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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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发现了什么?”
“他的住处有打斗的痕迹,床铺上还有不少血,我们搜查了他的屋子,还发现了一些大月的钱币!”
“大月的钱币?”
傅真愣了,杨奕在失踪的这些年里去过西北已经让人意外,他竟然还随身有大月的钱币,那岂非证明他去过大月,甚至还很可能在大月生活过?
“那些钱币还不止些许,大大小小的都有,还有几件大月人的服饰。
“我不知道此人到底跟宫中有何关系?但他屋里那般情形,我是必然要担干系。”
这当然了!
出事的可是皇长子!
如果让帝后知道皇长子没有死在太子手下,而是在奉命追寻他的李仪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与此相关的谁能捞得着好?
傅真默凝片刻,问他道:“给你下绊子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你现在知道了吗?”
“不清楚!”
“那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几个月之前!后来就再没出现过了。”
傅真曲起的手指头揉起了太阳穴。
这批下手的人,无论如何可以排除废太子了,他已经认定六年前杀死了杨奕,凭着死者身上的证据,他压根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剩下的人,理应就只有皇帝的人和皇后的人了,可无论他们哪一方,都不可能会对杨奕下手。
再说了,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杨奕,自然就没有必要还另外派人再追寻了。
所以这下手的人,十有八九是另外一波……
“那你想我如何帮你?”她问道。
李仪沉下气来:“我思来想去,这是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拖着瞒着,倒不如主动将事实说出来。
“可是我却不知让我接镖的这人是谁,你如今已是将军夫人,有上达天听之能,别的我不要你帮,你只要帮我寻出这人来即可。”
傅真疑惑:“这些年你难道从未曾联络过他?”
“他们都是每隔三五个月来寻我一次,从未曾留下让我找到他的方式。
“可是最后一次他们来寻我却是半年多以前,也就是说沧州那边出事之后,他们就没再出现过。
“我如今一不敢对外泄露此事,二又不敢再拖,只好找你了。”
李仪说到这里,竟然起身向她做了个揖。
傅真连忙站起来:“老爷子你帮过我不少忙,你怎的如此见外起来?
“你先将那人形容相貌细细告知于我,我来替你想办法。”
“甚好甚好!”李仪连忙扬声,“给我取笔墨来!……”
裴瞻回到府里时,路过傅真所居的正房,频频往屋里头瞅了两眼,没看到傅真的影子。
倒是紫嫣看见了,放下正在折迭的衣裳走了出来:
“将军回来了?您寻少夫人有事?”
裴瞻脸上不大自然:“无事。”
紫嫣暗觑他两眼,笑道:“泰山馆的李老爷子回来了,少夫人方才被请了过去,天色也不早了,估计也该回来了。
“少夫人走的时候说过,要赶回来与将军一道进晚膳的。”
“是么。”裴瞻更加不自在了,“何必这么急急忙忙的,一顿晚饭又没有什么大不了。”
紫嫣看着他笑道:“奴婢也是这么说呢,可是少夫人说,她前阵子回宁家跟母亲学了做菜,她想亲自下厨给将军尝尝。”
裴瞻顿时只觉脸上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他插着腰咳嗽了两声,然后瞥了一眼紫嫣,头也不回的朝他的屋里冲去了。
这丫鬟真是胡说八道!
傅真还会亲自给他做菜?
她从小到大怕是连厨房的门都没踏过,两世里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会下厨?
撒谎也不知道找点好些的理由!
他还是先睡一觉,再等着大厨房送饭来吧。
他把袍子扯下来,拿帕子擦了擦手脸,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看去一眼,然后躺在床上。
今日的床睡着不怎么舒服,他连换了几个姿势,也没睡稳当。
一时间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他一个翻身又坐了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外一看——是她回来了。
一进门就跟迎上去的紫嫣交谈着什么,然后进了屋里。
裴瞻把撩开的窗帘放下来。
他就知道紫嫣那丫头是在胡说!
他回到床上躺下,两手枕在脑后,痴痴的望着帐顶出了神。
傅真回房更了衣之后就朝厨房走去,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在宁夫人身边呆的久了,简单的菜肴还是学会了一两道,就是没有多少机会施展。
之前留意到裴瞻喜欢吃蒸鳜鱼,这个恰巧简单,她便早早地跟厨房里打了招呼,让他们把鱼杀好,她回来后清理完毕,放上葱姜蒜上锅一蒸,倒是也鲜香扑鼻。
拿着回了院子,径直到了裴瞻房里,屋里头灯已点起来了,裴瞻正坐在桌子后头,举着牙箸,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盘子里的菜肴。
看到傅真进来,他抬起的双眼里立刻染上了琉璃灯的光。
傅真把鱼端到桌上,伸手示意他:“你尝尝。”
裴瞻看看她,又看看盘子里的鱼,半天没动。
傅真自行拿了一双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然后睨他:“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裴瞻抿着唇,又看了她半天,这才把牙箸伸进鱼盘里,夹起一块鱼肉在半空看了片刻,看过去道:“这真是,真是你做的?”
第337章 这人有点眼熟(求月票)
“当然是我做的。”傅真抻起了身躯,指了指盘子,“赶紧尝尝!”
裴瞻把那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傅真把脑袋凑了过来。
裴瞻望着她,把那块鱼肉慢慢吞下去,然后清了一下嗓子,无声的点了点头。
傅真道:“其实你也不用昧着良心说好吃,最多就不难吃。不过你这么给面子,我还是很感激的。”
她给他倒了一点酒:“我听说你也才回来不久,西北送来了什么军报?要不要紧?”
“跟咱们不相干,不过也不能大意。”
裴瞻把在干清宫听到的军报内容说了,然后话锋一转,又把和梁郴去寻燕王等事一并说了。
接着,又伸出牙箸夹了一口她的鱼。
傅真听完之后便发出了如同他们俩先前一样的疑问,“这么说起来,燕王的问题还的确挺大。”
“谁说不是呢?”裴瞻目光幽幽,“可就此推断他操纵了什么,又有一些草率。
“皇后这些年,多数时间都在陪伴照顾他,按理说,燕王就算有那样深的城府,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行事。
“不说别的,他要瞒上这么多年而不露马脚,是相当不容易的。”
傅真听完他的话想了想,然后道:“明日一早我想进宫见见皇后,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找个理由?”
裴瞻把酒喝了,杯子放下来:“你又去见皇后干什么?”
“丫鬟们没告诉你,我今日去见李仪了?”
“说了,如何?”
傅真便就也把去见李仪的经过跟他讲了:“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宫里头还有许多不解之处。皇后那里你们身为外臣到底不便久呆,可我是命妇,只要皇后肯见我,我总有办法赖上一会儿的。”
裴瞻觉得有道理,又夹起一口鱼吃了:“那你就跟你大嫂去,今日我们见皇后的时候,皇后就问起了你大嫂,说许久不见她了。有她罩着你,你也好发挥一些。”
傅真深以为然:“那这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她立刻离开了凳子:“我这就让人去梁家送个讯儿!”
她这里飞快地奔了出去,裴瞻则安然自若地夹起来一大块鱼胸肉,吃了下肚。
他可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吃到傅真亲自做的菜!
一点不吹牛地说,味道还挺不错。跟厨子当然没法比,但也超出了预期太多。
宁夫人开的万宾楼能有那么好的生意,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傅真怕误事,特地打发郭颂去梁家传话。
梁家这边,经过了一整日的清扫拾掇,给傅真安排的住处已经完全打点好了。
两位夫人正盼着傅真回来,突然之间听说她和裴瞻又闹什么和离,担心了两日,几度欲亲自到裴家来看看,都被苏幸儿以让他们俩先相处相处为由给劝住了。
如此也不知道傅真到底如何了?既担心她意气用事,又盼着见面商议面见宁夫人之事,真是坐立不安。
夜里刚用了茶饭,裴家就来人了,说侍奉傅真的命令前来传话,邀请冯夫人明日想法子带她进宫给皇后请安。
冯夫人立时来了精神,借机问了郭颂许多话,得知他们俩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一大早,冯夫人就递了请安折子入宫,不出所料,很快宫里就传了口谕出来,让冯夫人与傅真一道入宫觐见。
傅真特地赶早出来,先到了梁家,然后与冯夫人一道入宫。
二人见了面,这一路上自然又有许多话要说,自不多提。
李仪昨日提供的线索让傅真思考了半晌,而他拜托傅真寻找的那个太监,更让傅真毫无头绪。
宫里有些体面的太监她都认识,像他说的那般年纪的太监却有好几个,可这些线索太少,判断不出来。
所以傅真几乎就没有考虑过去寻太监,如今宫里能够指使太监出来办这样的事情的人,无非就是皇后或者燕王,而思来想去之后,首先去找皇后显然是更合理的。
“娘娘会不会奇怪为何大嫂进宫请安还要带上我?”
下轿的时候傅真问了一嘴。
冯夫人道:“我在折子里已经打过招呼了,我说是你婆婆拜托我带着你多走动走动。”
傅真笑道:“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娘娘还真不会怀疑!”
世人谁不知道裴家二老如今逍遥得什么都不想理?
冯夫人也笑:“走吧。”
梁家的女眷是后宫的常客,哪怕是冯夫人这些年甚少出门,宫人们谁又敢怠慢?便是她身旁这位年轻的裴夫人,也没有人敢得罪。
皇后在坤宁宫看书,看的是医书,手旁还有一张纸和笔。
冯夫人她们见完礼之后,皇后就笑着把医书合了起来:“皇上和燕王爷俩常年服药,我在旁边跟着,也要久病成医了。今日无事,我就跟方太医在学着拟方子。”
冯夫人:“打从臣妇认得娘娘以来,您可从来没有荒废过一刻的时间。您说是无事,但谁能不知道您替皇上心疼着整个大周天下呢?”
皇后叹气:“我心疼有什么用?本以为天下太平,好日子要来了,偏生又出了前阵子这档事。”
说到这里她示意道:“吃茶吧,别光说话。难得看你进宫一回,不说这些了。”
冯夫人来端茶,顺势看了一眼傅真:“娘娘记性好,连老身素日喜爱吃瓜片也放在心里,每次入宫来都能品到这味茶,你也尝尝看。”
傅真收到了她递过来的眼神,不慌不忙把话头接了过来:“这茶叶清香扑鼻,茶汤色泽清澄,端底是好茶。”
皇后望着她笑道:“冯夫人不是才回京不久吗?你们这一老一少,怎么倒结上伴了?”
皇后并不是个胡涂人,傅真怕的就是在她眼前露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刻听她突然提到这个,心下就忍不住一跳,面上幸亏还能镇定。
她看了一眼冯夫人,想了一下后说道:
“回娘娘的话,臣妇得伯母怜惜,怕我成日待在府中无聊,与身体无益,又知我与梁府大将军夫人私交甚好,便托了老夫人与大将军夫人多多关照臣妇。”
“还真是如此?”皇后笑了,“你婆母倒是会偷懒,今日该把他也拉进宫来看看我才是。”
冯夫人道:“娘娘不知,请安是其一,真儿这孩子还有件事情想要当面向娘娘求证。”
“哦?”皇后看向了傅真,“傅真?你直说罢。”
傅真便道:“不免要提到娘娘伤心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神色敛了敛:“你要打听奕儿之事?”
这话直接得让人险些招架不住,可话到这里也不可能再缩回去了。
傅真点头:“我想请问娘娘,皇长子殿下面容生得如何?他的眉眼五官,您可还记得?”
皇后失神了片刻,才说道:“记得。当然记得。你问来作甚?”
“不敢瞒娘娘。家母日前从外祖父的遗物中翻出来一幅画像,上头也未曾署名,不知是谁,联想到皇长子之事,故而想请娘娘辨一辨,不知这画像有无可能会是皇长子殿下?”
傅真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小幅的画像,展开呈到了皇后面前。
画像是她自己画的,当年白玉胡同里死去的男子,梁宁曾经见过他的面容。恰恰好这具身体从前又专门研习过丹青之术,把那男子的面貌画下来不算难。
从胡同血案真相大白到如今,从最开始所有人认定死者就是皇长子杨奕,到如今疑点连连,甚至又出现了李仪这几年几度追踪到了疑似杨奕的人,那么向身为生母的皇后求证死者究竟是不是她的儿子杨奕,已经势在必行。
皇后以极快的速度把画像拿在了手上,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画像上的脸庞。
看了两轮之后,她眼中的锐光逐渐消淡,随后再迅速看了几眼,她抬起头来:“这是你母亲给你的?”
傅真点头:“正是从外祖父的遗物之中找到的。”她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还请娘娘仔细看过,这画像上的人可是大殿下?”
皇后把画像放下来,黯然道:“不是他。”
傅真心下一动:“真不是吗?”
皇后重新把画像展开:“奕儿绝不是长画像上这把模样。就算当年他失踪的时候还小,可是十岁的孩子,面部轮廓都已经出来了。就是再变,也不会把一张瘦长脸变成方脸。
“他的五官像我,但他的脸庞像他父皇。画像上的人是丹凤眼,而他是瑞凤眼。”
听完这样一席话,傅真仿若挣脱了枷锁,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正当她要往下问的时候,这时候皇后又说起话来:“这张画像虽然不是他,但奇怪的是,画上的人我却也似从哪里见过……”
傅真心底下又跳了跳:“您见过?”
皇后目光一寸寸的睃巡着画像:“单从这张脸来看,的确是有几分面熟。”
傅真一颗心跳的快从喉咙口越出来了,关于画像上人身份的真相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皇后觉得脸熟的这个人,正就是死在白玉胡同的人!被废太子和龙王父子当作皇长子的人!
“娘娘觉得他脸熟,但还是肯定他不是大殿下吗?”
“当然能肯定。”皇后的回话一点都不含糊,她把画像放下,此时的表情甚至已完全恢复如常,“令祖的遗物之中,与这幅画像放在一处的还有什么?”
“没有了。”傅真摇头,“这画就单独放在一处地方。”
皇后点点头,把画像还了给她:“小妮子又聪明又有胆识,未来有这样的主母,这裴家将来不用愁了。”
冯夫人笑道:“有皇上和娘娘的圣明,大周的臣民何愁不能安居乐业?”
“还是你们赤胆忠心难得。”
皇后笑言道。
刚刚话毕,门外宫女就走进来禀道:“何公公来了,在外头候着娘娘。”
皇后敛色:“让他回头再来。”
宫女退了出去。
傅真把目光收回来,落回皇后身上,恰恰好看到她交迭在一起的双手正一下下地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
她想了下,借着袖子遮挡,扯了扯冯夫人的衣裳。
冯夫人会意,放了茶杯道:“娘娘日理万机,臣妇不敢多加打扰。”
“也好。”皇后道,“我也要去干清宫服侍皇上入药了,改日再寻你们说话罢。——把方才冯夫人喝的茶叶,给她和小裴夫人各取两罐来。”
茶叶一到,冯夫人便领着傅真谢恩告退。
出了殿门,傅真举目四顾,而后加快了脚步走出了坤宁宫的宫门!
就在跨门的当口,她与一人迎面撞上,彼此再相距三步处都停下了步伐。
“真儿!你怎么走这么快?”
冯夫人追了上来,不由得以长辈的身份唤出了这样的称呼。
话音落下后,她立刻也看到了面前的人,然后放缓了神情道:“何公公。”
何荣四旬上下,肤色偏白,不算肥胖,却也绝对不瘦。他让开路退到旁侧,拱手深作揖:“给老夫人请安。”
“你多礼了。”
冯夫人点头致意,然后牵起了傅真:“走吧。你婆婆可再三交代过我,让我好好带着你,不能在宫里头乱走,你可慢点儿。”
傅真从何荣的腰间收回目光,朝何夫人点头:“遵命。”
何荣的腰间挂了一个荷包,荷包的底部有一个小孔,坠出来一截青色的穗子。
这穗子是宫人的标识,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等级,穗子的另一头是接在令牌上的。
为了在宫中行走方便,往往他们会把牌子收在荷包之中,而把这穗子垂下来。
也就是说,何荣的荷包里此时正躺着一块可以随手拿出来的令牌!
出了宫门之后,傅真就立刻上了自己的轿子。
冯夫人连忙道:“这着急忙活的是要怎么着?你不回咱家了?上回还答应了我呢!”
“我回头再来,我陪您吃晚饭!”傅真撩开轿帘,“眼下还得去办点事儿,午饭您就别等我了!”
说完她招呼护卫:“去看看你们将军在哪里?然后回去给我换辆马车出来!”
眼看着轿子已经上了街头,踮着脚的冯夫人才放下了脚后跟,咕哝道:“这丫头,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
话虽如此,她眼里却是满满的欣慰。
一顿饭不吃没有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这的的确确是活生生的梁宁!
她真的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而且还跟过去那样精神头十足,跟一匹小马驹似的又健康又有活力!
……来日方长,从今以后她们还会在一起吃无数顿饭,见无数次面。
她们一家人还有无数的时光可以弥补那中断的六年。
如此,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338章 这也是丈母娘家(求月票)
傅真如今可以肯定,燕王这边的确有问题了,但有问题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皇后。
告别了冯夫人之后,她立刻赶往泰山馆寻找李仪。
运气不错,李仪正好也在武馆里。
省去了所有的寒喧,傅真直接问道:“老爷子你见过那太监几次?”
李仪虽然被她问得没头没脑,但也完全看得出来她问这个问题有多要紧。他想了一下回道:“总共只有两次。第一次就是来寻我的时候,第二次有那么两三年了,不过两次在我这里待的时间都不长。其余的时候,都是他身边的人来联络我。”
“那他把令牌给你看的时候,你可曾看到令牌上缀着的穗子是什么颜色?”
“穗子?”李仪顿了一下立刻道,“是青色!是青色的穗子!”
这句话一出,傅真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她再说道:“他身高约摸六尺,银盆脸,粗长眉,元宝嘴,是也不是?”
李仪再一愣:“差不离儿,他就是长这么个模样!你这么快就找到他了?他到底是哪宫的?”
昨日才拜托她的事情,才一夜过去就有了眉目,着实是快得惊人了!
可他哪里知道,傅真心中早就已经确定了目标?只要对准目标找下去,根本就费不了什么功夫!
傅真握了握双拳,把心绪平定下来。
何荣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反过来说,倘若他不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也摊不上这样的任务。
他们这一批的太监傅真从小就见过,长相上虽然没有特别之处,不能一眼锁定他,可是先前何荣求见皇后的时候,皇后竟然因为她和冯夫人在场而打发何荣回避。
她可是堂堂开国皇后啊!
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她最大了。
甚至在许多一路跟随下来的功臣元老眼里,很多时候她甚至与皇帝有并重的分量。
下面人有话要禀报,皇后用得着回避她们吗?用得着因为她们在场而避讳吗?
在听到皇后那般发话的当口,傅真就在猜想这个何公公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一个?
所以她暗中让冯夫人告退,紧赶慢赶的出来果然看到了跨进坤宁宫的何荣。
那么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杨蘸不是胡说八道,帝后虽然都在盼着杨奕回归,但他们却在各找各的——皇帝或许并没有瞒着皇后,但皇后的行动肯定是瞒着皇帝的。
皇后不但瞒着皇帝行动,而且除了宫里的人,她还调动了宫外的人,比如说李仪。
由此可见,燕王身边每年派出去美其名曰采办药材的侍卫,多半也是受皇后所调派出去寻找杨奕的了。
而燕王身上的问题,其实都来自于皇后。
因为就算他有企图心,也确实没有条件完成这一切!
燕王寻药,只是给皇后当幌子。
那么宫里的问题其实也可以理出那么几分了,彼此之间有问题的还是在皇帝与皇后之间。
燕王或许有问题,但他的问题比起帝后之间的矛盾,显然还要靠后。
那么皇帝与皇后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呢?
既然有矛盾,他们为何又还是能携手共进,并肩作战呢?
这个矛盾凸显在寻找杨奕这件事上,这到底是个什么矛盾?
皇后为什么要瞒着皇帝?为何不信任他?
“丫头,”李仪看她半日不出声,这时候已经赶紧坐了下来,“你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宫里要找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傅真望着,随后摇了摇头:“还不能认定是否就是此人,等我弄清楚之后再来告诉你。”
此事尚不宜声张,自然也不能对他透露太多,他只能先打个马虎眼儿。
离开了泰山馆之后,太阳已经西斜了。
裴瞻奉皇帝的旨意,留意大月与东兹国的军情,这几日回来的也不那么早了。
她打定主意上了马车:“去梁府。如果将军回来了,也请他到梁府来吧。”
裴瞻与梁郴都在兵部。
这几日来自西北的军报,每隔三日就有一道。
如今在西北戍边的将领是杜家的人,他们知道分寸,大周一日不曾在大月驻兵,大月的动静就一日不能疏忽过去。
“原来自从大月兵败,又改朝换代之后,东兹与他们已经闹了好几场。东兹王金旭正值盛年,看他们这阵仗,恐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兵部侍郎看完军报之后,又就着沙盘分析了一波军情。
梁郴和裴瞻都没有说话。
程持仁摸着下巴说道:“如果东兹对大月有觊觎之心,按理说会大规模发动战争。这么小打小闹的,不合常理。”
兵部尚书道:“在大月兵败于大周之前,大月的国力一直强过东兹,这才有了金旭的姐姐宜兰公主嫁给翼王,婚后一年死去,却也没落得任何说法的结果。
“但西北那边近年传来的消息,都说东兹自从金旭上位以来,这三十年里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倘若他要侵占大月,也不是没有实力。”
“有实力和有没有这个打算是两回事儿。”梁郴抱着胳膊接话了。说到这里,他把脸转向裴瞻:“金旭与其姐姐宜兰公主情分如何?”
裴瞻缓吸气:“当年探子们在大约搜罗消息的时候,顺道带回来的消息,这位宜兰公主跟金旭是那同母所生的亲姐弟。且公主身为长姐比金旭大了十余岁,姐弟俩幼时在宫中不受待见,都是公主忍气吞声护着弟弟,各种委曲求全才算安稳长大。
“宜兰公主婚后一年死去,没有得到大月这边任何说法,金旭不可能不存怨。
“我曾经推测过,两国交战之时,大月王几次派史臣游说金旭参与战争,金旭都不理不睬,这应该有怀恨大月的成因在。”
“可是宜兰公主嫁的不是翼王吗?”兵部侍郎看了过来,“照此说来,他要怀恨也是怀恨翼王。而彼时翼王是大月王皇权之争的刀下鬼,他跟大月王可没有过节。”
“人的情感可是说不准的。”裴瞻道,“如果最近动词,对大月的举动没有侵占疆土的迹象,那很可能就是因为宜兰公主的死,金旭趁着大月满目苍夷之时,开始发难了。”
“可是翼王府的人都已经死了。”梁郴也不赞同这个说法,“徐胤作为最后一个翼王府的后裔,已经在大理寺天牢里,金旭还能向谁报复?”
“有道理。”兵部尚书点起头来,“翼王府的人都已经灭完了,继续要下手的话,早就该下手,既然没有早下手,那此时也没有道理再下手。”
裴瞻没有反驳。
毕竟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徐胤那个姓连的心腹已经逃走了,尚不知去了何方。大月那边还是得派个人过去,一探究竟方才能放心。”
梁郴作出了结论。
裴瞻听到这里把盘着的胳膊散下来。“等我把手头的事情捋清楚,我亲自去一趟。”
“你怎么能去?”大家异口同声的反对,“宫里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京畿这边不能失防。你是京畿大营的主帅,不可轻易离京。”
裴瞻想说出自己的理由,梁郴不由分说阻止了他:“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念头你打消吧。”
满屋子人都在点头,裴瞻也不争论了。
出了兵部,杜明谦还有应酬,分道走了,裴瞻在马上与梁郴说道:“昨日太平从泰山馆李仪那里听到的消息,皇长子极有可能真的还活着,而且他还去过大月,并且很可能还生活过一段时间。
“废太子死后,虽然说还有个燕王可作为皇储,可他身上似乎也有疑点。
“再者,他身体状况确实不佳,把大周国祚压在他一人身上,实在让人不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