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年代,女配又被收拾了by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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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顺把粮食背回家,都有些怀疑人生。
咋就这么点呢?这够吃几天的?
方姥姥看着方有顺背回来的这点粮食,差点没瞪出眼珠子来。
“就这点粮食?”方姥姥不敢置信。
“嗯,就这些。”方有顺无奈的点头。
也幸好他有津贴,家里如今已经能自己开火,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买粮食来吃,虽说他那津贴不多,但总不至于让一大家子饿到。
而且就算他的津贴不够,现在天气渐暖,到时候温度一上来,地里的野菜就会往外冒,挖点野菜掺着,这一大家子应该也饿不着。
然而,方有顺刚心安了没半个月,就开始有人上门借钱、借粮,甚至有人一进门就开始打扫院子、干活,就只为可以混口吃的。
倒不是这些人家里一点吃的也没了,而是他们也想吃的饱些,更想省点粮食让家里人多吃些,而方有顺这里明显就是最好的出路,毕竟他有津贴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只是几天而已,方有顺就被搞的头都大了,想借口说家里没吃的那些人也不信,依旧上门。
方姥姥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眼看天气渐暖,地里开始有野菜往外冒,她就叫着方有顺带着孩子一起去地里挖野菜。
等再有人上门借钱、借粮、混饭的时候,方姥姥就直接把野菜拿出来:“我们老两口和我女婿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就我家老头子那点津贴,都不够我自家买粮食吃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点野菜吧,我家现在也吃这个呢。”
那些借钱的一看野菜,想想方有顺加上沈敬贵一大家子,一天下来确实是吃不少粮食,只能讪讪的扭头走了,那些借粮食或是要吃的的,看看方姥姥拿过来的野菜,又看看院子里被水煮过晾在院子里的野菜干,也不好意思真的拿,就也走了。
毕竟这野菜他们自己也可以挖,实在没必要从老太太手里拿,那样会显得他们太不要脸。
就这样几次,方家总算是没人再上门,方有顺和方姥姥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沈家几兄弟的屋子也开始动工了,宅基地就在离沈家老院不远的南面。
其实,原本几兄弟还在纠结今年要不要盖屋,毕竟请瓦匠要不少钱,而他们分的粮食却不多,得拿钱买点吃的。
可没想到就在几人犹豫的时候,忽然有瓦匠主动找上门说不要钱就能给他们盖屋,只要给二斤粮食就行,不拘什么粮食,他和他那一帮子人保准会把屋子盖的结结实实板板正正。
几兄弟凑到一起商量了商量,如果只管粮食的话,要比原来请瓦匠便宜太多,这样他们就能省很多钱,虽说盖完屋子后,他们手里可能剩不了多少钱,甚至有可能没钱买粮食吃,可现在地里不是到处都有野菜吗,大不了他们吃段时间的野菜就是了。
于是,沈家几兄弟的房子,就这么风风火火的盖了起来,沈敬贵见状只要不上工也立马去帮忙。
沈玉灵看着院子里的土胚砖一天天减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沈老四和沈四婶心里干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
去年冬天沈老四见几兄弟做土胚砖的时候,曾跟这几兄弟商量,看看他们能不能把他家的土胚砖帮着一起做出来,毕竟他要上护坝工程没有时间,而沈四婶一个女人也做不了。当时那几个兄弟的脸色虽然不是很好,却也说如果他们家的土胚砖做够了就帮他做。
结果,今年他们要盖房子了,沈老四去问哪些土胚砖是他家的的时候,那几兄弟竟然说他们盖屋子要是剩下土胚砖就是他的,要是剩不下就没有他的了。
沈老四当时脸都黑了,只觉得这兄弟几个在耍他。
毕竟,谁知道他们会剩下多少土胚砖啊?万一一块也剩不下呢,这不就是耍人玩吗?
沈老四这边气得不轻,沈家兄弟其实也很糟心。
毕竟,他们几兄弟带着老婆孩子,顶着寒风在水湾边做土胚砖的时候,沈老四家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的。沈老三也曾经找沈老四说过,可以让沈四婶带着他那几个大些的闺女去帮着做些挖土的活,可沈老四一句‘天那么冷,我媳妇和孩子身子不好会冻着’就把他打发了,当时就把沈老三气得不行。
合着就他沈老四的媳妇孩子怕冻,他们几兄弟的媳妇孩子就是钢筋铁骨?
于是气闷的几兄弟约摸着做够每家三间房子的土胚砖,就带着老婆孩子去荒地里割芦苇打草毡子去了,一个冬天他们是一天也没闲着,而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沈老四一家可是从没伸过手,都这样了,他们承诺能把剩下的土胚砖给沈老四就不错了,还想咋地?
而对于这些,沈玉灵是半点也不知道的,毕竟就算她现在顶着个还算聪明的名头,但总归是个孩子,没人会主动跟她说这些本就是大人要操心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家几兄弟的屋子很快就盖好了,又过了两个月就到了麦收时节,有些小队收回第一把麦子后就立刻又开起了食堂,而八队则照旧各吃各的,等收完粮食交了公粮,立马就把剩余的粮食分了下去。
这样一来,人们计划着吃,每家每户应该都不至于饿着。
然而,老天爷也不知道是咋的,从收完麦子就不太下雨了,偶尔一场小雨,地皮都还没湿透就又停了,下了地的种子就算好不容易钻出土也没有几分精神,地里的野菜也是一样,没有雨水的浇灌不太爱往外冒了。
方有顺看着土地里的庄稼干的都卷起了叶子,有些发愁。
老天一直不下雨,庄稼怎么长?庄稼不长怎么收粮食?不收粮食人们吃什么啊?
但老天仿佛要印证方有顺的猜想一般,随着一天天过去,天开始越发的旱了。
春天的时候人们还能挖点野菜,这时候的人们却是连点野菜也不好挖了。
方有顺眼见情况不好,怕再发生上半年有人不停上门借钱借粮的情况,就在沈玉林和沈玉袖刚放暑假时跟方姥姥商量,要不要学着那些为了省点粮食给家人而跑出去混饭或要饭那些人一样,假装出去要饭。
毕竟就他那点津贴,能保住他老俩和闺女、女婿这一大家子不饿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余钱、余粮不停往外借?倒不如打着要饭的幌子躲出去。
方姥姥听到他的提议却很纠结。
说实话,自打到这里,虽然也有年景不好的时候,却从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可以前的经历,又让她对到处流浪的日子有些抗拒。
但就像方有顺说的一样,现在这情况别人来借钱借粮,他们借不借都是个难题。
毕竟当年逃难的时候,她和闺女要是没有好人帮忙也不会活下来,是以,她从本心里是愿意帮人的。可如果一直有人上门的话,他们也确实是负担不起。
方有顺见老伴儿久久都不出声,大概也明白她的顾虑,就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你放心,这些年我到处找你们也不是白找的,哪个地方日子好,哪个地方日子不行,我还是知道些的。这个月的津贴领了,咱带上一半,给闺女、女婿留下一半,到时候就是真要不到吃的,我也能找到买粮食的地方,不会饿到的。再说,现在也不是当年逃难,那时候是到处在打仗,哪里都不安稳,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只是要个饭没那么多危险,更何况,咱这片出去要饭的也不少,也没听说有谁遇到危险不是?”
“可咱闺女、女婿还要上工啊,玉军还那么小,咱俩要是都不在,孩子谁看啊?”方姥姥说着自己的顾虑。
这些年都是她在家看着孩子们,闺女和女婿只要安心干活就行,家里啥事都不用操心,要是她走了,孩子谁看啊?闺女又要上工又要看孩子得多累啊?
“那……带上他?”方有顺迟疑的建议:“咱带上孩子出去,说不定还更不显眼呢,嗯……,还有小袖,也一起带上,玉林那小子太野,咱俩要是走了没人看顾,那小子容易把小袖带歪了。”
“还是等咱闺女和女婿回来,跟他们商量商量吧,带上孩子,还一带就是俩,他们怕是不放心。”方姥姥觉的他说的也有道理,但也没直接答应。
“行,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说,要闺女女婿实在不同意,咱就不去了,总归也不是走投无路,咱最多也就是麻烦些,家里大人孩子跟着少吃点,也没啥。”方有顺只能暂时这样决定。
以前打仗的时候,他也是受过很多陌生人帮助的,若人家真有难事上门,他也不可能真的硬着心肠不帮。
晚上沈敬贵夫妻回来,知道方有顺的意思,也大概明白老爷子的难处,就点了点头。
“要不,只带上玉袖吧,玉军还小,在路上闹腾起来不好照料,我可以先把他送到我娘那,再不然玉文、玉珍也大了,让他们看着也行。”沈敬贵一边思索,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也行,玉文、玉珍这俩孩子都挺会照顾弟妹的,亲家母看孩子也是一把好手,那我们就只带着小袖,省的被玉林给带野了。”方姥姥见他这样说,微微放了点心。
虽然玉珍这孩子有时候说话做事有些想当然,但照顾弟妹是很尽心的,就连玉文这个当大哥的都不如她细心。
而沈奶奶那边,虽说当初因为她的存在,导致女婿带着她和闺女孩子们一起搬了出来,但其实两家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而且沈奶奶那人带孩子可比她有招数多了,不管那孩子啥脾性,到了沈奶奶手里保准一个个听话的不得了,这方面,她是心服口服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但沈敬贵没要方有顺想留下的钱,毕竟老俩带着孩子,万一遇上点啥事有钱才好傍身,而他们夫妻有仓屋里藏的粮食,只要饿不着就不会有啥事。
也因为这院子里藏着些粮食,沈敬贵夫妻怕孩子们带着其他孩子过来玩耍发现什么,就在方有顺几人离开后直接把这边锁了门,晚上沈敬贵一个人过来这边看家。
而这些大人的决定,沈玉袖和沈玉林一无所知,是以这天一大早,沈玉林起来后见沈玉袖还在睡懒觉,吃了点东西就跑出去玩了,等中午回家吃饭发现这里锁了门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中午沈敬贵夫妻回来,跟他说沈玉袖跟着姥姥姥爷去要饭了的时候,他都傻了。
“为啥不带我?”沈玉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后就是生气。
这么好的事,为啥不带他?
但很遗憾,沈敬贵夫妻根本不在意他怎么想,说了这个事实后,就任由他气得在院子里蹦跶,谁也没理会。
反正他蹦跶也没用,这都大半天了,人都不知道走哪去了,想找也没处找。
沈玉林气得不行,好几天都没搭理沈敬贵夫妻,吃饱饭就跑的不见人影,跟小伙伴们玩也觉得没劲。
他想不明白,姥姥姥爷咋就不带上他呢?他可比小袖有用多了,小袖那丫头有时候很要脸,要饭的时候能不能张开嘴都不一定。他就不一样了,脸皮厚,要饭的话张嘴就能来,绝对是要饭的一把好手。
沈玉林越想越不忿,为了实践一下心中想法,他认真回忆了下以前某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怎么要饭,第二天就跑到自己最穷的小伙伴家里,要了小伙伴穿小了的破衣裳穿到身上,在院子里就地打了几个滚,脸上抹上几把土,拉着小伙伴就去要饭去了。
沈玉林消息灵通的很,知道周围哪个大队日子好过些,哪个大队不行,他一路带着小伙伴到了个日子好过些的大队,见到人扑通一声跪地上,就声情并茂的哭嚎起来:“大娘给口吃的吧,俺家三天都没吃饭了,俺娘有痨病,俺爹是瘸子,俺刚仨月的小妹饿的都快没声了,您行行好给口窝头,俺和弟弟一辈子记您的好……。”
小伙伴怔怔看着张嘴就来的沈玉林都傻了,随后眼圈一红,眼里立刻冒出了泪,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起来,那鼻涕泡、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哭的那叫一个惨。
这沈玉林说的就是他家的情况,原本他只是天天喝个汤饱觉得没力气,并不觉得自家有多惨,如今经沈玉林这么一哭,他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惨。
那被沈玉林哭求的女人,看着眼前两个破衣烂衫的孩子,被哭的心头发酸,眼眶发涨,也不管家里同样不富裕,回头去屋里拿了两个菜窝窝就往他俩怀里塞:“好孩子,快别哭了,拿上这俩窝窝赶紧回家给你妹妹泡泡吃,可别饿出个好歹来。记得给你妹妹啊,别给大人,大人吃了这点顶不了啥用,你妹吃了能保命呢,啊。”
“谢谢大娘,谢谢大娘,大娘您好人有好报。”沈玉林接过菜窝窝,拉着小伙伴忙不迭的给女人磕了两个头,就赶紧起身往回走,期间还故意差点摔倒,就好像饿的没力气走路了一样,直把其他闻声出来的人看得心里酸涩不已,家里凡是还过得去的,立刻回家拿了个窝头赶紧追上两人塞给他俩。
就这样,等沈玉林走出这个村子时,每个人怀里已经都有了五六个菜窝窝。
“玉林,谢谢你,以后咱俩就是铁哥们,有事你吱声,我保准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小伙伴看着怀里的菜窝窝,一边跟沈玉林往回走,一边感动的跟他保证。
他觉得沈玉林肯定是看他家难过,才会这么帮他,毕竟沈玉林姥爷有津贴是村里人人皆知的事情,怎么着都还不到要饭的地步。
沈玉林被误会后也没什么不自在,一脸感慨的说:“我也不是都为了你,你不知道,为了能让我们不挨饿,我姥姥姥爷也带着小袖出去要饭了,唉!我姥姥姥爷也是没眼光,带小袖那丫头顶啥用呢,要带也是带我嘛,我要饭这么厉害。”
经过实地实验,沈玉林如今十分肯定自己的要饭天赋。这要是姥姥姥爷带上他,他要饭肯定能要的盆满钵满,小袖可就不一定了。
唉,可惜啊!!
第34章 没了,都没了
小伙伴听沈玉林说方有顺老俩带着沈玉袖要饭去了,很是震惊,可怎么看沈玉林那样子也不像作假,顿时脸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原来沈家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了啊,原本他还想也跟村里那些人一样,厚着脸皮到沈家混点饭吃呢,这幸亏还没去,要不然得多尴尬啊?
小伙伴对沈玉林是又愧疚又感激,回到家把要到的菜窝窝给了父母,在父母询问菜窝窝的来头时,就说了和沈玉林要饭的经过,这对夫妻楞过之后不由叹息出声。
真是没想到啊,有津贴的人竟然也去要饭了,不过玉林这孩子还真是有良心,要饭也不忘拉自家孩子一把。
就这样,沈玉林拉着小伙伴出去要了一次饭,就阴差阳错的把方有顺老两口,带着孩子出去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沈敬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不过看着来问自己的好兄弟兼小队长,还是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老爷子也是没办法,家里连大人带孩子九口呢,就靠那点津贴哪够吃的?”沈敬贵没说老人津贴有多少,但任谁一听也知道那应该也没几个钱,要不然,老两口也不至于出去要饭。
小队长听得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就去干活了。
他还以为沈敬贵有岳父的帮衬,会比自己好过些呢,没想到竟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自家日子好过些是因为还没分家,家里挣钱的大人多,能吃饭的孩子少。冬天上工程的时候,他兄弟几人可以轮流去,剩下几兄弟可以做些其他活计来补贴家用。而沈敬贵却是早早就分家出来的,家里就他一个男劳力,整个冬天得全靠在堤坝上,想找个活计补贴家用都不行。
不过,沈敬贵也是生了个好闺女,出门一趟就给他捡了个有津贴还会编篓筐席子的岳父回来,要不然他这好兄弟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
沈敬贵看着小队长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悄悄为自己抹了把汗,第一次觉得自家那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儿子干了件好事。
但同时,他也有些愧对岳父,要不是有岳父的津贴,他家现在怕是也不比村里的人家好多少。
荒野中,微风掠过野草沙沙作响,沈玉袖静静坐在地上,一脸认真的看着姥姥姥爷在快要干涸的河沟里捉鱼。
她面前是个盛了一半水的木盆,背后是支着棚子搭着篷布的三轮车,而她坐着的地方,正好在这棚子的阴影里,半点也没被太阳晒着。每当姥姥、姥爷在河沟里摸到一条鱼扔到岸上时,她就赶紧把鱼捡起来放进守着的木盆里,乐此不疲。
昨天早晨她还在睡着就被姥姥抱上了三轮车,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了。
沈玉袖是个爱新鲜的性子,醒来一听姥姥跟她说姥爷要带着她俩出去玩,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并且一路都乖乖的和姥姥坐在三轮车斗里,让姥爷带着她俩一直往前走,看着一路上陌生的景色。
这一路上,姥姥时不时的就指着遇到的花草树木,不停跟她说着这些花草树木叫什么,能做什么,能不能吃,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让她开了不少眼界,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而姥爷每次看到一些好看的野花,就会停下挑些好看的野花采来,给她编个花环戴在头上。
所以,至今为止,沈玉袖半点也没觉得无聊,甚至还美得不行,特别是今天姥爷又带着她来捉鱼,她就觉得出来玩真的是件特别好,也特别开心的事情。
半下午的时候,鱼已经有大半盆了,方有顺见河沟里只剩了一点点小鱼,就让方姥姥先上岸,同时扬声对沈玉袖说:“小袖,把车上另一个盆扔下来。”
“哎。”沈玉袖脆生生的答应着,转身从三轮车上扒拉下个小一些的盆就使劲扔了下去。
方有顺拿到沈玉袖扔下来的盆,去旁边另一个水洼洗了洗手,这才盛了满满一盆水踩着淤泥慢慢上岸。
上了岸,方有顺和方姥姥用盆里的水冲干净手上和脚上的泥,这才看向沈玉袖守着的那盆鱼。
“呦,还不少呢。”方有顺笑呵呵的说着把水盆端上三轮车,让娘俩上车坐好,再次蹬起三轮车带这娘俩朝一个小镇子而去。
三人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时候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烧火做饭,方有顺带着一老一小,蹬着三轮车就走街串巷的开始吆喝着卖起了鱼。
现在物资到处都紧缺的很,特别是吃的东西,有些生活还宽裕的人家听到有卖鱼的,连手里的炒菜铲都忘了放下就匆匆跑了出来,一见他们盆里的鱼活蹦乱跳的,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问起了价钱,没一会儿工夫那盆里就只剩了十几条不大的小鱼了。
剩下的这点小鱼方有顺没再卖,用卖鱼的钱去供销社里买了几斤粗粮,就带着娘俩找了户人家借宿,而剩下的一半鱼就成了他们的住宿费,另一半则被他们做成了鱼汤喝。
可能是自己也参与了劳动吧,沈玉袖喝着鲜美的鱼汤时,简直满足的不行,只觉得这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喝的鱼汤了。
可能是因为一下午不停起来坐下的捡鱼有些累了,晚上方姥姥刚给她洗漱完没一会儿,沈玉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漆黑的夜里,方有顺躺在借宿人家的炕上快要睡着时,忽然就听到老伴的声音悠悠响起:“老头子,你说咱们去找找老二的尸骨怎么样?要是能找到的话,我想带他回老家安葬,万一老二还没投胎,回了老家,那边的祖宗们也能帮我们照应照应他。”
方有顺听得微微一愣,随后问她:“你还记得埋的具体位置吗?要是不记得怕是不好找。”
“就在民权北边那片地里,我记得那里有片打仗的壕沟,壕沟边上有棵槐树,当时太乱,我和闺女匆匆把他埋在槐树边上就走了,只要那壕沟还在,槐树还在,差不多就能找到。”方姥姥努力回忆着以前,但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她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变化。
其实原来她也想过去找儿子的尸骨,可天高路远,当时逃难又是慌不择路,她都不知道民权县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再加上那些年乱的很,自然也就一直没能成行。
等她带着女儿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却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想也知道再去找也是希望渺茫,她就直接歇了心思。但这两天方有顺去哪里都是随心所欲,她忽然就又想起了这件事。
反正瞎走也是走,到不如去那里看一眼,万一那地方没变,能找到儿子的尸骨,也能了结一个心病不是?
“行,那明天咱就往那边走。”方有顺痛快的答应,反正要饭就是到处跑,往哪里走都一样,万一要是能找到儿子尸骨归乡,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第二天方有顺就目标明确的朝老家那边去了,沈玉袖从这天就发现,姥爷带着她和姥姥开始一刻不停的蹬三轮车,她在车上做的屁股都疼了,姥爷也不愿意停下让她下去活动活动。
直到五天后,沈玉袖被姥爷带着来到了一片田地中,就听到姥姥有些失望的喃喃出声:“没了,都没了。”
第35章 老家
沈玉袖不知道什么没了,可也能感觉的出方姥姥跟平时不太一样,仰头一看,就见从来都是满脸慈爱的老人,此刻竟然红了眼圈,一副想要哭的样子。
“姥姥,你咋了?”沈玉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手轻轻揪住了老人的衣角,仰头问她。
方姥姥看着记忆中的地片,心中说不出的悲戚,可也不想因为自己吓着孩子,就强扯出一抹笑,安抚沈玉袖:“没咋,姥姥没咋呢。”
说完,方姥姥又再次看向这片跟她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土地,眼中说不出的失望。
这里何止是那棵槐树没了,就连她记忆中的壕沟如今也早已被移平,变成了几条土路和一片农田,都这样了她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儿子?
“先别失望,咱到周围的村子里去问问吧?说不定能找到呢!”方有顺轻声的安慰着她。
二十年呢,这里变了样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真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姥爷你们找啥呢?”沈玉袖狐疑的问方有顺。
“找你二舅呢,当年……。”方姥姥悠悠的跟她说起了过往。
虽然她知道就算自己说了,这小小的丫头也不一定能理解,可她还是想说,想让她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二舅,就埋在这片土地里。
沈玉袖就那么静静的听着老人说着过往,眼里慢慢的蕴满了晶莹的泪,心里难受的不行。
她就觉得她那死了的二舅好惨啊,当年逃难的姥姥和娘也好惨啊,还有她那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的老姥爷、老姥姥、大舅、小舅,他们都好惨啊。
因为知道了这些,沈玉袖就变得格外的乖,再不会嫌天天在三轮车上坐的屁股疼了,任由方有顺带着她和方姥姥在周围村子里转悠着,不停打听当年壕沟移平的时候可曾有人见过孩子的尸骨。
但很可惜,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在那里发现过属于孩子大小的尸骨。
八九天的时间,两个老人把周围的村子转悠了个遍,也没有得到啥有用的消息,最终只能死了心。
“快六月六了,咱回老家上个坟吧,跟咱祖宗们说一下,要是在那边见到咱爹娘和儿子就帮衬一下,虽说不在一个地片儿,可万一他们能见到呢?”方有顺温声安抚着方姥姥。
方姥姥难过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也早就听方有顺说了,老家原来被淹的地方建国后又有人落脚形成了村子,村里还有一个跟方有顺隔了好几房的堂弟在那守着祖坟。
而且两人也商量好了,活着的时候,他和方姥姥就好好守着唯一的闺女过活,等哪天两人闭眼了就落叶归根、葬回老家。
他们的祖宗,还有他们那早死或是不知生死的儿子们估计都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死了后得来守着儿子们和父母才行。
就这样,方有顺又带着娘俩往老家的方向赶,然而越靠近老家,两人脸色却越不好。
这里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好,地里的庄稼,都卷着叶子蔫蔫的缩成一团,就更别说什么野菜啥的了,那是半点踪影也看不到的。
而坐在三轮车上的沈玉袖,不懂这意味这什么,就感觉空气中的风又干又热,吹得她的嘴唇都起了皮。
方姥姥见她热的小脸红扑扑的,怕毒辣的太阳把这小脸晒退了皮,就拿擦脸的布头把她的小脸遮住,再不停的拿蒲扇给她扇风。
这时候的方姥姥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带着沈玉袖出来,让她小小年纪遭这个罪,好在现在离老家也不远了,到了老家应该会好些吧?
然而方姥姥还是想的太好,等方有顺带着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也没比一路经过的地方好多少。
沈玉袖好奇的看着这陌生的村子,家家户户似有人影晃动,却都没出来,好不容易看到个比她大些的孩子,就感觉他就像那些蔫蔫的庄稼,格外没精神,也格外的瘦,眼里甚至没什么光彩。
沈玉袖好奇的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也怔怔的看着她,直到一个拐角,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沈玉袖刚收回目光,就感觉三轮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自家姥爷询问的声音:“有成在家不?”
沈玉袖回头看了眼方有顺停下的地方,只见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稀稀拉拉的篱笆墙,几间土屋,扑面而来的都是干燥气息。
随着方有顺的询问声落下,一个满脸褶子的干巴老头儿就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老人一看到方有顺,老眼顿时微微一亮,激动的快步走了过来:“哥,你咋来了啊?”
“家里日子不好过,就要着饭过来了,顺便来给咱祖宗上个坟。”方有顺一边笑着回他,一边让方姥姥下车,与此同时也把沈玉袖给抱了下来。
老人,也就是方有成,一听方有顺是要饭过来的,眼里那点光亮立刻暗了下去,嘴里直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