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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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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激动地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她就取出了一支尺来长的小盒子。
就这明晃晃的白月光,狭长的盒子四面凹凸的镂花眼呈现了出来!

第64章 你是人是鬼?!(二更求票)
这是从前她用来装过象牙扇的盒子,上山之后,实在无暇寻找更合适的器具埋藏,于是她顺手就拿来了它。
盒子上甚至连搭扣都没有,她凭两根手指头就把盒子给开了——
幽淡的月光之下,盒中一把五六寸长的寒刃顿时显露在眼前!
即使在地下埋了六年,它的光芒不负当初耀眼,却也依然满布着凶光!
傅真将它拿在手上,胸脯剧烈的起伏。
这就是杀死了胡同里那对父子的凶器!
是那件血案的见证!
当初她就认为这东西不祥,后来果然应验了,只不过对应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她自己!
所以,它是梁宁被谋杀的一个重要的引子!
当年徐胤对这个刀子穷追不舍,更不惜杀她以灭口,不知六年后倘若他知道这刀子还在世,又会如何反应?
傅真咬紧后槽牙,攥着刀子定定的看了半晌,而后迅速地装回盒子,再塞入袖中。
不管那场凶案背后到底掩盖着什么样的秘密,只要东西还在,而且回到了她手上就好办了!
傅真仔细地把土和地砖拨回原处,又重新铺了一层沙石杂草,尽量的使其外表看不出异样,这才快步地步下石阶。
刚转到一堵断墙前,墙那头一道游动的黑影顿时就阻住了她的脚步!
——有人?!
她的心一下提到喉咙口!
眼下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
这只是一片荒地,除了她,此地绝不值得人趁夜踏入!
想到此行之机密,傅真迅速绷紧了全部的神经!
这把匕首是她唯一可掌控的先机,她既不可以失去它,也绝不能让人知道它!
她稳了稳心神,决定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逃跑!
就算刚才她的行动让人瞧见了,她穿着夜行衣,也不可能让人看出来了她是谁!
只要她的身份没有泄露,那她就还可以保全自己!
傅真果断调转了方向。
可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墙那边的影子却好像在哆嗦……
傅真停住,默吟片刻后朝着墙走过去。
“什么人?!”
她猛的一声大喊。
接着墙下就响起了稚嫩的惊叫声!
一个小不点儿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滚在了杂草里,浑身跟筛糠似的!
——竟然是个孩子?
傅真愣住了!
接而她走上前,猫着腰,双手撑膝把脸凑近了点:“你是人是鬼?”
是人的话她不怕!
面前看起来顶多就是个六七岁孩子,而且还是个小胖子!一看就没她利索!她随便就能拿捏住他!
是鬼的话她就更不怕了!
谁还没死过呀?
她要不是托了傅真的福得以还魂,那此刻大家都是鬼呀!
“你又是人是鬼?!”
小胖子还在双手抱着头,团成一团。嗓子也还在打着哆嗦,但是却大声地回起了傅真的话。
不像是鬼呀。
傅真掏了掏耳朵,索性又凑近了一点,打量了两眼他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有他身上精致讲究的小袍子,——家境不错!
她来了兴趣,贴近他耳边,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说:“你觉得我是人还是鬼?”
这小子八成是哪家贪玩的子弟,不知怎么偷跑到这儿来了。
小胖子大叫了一声“当然是鬼啊!”然后哆嗦打的更厉害了,小身子也团得更圆,活脱脱一只丸子。
傅真半蹲在他身旁,好整以暇望着他:“你是小鬼,我是大鬼。我这个大鬼是好人,只要你拜一拜我,我就不吃你。”
小胖子听到这里,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线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他就把手放下来了:“你是人!”
傅真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是人?”
“你穿的这种衣服,我父亲也穿过,我家护卫也穿过。鬼才不穿这种衣裳呢!”
小胖子嘴里说着,绷着的身子也散开了。他爬起来,也蹲在傅真面前,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住的盯着她瞧。
傅真倒有点刮目相看,想不到他这么一点点大的年纪,此时此刻遇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如此冷静镇定,不多见。
她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哼了一声:“我才不告诉你。我母亲说,在外面不要乱相信陌生人。”
傅真点头:“那你叫什么呀?”
“我也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小胖子瞄着她说:“你穿着这种衣服,肯定会武功。我要是把名字告诉你,回头你抓走我,然后去勒索我父亲怎么办?”
嘿,小兔崽子心眼还不少!
傅真得知道刚才他看到了多少?
听他说话,不会是一般子弟,可要是他回去捅给了他家里人,那也麻烦。
今夜能住在山上的人都是有名有姓的,非富即贵,到时候倘若有心要查,总归可以弄出一个范围来。
于是她又问:“那你大晚上地在这干什么呀?这总可以说吧?”
小胖子眉毛拧成了两条胖蚯蚓,抿唇磨牙地纠结了片刻,他说道:“我就是路过这里。”
鬼才信!
不,梁宁是鬼,她也不信啊!
傅真睃了一眼那片废墟:“我跟你说,这里可是真闹鬼的。你要是不说实话,小心你睡觉的时候鬼挠你胳肢窝!”
“才不会!”小胖子白了她一眼,“就算这里闹鬼,那也是好鬼!要不然刚才你在那里走来走去,怎么她没把你抓去?”
傅真立刻顿住:“你看到我走来走去?还看到什么?”
说完她两眼开始睃他。
绑架这种事她不是没干过,在西北的时候为了打探消息经常把敌人的兵绑过来,她可太有经验了!
也不知道绑了这小子到山下圈起来喂养几个月,直到她破了案之后再放人,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小胖子又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傻,现在就告诉你。”
“那你要怎么才说?”
小胖子横眼瞅她:“你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
傅真觉得更有趣了。
这小子到底谁家的?
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已经不容易了,他居然还会反过来占他的便宜,让他给她跑腿办事?
这不是她小时候常干的事吗?!
算了,小不忍乱大谋。先听听再说。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喏,”他下巴抬了抬,指着远处一座院子:“那里头住着个女人,你帮我去打她一顿!”

第65章 女人打女人不埋汰!
院子与这片废墟只隔着一道墙,这下傅真约么猜出来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了。
傅真深深望着他:“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打女人可不对。”
“所以我不是让你去打嘛!”小胖子理直气壮,“你也是女人,女人打女人不埋汰!”
嘿!这小兔崽子!
傅真道:“那你为什么要打她?要是说不出理由,或者理由不正当,我可不帮你。”
小胖子鼻子里头哼哼出气:“那个女人,她暗中骂了我家长辈!她说我长辈长相丑!”
“……”
傅她再次打量他,按辈份来算,这臭小子的长辈也不年轻了吧?
人上了年纪那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啊!
这小鬼心眼儿可真小!
说两句长得丑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背后骂人也的确不对,而且还骂人长辈,那确实该打!
“你怎么不喊你家护卫打呢?”
“唉,我娘不许护卫帮我闯祸,我让护卫来,他肯定告诉我祖母,祖母就会告诉我娘……唉。”
傅真大概懂了。她又问:“那女人是什么人?”
小胖子说:“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傅真站起身来,双手环起了胸:“那我还就必须知道。”
她一个这么大岁数的人,哪能让个熊孩子牵着鼻子走?谁知道那禅院里的人什么来头呢!
小胖子抿着嘴,权衡半晌后说道:“是一个三品官家里的下人。一个三品官而已,你不会也害怕吧?”
真是好大的口气呢!
傅真斜着眼睨他。
放在从前的话,别说三品官,二品官一品官,梁宁也是不怕的。只要是坏官,她照样打!
但她现在只是个六品官家的小姐!这小屁孩竟然对着她说“三品官而已”?
“那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把你刚才看到的说出来。”
小胖子急了:“我就听到那里头传来声音,跑过来瞧了瞧,结果就看到你在那忙来忙去的,一会儿飘到这边,一会儿飘到那边,我也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也不敢出声。”
傅真琢磨了一下这可能性,觉得靠谱。此处离那边却有一段距离,这小子还没墙头高,不可能越过墙头看到全部。
只要没看到她取匕首,基本上安全。
再睃了他一眼,她说道:“你想怎么打?”
“你就跳窗进去,啪啪啪啪打她几巴掌就行了!”
小胖子比划起来。
傅真望着远处,抬脚走去:“你给我打掩护。”
虽然危险解除,但她堂堂一个大人,也不能失信于一个小屁孩。
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这样,她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小胖子屁颠屁颠跟在她后方,竟然还很体贴:“刚才我都没注意看,原来你这么瘦。他们有好几个人的,你要是实在打不过可以跑。这帮人可坏了,我怕他们反过来打你……”
傅真嗯嗯声回应,也不答话。
眨眼间到了院子外头,踮脚一看,屋里亮着灯,不过院子里却没有下人站岗,看起来果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翻墙是翻不过去的,就算翻过去也会有响动。
傅真看了看周围,目光锁定墙下一张看起来是丢弃了的破凳子,搬过来放在墙下,指挥这小子:“你先爬过去,给我开院门。”
小胖子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还要让我爬?”
“那当然!”傅真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你只是让我帮你打人,又没有说让我爬墙打人。”
小子这么有来头,而且他还是主谋,打头阵他不上谁上?反正回头捅了篓子就他顶上呗。
小胖子目瞪口呆。
“我还以为你武功很好,没想到你连这么矮的墙都翻不过!”
傅真道:“你到底要不要打?”
他垂着头,无可奈何地踩着凳子爬上了墙。
傅真给他助了一把力,带头横躺在墙头时推了他一把。
就听他低喊了一声“哎哟”,随后落到了地上,落地声音比想象中轻——看来也是练过些基本功的,就不知道是哪个武将家的熊孩子?
很快院门打开了,熊孩子揉着一边屁股,指着里头其中一间房道:“就是那间屋!你快点去,别让人发现了!”
傅真跨步进院,来到了他所指的房间窗户下,听了听里头动静,随后就动作娴熟地开启了一线窗。眯眼确定屋里的人已睡着,她翻身入内,把房门打开,让小胖子进去,然后二人来到了床前。
屋里摆设较为简陋,床上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看穿着虽然也不算特别讲究,但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她的枕畔还放着几卷经,看起来是睡前读过。
傅真拿起来这经书,本打算随意瞅瞅,这一瞅却看到了题头上“梁宁”两个字……
“就是她!”小胖子悄声地吐语,然后挥舞着小手示意她开打。
凝着眉的傅真顿片刻,摆手让他出去,然后轻拍了几下妇人的脸,把她喊醒起来。
妇人迷蒙中看到面前竟然多了个黑衣人,吓得立刻坐起!
傅真道:“你是什么人?
妇人呆了。大概没想到被人找上门,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只往床里头缩,还张嘴想叫人,傅真却早已经利索地捂住了她的嘴:“你试试叫人?看看是他们来得快,还是我的手快!”
妇人顿时不敢动了。
等傅真手放下来,她哆嗦着,却又咬着牙:“我是,我是礼部侍郎徐大人府上的管事嬷嬷!我家主上是永平郡主!你敢对我无礼,回头我就让你好看!”
徐家的人……
永平的嬷嬷?
傅真一路上都没有正经过的脸色,蓦然凝重。
小胖子说的三品官,合着是徐胤!
她凝眉:“你主子呢?”
“我们主子自然是在侍郎府中!”
“那你手里怎么会有写给梁家人的经卷?”
妇人浑身绷得紧紧的:“前番寺里举办的诵经大会让人惊扰了,我奉我们郡主之命前来补上几卷经!”
傅真一听,心里有数了。
徐胤拿梁宁还魂那日之事问罪傅筠,后来事情过了,徐胤总得为自己的“问罪”收尾。在不打算处置傅筠之后,看来他选择了补经卷的方式来圆场。

“你,你到底是谁?”妇人抖抖瑟瑟地问。
傅真凝目,随后在床沿上坐下来:“我知道侍郎大人最喜欢喝南城桂花胡同里一家潭州人制的油茶,我还知道他后背左侧有个铜钱大小的蚕豆形状红色胎记,你猜我是谁?”
妇人显示惊悚的望着她,后来一骨碌爬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下了地。
“您是,您是侍郎大人派来的?”
傅真望着她,环着胸不说话。
妇人连忙又跪下了:“近卫大人!老爷交代的事情不敢有误!给梁姑小姐的经奴婢都照管好了的!”
傅真捏起一卷经,指着上面两道几乎看不见的微痕:“这叫照管好了?”
妇人无言以对……
傅真道:“我受大人指派前来抽查,虽然你做的不是很好,但你这个样子,搞得好像侍郎大人很可怕。难道大人平日待你们很严厉吗?”
妇人迟疑:“严厉倒不严厉,但就是连郡主都对大人言听计从啊。我们怎敢不怕?”
傅真睃着她:“你胡说,大人和郡主那般恩爱,被你说的郡主怎么像个怨妇似的?”
“我可没胡说!你看这次大人让我们给梁家那死了的姑小姐送经卷,郡主不是也没推脱得成?”
傅真挑眉:“郡主推脱过?”
妇人心知失言,抿唇不言了。
傅真环视屋中,再道:“我知道了。难怪侍郎大人要派我来监督你,原来你们早就在阳奉阴违。郡主背后没少说梁姑小姐坏话吧?你们是不是早就很不满侍郎大人怀念前未婚妻?”
“什么前未婚妻,他们没有正经婚约!”妇人目光里的恶意藏不住了,“梁家也不想想,就他们姑小姐那个样子,配得上侍郎大人吗?那是大人心善!”
傅真脸一寒:“大人费尽心思在外营造口碑,你们却私下里骂人,拆他的台?”
她一把抓住妇人的衣襟,啪啪啪扇了她几个响亮的耳光!
“下次记住了!再敢对梁小姐不敬,打死你!”
这下她可相信小胖子没说谎了!就这妇人的德行,背后诋毁人长辈难道会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本来还想替小胖子嘴上教训她几句算了,冲她这样的,挨打是活该!
徐胤那畜生还拿傅家说事呢,他咋不先管好她媳妇的人?!
说完她又补了几巴掌过去:“这是教训你管好自己的嘴的!下次再在背后骂人家长辈,饶不了你!”
说完她把妇人一推,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胖子看呆了,直到傅真走到了跟前,他才使劲鼓起了掌!
傅真一把捞起他奔出院子,直到回到龟池这边她才放开手!
小胖子两眼亮晶晶,仰起大脸盘子望着她左耳鬓角处一颗米粒大小的痣:“姐姐,你好厉害!那巴掌啪啪响!”
傅真低哂一声,整理好脸上的面巾:“小子,人我帮你打了,咱俩互不相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她就拔腿朝着来路奔去……
小胖子追上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哎,你等等我啊!……”
傅真已然飞步远去,半路一面招呼了闻声迎上来的张成,一面趴下罩在外层的夜行衣,循着原路,奔向所居的禅院!
月下又安静了。
风声更加清晰。
小胖子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他拈起袖子上一朵桃花,转身朝着寺中东北角的禅院跑去。
这寺里他太熟悉了,因为每年他都要来小住几次,他闭着眼都能找到住处!
“瑄哥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冷厉严肃的声音自庑廊另一边传过来。
梁瑄惊讶地捂住嘴:“五叔?!”
裴瞻走过来,看了看四下,眉头皱得生紧:“跟你的人呢?你怎么一个人?”
说着他从梁瑄衣服上拈下一根草屑,又从他头顶拈了片花瓣:“你上哪儿去了?”
梁瑄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后道:“我,我去追,追一只小猫……”
“猫?”
“是的!”梁瑄重重点头:“就是一只猫!”
刚才那个姐姐帮他打了人,他可不能那么不讲义气把她招出来!连五叔也不可以告诉!
“是么?”
裴瞻扫眼望着他。
但盯着一脸紧绷的梁瑄看了片刻,终是没再说什么,牵着他进屋:“我送你回屋睡觉。”
梁瑄肩膀无声地松了下来,太好了!把五叔骗过去了。他可是最不好骗的。
跨门时他问:“五叔怎么来了?”
“我也来散散心。对了,你父亲也来了……”
裴瞻慢吞吞说着,迈步进了屋。
他当然不会信这臭小子是去捉猫,因为他一撒谎就爱东张西望。不过也因为他向来就淘气,这种事他懒得追究。
毕竟他此行并不是真的为了散心。
昨夜里他问梁郴知不知道那把匕首,结果不但梁郴全然不知,梁老夫人及苏幸儿都没见过。
如果梁宁真得了这样一把匕首,为什么梁家别的人没见过呢?
他觉得傅真在说谎。
寻思了一夜,他下了衙打发人到傅家找她。谁知被派给傅嘉的黎淮回话说,傅真来了白鹤寺!
裴瞻索性叫上梁郴,以散心为名,一道上山来了。
傅真跨门时,傅夫人已经回来了,她站在月光下的庭院里,面容如同这月色一样沉静。
“……母亲!”傅真心漏了一拍。
“你去哪儿了?”傅夫人平静的望着她。
傅真强自镇定:“对不起……我让张成陪着去散了散步。”
傅夫人点点头:“散步就散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以后不要这么生分。”
“……好。”
傅夫人笑了下,上前牵着她进屋。
傅夫人此番上山有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还愿,其二则是要再去见见成空。
佛殿里听了会儿经,她就找到了成空。成空只给了她四个字:因祸得福。
如同上次一般,成空还是没有多做解释。
但傅夫人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上次彷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她反而踏实了。
哪怕回来一看傅真居然不在屋里,她也没有很失措。
以后,她会加快速度适应这种变化的。

这一夜便风平浪静,只除了徐家下人所住的院子。
根据张成打探到的消息,那边院子确是吵闹了一阵,但是很快声音就停止下来,一直到今儿大早上,他们早早地送了经卷给庙里的僧人处,而后就下山了。
傅真猜想昨夜那妇人彻底信了她是徐胤近卫令,故而慌里慌张地离去。
梁宁跟永平打小认识,但是永平从小拈轻怕重,自诩高贵的郡主,要仪态大方,故而也跟拉帮结派翻墙爬树的梁宁玩不到一处,不过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过节。
傅真复仇不打算祸及永平,就更不可能祸及永平的下人了,只是她又觉得能提拔这么一个嘴上不积德的下人当管事嬷嬷,永平这主母管家的本事也不咋地,那几个巴掌就当看在以往点头之交的份上给她提个醒吧。
话说回来,从昨夜妇人的态度里可看出,永平以及府里人还是较为忌惮徐胤的,这却有点出乎傅真意料。
她原以为他这个寒门姑爷在永平面前要矮一个头,没想到他要给梁宁抄经祈福,永平竟然也不能推脱……
如此看来,渣男道行着实有些深厚。
傅真又想到那小胖子,也不知道他回到住处了没有?
这小家伙深更半夜一个人在那种地方闯荡也不害怕,反而还在想法子打人,想必对这寺里也是熟悉的很,也许不必担心。
只不过又想到到底只是个孩子,放他四处乱走,他这家里人这心也太大了!
如此胡思乱想睡去,天朦朦亮时寺里大钟敲响,她便又随傅夫人起来,前往殿里上香。
即便是住在寺中,佛前香火也已很旺。
按照顺序拜完所有菩萨,天色就大亮了,山下的香客也已一拨拨地进寺来,多是城中官眷。
路上她跟傅夫人商议:“我还想去西面那边佛堂抄几卷经。”
傅真知道自己占据了这具身子乃是原身寿数已到,原身的灵魂返归天界。但毕竟是梁宁得了便宜,而且梁宁还拥有傅真的记忆,这些记忆终日陪伴着她,使她觉得,原身就好比她的姐妹一样可亲了。
那么她眼下能为这位妹妹所做的,就是为她诵经超度,并希望她泉下安宁,早日投个好胎开始新的人生。
傅夫人无异议:“总归我们得用完午间斋饭才会下山,方才我也遇见了几位熟悉的官眷,正好要去前面莲池那边打个招呼。你抄完经,来莲池边与我们会合便是。”
傅真便先伴她往莲池走去。
莲池里传说是几百年前就留下来的古老的莲种,如今虽非赏玩之季,但因近年扩大了地盘,沿湖又种了不少桃树柳树,很是有一番看头。
母女俩分花拂柳,顺着池畔的石板路往前,走至一株桃树后,忽听前面传来了声音:“……这婚姻之事乃人生大事,指腹为婚什么的,孩子都没生出来,空口定亲,哪算得数?提出了指腹为婚的人脑子也是胡涂,要是万一哪一方孩子生下来后不周整,难道也要履行婚约吗?那不是害了对方?”
这声音又高又尖,一字不落地飘进傅真耳里。
傅真听着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却要如此刺耳?
她拨开柳丝探头望去,只见桃树那边石栏上坐着几个贵妇,看模样正在闲唠磕。说话的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锦衣,容长脸,模样周正,只是边说边撇着嘴,如此看来变有几分刻薄。
妇人这一撇嘴,傅真竟认出她来了!
这不是昭勇将军周家的少奶奶么?!
周家原先在梁家老爷子麾下为将,他们家的人梁宁都认得!这周少奶奶排行第四,打一过门就跟上头三个妯娌吵了个遍!这尖利的嗓子看来是改不掉了。
傅真再看向她身旁另外几个——哎!这一看,傅真就又看到了老熟人,杜谡的夫人竟然也在座!
这不是巧了吗?前几天她在路上巧遇了杜谡,今儿在这里又巧遇了他媳妇!
虽说傅真跟杜家三房往来不多,但到底一笔也不出两个杜字,她正要提议傅夫人过去打个招呼,因为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她就有机会直接跟杜家嫂子串上话了,但这时坐在杜三夫人下首的另一张熟面孔——兵部主事刘家的媳妇儿说话了:
“周大奶奶说的不错,好好的两个人硬绑到一起成了怨偶,那害得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啊!三夫人,此事您当慎重!总不能因为一句口头之约就害了孩子一辈子吧?”
——好家伙!
听这意思方才她们不是在辩公理,而是要撺掇杜老三媳妇悔婚啊!
只是这种事放在这种地方说,她们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该是她们傅家人有资格掺和的,还是且绕道吧。
傅真转头来拉傅夫人掉头,却发现拉不动傅夫人,与此此时那边厢杜老三媳妇又开口了:
“你们都别说了,再怎么着,这也是当年长辈订下的婚约,人家咬着这个不松口,我们除了照做,还能如何呢?
“只可惜了我们诚哥儿,国子监的老师们都说,他下届高中甚有希望……我们当父母的,也没别的指望,只盼着儿女得遇良缘相携到老,哪里有还没成过婚,就得防备着什么时候又得续弦的?唉,我们诚哥儿命苦哇!”
这话也太恶毒了吧!
什么叫还没成过婚就得防备要续弦?这不是明摆着咒女方去死吗?
这杜老三媳妇不想履行婚约就罢了,她居然还把这种事摆到大庭广众下来说,她脑子有病吧?!
想害谁家姑娘呢?
“真儿,我们走!”
这时傅夫人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声音也十分愤怒。
傅真这才发现,听完了杜老三媳妇的话之后,傅夫人身子绷得更僵了,她的脸上也因气怒而胀红!
咋回事儿?
杜老三家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当她思绪自“杜家”二字上掠过,脑袋里有根弦突然就颤抖起来!
——婚约?
杜家?!
特么的傅柔那死丫头不是也说过傅真和杜家有桩婚约的?!
她倏地定住,瞬间好比被雷劈!
难道她摊上的那劳什子婚约,竟然是跟杜老三家儿子杜明诚?!

傅夫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老三媳妇说的那番话,明显针对的就是跟他们家杜明诚有婚约的女方身体不好,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而他们家杜明诚因而就要续弦!
对应得上这个特征的只有傅真啊!也只有傅真被针对时,傅夫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奶奶的!
什么都罢,要命的是杜老三家的儿子比她还低了一辈啊!
从前她就没把他们那批子弟当平辈看过的,而且他们家那俩儿子每次见她面都规规矩矩叫她姑姑!还给她行大礼!让她嫁给他、不,是嫁给他们当中任何一家子弟,打死她都没法下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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