便建的临时群。
有人发?了?个雨中?潦草的熊猫图,问,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表情图很幽默,邢彭杰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许沐子看了?。
许沐子一愣,然后笑出声。
他们这边气氛轻松,谈笑风生。
隐约听见夏夏在叫人:“许小姐,我要去?接宠物医生,手机......”
说到一半,噤声了?。
许沐子猜想,大概是夏夏要去?接人,担心她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不?够安全?吧?
她收起笑音,正准备站起来去?拿手机,邓昀已经?拿着她的手机过?来了?。
邓昀拨开鸭掌木的叶片,走过?来,抬手按了?下她的肩膀。
力道不?大,只?是无声地示意她不?用起身。
他把手机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没做停留,又离开了?。
邢彭杰旁观着许沐子和邓昀无声的互动,总觉得这俩人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气场上?挺耐人寻味的。
虽然,他没见过?他们间?有什么对话。
等邓昀走远了?,邢彭杰才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地掩饰着自己的八卦之心,旁指曲谕,往鸭掌木花盆那边撇嘴:“那个......你......刚才那兄弟,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许沐子问:“为什么这样问?”
“像刚才那种情况,要是我帮你递个手机,你肯定会说谢谢什么的吧?之前在楼上?小酌,我感觉你和我说过?十几遍。”
“刚才你那个松塔里?钻出来的虫子,也是他丢的吧,我看你也没说过?谢谢......”
“就感觉,你俩挺熟的?”
许沐子微怔。
仔细想想,好像她和邓昀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特过?“谢谢”“不?好意思”“抱歉”这类客套话。
连分开时,也没有认真说过?“再见”。
至于他们熟不?熟......
接过?吻,不?止一次,算熟吗?
或者说,被邓昀教?过?接吻,算熟吗?
那天晚上?,在许沐子没有开灯的卧室里?,邓昀扶着她的后脑勺,轻柔地吻着她的唇。
窗子没关。
家里?司机重新发?动车子,掉头?,汽车驶出庭院的声音;
许沐子爸妈对着汽车尾灯,扬着醉酒的调子,喊着拜托说辞的声音;
夜风吹动窗边风铃的声音、入户门被猛然关上?的声音......
声声入耳,却又像一缕轻烟,融在脑袋的一片空白里?。
比她梦里?更色气些。
梦里?的邓昀只?是用指腹揉按过?她的唇珠,在真正接吻时,他是在轻轻吮吸着的。
许沐子心跳加速,抑制不?住地颤抖,抖得像要地震。
邓昀都笑过?一声,把她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刚刚偷亲我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害怕了??”
纸老虎不?肯承认,使劲摇头?。
邓昀垂着头?看许沐子很久,目光温柔地落在她唇上?,问她要不?要试着张开嘴。
试过?了?。
其实邓昀动作一直非常温柔,但就是这种温柔才引人心悸。
许沐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还是紧张,整个人抖到不?行,像被积雪重量压到极限的树枝,呼吸都在颤。
当邓昀退开时,许沐子已经?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她给自己的丢脸找了?个理由,颤着声音解释,说初吻没有经?验应该很正常。
还试图把自己的丢人表现甩锅给邓昀,说肯定是他吻技有点一般,所以她才会抖成这样。
邓昀这个人,他笑的时候,也依然令人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被甩锅、被说吻技一般,他也没什么脾气,用她刚才找借口的话堵她:“初吻,没有经?验应该也很正常吧?”
刚接吻过?,许沐子总觉得有微小电流在身体里?漫无目的的乱窜,反应也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邓昀在说什么。
这是邓昀的初吻?骗人的吧?
许沐子想反驳邓昀,想说绝对不?可能。但她看到他撑在她身后柜格上?的手。
手臂肌肉绷得很紧,手背青筋明显。
“邓昀,你现在也紧张么?”
“嗯。”
接吻这件事,果然是很刺激的。
那个夜晚,许沐子辗转反侧,睡裙裙摆被她翻腾得皱巴巴,仍然无法入睡。
闭上?眼睛,总能听到邓昀和她一样乱的呼吸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当时许沐子还以为,这会是她人生里?最最叛逆、最最刺激的事情。
仅仅隔了?三、四天,在她回学校的前夕,这个记录就被打破了?。
在邓昀的卧室里?,他们有了?第二次激吻。
那阵子长辈们有些反常,应酬或者是聚会总要到很晚才回家。
倒是给了?许沐子在夜晚出入自由的方便,连翻墙都不?需要。只?要在阿姨下班后的时间?再出行,就可以安心走正门。
开学前,许沐子答应了?以前的钢琴老师,要帮忙去?做两场招生演出。
在钢琴天赋问题上?,她对自己并不?满意,但她在读的那所音乐学院十分有名气,依然是对孩子有音乐期待的家长们心目中?的理想殿堂。
出发?前一晚,许沐子坐在邓昀床边,把印着自己照片的折页铜版纸递给邓昀看。
“学校在郊区租了?场地,挺漂亮的洋房酒店,连着两天有两场演出。后天下午,第二场的演出结束,老师们会直接送我去?机场。”
邓昀翻看着:“紧张么?”
“其实我还挺紧张的,不?过?,我最近想通了?些。”
月亮又在窗外偷听。
许沐子告诉邓昀,像她这种古典乐器专业,根本?就没有大器晚成这类说法。
够不?够资格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家,早在十几岁就能窥见端倪。
可能是她从小被捧得太?高了?,对自己认知不?是特别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