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by殊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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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房间门口,邓昀刷卡打开房门,居然问:“来?看我换衣服的?”
许沐子气得想动?手,又碍于对方是?伤员,深呼吸给忍住了:“我是?来?帮忙的!”
“怕血么?”
“不太怕。”
“那进来?吧。”
邓昀看起来?像个没事人,进门也没有急着去开医药箱,居然先?前?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水,还有闲情雅致拉开房间里的小冰箱,慢条斯理地往玻璃杯里加冰块。
他说:“送你个东西。”
她眼?睁睁地看见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朵盛开的玫瑰,捏在指尖。
像魔术。
玫瑰被风雨打折了花枝,只剩下寸许长的茎干顶着蓬松的花朵。
和她刚才在网络图片上看见过的一模一样,粉橘色,花瓣层层叠叠。
许沐子接过水杯,下意?识说:“伦敦眼?......”
“认识这花?”
“刚查的,听说是?客栈老板种下的。”
许沐子手里很满。一只手里是?手机、充电宝和香薰蜡烛,另一只手里端着玫瑰。
她本来?琢磨着,想找个地方把东西放下,抬眼?,和邓昀的目光撞上。
房间里依然只有烛火,浮光霭霭。
不到一小时前?,他们还在这间房里举动?亲密。
所以,许沐子没好意?思提起,这种玫瑰的花语是?初恋。
邓昀也没继续聊这个话题。
再对视下去,可能又会?做出什么刺激的事。
许沐子看着手里的蜡烛,嘟囔:“你......快去处理伤口啊......”
邓昀去了趟浴室。
许沐子放下东西过去看时,他正在用生理盐水冲掉伤口上的血迹。
冲完,撒了一层止血药粉。
只是?看着,许沐子都觉得非常疼,可整个流程下来?,他愣是?连眉都没皱过一下。
非常平静,像个没有痛感的人。
其实伤口挺深的,血水和药粉溶在一起,触目惊心。
许沐子帮忙缠纱布时,非常小心,生怕碰到。
“你不疼么?”
他笑着,只答:“许大夫,别紧张。”
只有简单的对话,然后?又是?沉默。
在信息里许沐子勇气可嘉,还敢问人家以前?谈没谈过。
现在面对面,又是?近距离在相处,却心悸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邓昀淋过雨,短袖布料潮湿地贴在他腰上。
那种粘腻、闷热、心率不齐的感觉又来?了,许沐子总觉得手指不听使唤,用剪刀剪了好几次,都没能剪断纱布。
邓昀握着许沐子的手:“我来?。”
他们合作包扎伤口的几分?钟里,许沐子摞在充电宝上的手机时常在响。
许沐子有感觉,在某圈纱布绕过手臂的时刻,邓昀往声?源方向看过一眼?。
之前?许沐子挂了堂姐的电话,堂姐肯定认为她是?在逃避问题。
担心堂姐把她和异性在联系这件事,当成家里最大的新闻报告给其他长辈。
在贴好最后?一条医用胶布后?,许沐子匆匆对邓昀说了句:“我去看一下手机。”
手机里一堆未读信息。
堂姐好像误会?了,以为许沐子结交了十分?混蛋的异性,所以才不敢和家人提起。
句句都在叮嘱她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被坏男人占了便宜。
那......
她刚才帮邓昀包扎伤口,手指隔着纱布碰到他手臂,胸腔里像腾起驱不散的水汽。那种很想要再和他接吻的心情,算不算是?占邓昀便宜?
在许沐子打字和堂姐解释时,邓昀从浴室出来?。
他靠在浴室门边,问她:“在吵架?”
哪能和堂姐吵架的。
许沐子手上动?作没停,也没抬头:“没有,在解释。”
等许沐子把信息发?出去,转头,看见邓昀单手拽着衣摆,脱掉了身上那件被雨水浸得差不多的短袖。
短袖被随意?搭在桌上。
他赤着上半身,从衣柜里拿了件差不多版型的宽松短袖,转过身,和她对视着,把短袖套在了身上。
手里的手机又在响。
邓昀静静看着许沐子,看得她呼吸一窒。
片刻后?,她才听见他问:“还没解释完?”
许沐子垂眼?看。
这次不是?堂姐,是?群消息。邢彭杰说自?己看《名?侦探柯南》的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看到一半发?现手机要没电了,问有没有人想去一楼打会?儿牌。
她摇头:“邢彭杰在群里找人打扑牌。”
邓昀坐进电脑椅里,看许沐子一眼?。
他给她提的是?二选一的问题,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去打牌?还是?说,我现在给你解释冰箱贴的事?”
许沐子当然不会选择去打牌。
而且,“解释”这个词让她有种在被重视的感觉,就像她重视堂姐。
应该是有其他人响应了邢彭杰的号召, 隔着房间门板,传来几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也有人声吵闹过一阵子。
隐隐听见有人在说, “已经五点了,走走走,赶紧玩几局, 到七点钟又该吃晚餐了。”
这群人, 真是停电了也不肯安生。
喧嚣过后?,走廊又恢复安静。
下午五点钟。
窗外不再雷霆闪电,风声呜咽, 雨势不减, 霶霈砸在玻璃窗上?的强力冲刷, 仿佛开着汽车进了全自动?的强力洗车机器。
客栈里还是停电状态,许沐子坐在邓昀房间的沙发?里。
桌面上?放着一闪一闪的烛火,把盛开在水杯里的伦敦眼映得颜色更暖。
在这样一方温情的空间里, 邓昀慵懒地?靠在电脑椅里。
宽肩,袖口露出许沐子缠上?去的纱布, 揉软的短袖布料堆叠在窄腰处。
之前想要的叙旧,从接吻过后?, 越发?往更加不清白的方向偏离开。
说不上?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在引人犯罪。
许沐子好热。
她脱掉披着的厚浴袍, 匆匆整理被浴袍刮落的肩带, 焦躁地?把浴袍胡乱叠了几下,放到一旁:“你有烟么?”
“戒了。”
“哦......”
无关紧要的对话过后?, 邓昀开始讲述关于?冰箱贴的事情。
他先抛了个问题给她:“不相信我以前没谈过?”
许沐子点头。
她瞥他那一眼,多少有点谴责的意味。
又不是临时看对眼、一拍即合的情人,他们可是早就混到过一块的,连家里都知根知底。
那枚冰箱贴什么情况,她还能不知道吗?
许沐子那点心里弹幕都写在脸上?,邓昀眼里才算起了些?笑意。
他先叹了句“谣言害我”,才说:“让我想想怎么解释。”
片刻沉默过后?,许沐子听见邓昀这样说——
在墨伽洛斯纪念品商店买冰箱贴那会儿,他只是注意到她了。
事情经过和他妈妈猜想的完全不同,那次他并没有刻意给家人以外的谁挑选过礼物。
但?他在店里的确想起过她。
不是普通的想想就算了,分心太重,冰箱贴是他无意间多拿的。
刷卡结账时,他在Google Maps上?搜药店,付过款,才发?自己现?多拿了东西?。
从纪念品商店出来之后?,他直奔距离最近的一家药店,买了药膏。
邓昀说这些?话时,始终在看许沐子。
他问:“买了什么药膏,不用我解释吧?”
许沐子心里涌着起起伏伏的潮水,慌张摇头。
确实不用。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许沐子就接到酒店前台的电话,她肿着被滑膛枪后?坐力打?肿的脸,下楼取到一支没有署名的消肿药膏。
许沐子想起听到“邓昀最近好像谈恋爱了”消息的那个傍晚。
比起妈妈们品茶间头脑风暴,猜测、推断出来的各类情报,纪念品冰箱贴的真实来历实在过于?普通。
可是她听完,悸动?异常。
好像房间里氧气被蜡烛燃尽,呼吸不够顺畅。
买到冰箱贴,是因?为她?
所以......是在说,他格外在意她吗?
邓昀没起身,电脑椅稍滑了半米距离,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罐凉茶。
冰箱门“噗”地?关上?。
他抠开凉茶,滑着电脑椅回到她对面,把金属罐子放在许沐子面前的桌上?。
许沐子没有和邓昀道谢的习惯,拿起凉茶,慢慢喝着,压下汹涌而来的各方情绪。
有人敲门。
邓昀轻叹一声,起身去开门了。
门外是之前负责拿木梯的男生。
男生还在内疚,过来询问邓昀伤势,也担心他动?作不便,询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
邓昀大?概是在说自己没有大?碍吧?
具体内容许沐子没有听清,她脑子里想另一桩往事。
那年寒假,许沐子开学?前,他们不知道怎么聊起一点点感情相关的话题。
邓昀仰躺在沙发?里,用一罐冰可乐碰了碰许沐子的耳垂,在她凶凶回头时,他问过她:“你那个眼光一般的男同学?,后?来怎么样了?”
按照常规流程,在低谷期遭遇类似于?暗恋失败这种事情,该是非常雪上?加霜的。
但?......
许沐子那阵子整天背着家长和邓昀厮混在一起。
开心了想找邓昀“哈哈哈”,不开心了想找邓昀去做叛逆、刺激的事;
听见长辈们聊离谱的八卦,她要发?信息和邓昀吐槽;
在餐桌上?瞧见喝多的长辈们出洋相,她努力憋着笑,第一时间也是看向邓昀那边。
她觉得邓昀长得帅、个子高、衣品好、很酷很神秘、特聪明?、鬼点子足够多、遇事又足够沉着冷静、能带她刺激、身上?还特别香......
邓昀的存在感太强,成功把别人都挤走了。
所以,许沐子其实好久都没想起过雅思班的男同学?。
冷不防被问,还愣神片刻。
她琢磨过几秒,才耸耸肩,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松松地?回答,说自己和男同学?没有联系过。
她说:“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那时候他们在邓昀的卧室里吃夜宵,外卖包装盒还是新年特别版,颜色红红火火,图案也都是些?喜庆的小福字。
许沐子于?是问邓昀,除夕时有没有许过什么新年愿望。
他说没有。
他们见面太多,总在玩笑、总在闹。
她坐在地?毯上?,想偷袭,也拿着可乐去冰他的下颌,被他识破,握住她手腕阻拦。
她想转移话题,心虚地?怂恿他补一个除夕愿望。
他想都没想,笑着说,希望她刚才说的那句“早就没放在心上?了”是真话。
当时还以为,那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
也许,也许......
许沐子咽下一大?口凉茶,感受着食道里滑过的冰凉,看向玄关的方向。
来嘘寒问暖的男生刚走,邓昀关上?房门,也在看她。
小插曲没有打?断之前的谈话。
他问:“记不记得1075天前,发?生过什么?”
许沐子捧着有点冻手的金属罐子,摇头。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多久以前?”
“两年多吧......”
“具体点。”
许沐子不怎么确定:“好像是......两年零八个多月吗?”
察觉他不认同,又改口,“那两年零九个月?”
邓昀看她一眼:“是1075天,马上?就三年了。”
“可是你说,你上?一次动?心......”
邓昀开始在意许沐子,的确是从墨伽洛斯靶场遇见之后?。
他也记不清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变得时时在意她。
或许他在发?现?她有喜欢的男同学?、继而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微妙不爽的时候;
或许是他在饭店外面,帮她扣好衬衫衣领扣子的时候;
也或许是他开始和她接触,并且想方设法和她接触的时候......
邓昀坐回到电脑椅里,躬着背,把手肘搭在膝盖上?,和许沐子对视着。
“对你有好感比较早,具体我说不清,大?概就是在诓你翻墙那几天的事情。后?面开始从好感变成喜欢,这之间有过无数次动?心。”
1075天前,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站在许沐子家已经售卖出去的小别墅里,客厅狼藉,纸箱和杂物堆得人无处落脚。
面对那片令人打?不起精神的残败景象,他问过她对未来的打?算。
她伤心又迷茫。
他说她帮她投过简历,她抿着唇,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邓昀非常坦然:“一直到最后?的见面,我还在动?心。”
“可是你说让我忍着别哭......”
“那时候很想抱你一下,但?不能。让你别哭,是怕看见你掉眼泪,我会忍不住。”
玻璃杯里的冰块融化了。
邓昀说完,抬手弹了一下装着玫瑰的杯子。
很轻的一声脆响。
像打?开某种心锁锁孔的钥匙转动?声。
那些?藏在心底里,几乎因?生锈而迟钝的好感,又开始蠢蠢欲动?。
许沐子其实殷切地?期待过邓昀的生日礼物,也期待过他们关系的转变。
怕错过他的电话,她的手机总放在铃声模式。
她也因?为六月的回国计划,开始尝试着敷面膜。
如果没有家庭变故就好了。
许沐子握紧凉茶罐,始终有些?不敢确定:“所以你是在说......”
“我在说喜欢你。”
心脏像被牵线提了一瞬,许沐子手上?把凉茶罐握得“咔嚓”一声脆响。
她很开心,可是那些?年错过的酸楚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去。
邓昀蹲到许沐子面前,抬手,用指尖拭去她眨眼间落下的眼泪。
他安慰人还是喜欢揉人头发?,哄了几次,她反而哭得更凶。
最后?他说:“还哭?我就当作,你是在邀请我抱你了?”
邓昀把许沐子从沙发?上?拉起来,手臂忽然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压。
他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去。她手里还握着凉茶罐,却不由自主地?搂上?他的脖子。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心里空落落的难过逐渐被填满。
膝盖蹭到他的裤子布料,轻薄的材质淋过雨,潮湿,凉丝丝地?贴在她皮肤上?。
情绪很复杂。
“想要”和“想要喜欢邓昀”,这两种情绪反复冲击着许沐子。
又忽然想起什么,她挣扎两下,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邓昀,你有伤......”
他“嗯”了一声:“所以别乱动?。”
凉茶罐子上?凝结的霜化成冰凉水滴,从她指间滑下去,她眼睁睁看着水滴落在他脖子上?。
应该很凉,他侧了下头。
许沐子想要帮忙擦掉。
邓昀不肯,依然是单臂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到颈后?,接下她手里的凉茶罐子,直接利落地?丢在地?上?。
他看她:“我要吻你了?”
许沐子胡乱点头。
邓昀吻的却不是许沐子的唇,他把吻落在她的耳朵上?。
心口汇聚着难耐的痒。
她在等更激烈的纠缠,可?他好像游刃有余, 知道怎样才最撩人,慢悠悠地用?鼻尖蹭着耳廓, 把烫人的气息都印在她耳垂上。
欲念如同琴弦, 丝丝缕缕,他却只肯拨动一根。
许沐子忍不住蜷缩身体?,眼睛紧闭。
她之前哭过, 睫毛湿答答地聚成小?撮, 噙着的眼泪随闭眼动作挤出眼眶。
邓昀用?拇指抚掉了许沐子脸颊的那道泪痕,把她抱到沙发上,拨开发丝, 又垂头, 继续亲她的颈侧。
像“来财”“源源”和“滚滚”它们最初被她发现时那样, 她微微发抖,颤着音发出含糊的哼声。
可?是这个吻,依然不够重、不够刺激、也不够持久。
倒是越发让人贪婪、不知餍足。
察觉到邓昀退开, 许沐子迷茫地睁开眼,条件反射般伸手攥住他的衣摆。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这是一种无声的挽留。
本来邓昀已?经?仰靠在沙发里,发现许沐子扯着他衣摆, 又撑着沙发坐起来。
他目光特别深,慢慢靠近, 似乎想?近距离看清她的眼睛, 然后在她被看得无措时,偏头亲了下她的唇。
真的只有一下, 一触既离。
太讨厌了,还不如不亲,搅得她心里不上不下。
邓昀问:“手机静音了?”
许沐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之前想?要认真听邓昀说冰箱贴的事情,许沐子索性把手机静音了。
昏暗里,手机接收到新的消息,屏幕频繁亮起提示字样。
邓昀只往亮着屏幕的手机方向看过一眼,把许沐子揪着他衣服的手握在手里,指尖慢慢地敲在她掌心,斟酌许久,问:“有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他越慢,她心跳越快。
许沐子刚被告白过,哪会多想?,以?为邓昀说的困扰,只是表面意思?。
困扰当然存在啊!因为她想?要更多......
许沐子是感情经?验接近于零的姑娘,过去1075天里,不是忙着在琴房里弹琴,就是忙着在兼职的酒店弹琴。
各类感情学习渠道闭塞,连爱情电视剧都没?有时间看完整过。
因此?有些矜持。
总不能说,她想?继续吧?
许沐子尝试着把呼吸调整匀称,又总被邓昀一下下敲在掌心的动作扰乱。
她蜷起手指,直言:“别敲,我快缺氧了......”
邓昀看过来的目光里隐含笑意,许沐子马上敏感地记起,自己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急急解释:“我不是在说呼吸性碱中毒!”
“我知道。”
烛火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染成摇摇晃晃的暖色调,包括他们。
喜欢这样和他待在一起。
许沐子想?,她应该早些发现自己喜欢邓昀的。
可?惜那时候,无论是家?里生意方面,还是感情方面,她都没?有过危机意识。
就像她曾经?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拥有的那两架钢琴会一直陪伴她,直到她白发苍苍。
她也以?为,她和邓昀可?以?永远像那个寒假,家?住距离仅几百米的别墅,随时可?以?见面。
“邓昀。”
“怎么了?”
“你是......你是什么时候......”
犹嫌不够准确,她停下,换了个提问方式:“你是怎么......嗯,算了。”
邓昀抬眉。
他真的非常了解她,眯着眼思?考片刻,替她把她不好意思?问的问题给说了。
“想?问我是怎么发现喜欢你的?”
许沐子点头。
“是有个契机来着。”
邓昀说起他们连夜爬山那天的事情。
那天许沐子第一次看清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环形山与月海,也是第一次看清土星环。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又蹦又跳到累了,裹着羽绒服坐在山顶观星台的长椅里,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撑在身子两侧,厚围巾几乎遮了半张脸,眼睛亮亮地仰望着星空、哼哼着歌。
许沐子很与众不同,哼歌也是哼古典钢琴曲。
是巴赫的欢快曲调。
这个场景邓昀想?起过很多几次。
有天下午,他本来收到朋友发来的信息,准备给人家?回复,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许沐子。
邓昀是被朋友信息轰炸着催促,才回神?的。
发现自己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愣神?了将近三分钟。
邓昀捏捏许沐子的指尖,轻笑着说:“如果不是喜欢,那就是有病了。”
“我那时候,脸应该还肿得很难看吧?”
“是还肿着,不难看,可?爱。”
许沐子惆怅地叹着:“那几天说话都不利索,我还哼歌了?”
“嗯,可?爱。”
许沐子脸红透了,抽回手,在脸边扇风。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他:“可?是,1075天这个时间,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邓昀没?答,忽然问:“你第一次参加青少年?音乐交流会,是什么时候?”
“初中二年?级,开学前一周,八月二十五日。”
“和查尔斯教授同台呢?”
“初中三年?级,二月,同台排练是二月十三日和十五日,正?式演出在二月十六日。”
邓昀反问:“这不是记得挺好?”
“可?是那时候,家?里情况那么差,我心里面可?乱了,怎么可?能记得住......”
“应聘钢琴师被酒店录用?,转正?的日期?”
许沐子脱口而出:“八月十八日。”
邓昀比了个拇指。
许沐子本来抱着腿蜷坐在沙发上,说不过,干脆蹬过去一脚:“你不讲道理,就算我记得日期,谁会每天数日子啊?”
脚踝被握住,邓昀说:“我。”
在这种互相?拌嘴间,许沐子突然反应过来,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足够在意,才能记得清楚。
心跳猛然提速,几乎要引爆了。
忽然想?到看过的海洋动物纪录片,异想?天开,她觉得自己像海参。
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和邓昀说的,觉得像的原因是:
海参遇见危险,会把内脏排出来误导敌人,然后跑掉。
她现在也总觉得有心脏超负荷的危险,很想?把心脏拿掉,避免炸死。
许沐子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给逗笑了,注意到邓昀的目光,抬手臂挡住连衣裙前襟:“看什么......”
“你衣服上的凉茶。”
胸口什么时候湿了一片,或者说,凉茶什么时候撒到过衣服上,她完全没?有知觉。
感到有些丢脸。
许沐子起身:“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吧。”
她慌得丢盔弃甲,厚浴袍、手机还有充电宝都没?拿。
走到黑乎乎的玄关,才折返,也只想?到要拿蜡烛照明。
客栈里应急灯盏不多,住客们手机电量不够或者有孩子不方便点蜡烛,借走一些。
之前许沐子用?过那盏,是夏夏的,上楼时她没?再拿过,已?经?留在前台了。
“我把蜡烛拿走,你怎么办?”
“摸黑。”
一方面,许沐子担心邓昀没?有照明会不方便;
另一方面,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许沐子现在都算是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
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和邓昀聊一聊。
比如,这些年?他们分别在做什么、她给流浪猫们取的名字、邓昀为什么会想?要来客栈住着散心、她奇奇怪怪的相?亲对象们......
也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和邓昀做。
比如,继续接吻、比接吻更亲昵暧昧的事情......
许沐子不想?回房间自己待很久,于是问:“那你待会儿要做什么?”
“换衣服。”
许沐子看了眼那件被邓昀脱下来的、搭在桌边的短袖:“你刚刚不是换过了么?”
“裤子。”
“哦......”
雨水是无差别攻击的,不会因为他们那群人是好心在帮忙加固鸟窝,就不淋他们。
他的裤子也是潮湿的,只是因为颜色深,看不出来。
可?能因为她在,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换。
邓昀把香薰蜡烛递给许沐子。
她看见沙发里亮着屏幕的手机,想?说她充电宝里电量还剩百分之七十,至少还能给手机充两、三次电。
其实用?手机照明,也不用?担心电量耗尽。
话到嘴边,心里微动,她接过蜡烛,什么都没?说过,也没?拿走手机。
给自己留一个可?以?回来的借口。
值得庆幸的是,邓昀也没?发现她遗落的东西?。
许沐子端着蜡烛回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另一条连衣裙。
换好裙子,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坐在床边发呆。
可?能因为光线不足,四处幽幽暗暗,总觉得特别不真实。
在邓昀房间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像是做梦。
刚刚意乱情迷,沦陷在他的温情里。
现在冷静下来,许沐子蓦然想?到一个问题。
邓昀他......
他知不知道,当年?几个家?庭一起合伙做影视类投资,投资失败,继而破产、欠债,其实这一系列的问题,由她家?而起?
因为最开始接触怂恿他们进行影视投资的骗子的,是许沐子爸爸。
本来许沐子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急切,打算拖延个二十分钟、半小?时再过去找邓昀。
这个疑问一出现,她顿时坐立不安。
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许沐子打定?主意,立刻去敲房门。
她拢着头发,背对着烛火,在黑咕隆咚的环境里四处寻找发绳。
不知道刚才脱裙子时,发绳掉到哪里去了。
还有一根,之前穿着厚浴袍时箍在袖子上,肯定?掉在邓昀那边了。
发绳这种东西?,许沐子有很多。
各类材质和样式,结果平时马马虎虎,到需要用?的时候,经?常是一根都找不到。
走廊里传来声音。
几乎同时的开门声,还有不太熟悉的男声的说话声。
“Hi,bro,我们都在楼下打牌呢,你来不来?”
然后是邓昀的声音:“不了,你们玩吧。”
许沐子拢着头发走到门边,手搭在金属门把上。正?准备按下去,有人叩响门板。
她瞬间拉开门。
邓昀站在门外,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开门,还在垂着头看手机。
他手里没?有照明设备,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
见到她,他按了下屏幕,暂停视频。
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拿给她瞧:“都不要了?”
许沐子放下拢在手里的长发,接过邓昀手里的厚浴袍外套、她的手机和充电宝,已?经?顾不得刚才留下的“借口”被对方抢占先机、给领用?了这件事,急着拉他进自己房间。
“邓昀,我有话和你说。”
邓昀举了下手,手腕上箍着许沐子掉在他房间的发绳:“在找这个?”
许沐子一愣:“嗯......”
大直女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意思?,把发绳从人家?手腕上撸下来,边绑头发,边问,问邓昀知不知道影视投资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