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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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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觉得这委实奇怪了。李家到底出啥事了?
“那你们的大师兄呢?”
“大师兄半个月前就出门巡铺子去了,这阵子都是师父他老人祖守着武馆,不然的话那天您还不一定遇得上他呢。”
傅真加深了方才的猜想。
难道那日见到李仪时,似觉得他爽郎面容背后藏着隐忧。
她按下心绪:“明儿再继续去问问,你们师兄弟他们总有知道的吧?问到了来回我。”
又道:“在新的护卫进来之前,你们俩一人守着嘉哥儿,一人守着太太,尤其是晚上,别出事儿。有空就周围巡巡。”
张杨二人领命下去,傅真回屋躺下,盯着帐顶,却是许久才合上眼。
李家这边应该不会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李仪在京城还是有些势力的,不管官场还是民间,多少都给他一点面子。但他们老夫妻行事如此不寻常,怎么说也得是棘手之事了。
虽是急着问他要护卫,却也不能对他的难处等闲视之,急也是没办法了。
别的武馆虽然也不乏有可靠之人,可要重新启动梁宁的交情去达成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傅真之前病弱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动作过多,容易引起注意。如果李仪能早日回来,她自然还是想用泰山馆的人。
迷迷糊糊睡去,却在将天亮时突然被一阵响动扰醒。
睁开眼后只见似是后窗下有窸窣之声。
她立刻下床来到后窗下,侧耳听了片刻,遂陡然推了窗!
随着她推窗的动作,月光之下,不远处几颗物事被惊得啪啪掉落在地,随时一大群黄蜂嗡嗡地涌入了进来!
好在她反应得快,蜂群进屋前她已经到了门边!身为女将的素养使她半路不忘抄了件衣服罩住头脸作为防护!
尽管如此,倾刻之间蜂群还是占据了整间屋子!
“姑娘!”
碧玺的声音自外响起来。
傅真道:“离远点!去拿些火把,烧着烟再拿着进来!”
这些小东西虽然奈何不了傅真,但如果此刻身在屋里还是从前的傅真,那今夜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傅真迅速从开启的后窗跃出去,穿过落在地上的几颗蜂窝,随后抬目扫视四周!
她动作实在太快,虽然力道远远不如昔年在沙场冲杀,冲出这些小玩意的阵地却也绰绰有余!
不过瞅了半圈,她就立刻锁定了前侧树后的一个人影。三步并俩,她冲过去一把揪住对方后心,而后重重擎起往地上一摔!
惨叫声震天价响起,这时候碧玺和丫鬟们的火把也举了进来,见状她尖叫了一声“姑娘”,随后也立刻举着火把跳出了窗户!
“这是大爷屋里的李全!——这混蛋,敢害我们姑娘,看我不打死你!”
碧玺怒上心头,扯下头上的罩布,然后举起手里的火把,照着李全头上身上就奋力地扑打过去!

第52章 不听话就给我滚!(二更求票)
李全方才那一摔已经摔断了脚骨,再经这一扑打,立刻求爷爷告奶奶:“别打了别打了!大姑娘饶命!是,是二姑娘让小的干的!……”
傅真眯眼看向西边的傅柔的畅心堂,当下面色寒沉,接了碧玺手上打灭了的火把,跨上回廊,一路向西!
畅心堂内傅柔正坐在床上听动静,透过窗户看到东边那头有了灯火,她心下窃喜,刚下地拨亮了灯,就听啪地一声,房门就被踹开成两半!
一人提着拇指大小柴枝扎就的火把冲进来,照着她便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傅柔一面惨叫一面沿着四壁蹿逃,又哪里躲得过傅真的追捕?
她逃了一路,就挨打了一路!
“天啊!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候院里涌入了灯火,柳氏的尖叫声抢先传入了屋里,紧接着傅筠的怒吼声也传了进来:“大半夜的你这是发什么疯?!”
“老爷!您要不要听听二姑娘都干了些什么?!”
碧玺堪堪率领如意玲珑她们押着李全赶到,她把李全往傅筠与柳氏跟前一推:“是他亲口交代的,二姑娘指使他逮了许多黄蜂窝投到我们姑娘后院,如今那边满院子都是黄蜂!
“还问我们姑娘要干什么,二姑娘这是要害死我们姑娘啊!”
她叉着腰大声地说着,气愤得不得了!
这个二姑娘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过去那么多年她坏事做尽,但每次都让她狡猾地逃脱了,这次终于让她们姑娘逮了个人正着,不把这坏心眼的东西锤死,她都不配为怡心堂的大丫鬟!
傅筠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下断了腿又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全,再看看旁边脸肿得更是连他这个亲爹都快认不出来了的傅柔,便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氏看着披头散发哭得眼泪鼻涕还有血全混成一处的傅柔,却是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打傅真:“这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了手……”
傅真怎么可能任她近身?
回府那日忍着没发作的窝囊气,全化作了脚上的力道,她照着柳氏心口一踹,后者便随着一声比方才更为尖厉的惨叫声飞到了墙壁上!接而又被墙壁推着滚落回了傅真脚前!
傅真一脚猛踏上她的后背:“你问我怎么下得了手?那你听着!
“老娘我的宗旨是,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人若不敬我,那我让她三更死,老天爷都不能保证她能不能留到天亮才发丧!”
说完她又侧转头,双目如刀瞪向欲上前来的傅筠:“你若敢上前半步,那下一步便来给她收尸!”
一句话铿锵得如同在战场上喝令千军,立刻震得所有人都不再动弹!
谁曾见过她这般威武霸道的样子?
谁又曾在这宅子里被人如此的威慑?
就算是那日从山上回来于前堂算账,她的狂妄也不及当下一半!
这是一种非生即死、非死即生的破釜沉舟的气魄,只懂于内宅里玩些小花招小阴司的柳氏母女,只会关起门来窝里横,成日里欺负妻儿,在外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傅筠,何曾敢在这样的阵仗下造次?
“打断他两条腿,丢出去!”傅真看了眼脚下的李全,示意碧玺。
碧玺此刻就是将军座下的小兵,此刻浑身热血压不住!一声得令,立刻与已然赶到的张成杨彤将人拖了出去!
傅真提着火把再走到傅柔面前,猛地一棍敲在她右膝盖!
在随即响彻屋顶的傅柔的惨叫声里,她蹲在了扑过来的柳氏面前,捏住她惨白的下巴发话:“有些东西,不是你们的,永远都不要肖想!要是再管不好她,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上百花楼!”
傅筠箭步冲上来,却还没到得跟前,就已经被矮了他大半个头的傅真揪住了衣襟:“你也是!
“你给我记住,我母亲认你,那你就是我爹!她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
“我今日能帮你过了徐侍郎那关,那明日我也能让你从官位上滚下来!
“你给我掂量清楚,是她们重要,还是你的官身重要!
“这宅子虽是傅家叔祖的,却是我外祖父出力争取到的!要是再让我逮到她们不老实,你就带着你老母给我滚回你江陵老家去!”
说完她将他往前一推,这个挺大的老爷们就被她推了几个踉跄,撞到了后方墙壁上!
傅真横眼扫着地下,余光却在此时瞧见了门下静立中的傅夫人!
她呆了一下快步走去,搀住了她之后,心虚地柔下声音:“女儿罪过,惊扰了母亲安歇,女儿送您回房。”
傅夫人却蓦地反手紧握住她,立定望了她片刻,而后转身朝着傅筠:“傅筠你听着!真儿方才的话,就是我的话!
“我已经忍了你多年!我与你倘若也曾有那么几分夫妻情份在,也早就被你的凉薄消磨得一干二净!
“日后你和柳氏过你们的日子,我带着真儿嘉儿过我们的日子!
“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那我尚且可看在儿女份上与你保留这层夫妻关系,当着这主母!倘若你再纵容你的妾室及庶子女作妖,那也别怪我不留情!
“真儿已经脱胎换骨,不是那个时刻需要我操心她身子的弱女了!
“我宁远慧坐拥万贯家财,加上我父亲生前结下的许多交情,我在京城有些人面前总还有几分薄面在!
“真把我逼急了,我便是倾尽家财也要让你一无所有!”
傅夫人撂下这席话,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傅真,而后牵着她朝院外走去!
身后的院子里是长久的静默。
只有远处的前院传来暴打李全时碧玺她们的怒骂声,和李全的惨呼声。
傅真此时反倒一路忐忑,跟着大步往前的傅夫人一直走到正院,才壮起胆子出声:“母亲……”
“天还早着,我先让下人把你屋里收拾停当,你到我屋里补个眠。”
傅夫人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她的鬓发,声音柔软得像是温暖的水,又像是冬天里的太阳。“等回头啊,回头我把手里账目理清楚了,再带你去白鹤寺里上香还愿。”
话说到这里,泪水已从她泛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了。
傅真也忍不住眼眶酸涩,一头扑入了她的怀中!
傅夫人颤手抚着傅真的后背,和她未曾来得及梳起的发丝,就像是抚摸着一件绝世的珍宝。
不管她多么不愿相信,她的女儿啊,都已经脱胎换骨了。
她变得强大又有魄力,变得鲜活而具有生命力。
但不管怎么换,她还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一点点亲手养大的骨肉。
她什么都还记得,谁又能说,她不是那个她?

长久的静默的畅心堂里,昏死过去的傅柔醒过来,呻吟声惊醒了柳氏。
柳氏爬起过来将傅柔抱起来,哭着喊“柔儿”,又转过头,嘶哑着声音朝另一边的傅筠爬过去:“老爷!老爷!……”
傅筠望着她,良久才将目光对焦。
眼前的女子披头散发,蓬发下露出的双眼因哭泣而红肿。
他抬手把她的乱发拨开,她的脸饱满而精致,皮肤白皙而丰润,跟宁氏那张近年因愈来愈瘦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是完全不同的。
以至于面前这张脸上的五官虽然不见得及宁氏的五官一半美丽,却因为长年的养尊处优而显得富态悦目甚多,再加上她天生的一副媚骨,确确实实在傅筠的心里,柳氏是有着几分份量的。
可是刚才傅真说,如果柳氏和傅柔再不老实,她就要搞得他官身都没了呀!……
一个黄毛丫头说的话,他也不想相信,可是他是亲眼看到了傅真释放出来的那满身煞气!
那完全不像是个闺阁小姐,活脱脱就是个有着一锤定音的本事的掌权者……
他真的万般不愿相信自己有个这样的女儿,可又不能不信!
她还说他要不老实,便要赶他和傅老夫人回江陵老家呢!
他听着就来火,可她是真敢啊!
因为这宅子的确如她所说,是宁老爷子争取下来的呀!
本来就无主的宅子,凭什么宁家拿下的宅子不能让他们娘仨住?
而且宁氏后来不也说了吗?
她说,她就是倾尽家财也要搞得他一无所有……
这话真是听得他心口发紧。
过去她退让,确实是因为傅真就是她的软肋,可如今傅真比她还强,不,是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她自然不需退让!
就像日间,她不是就朝他摔簿子让他滚吗?!
照这几日的作派,她们是真干的出来啊!
想到这里,傅筠手蓦地一抖,把撩开了的柳氏的蓬发立刻又放了下来!
甚至怕掩盖得不够严实,他还顺手揉了几下!
——这脸蛋依然还白嫩细腻柔软丰软,但再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爱了!
他也不是啥圣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不行,让他爱美人不要江山,那可做不到啊!
他是个读书人啊!也算是年纪轻轻就考上进士的小地方的才子,寒窗苦读当上京官,是多么不容易!
他他他,他再喜欢这个妾,也不能没了底线呀!
他把柳氏的手从袖子上扯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傅柔说:“去请个大夫吧!赶紧让人来兴许还能把腿保住!”
柳氏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老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您不打算管我们了吗?!”
“我要不管你们,现在就把你们送庄子上去!”傅筠怒道,“上次在山下推真姐儿落崖我未再追究,今夜里她再施毒手,我若真放任你们下去,都不必她们赶我,衙门里先要将我踢回江陵去!
“我要是什么都没了,你们都休想好过!”
傅夫人把傅真带回房后,便去怡心堂张罗下人们驱蜂了。
好在傅真有经验,下令又快速,院子里烟雾起来后,蜂群便撤得差不多了。只是终究要将它们捕住,省得给府里其他人造成伤害。
傅真虽入了房,但又哪里闲得下来?
随后不久碧玺他们一众人就回来了,李全已经打完了,也让张成将他赶出去了,碧玺如同打扫完战场的先锋小将,两脚生风地大步跨进屋里,身后是一群怡心堂的丫鬟,威风凛凛的样子,只差她脖子上没挂上一席鲜艳的红披风了!
傅真听她说完经过,又喊来杨彤,让他把傅筠身边的那两个新请来的泰山馆弟子带过来,一道前去傅夫人及傅嘉日常所居之处全部彻查一番,看是否有何漏洞?
今夜里傅柔还能让李全爬进她的后院,虽说是因为她把张成杨彤派去分管了傅夫人母子,怡心堂这边留了可乘之机,但终是这两日还没曾做过全盘的筛查。
可喜可贺的是,傅夫人今夜硬气地向傅筠撂了狠话,但凡他还没蠢到无药可救,便该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不过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除了敲打,更重要的还有防范,倘若真出了事,事后就是把她们打死,又能挽回什么损失呢?
事实证明她的行动还是有用的。
正吃着早饭,杨彤就带着师侄们来报,说傅嘉素日乘的马车,有根辕松了。
而傅夫人掌管的大厨房,柳氏近来动作频频,不是把傅夫人交代查验过的优质食材偷换成了劣质的食材,还把后园子里花木都搬出去私卖。
刚听完这些,碧玺却又风风火火地拉了两个脸生的丫鬟前来报告了!
“我说二姑娘怎么穿的衣料子都快比我们姑娘穿的还要好了,原来柜上送来的衣料,竟让柳氏半路拦截了一大半!
“真亏她一个姨娘能把手伸得这么远,合着这些年老爷从太太这里坑走的钱,都落到柳氏口袋里用来养办事的狗腿子了!
“她一个内宅妇人,要是没有人给她跑腿干活,这些事哪能办到啊!”
碧玺气得不得了,自打确定傅真不再惯着傅筠,她就一点也不想给他脸面了!
傅真纵然知道柳氏过往不老实,也没曾亲耳听见,亲眼看见,此刻碧玺这么一禀,顿时觉得打她还打轻了。
当下吩咐碧玺:“你带着张成杨彤,还有咱们院里的人,这几日趁热打铁,从速把柳氏过往干过的勾当给盘一盘,想办法拿到证据,最好是能抓到给她办事的人,不得有误!”
待碧玺得令,她又定定看向傅筠花重金请来的两个护卫。
二人名唤罗勇常威。打从那日上晌被傅真问过话,下晌他们就被傅真带回来的两个师叔拎着耳朵训斥了一通,这几日压根就不敢再有任何助纣为虐的念头了。
再加上后来亲眼见着傅筠当着府丞及傅夫人母女的那副嘴脸,更是懊悔跟错了主子。
今夜傅真暴打柳氏母女,又跟傅筠撂狠话,他俩就悄悄骑在墙头看了个一清二楚。
二人乃是五大三粗的小爷们,竟不觉被那样娇小的傅真一身磅礴的气势所震撼,他们从来没见过这般女子,心底里涌现了万分的钦佩。
后来两个师叔找到他们,说是大姑娘有调遣,他们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此刻当傅真目光终于落到了他们身上,两人便齐齐撩袍跪下地道:“小的不才,从此往后愿追随姑娘!但凭姑娘调遣!”

第54章 你可真能吃啊!(二更求票)
傅真满意地点头:“二位好汉痛快!那么今后你二人就随我帐下听令!老爷许你们十两银子,我许你们十五两!
“只是你们今夜仍需回老爷身边去,随后从速于暗中将他宠妾灭妻的证据,侵占岳父与发妻私产的罪证,以及他与老太太手上所掌的全部私产账目,都给我搜罗到手。
“倘或还有其它的,那自然是愈多愈好!”
“小的定不辱命!”
二人旋即退出偏厅,朝着傅筠居处去了。
这里安排妥当,天色也已经大亮。
傅真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坎,傅嘉就一面喊着姐姐一面飞奔着过来。
昨夜之事自然把他也给惊动了,只是紫嫣怕他出去反倒节外生枝,便生生将他劝了回房。
到天亮,他终于没按捺住,跑过来找傅真了。
少年往傅真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傅真笑望着他,掖了掖左手腕处的袖口:“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
傅嘉也确实没看到她哪里有不妥,遂重重地点了头,哼地一声道:“姐姐,倘若他们再敢作妖,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去打他们!”
昨夜里虽未能出门,但下人却把起因经过结果全都跟他说了,少年热血沸腾,又汗颜不已。
只觉自己身为男儿却还不及姐姐一个弱女子来得有魄力,这一整夜他竟是再未曾入眠。
傅真抚着他的头,拉他坐下来,问起他功课,又问他与蓝家小五交往如何?
傅嘉答说,已经答应了对方前往做客,顺道又问起傅真,他该带着什么礼物前往?
傅真出了主意,这边厢正好傅夫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柜上的掌柜,原来日前交代下去让买的参,当真一大早他们就送过来了!
傅夫人让掌柜的把参交给傅真,自己带着傅嘉去准备去蓝家的手信。
掌柜把参交了之后,又目含欣慰地看起了傅真:“大姑娘看起来可大好了。府上之事,小的们都听说了,很是为大姑娘高兴。咱们总管京畿这片的苏大掌柜,来前让小的给带话,让小的问问姑娘何时得闲?大掌柜预备开桌席面,请主母及大姑娘二公子赴宴一叙。”
宁家在每个地块都有个总管的大掌柜,苏大掌柜是跟了宁老爷子半辈子的心腹之一,于傅夫人及傅真姐弟来说也有如长辈,这次的滇丹参,也是苏掌柜给买到手的,傅真当然要给这个面子。
她道:“代我谢谢苏爷爷,我这两日还有些事忙,待过了这阵,我着人来告知。”
掌柜领了此话,告退出去。
怡心堂这边已经料理妥当,傅真捧着参回房,匆匆换了衣裳,便唤来张成,出门去往玉玑坊内的豆腐铺子。
裴瞻年前还朝后休整了几个月,西北的黄沙才刚刚自他脑海里淡淡去,上个月皇帝就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京畿十三营副指挥使的差事。
说是“副”指挥使,可由于指挥使就是他爹,所以他其实跟正指挥使有什么区别?
天晴时,他爹说要陪他娘赏花,天雨时,他爹说要给陪他娘解闷。天不晴不雨时——难得这么好天气,他爹则要陪他娘去逛街吃馆子。
所以他每日都得依时依刻地前往城外驻军营账点卯练兵,直到太阳下山结束事务才下营。
上晌守着将士们例行操练完毕,他回房喝了两口茶,杜明谦就抱着头鍪进来了:“老五,下晌没什么事了,咱们去探望探望程伯母吧?持礼今儿都告了假,程伯母不定什么情况呢。”
裴瞻放了茶壶,动手解盔甲:“我昨夜里去过了,因为缺药引,确实比较麻烦。”
杜明谦愣了下:“那你解盔甲作甚?”
“我还有事。”裴瞻一丝不茍地扣着袍子,“你自己去,晚些我再过来。”
杜明谦道:“你一个单身汉,除了差事,还能有什么事?”
裴瞻白了他一眼。
原本有话到了嘴边,也不说了,挂上剑就出了门。
豆腐铺在坊门口临大街的位置,开了许多年了,裴瞻小时候常去光顾。
铺子老板是对中年夫妇,生有两个小儿女,铺子里卖着豆腐,豆干,还有豆腐脑。
豆腐脑也有多种口味,因为可以加不同的佐料。于是铺子前面还搭了个茅棚,摆了桌椅。
老板一家人靠着铺子平静地过日子,拮据但又温馨。
过去这些年,裴瞻往返西北与京城,在京中街巷里停留的时间少之又少。
每每想到敌军寸寸占去的国土,想到铁蹄之下流离失所的百姓,他就觉得身为武将,不配享受这番繁华,没有资格在边关大乱之时来感受这份温情。
去年回来,他才终于又找到了这个铺子,并重新隔三差五地光顾。
裴瞻打马进了城,轻车熟路地在铺子不远处的胡同口停了马。
茅棚里已经坐了两桌客人,其中一桌,非常惹眼,正是昨日被他约在此地见面的傅家大小姐。
裴瞻看了眼天色,离午时还早,还以为凭她那般奸诈狡猾,还不一定真的会来,没想到她反倒来的比他还早。
他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傅真早膳没怎么吃,到了豆腐铺子后立刻让店家上了碗麻油豆腐脑。
可她连吃了四碗,裴瞻还没有来。
正当她扭头喊店家上第五碗时,余光里就多了个人,定睛望去,只见正是穿着身精纹云纹锦袍的裴瞻就跟座铁塔似的杵在了跟前,他左手扶剑,两眼下垂,正盯着自己面前一字儿排开四个空碗。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
堆着满脸欢喜正要打招呼的傅真闻言噎住——
这破孩子!
都二十了,怎么还这么不会说话呢?
四碗豆腐脑能叫多?
就算再多,她这么瘦,吃多点又怎么了?她家又不是养不起她!
她拉下脸:“我知道裴将军这么说是心疼您的钱。放心吧,想吃什么?今儿这顿我请!”
说完她解下荷包,啪地放在了桌子上!
裴瞻瞥她一眼,脚尖勾开板凳,坐下来后他稍稍侧首:“店家,按老规矩上。”
“好嘞,将军!”
店家麻溜地上了碗麻油豆腐。

第55章 人长得周正,话却不正经
傅真吃不得一点亏,本要再刺他两句的,一见这碗铺着厚厚核桃碎和干桂花的麻油豆腐脑,她顿了一下:“你也喜欢吃这个?”
裴瞻一手端碗,一手执勺,慢吞吞吃了两口,然后撩眼:“‘也’?”
旁边店家好像早就忍不住想说了:“将军,傅小姐方才已经吃的四碗豆腐脑,都是麻油味的!”
裴瞻睃着对面,掏出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是么,那可真巧。店家,给我身后护卫每个人都来三碗,不够再添。傅小姐会付账的。”
傅真顺眼看去——好家伙!
他身后不远处站了成排的牛高马壮的汉子,一个个手臂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而且目不斜视,一张脸绷得跟他们主子似的,仿佛当个称职的人桩就是他们的使命!
这样的队伍傅真见过呀!
这是将军府特训出来的专职护卫,张成他们身手也很不弱,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了,他们没有受过这等高级的训练,替她干活也已经绰绰有余。
可是傅真眼下正缺护卫啊,这么优质且成熟的护卫,裴瞻竟然拥有这么多!
不公平!
“傅,傅小姐……”
店家显然看出来这也是位不好惹的主儿,得了裴瞻的令,却还是怯懦地问起她来。
傅真目光凝住在裴家护卫们身上,想都没想地摆手道:“听将军的!管饱!再问问他们还想吃什么?管他们是要山珍还是要海味,都给我弄过去!”
裴瞻不过顺她的话挤兑挤兑她,坑她几碗豆腐罢了。
不想她此刻却瞄着他的护卫们,变成了一只盯上了咸鱼的馋猫。
当下哂道:“傅小姐还真是不拘小节。”
傅真对这评价不以为意。又不是不认识,打小就知道他什么德行,对身为姑姑的梁宁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对她傅真有礼貌嘛!
再说了,她是来拉他入伙查胡同凶杀案的,自己在他眼里什么形象,他又怎么认为她,她可不在乎!
她收势回来,扬声喊老板再上一碗麻油豆腐,而后套近乎:“方才将军说得对,还真是巧呢,我和将军连吃豆腐的口味竟都有相同之处,有缘,有缘。”
她还是梁宁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来这儿吃豆腐,且只吃铺着厚厚核桃碎和干桂花的麻油豆腐,那会儿她也没见这家伙跑来吃!
从小就清高得不得了的他会来这种地方吃豆腐已经很让人诧异了,他竟然还点了一碗跟她同样的豆腐脑,不借机发挥一下都说不过去。
裴瞻听到“吃豆腐的口味相同”几个字,顿时被正送入口的豆腐呛了一下。
面前此人长得周周正正,说起话来怎么透着点不正经……
“将军慢点儿!”傅真起身想替他抚背,被他瞪了一下又生生收回手。
她清了下嗓子,一面接了店家上来的豆腐,拿勺伴着核桃碎,一面看看空落落的四边,接入了正题:“裴将军,我是来回你的话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裴瞻怎么可能忘?
不说他还没察觉,这趟已经被她浪费那么多时间。他冷住脸:“说。”
远处护卫在他落座时已迅速分散退开,将这茅棚团团围住,无形中给他们的叙话留足了安全的空间。
而傅真在店家上豆腐,也给了手势不让他们靠前,她选的最偏的角落,确保没人刻意过来便听不到的。
傅真道了声“好”,便把傅夫人身在客栈是为了等宁父交代的故人一事隐去,只说傅夫人是在客栈里对账本,随后又将傅夫人如何发现楼下的凶案,以及梁宁怎样入胡同,发现了尸体,再又将黑衣人们如何清理血案现场,并且寻找物事这一连串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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