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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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瞻眯眼看着对面的琉璃瓦,腰杆挺的直直的:“姓徐的算什么?我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梁郴的冷哼声响亮的如同炮仗似的了。“你就嘴硬吧!”
说完他就把人撂下来,大步往前走了。
裴瞻喊道:“你不跟我去禁卫署?”
梁郴没也不回:“懒得理你!”
裴瞻道:“你跟我去,回头我告诉你个秘密。”
梁郴还是没理他。
裴瞻便转过身,朝禁卫署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来,身后就掠过了一阵风,然后凌晨箭一般,闪现在他的眼前:
“什么秘密?”
裴瞻笑道:“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禁卫署在皇宫西侧。
张统领刚好在带着人练习射箭。热情地上来给裴梁二人招待了茶水,然后就邀请他们提弓给侍卫们演示演示。
裴瞻从善如流,拿起了弓箭,然后漫不经心说道:“张统领什么时候回来的?去跟娘娘复了命吗?”
张源敛住神色:“二位将军是从皇上那里来?”
梁郴笑道:“问你小子话,你还七弯八绕的,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们俩敢来问你这些?”
张源忙道:“属下愚笨,得罪了。”然后道:“咱们是三日前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就去向皇上复了命。当时娘娘也在,就没另外再向娘娘复命了。”
裴瞻把弓拉满,射出一箭正中靶心,然后在侍卫们的惊呼声里往下问道:“那你们这些年在外往返多次,都只跟皇上复命吗?”
张源亲自给他续上一支箭:“那倒也不是,早些年给皇上复命之后,还要去坤宁宫向娘娘复命。后来这些年,娘娘说每次听完了更加失望,就让我们不必去了,直到有确切的消息再去告诉。所以这些年也就不再专程前往。”
裴瞻望着他:“坤宁宫的侍卫,一般都做些什么?会不会经常出门?”
“娘娘多年不曾出宫,坤宁宫的侍卫自然也只用在宫里防护。”
裴瞻再射出一箭,将弓递回了身边的侍卫:“禁卫署里除了皇上身边的侍卫之外,还有哪些人需要常出去?”
张源想了想:“基本上就是听从皇上安排。此外就只有燕王宫中的人需要常出去采办药材之类。”
“燕王?”裴瞻接了一杯茶,中途又看了他一眼。
张源点头:“燕王常年服用的几味药,乃为珍稀之物,太医院也所储不多。所以每年需要出去几次,一般都是前往云贵川等地等候新采摘的。
“往往是采药人刚取到手,燕王宫里的兄弟就会立刻将之送回宫中。”
裴瞻凝眉。
这时候梁郴已经射完了三箭走回来。
裴瞻便把杯子放了回去:“说起来好久没有去给燕王殿下请安了,我与大将军去坐坐。”
他跟梁郴使了个眼色,梁郴颇有默契地接口说到了燕王最近画的两幅画,就此离开了禁卫署。
到了外头,梁郴就忍不住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突然去看燕王干什么?”
裴瞻叉腰望着这重重迭迭的宫宇,拧紧了双眉说道:“前几日我去天牢里向荣王父子打听外祖父一些生前消息的时候,从杨蘸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他说宫里先后派出了两批人马去寻找皇长子,一批是皇上的,另一批却是娘娘的。然而皇上派出去的这一批人,并不知道娘娘也派了人出去。”
梁郴顿住:“娘娘为什么这么做?”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拉你来这儿吗?”裴瞻哼道,“娘娘能够调动的人只有宫里的侍卫,可禁卫署的人却说坤宁宫的侍卫没有远离过皇宫。”
梁郴悟了:“你的意思是,燕王宫里那些每年都要出去几次采办药材的侍卫,实际上就是暗中去寻找皇长子的人?”
“只能是他们。”裴瞻望着他,“如今后宫之中,除了帝后的人之外,就只有燕王的侍卫能够单独被派出宫。
“太子派出的是荣王府的人,这批人不可能会瞒住杨蘸,所以可以排除东宫。
“后宫的嫔妃们远远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他们也不会把手伸到皇长子头上。
“只是,这批人到底是燕王派出去的还是皇后派出去的,却未可知。”
梁郴点点头:“我知道了。所以咱们的确该去探望探望燕王。”
裴瞻抬步:“走吧。”
燕王住在景仁宫,离坤宁宫不远。
裴梁二人到达景仁宫外时,燕王身边的太监正好走出门来。裴瞻让他通报,太监道:“燕王殿下在御花园。”
二人便又前往御花园。
燕王的病并非胎中带来,儿时也很活泼,中途染病之后,一年当中,却有一大半的时光待在他的景仁宫不能出门,只有春末夏初开始到夏末秋初,才会在出来走动。
御花园里已经有了桂花香,各色菊花环绕的八角亭里,燕王正在抚琴,皇后却也在,正坐在旁侧望着琴弦出神。
太监上前通报之后,这母子俩便都朝亭下投来了目光。
燕王站起来:“大将军,裴将军。”
少年脸色苍白,一双黑曜眸子却无比清亮,从小到大一直在父母身边的缘故,声音也透着几分乖巧。
“参见皇后娘娘,燕王殿下。”
裴梁二人施了礼,皇后也站了起来,温声道:“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脸上还有残存的恍惚,方才琴声响起的时刻,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皇上传我们俩进宫商议军报,收到了皇长子的案子,我们便又去了趟禁卫署找张统领,想到许久未曾来向燕王殿下请安,就又过来了。”
燕王道:“二位将军忙于军务,小王岂敢耽搁?两位快请坐。”
皇后也道:“坐吧。没事就好。”
两人在太监搬来的凳子上坐下,裴瞻望着焦尾琴:“殿下神采斐然,是朝廷及万民之幸事。”
燕王腼腆回道:“我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艺不精,简直丢了太傅的脸面,也让将军笑话了。”
“他能笑话什么?他除了舞枪弄棒,诗画不通,五音不全,还能笑话殿下您?当然,臣也不懂,臣比他还不如!”
梁郴哈哈地道。
皇后笑望着他:“你母亲和二婶可好?听说回来了,也不进宫来看看我。”
“臣回去就把圣谕带到!”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皮!”皇后笑骂着,又转向裴瞻,“昨日才见了你媳妇儿,你今日就来了,你眼光不错,那妮子大大方方,沉着冷静,倒与你旗鼓相当。”
裴瞻也笑了:“多谢娘娘盛赞。不过此番能获得大案,内子确实可当首功。”
皇后点点头,正色道:“所以我也重赏了宁家。只可惜了宁泊池,走的早了些。
“——吃茶吧。”
裴瞻端起茶,不动声色道:“臣的岳母接掌了宁家的商号,大江南北皆有铺子,也做药材买卖,在前朝担过皇商之职。
“也不知燕王殿下近来的药材是否充足?是否有臣可效劳之处?”
燕王听到这里,停下手来看向了皇后。
皇后说道:“知道宁家渠道广,人手多,燕王惯常服的几味药材虽有特定的来路,却也不太易得。回头我让人上太医院问问看,紧缺的都有哪些?你若能替我筹到,自然是好事。”
裴瞻道:“却不知以往燕王所需之药都是从何处得来?”
皇后笑了笑:“无非是云贵川等地。”
“臣在西北的时候,倒也得过那边几味珍贵灵药,乃为我们中原不曾有的,娘娘未曾打发人去西北那边搜罗搜罗么?”
“也有过。”皇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良药不易得,得了也不见得合他的病症,也就无谓折腾了。”
随着她端起茶杯来的动作,亭子里一时只听见杯盏交碰之响。
裴瞻不便再追问下去,陪着吃了两口茶,于是又说道:“既然如此,又何须再喊人多跑一趟?臣既然来了,便奉娘娘的命,上太医院去问问即可。”
“也好。”皇后神色自若,“常给燕王诊脉的是林柳两位太医,你自去便是。”
裴瞻二人便站了起来,施礼告退,随后步出了亭子,又绕过花圃走出了御花园。
皇后遥遥地望着二人背影,片刻后收回目光时,正好对上了燕王的目光。
她微微笑了一下,指着他手下的古琴:“继续弹吧。这曲高山流水,是从前我伴随你父皇在军中之时,常听他奏过的。”
燕王点点头,乖顺地回到前台之后坐下,刚拨动了两根弦,他又停住手势抬起头:“不如我给母后换首曲子罢?”
“不,”皇后抬手,“就听这个。”
“母后何苦……”
燕王欲言又止,目光之中隐隐有痛楚之色流动。
皇后沉下气:“你不懂。我与你父皇携手与共数十年,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
她沧桑而瘦削的面容看起来与以往无异,可是那双眸子,却明明白白地带着一些伤感。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回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虽然过得窘迫,但心里头却是轻松的。”
“母后……”燕王深深的垂下头来,“是儿臣的错,如果儿臣当初,当初……”
“傻孩子,跟你不相干。”皇后缓缓吸气,“有些事情一旦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有没有你,其实都一样。”
燕王眉头紧拧,抚在琴弦上的双手慢慢蜷起来。蜷到最后就听啪的一声,那琴弦竟然让他给握断了。
太医院不在内宫之中,裴瞻走出了御花园之后,一直到出了宫廷,才找了个无人之处停下来。
他跟梁郴说道:“回头我去太医院找林柳二位太医的时候,你想办法找一找燕王的病例。”
梁郴道:“方才既然皇后已经发了话,那你稍后直接询问太医,应该也可以问到结果。”
“怕就怕太医也不会说实话。”裴瞻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张源先前提到燕王宫里的侍卫外出采买药材的时候,并没有说到去过西北,但方才皇后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这批侍卫是去过西北的,如果宫里除了皇上派出寻找皇长子的人之外,有且只有燕王身边的侍卫出去过,那么他们去西北必然不会是找什么药材,而是打听皇长子的踪迹。
“从头至尾连皇上都不曾知晓还有这样一批人,那么太医这边一定也被收买过。
“可是不管怎么被收买,一旦皇子诊治时出了意外,太医都必须承担责任。
“所以他们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全然被牵着鼻子走。他们一定会留下病历来证明自己施药诊治无误。”
梁郴道:“你的意思是,这批人实则是受燕王的调度前去寻找皇长子,而并非杨蘸所说的是受皇后所派。”
裴瞻缓声说道:“我实在找不出来皇后瞒着皇上暗中寻找皇长子的理由。帝后鹣鲽情深是有目共睹的,反倒燕王我不熟悉。”
梁郴赞同他的说法:“按照整个血案的结果来看,不但荣王府是输家,废太子也是输家,如今唯一得利的就是燕王。
“皇长子身上最大的疑点就是,这么多年他宁可流落在外也不愿回到皇宫与父母相认,一定要解释的话,皇宫之中有不利他的因素,是说得通的。”
裴瞻深吸气:“原先我曾推测过,多年以来他不肯回宫,也不肯露面,是因为废太子已经向他举起了刀。
“可是如今废太子已经死了,帝后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待与他相见也不是秘密,他无论如何也该露面了。”
“所以到如今为止他还未露面,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已经死了。二是他觉得露面还不安全。”
梁郴凝眉环臂,说完之后又提出了疑问:“可是当年皇长子离开皇后的时候,是在二十四年前,那个时候燕王还未出生,他一直到六年之后的盛元四年才出生,他竟有这么深的城府,当太子这只螳螂背后的黄雀?”
“这真是让人不解之处。”裴瞻的眉头越发皱紧了,“所以待会儿去太医院,我们还应该弄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燕王宫中的侍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宫采办药材的。”
梁郴沉吟点头。随后他拍了拍裴瞻的胳膊:“那就赶紧走吧。速战速决!”
太医院是个单独的衙门。
林太医今日不在,还好柳太医当值。
裴瞻按照先前在皇后面前的说辞说明了来意,柳太医就连忙起身去翻方子。
梁郴趁机到了另外一侧存放病例的书架之下,装作查看架子下的兰花,目光搜寻起病历上的名字来。
裴瞻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柳太医的视线,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唠着嗑。
“我记得从前我还在京城的时候,燕王殿下身子还没这么弱,后来这些年是怎么搞的?”
柳太医一面查找着方子一面说道:“裴将军记性甚好。皇上和娘娘原本身子十分康健,因而所生下来的三个皇子体质都不差。
“就算燕王殿下生下来以后受了点罪,身子骨从前其实还算结实,无非是偶尔易感风寒而已。
“其实在殿下过了五六岁之后,体质也逐渐增强,风寒也感染的少了。
“谁料十二岁那年的七夕节,让侍卫带着去京城里逛了一回花市,结果误入了一座破庙,被破损的佛像吓到惊了原神。那一次足足病了三个月之久,后来虽然好了,却也落下了咳喘之症。
“一直到现在,下官们想尽了办法,却也还是找不到法子根治。
“——哦,找到了!殿下常服的就是这几味药材,基本上都不成问题。只是其中这一两味,由于每年所得不多,裴将军若有法子,那么让殿下多备下些也好。”
柳太医指着方子上的两味药材说道。
裴瞻默算了一下:“殿下十二岁遭遇意外,那也就是在盛元十六年?是六年前?!”
世事总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在血案破解之后的如今,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六年前”!
“正是。”柳太医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那两年真是发生了不少事。还好都过去了。”
裴瞻接过他提笔写下来的两味药材,没有再说话。
片刻之后出了太医院。
这次路上谁也没吭声,一直到出了皇宫范围,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时,彼此才对了一个眼神,然后齐齐打马,朝着距离最近的梁府而去。
进了府门,梁郴就停在了影壁下说道:“找到了燕王最近的病例,没有写具体的病症名称,但根据上述所列的药材,的确是患有肝肺损伤之症。
“但是既然是受惊吓所引起的,按道理说不会导致肝肺损伤,看来这件事情,很可能也是有猫腻的。”
裴瞻扶着剑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道:“这实在让人不能理解。帝后都不是胆小懦弱之人。他们所生的皇长子,更是年少英勇。废太子就算品德不行,胆识能力也还是有一斑。偏偏这个三皇子,连破庙里的菩萨都能吓到。”
“看来这几个皇子,的确都不简单。”
梁郴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废太子逼宫那日,坐在宫内栏杆上,微笑仰望着天空里纸鸢的燕王的模样。
“在朝臣们的眼里,燕王一直都是那个被帝后所宠爱的幺子,这么多年,他的确也一直生活在帝后的视线之内。
“我却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悄然无声的筹谋这一切?”
裴瞻停下步伐,咬咬下唇望着他,也是回不上话来。
就在裴瞻头也不回地进宫去之后,傅真掉头就把梁瑄抓住要送他回去。
梁瑄死活不干,还一溜烟地跑到裴夫人面前卖乖,裴夫人本就心软,哪里受得了他这一番哄?竟然当下拍板让他住下来,而且祖孙俩还把傅真当成了透明人,当着他的面就有来有去地讨论起了吃的。
傅真悻悻回房。
继续打算回宁家去。
等明日裴睦一回府,她就也去不成了,还得往后拖一日。
刚刚跨了门坎,张成就迎面过来了。
“少夫人!我师祖他老人家回来了!”
傅真一听惊讶起来:“不是还要两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属下也不知道哇!”张成拍起了大腿,“泰山馆那边小师弟刚刚跑过来送讯,说师祖他老人家是早上到的,刚刚洗漱完吃了茶饭就打发他过来请您!”
李老爷子提前到京,而且还能这么着急忙活的,足见一路平安。傅真心里当然高兴。
但她这么着急忙活,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就算是当初自己大方借了两个掌柜的给他去盘账,肯定帮了他不少忙,可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找她回复此事。
到底出啥事儿了?
这么想着她就赶紧让张成去套车,二话不说朝着泰山馆赶去。
这几个月里,傅真偶尔也会绕道从泰山馆门前经过,有意无意替李仪看看铺子。
不过没她用武之地,武馆里一切如常,进出的人跟从前一样多。
但是今日武馆门前除了两个守门的弟子之外却没有一个外人。
傅真下车步入,早早看到了他的武馆子弟之刻迎上来引路。
“师祖他老人家已经等候将军夫人多时,此刻正在里头吃茶呢!”
说完之后便有一人加快脚步入内,边走已边高声通报起来:“将军夫人来了!”
傅真也加快脚步,堪堪跨入了头一次前来见老爷子时的后院门坎,一声洪亮但是却又带着些嘶哑的声音就响亮的传了出来:
“丫头!你怎么才来?!”
紧接着眼前一阵风过,清瘦的老头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他睁大眼睛朝傅真打量了几眼,然后就激动的说道:“可让我老头儿想死你了!”
傅真咧开了嘴,朝他一施礼:“多日不见了!老爷子这一去时日可不短,这一路上可好?!”
“好好好!”李仪连到了几个好字,然后就忙不迭地说道:“多亏了你借给我的那两个能干的掌柜,不出半个月,我那几间铺子,所有的账就理清楚了,而且还重新开张了!如今都开始盈利了!”
“那就好!这是好事!”傅真随着他往屋里走,一面问道,“既然早就办妥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难道是那边又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这还真让你说对了!”李仪,叹了一口气,回头眼神示意弟子们在后看着门口,然后指了指屋里头说道,“我们进去说!”
屋里头早已经摆好了茶水,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另外地上还摊着几个箱笼,这一看就是他窗外带回来的行李。
也更加说明了老爷子这一趟寻找他是有多么急切。
傅真问:“您莫非还没有回府里去?老太太可要着急了!”
“回了回了!”李仪摆手,然后隔着茶几凑过来,压声道:“还记得我走之前,曾跟你说过,我接了一趟找人的镖么?”
傅真心下一动:“当然记得!您找到了?”
“没有。”李仪摇头,但他又道:“但也不算完全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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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不您先跟我说,您找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这趟镖是谁给你的?”
傅真不想听他卖关子,直截了当地探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仪脸上有被打断了话头的不乐意,他顿了下,睨着她说:“给我这趟镖的人我也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呢?”
“宫里的太监!”
傅真虽有讶异,但没有停顿多久:“是哪个宫里的太监?叫什么?”
“我不知道。”李仪摇头,“我说了我不认识他。但老头儿我跟宫里头的人多少打过交道,他是不是太监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傅真就说道:“他长什么模样?他让你找什么人?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李仪叹气:“你这一口气这么多问话,我也回不上来,倒不如我把前因后果说给你听,你自己琢磨。”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润喉,然后就往下开了口:“约摸是六七年前的冬天,有天夜里武馆将要闭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人,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袍服,披着黑色大氅,雪帽压的低低的,一来就指明要找我接趟镖。
“等他们到了后院,摘下帽子我就觉得不对劲,打头的这个人四旬上下,面白无须,一开口,声线极细,我立刻就想到了宫里人。
“紧接着他向我展示了宫里的进出令牌,这就确认无疑了。
“正当我要行礼,他阻止了我,说他此番奉命出来不得让任何人知。
“然后他就说起了此行找我的目的,他让我替他找一个人,此人为三旬出头的男子,身量不知,面容相貌也不能确知。
“然后他就给了我一张十分简略的舆图,上面是连接着几个地名的路线,他让我按照最后的地名去寻找。
“给我的报酬定金是三千两的银票,声明找到之后,还会有重谢。”
傅真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这个价钱跟你当初说给我听的那个价钱不一样啊!”
李仪尴尬的一挥手:“此一时彼一时,这么要紧的事情,老头儿我怎么能随意跟你和盘托出?”
傅真瞥他:“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现在不说不行啊!”李仪拍起了大腿,“人跟丢了!”
“啊?!”傅真听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曾经跟到过他?”
这一路听下来,从宫里太监的出现,到拿出路线图让李仪寻找三旬出头的男子,傅真都没有觉得太多意外。
“太监”和“三旬男子”这两个关键,已经足够证明与宫里寻找皇长子有关了。
宫里几路人马出来寻找,多一个李仪参与也不稀奇。
但是这么多路人马都没有确切的线索指向找到过皇长子,李仪说的不是“没找到”,而是“跟丢了”,这岂能不让人意外?
“确实跟到过。”李仪这时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这趟镖油水这么丰厚,再说又是宫里头派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接?
“于是这些年我就打发门下子弟在外寻觅。不得不说,有了他们提供的胎记,哪怕面容不清,身量不明,最终也还是让我们追踪到了——”
“慢着!你说胎记?”
“没错,在他的右耳后靠近颈窝处,有一个凤头形状的胎记。”
听到这里,傅真悬起的心蓦地踏实了。
凤头胎记,当初皇后留给皇长子的那把扇子上,也有一只凤凰!
李仪他们借的这趟镖,要找的就是皇长子杨奕,已经确认无疑了!
按照血案目前披露出来的案情,杨奕已经在那次被杀死了。那已经是将近七年前的事,而宫里太监寻找到李仪的时候也是六七年前,从时间算起来,李仪追踪到这个有着凤形胎记的人,怎么着也得是在血案发生之后了!
如果说李仪找的这个才是杨奕,那岂非正好说明,当初死在胡同里的那个并不是杨奕?!
她连忙道:“你继续往下说!他长什么模样,还有什么特征?你又是什么时候跟丢他的?”
李仪点头:“我们是在潭州追踪到的他,当时约摸是五年之前,他在潭州城内的客栈里,手下弟子说发现了他,我急忙赶过去,就清楚看到了他身上的胎记。
“他三旬出头,从这点来说年龄也对得上。长得十分高大,面目冷峻,寡言少语。
“虽然随身没看到武器,但他是会武功的,而且十分警觉,察觉到我们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再后来我们又花了好大的功夫,顺着他的活动范围,在沧州找到了他。
“也就是去年冬月的时候!”
说到这里李仪喝茶润喉,末了沉下气说道:“这次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沧州那边我有铺子在,因为打听到他当时在那里暂居,便打算利用铺子徐徐图之。
“没想到,还没有等我施展开来,我的铺子就被人盯上了!再后来,就轮到我焦头烂额了。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的铺子被毁,我急于应对,等到反应过来再去留意这个人,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傅真已经沉入了思绪,没有顾上接话。
李仪这些话每一步都在左证,他所追寻的这个人的确就是杨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七年前在白玉胡同里死去的人身上会有属于他的东西,但那的确不是他!
只有李仪所说的这个身形高大,会武功的,同时有着凤形胎记的人,才符合当年失踪的皇长子杨奕的形象!
但他五年之前为什么会在潭州出现?
后来为什么又到了沧州?
他为什么总是在不同的地方出现?
七年前他本来应该进京的,结果却没有出现,是因为提前发现了太子的阴谋吗?
那他七年前,又是为什么突然想要进京?
宁老爷子既然给宁夫人的信中说明了此人可以带给傅嘉锦绣前程,那他当时进京就应该是要与帝后相认的,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
哪怕他当时发现了太子的阴谋——不,当时他竟然发现了太子的阴谋,那就更应该进宫揭发,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丫头,不对,将军夫人,”李仪忽然改变了称呼,“老头还真遇到了难处,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
他沧桑的双眼里流露出了惶恐,而这种情绪是不应该在他这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老者眼中出现的。
傅真道:“跟丢了也可以再找。你们能遇见他两次,足见已经摸索到了一些方法。何不再试试看?
“就算万一找不到,我相信宫里也不会为难你。最多你把那三千两银子退回去。”
“哪有这么简单?”李仪脸色更凝重了,“我们在这个人的住处发现了一些东西,现在不知道他是被掳走了还是有了别的危险,不管是怎么样,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情,这个罪名老头儿我也承担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