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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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听到此处也不禁默然:“这实在是让人惋惜的事情。”
“好在,我还是把他们的尸体给抢回来了。”
杨奕抬起头来,眼中有熊熊怒火:“章士诚将他二人点火焚烧之时,我的护卫陈嵩冲进火海将他们尸首拖了出来。为此,陈嵩身受重伤,也差点死去。”
宁夫人听到此处,不由唏嘘感慨:“听闻当初城破之时,您是带着两个护卫出城的,这位陈护卫,必定就是两位忠心护主的护卫之一。”
杨奕点头,此时看向了旁侧一直不曾出声的“猎户”:“这是贺昭,这么多年就是他们俩一直随在我身侧。
“贺昭以猎户身份隐藏在营盘镇上,他在村子里那座茅屋也是我静静落脚的地方。
“陈嵩则有另外的去处。不过此番,他也进京来了。”
傅真听到这里,突然间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这位陈护卫,莫非脸上有疤,这些年来一直身在潭州?”
杨奕转身面向她:“你见过他?”
“真的是他?!”傅真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双手紧紧交握:“我没有见过他,但是,裴将军身边的护卫蒋林,曾经夜探徐宅,是承蒙他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
“之前我听说他不知去向,还以为被周谊那帮奸贼给杀了,原来他是您的人!他还平安着,这真是太好了!”
“夜探徐家的人就是裴瞻的人?”杨奕脸上有些讶色,“陈嵩只跟我说那天夜里被困的人看上去像是官府的人,没想到还是裴家的人。”
傅真和裴瞻前前后后如何破案的这些细节,自然不会全部对外透露,陈嵩他们不知实情,也是情理之中。
“不知他如今在哪儿?我想裴将军和蒋林会非常想要见他!”
“他还外办点事,暂时尚未入城,不着急。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杨奕说到这里,伸手从贺朝的手上接过来一份信笺,“这才是我此番的目的。”
傅真连忙把信接在手上,看过之后,她不由惊讶起来:“这是东兹国君给您的信——您认识东兹国君?”
“正是。我东兹国君相识多年,当年我在大月为囚,是东兹国君救了我,然后派兵一路护送我回到关内。”
傅真因为这“为囚”二字震惊到不行,她和宁夫人相视一眼,忙问道:“不知您当初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去往大月?”
“此事说来话长,”暮色已经很浓了,将杨奕的脸庞完全覆盖在底下,“总之我在大月当了五年的囚徒,直到遇见了当时还是王子的东兹国君。
“彼时他隐藏身份去往大月调其姐姐宜兰公主的死因,与我相遇,我们就此结识。
“他也是我的贵人。我们的交情因此一直延续到如今。”
傅真来不及深思这短短几句话背后的坎坷,她低头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那敢问国君请求您相助之事是?”
没错,这是一封求助信,信上不但落款写的是东兹国君金旭的大名,而且还盖着东兹国的印玺,如此郑而重之的阵仗,毫无疑问东兹这是遇到了大麻烦。
可是信中却只是提到杨奕相助,而并未说到具体事宜。
“东兹如今也面临了亡国之危,掌管二十万大军的三位主将已经被奸贼策反,他们两个月前得到的线报,今冬来临之前,漠北飞雪之时,就是敌人里应外合攻入京都的时刻!”
傅真失色:“怎会出现如此变故?这奸贼来自何方?”
“目前尚不知此人确切身份,但各方送去的线索显示,这股势力却是来自大月!”
“大月?!”
“没错,大月与东兹相邻,而且接壤的界线相当长,大月早在多年以前都就对东兹虎视眈眈,大月亡国之君段若垂涎东兹王的姐姐宜兰公主,意欲借助联姻寻求吞并东兹之机,无奈被也想要拉拢东兹势力的翼王府捷足先登。”
杨奕续道:
“之后段若与翼王府斗得你死我活,直到大周打到湖州时——也就是我离开的那一年才分胜负。
“两派相争那几年,各自都耗费了不少家底,当中就包括向中原求助所花费的银钱。
“故而段若上位之后,国库财力不足,无法支撑他立刻向东兹开战,于是他开始休养生息。
“他采取的策略是,一面放任东兹,一面趁着大周天下甫定,朝众将士疲累,老将新将青黄不接,向大周发起攻击,掠夺财物,充实家底。”
时隔多年提到这一段傅真仍然咬牙切齿:“原来段若把马蹄踏向中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害得中原又经历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争,害我们失去了那么多的功臣良将!此人当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杨奕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一份野心,大周不必经受这么多的波折,也不会有如今这一遭了。”
傅真稳住心绪:“您请往下说。”
宁夫人亲手掌起了灯,琉璃灯散发出来的灯光幽幽地照亮了厅堂,杨奕深沉的脸庞在灯下凌厉得如同一座铜雕。
“就在段若侵扰大周边境的时候,东兹国内部也发生了变动。
“金旭和姐姐宜兰公主是老东兹王的元后所出,然而元后早薨,随着继后入宫,又接连生下王子,姐弟俩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
“为了保护弟弟平安长大,宜兰公主在宫中受了不少委屈,可最后还是让继后邬氏挑拨老东兹王,将她嫁给了翼王。
“宜兰公主嫁过去才刚一年,就突然离世。翼王府给出的理由是突染恶疾,金旭不信,蛰伏了几年,积攒了一些实力,便开始前往大月查探。
“可当时翼王府已经不在了,他只能四处寻找从王府里流亡出来的知情人。”
“后来老东兹王的身体与日俱下,邬后与其所生的王子开始筹谋与金旭争夺皇位。
“金旭不得不先顾着自身安危。好在后来他成功了。
“他登基之后,大月与大周已打的不可开交,趁着这个时机,他果然也找到了当时服侍过宜兰公主的下人——也就是连冗周谊他们那帮人。
“他们证实,宜兰公主是被杀死的。
“她死的那天夜里,和翼王段徊从别处归府,与段若在半路相遇,二人起了纷争,她的丈夫段徊将她推向了段若借机逃离,而段若本来有停手的机会,但他为了追杀段徊,还是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她。”
傅真深吸气,握住了双拳。
权利斗争之下,女子永远是那个可以随意被践踏的对象!
不过眼下却非讨伐世道的时候。
杨奕说的这些,皆是大月与东兹的纠纷,而放在大周这边来捋时间顺序,便应该是这样的:
周军打入湖州这年,段若斗败翼王上位称帝。翼王在宜兰公主死后与继妃生下了多个儿女,次子段绵已成年,早就让翼王以驱逐为名送往了中原。
这一年里段若将翼王府的人全灭,除了暗中在中原悄悄生下子嗣——也就是徐胤这一支的翼王次子段绵。
湖州血战那天夜里,杨奕因故离开了湖州城,辗转去了大月。而后被大月新帝段若当成了囚徒。
金旭为姐姐寻找死因,必定目标是翼王,可当他查到姐姐死因跟大月王段若也息息相关,自然难免四处走动。在此期间他与杨奕结识,并且帮助杨奕摆脱了困境回到中原。
这便是中原大定后,大周的盛元三年。
后来几年,东兹国皇室也开始了夺嫡之争,金旭也不得不放下宜兰公主留在东兹应对。“他登基之后,大月与大周已打的不可开交”,证明此时也就是梁宁前往西北的这一年——盛元八年。
盛元八年往后的几年里,大月王段若一面与大周对阵,一面依旧苦寻徐胤。
而金旭趁着两国交战继续找寻,他找到了翼王留给段绵的连冗周谊他们这帮人,从而找出了宜兰公主遇害的真相。
刚暗自捋完,杨奕又已往下道:“金旭知晓来龙去脉后,便决意替宜兰复仇。大月与大周交战那些年里,金旭虽然没有明面上参与,可是几次率军堵住了大月军东逃的去路,也正是由于东兹让段若无机可乘,他才只能向大周背水一战,最后留在京都被裴瞻所杀。”
——所以金旭知道真相的时间,也就是盛元十六年左右,杨奕此时就已被自己的亲弟弟给盯上了,然后梁宁因此死去。
傅真缓缓点头:“宜兰公主死在大月,两个凶手都是大月皇室中人,金旭自然视大月为仇敌。段若杀了宜兰公主,后来又因走投无路而死在周军手下,如果他还在世,自然也会将东兹视为了眼中钉。”
杨奕点头:“金旭还是低估了段若。段若使了当年翼王一样的招数,他把其中一个皇子寄养在了连家。”
“这层我知,我们裴将军率兵破城之前,这个皇子就提前带人跑了。他叫连旸。”话说出口,傅真神色便又变了变,““难怪前不久传来了东兹和大月有摩擦的消息。看来,威胁到东兹的这股大月势力,倒极有可能是连旸了。”
“东兹这三个大将,原先曾在东兹邬太后所生的长子手下为将。”杨奕把侧着的身子完全转了过来,“邬太后当年就与段若有勾结,也曾设法帮助他娶宜兰公主,可是老东兹王念着与翼王这一支的旧情,将宜兰公主嫁了给翼王。”
傅真恍然:“段若本身就和邬太后有勾结,邬太后虽死,但她在朝中的旧部不可能被杀光,于是侥幸逃生的连旸就趁机集结了这几个人继续为祸各国!”
“究竟是不是,尚未确知,只是段若与翼王段徊之间那场斗争剖析到如今,只有连旸最符合当中利益。
“自从去年大月被裴瞻所灭之后,紧接着大周就揭露出了徐胤这件事,足见大月不会放过中原这片天下。
“总而言之,连旸的残部虽然不成气候,可他如果占领了东兹,或者连手邬太后那些人重新夺回政权,东兹必将不得安宁。”
段若当年把连旸作为最后的筹码保护起来,对他定然是有所指望的。
就如同翼王留下了段绵。
可是段绵死了,翼王府最后的血脉徐胤,因为杀害了梁宁,掺和了废太子弑兄,已经彻底出局。
于是大月的皇权战场中,连旸反而成了最有可能翻盘的一方!
“您说的没错!有东兹的国力为后盾,连旸卷土重来则指日可待,此战虽说不关大周,可东兹不保,接下来势必影响大周,连旸最终一定还是会把黑手伸向中原的!”
傅真抬头看向杨奕:“所以您现在——我现在就替您引路入宫,让您亲自向皇上禀明详情吧?”
身为帝后的长子,也是万千大周人中的一份子,如此要紧之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无动于衷。
如果仅仅只是东兹和大月的战争,大周只需要关注就可。可是连旸竟然还藏着如此野心,将东兹的兵马策反了一半,这就决不能旁观了!
收拾完了东兹,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大周!
杨奕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而当下大周又正面临着皇位传承这一窘境,他能借此之机回到宫中,对大周来说可是件好事!
“不是。”
就在傅真满怀期待的时刻,杨奕却清清楚楚地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他双目直视着傅真,神情平静得就像一面幽沉的镜子:“我并未想入宫。
“之所以找到你,一是因为你是宁老先生的孙女,二你又是裴瞻的妻子,这两层身份不管哪一层都让我十分信得过。向朝廷传达这个消息,在我看来无人比你或者裴瞻更合适。”
“您不入宫?”宁夫人惊讶地道,作为朝廷以外的人,她显然更关注这个,“您可知道——”
“大姐,”不等宁夫人说完,杨奕便伸手止住了她的后话,“如果我想进宫,就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了。这一趟,我本来就只是来寻你们的。”
母女俩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整整消失了二十四年,他不是死了,也不是伤了,他有许许多多的机会可以回宫认亲,可他没有。
他唯一两次生起了回宫的念头,一次是上回在湖州遇到追杀,一次是察觉到了大周潜藏着的危机的现在。
咫尺距离之外,正有着苦寻了他二十四年的亲生父母,可他却……
傅真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听说当时在湖州码头冲您下手的人,也是大月人,不知这些人是?”
“就是段若的人。”杨奕道,“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一直都想抓我。”
“那他们是否从一开始就知道您的身份?”
杨奕看了她一眼:“是。”
傅真脸色进而变得凝重:“从您离开湖州的当夜,他们就知道了?”
杨奕别开了目光,许久才点头回应:“你猜的没错。”
傅真不敢再问下去了。
他五年里无法脱身,且又未被杀死,恐怕他被囚的原因离不开他是大周皇长子这一身份,也就是说,杨奕在消失最初的五年里,大月王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囚禁他也是别有目的。
如此早前连冗竟然疑似与杨奕接触过,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月突然囚禁了一个中原人,这让身为他们政敌的翼王府人如何会不关注?
他们发现了这就是杨奕,发现了大周帝后都不知道下落的杨奕竟然还活着,且就在大月,这是一条要命的线索。
于是多年后白玉胡同的血案,就成为了徐胤他们那帮人的契机。徐胤通过连冗,知道了有关大周皇长子的许多信息。
只是,未曾亲眼见到血案尸首的连冗,也未曾料到那并非真的杨奕。
再往回想想,杨奕当年为何会失踪,为何失踪后会被擒去大月为囚,就更加让人不敢深想了。
她勉力将话题拉回来:“不知七年前您受伤之后,为何会曾决定进京?”
杨奕微微仰首:“彼时两国交战正值如火如荼之时,大周形势很不利。以我的身份,万一再次落入大月王手中,对当时的大周会造成威胁。
“因为哪怕大周有人不想我活,可是我知道当年一起打江山的那些功臣,还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战况瞬息万变,段若又诡计多端,战场上但凡有一点犹豫而错失战机,那大周必将万劫不复。
“我不想让大月有这个在两军对垒之时挟持我威胁周军的机会,于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入京。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进了京我才知道,原来我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段若,而是来自于我骨肉相连的亲人。”
傅真一阵默然。
面前的杨奕仍然平静,可是谁又能忽略得了他抬高了的眼角处的一抹哂意呢?
冯夫人提到当年他失踪时的一些细节,说皇帝布好局等待敌军入阵之时,明明看到了自己的亲儿子意外入阵却未曾唤回来,而是由着他露面诱来了敌军主力!
如果这是真的,那废太子指使荣王父子弑兄的行为,确实可以把杨奕的一颗心给浇冷却了。
傅真稳住心绪:“您受苦了。”
这是远走他乡,甚至还曾在大月当了五年囚徒的二十四年。
原本傅真她许多不解之处想探寻一下答案,比如他究竟为何会离开湖州后就去了大月?可是此时她问不出来。
就像她知道皇后这些年是如何苦苦地思念这个孩子,眼下也已无法劝说杨奕去见她。
不管是成为囚徒还是屡屡被追杀,抑或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过往这些让人好奇的种种都已让他一语带过,可毫无疑问回想这些对他来说必都是折磨。
看了一眼门外,她把语气缓下来:“天色不早了,母亲,不如我让人传饭到花厅吧?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宁夫人敛去了满脸伤感,朝杨奕点点头:“真儿所言正是。您是我父亲的故人,也是我们的贵客,当年我未能等到您来,是我至为遗憾之事。如今天从人愿,时隔七年您真的来了,此后便当这里是自己家,我让人去收拾院落,让您住下。”
“这使不得。”杨奕断然推辞,“大姐如今独居,这顿饭食我领了,回头我们去城中找客栈住下。”
第350章 裴将军,幸会(求月票)
宁夫人道:“承蒙您不弃,唤我一声大姐,又为何如此见外?只是我这府里到底门禁重重,对您来说进出或有不便。
“我们家酒楼后院有几个院子倒也还算宽敞,平日只有真儿他们几个会去,也还清静,我这便让人去传话,收拾出来。”
见杨奕尚要开口,她又道:“您身份特殊,住客栈多有不便,还是请不要推辞了。”
傅真至此也道:“昨日我们发现了连冗的踪迹,先前伤我的人正是他的人,这伙人狗急跳墙不定做出什么。无论是为了相聚,还是为了您之前的考虑,都必然是住在我们自己的住处更保险。
“您方才的嘱托我立即就会着手,您住在我们自己的地盘,我们回头求见您传达后续也更方便。”
杨奕听闻,也就拱手应承了:“如此,就叨扰了。”
宁夫人叹息:“说什么叨扰?知道您还平安,我这心病也就去除了。不然的话,我将来见了家父,都不知该如何向他交代。”
杨奕感慨:“老先生一家之高义,杨奕没齿难忘。”
前往花厅的路上,夜色染黑了他的双眸。
隔着庭院,望着这一幕的傅真收回目光,跨出了院子。
金珠和护卫们正守在门外,傅真道:“去备饭,送去花厅。再让张成出城给将军传话,就说,杨先生回京了,请他办完手头事后速速回来……”
京畿大营派驻在营盘镇上的人挺多,火很快被熄灭。
与此同时,昨夜里被留在村里头盯住那个猎户的将领也回来了,急急地赶来禀报那个猎户今天早上已经不知去向。
裴瞻还未来得及吩咐人去查看究竟,傅真和程持礼他们在街头的遭遇也传到了这里来。
听说傅真被马撞倒,本来稳稳坐在大帐之中控制着局面的裴瞻当下坐不住了,派了郭颂去探听,又打发人去追捕那三个异乡人,直到听说傅真他们二人另有发现,这才恢复冷静。
事情明摆着,米铺里的火是有人放来当烟雾的,目的不是为了抢粮,而是为了逃窜。
而此时能被逼的狗急跳墙的人还会有谁呢?
当然就是连冗!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和程持礼在一起的是傅真,有她在,他们那边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同时他又禁不住担心,连冗潜伏在徐胤身边那么久,连徐胤都没有及时看出他的真面目,此人心计之深沉可见一斑,那么他们会不会使出什么诡计,实在让人拿捏不准。
就在他打发出去把所有外乡人召集过来的将领前来复命之时,这时程持礼身边的护卫匆匆的过来了!
“裴将军!京城那边有情况,我们三爷方才追踪一批人进入城门,疑似正是连冗和当初从徐家走掉的那批护卫!”
“那追上了吗?”
“一共六个护卫,起先在城门之下落网了两个,剩下四个跟着连冗跑了!但我们三爷已经锁定了他们的范围,并且增加了人手搜捕,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可以把他们拿下!”
裴瞻宽了宽心,又问道:“那我夫人呢?他可是跟你们三爷在一起?”
“将军夫人让我们将军先行,她落后了半程,但是先前城门下的将士说,将军夫人也已经入了城!
“由于小的一直跟随在我们三爷身侧,将军夫人这边后续的情况就不知了!”
裴瞻揣摩着傅真进了京城之后,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应该等于没有,正要把心放踏实,门外又有人撕破夜色闯了进来,却正是先前他打发跟随着傅真而去的张成!
张成的声音还没跨入门坎就已经传了进来:“报告将军!少夫人那边有大情况!”
裴瞻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
张成看了一眼旁边程家的护卫,把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程家护卫见状拱手道:“将军若没有别的示下,小的这就告退。”
说完便退出了门。
裴瞻已经等不及了,看向张成也带着没好气:“到底出了何事?”
张成这才说道:“少夫人在街头被连冗身边两个护卫所追杀,险些中了他们的暗算,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把少夫人给救了!”
“她被追杀?”裴瞻这颗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有没有受伤?你们怎么不看着点?”
“将军勿急,少夫人她没有受伤,她打发我前来向将军传话,是有急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少夫人说——大皇子回来了!”
末尾这几个字,张成说的又轻又缓,裴瞻望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你说什么?”
张成便又重复了一遍:“少夫人让属下告诉您,皇长子殿下回来了!先前救下了少夫人的那个人,就是皇长子本人!”
裴瞻饶是见惯了风浪,听他说完这么一席话,脑子里还是凌乱了!
“真的假的?你说救她的人,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皇长子?”
“正是他呀!”张成又激动又要按捺住自己的声音,“属下本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是方才少夫人亲口说的!
“他让属下快马加鞭的来禀报将军!
“而且还有,昨夜将军曾经前往山下村庄里造访过的那个猎户,他就在大皇子身边!原来他就是大皇子当年带走的两个护卫之一!”
裴瞻心头又似被敲了一记,昨夜他看到那个猎户的时候,就觉得他颇有些不对劲,如果仅仅只是个猎户的话,他没有道理会面对那样阵势的朝廷将领无动于衷,如果她是皇长子的人,那就情有可原了!
他旋即道:“眼下他们人在哪里?”
“大皇子一露面就让少夫人带着去宁府见了太太,好像还说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如今正在宁府里!”
裴瞻再也不敢耽搁了,连忙让人把手下几个将领都喊过来,把手头的事物交了给他们,然后拿起马鞭便出了门!
连冗他们的出现的确很重要,可眼下这当口杨奕的出现毫无疑问更为重要!
“除了少夫人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翻身上马之后他问道。
张成跟着上马:“再没有了。属下临出来之前,少夫人还再三嘱咐,此事暂不要声张。并且还嘱告了属下,回头将军到了宁府时,您先见过她之后再行觐见!”
裴瞻一听这话心里有谱,不再多说便驶上了回城的路。
宁府这边,宁夫人不敢自作主张喊外人前来做陪,她和傅真身为妇人女子,也不便单独陪着他同桌用饭,便喊人安排了苏掌柜以及正好寄居在万宾楼的冯掌柜一道过来。
席上只称杨奕为杨先生,是宁老爷子的故交。
杨奕虽然外形冷峻,但谈吐得体,没有皇室血脉的傲慢,也没有任何漂泊江湖染上的粗鲁习气。
他坐着不说话的时候,隐隐有几分皇帝当年虎虎生威的气势,而他言谈之时语声沉稳,又不由让人想起皇后母仪天下的风采。
听说冯掌柜还是宁老爷子染病之后尽心帮衬的挚友,他特地敬了冯掌柜两杯。
几位都是阅历丰富之人,一场饭局下来不但不曾冷场,相反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傅真陪着坐了一轮,算算时间裴瞻也该回来了,便借故离席来到了门外。
前院里徘徊凝思了片刻,恍惚间听得街头传来了马蹄之声,待她侧耳听来,这声音变就越发清晰起来了。
她连忙吩咐杨彤:“快把门打开!”
大门一开,门外就停下了四五匹马,最前方的枣红马上,盔甲于身的裴瞻正摘下头鍪,翻身下马朝门口赶来。
“瞻儿!”
傅真脱口一唤,迎了上去。
裴瞻顿住脚步:“张成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傅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快进来再说!”
一行人全都进了门,杨彤便飞快把门插上了。
傅真拉着裴瞻站在影壁之下:“大殿下就在花厅里,他有要紧的消息要带给宫中,但他却不愿意进宫!”
裴瞻愣了下:“这究竟是何道理?”
傅真看了看左右,沉下气说道:“你先听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你。”
花厅这边,宁夫人看到傅真许久没来,也猜到她去做什么了。
一看大家都已经吃的差不多,她便跟苏掌柜说道:“杨先生是我的贵客,他要在咱们酒楼住上一段时间,苏叔请先回去替我收拾一座僻静小院出来,屋里头该备些什么,务必请你仔细置办。”
当初冯掌柜进京的时候,宁夫人也是这么吩咐的,可苏掌柜跟随她这么久,哪怕是同样一席话,他又岂能听不出来个中差异?
当下心领神会的点头:“小的这就回去仔细打点。冯兄,不如你也随小弟一道回程吧。”
冯掌柜从善如流,起身告辞。
宁夫人把他们送出了院子,再回来时,杨奕也已经起身了。
宁夫人让坐到旁边窗户下的茶几处:“先生不忙。回头有一个人,或许也值得您见一见。”
杨奕目光流转:“大姐所说的可是裴家的那二小子?”
宁夫人讶道:“您怎么猜到的?”
杨奕笑了下:“真丫头去了那么久,如果不是为了去迎她郎君,还能是去做什么?”
宁夫人心内涌动:“先生慧眼。”
又道:“真儿自作主张,实在是因为先生所托之事非同寻常,事关国家,当由敏之这样的朝中干将插手参与方为正理,还请先生勿怪。”
杨奕眼望着庭院,缓声说道:“我若是不肯你们这么做,又何必找上你们?先前我就已说过,就凭裴家为国损失的那几个男儿,此事交给你们再合适不过。——他现在何处?他是大周的英雄,该我去见他才是。”
宁夫人忙道:“这倒不必。您请坐下喝茶,我先遣人去前院看看他回来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