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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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郅此去该如何行动,她不想多加干涉,徐胤受了他梁家多年的恩,最后却还是向她动了杀心,此事虽然说明了徐贼的狼心狗肺,却同时也暴露了梁家在待人处事上的一些薄弱之处。
如果当初她和梁家所有人不是那般纯良,对待徐胤不是那般掏心掏肺,那么最终的结果也许大有不同。
随着西北战事平定,大周朝局也算是定下来了,从各朝史书积累的经验来看,日后朝堂之上,承担治理国家重任的文官必将崛起,而武将在朝堂上地位也必将逐渐减弱。
而随着世事变幻,包括梁家在内的功勋满身的五大将军府,日后该如何才能使各自家族世代平安繁盛,是他们从如今开始都该认真思虑的事情。
简单而言,他们梁家首当其冲就得提升提升这防范之心,朝堂上人心诡谲,在思谋如何向徐胤复仇之余,还得思考如何才能避免重蹈覆辙才是。
所以梁郅来担纲处理这件事情,是最合适而且最有必要的。他们所有人都得从这里开始,学会如何应对太平时期的朝堂上无形的人心之战。
死去的梁宁也是给了如今的傅真一记猛棍,她从前借着家族的宠爱误以为无往不利,如今失去了家族的庇佑,还需要反过来维护现有的家族,从这一方面说,她也在重新开始。
回到府里时,天色已蒙蒙亮了。
她才跨入房门,宁夫人就从她的桌子后抬起头,然后聚拢涣散的目光站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
傅真怔立在门坎下,回想起这漫长的一日下来,她竟忽略了还有一位母亲在等着她的女儿平安归来。
“回来了就好。”枯坐了快一整夜的宁夫人声音有些嘶哑,但她还是噙上笑容,走了过来:“吃东西了吗?饿不饿?我让她们给你炖了燕窝粥,一直在热着,现在要吃一碗吗?”
傅真喉头有些发紧。她点点头:“还真有些饿了。我想吃两碗!”
“好!”
宁夫人笑着抚她的发,然后向门下的丫鬟摆了摆手。
转瞬燕窝粥和另外几样吃食就端了上来,俱都热腾腾的散发着香气。
“快吃吧。吃完了早些睡。”宁夫人亲手把盘碟一样样摆在她面前,“和杜家的退婚书我已经拿到了。杜家那边也已经来人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明日,我就去看看我们将要新开的铺子选址。你就哪儿也别去了。”
傅真望着她:“母亲……不问问我去哪儿了吗?”
宁夫人眼神幽幽:“不用问。我只关心你平不平安,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傅真眼眶酸涩,连忙低头喝了一大口粥。
她何德何能?从前有梁家那么好的家人,如今又有宁家这么好的家人……
梁郅回到府,梁郴竟然也还没睡。
梁郅问:“大哥难道在等我?”
梁郴点点头:“你和那位傅小姐,相处的怎么样?”
一句话问得梁郅心血翻涌。想到傅真之前说裴瞻曾经在梁郴面前吹过耳边风,他坐下来,问道:“听说大哥之前已经认识了傅小姐,不知你对她观感如何?”
梁郴端起杯子,斜睨着他:“我的观感就是她是傅家的小姐,除此之外,你希望我对她有什么观感?
“难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才见第一次面,就被人家几句话哄得找不着北了?”
梁郅讷然:“你想哪儿去了?她是我——”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傅真对他“不要操之过急”的叮嘱,又把嘴抿了起来。
“她是你什么?”梁郴目光更加不善了。甚至他还哼了两声:“我提醒你,我们梁家可不兴无媒无聘私相授受那一套,你跟她今夜干什么了?去哪儿了?老实招来!”
梁郅无语:“我能跟她有什么私相授受?我们就去了白鹤寺!”
“大半夜的,去白鹤寺做什么?不是说她在沧浪亭要会客吗?”
“那本来是要会客,后来出了点意外……总之,我们就去寺里求神拜佛了!”
梁郴又冷哼了几声。“你最好说了实话,是不是去了白鹤寺,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能拿到实据!你要是说了谎,那就家法处置!”
“那你尽管去问!”梁郅扬扬袖子站起来,“你要是查出来我们没到过那里,别说家法,军法都行!”
说完后他就施施然离开了厅堂,轻快的朝着自己屋里走去。
虽然说姑姑的死因让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但与此同时他重新能够与姑姑相聚,这一份喜悦又使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鲜活的力量!
他明日就要去拜访姑姑!
一定要与她重新保持密切联络。
他已经想好了。
哪怕她现在已经换了一副容貌,他就当做她还是那个她,只是毁容之后通过医治又得到了一副新面孔吧!
只要认定了这点,她傅家小姐的身份完全不会成为他们姑侄之间回到从前那样亲密相处的阻隔!
啊,对了,迟一点他还要介绍母亲和姑姑认识。
他要让姑姑和家里人先接触起来!哪怕她不能回来住,也要让她能够想回来,就随时能回来!
梁郴在厅堂里看见他这般欢喜雀跃地离去,却是忧愁地皱起了眉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小子为哪个姑娘这般失态过,这回难道是真的动了春心了?
动了倒也无所谓。男未婚,女未嫁,他们两家也不计较什么商户不商户的,关键是才见第一面这小子就这么疯狂,日后那还理智得起来吗?
譬如今夜这样的事情,这要是传了出去,那不是成了莫大的笑话?!
赶明儿他得让幸儿找机会去宁家拜访拜访,宁夫人不正好还是白玉胡同血案的目击证人吗?去宁家走动,这是迟早的事情。
趁此机会也加深一下对他们家的了解。
万一到时候那小子情根深种非卿不娶,那就娶吧!
第123章 救急
杜谡那边倒是爽快,翌日上晌就遣人来府对接退婚之事。来人许是受过杜三夫人嘱咐,倒是好言好语的,还问候了傅真几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夫人自当没有上赶着结怨的道理,向来者道了谢,又给了赏钱。
至此这桩麻烦事彻底了结,傅家家变后的余波也算是已经平息。
只是宁夫人看向傅真时眼中仍有愧疚之意,傅真知道她是担忧自己将来嫁不出去,便转移话题到新铺子的选址上,果然巨贾家的小姐天生对买卖感兴趣,提到这里坐不住了,当下套车出了府。
傅真送她到前院,回身一看门下的护院,略站之后便也唤上杨彤张成,前往泰山馆。
李仪早就回京了,原本早就该去拜访,谁料半路跳出个柳氏母女,这一来便拖到了今日。
这宅子变成了富贾之宅,当家的由朝廷命官变成了坐拥万贯家财的女当家,这首要该注重的就是家宅防护的事儿。傅真早前还只想向李仪要几个人罢了,如今这一来,怕是不跟他要上一支队伍,起码也要他派出几个得力精干之人来领这个头儿。
泰山馆倒是一切如常,只是李仪不似从前那般有着好精神头,傅真进去的时候他负手对着院子里两株杏树发呆。
傅真走到他身侧他也没发觉,她便凑了头上前:“您看什么呢?”
老爷子吓了一跳,看清是她后当即竖起了眉毛:“你这丫头,吓唬我老头儿!”
傅真嘿嘿两声,虚扶了他一把:“我唤您您没听见,还以为这儿有什么宝贝,哪曾想什么都没有。”
李仪佯恼:“再宝贝还能有你们家宝贝多呀?你这丫头不跟你母亲去打理买卖,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打理买卖也得有人帮忙看家呀,我来当然是找您老人家要人来的。”傅真跟着他走入厅中,一点儿也没有拐弯抹角的说明了来意。
就这么两日的功夫,连这老爷子都知道了他们家的事儿,足见宁夫人和傅筠和离的事儿已经传开了,那么加强护院就更加显得迫不及待起来。
“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你了。”
傅真信心满满的事情,没想到从李仪嘴中吐出来的却是这句话!
她当下把茶杯放下:“这话怎么说?老爷子您该不会是瞧不起丫头我这商户出身了吧?”
“你这是哪里话?!”李仪眉毛又竖了起来,“我老头儿岂是那种势利之徒?”
“那您倒是说说您这怎么回事儿?”
“唉,”李仪竟然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愿意给人你,而是眼目下我实在是腾不出人来。
“不瞒你说,李家最近也招了些事儿,我这焦头烂额都好一阵子了。我们家在沧州、湖州还有干阳的十几家铺子,都遭人洗了。杨彤他们那些师兄弟,前些日子都随我儿前去善后了。如今武馆里头仅留下老头儿我两个弟子,并几个徒孙,以撑着门面罢了。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还有人拨给你?”
傅真闻言讶道:“是什么人干的?竟然三地的铺子全给洗了,那老爷子您是与人结了仇?”
“倒也称不上。”李仪凝着眉头说,“只因我前些年接了个寻人的活儿,这事儿办到半路捅了些篓子,虽说我撤得快,但还是留下了些首尾,让人找上门来了。”
李仪本就是江湖中人,除了开武馆外,平时也会视情形接些押镖、寻人等私活儿,也算是给弟子们一个历练的机会,这倒不是怪事。只是傅真没想到连他竟然也踢到了铁板,当下关心道:“敢情上回您出京就是因为这事?那如今铺子里都怎么样了?”
“铺子里的货全给糟踏了!损失可不得好几万两银子?”李仪胡子都翘起来了,“如今连掌柜的都跑了,剩下一堆烂账不知要怎么收拾!这帮畜生!真如阴沟里的蛆虫似的,明的不敢来,偏跟老头儿我来阴的!”
傅真沉默片刻,觑了他两眼,问道:“老爷子,这回你惹的到底是何人?怎么连你都摆不平?”
早前表述过李仪在京城的地位,虽属三教九流,却也是沐过皇恩的,按理说他们泰山馆李家的名号放哪儿都还会算好使,起码不会让人一上来就敢踩两脚,再加上他是行武之人啊,就是寻上门来不也得掂量掂量?李仪气成这般,却未曾率领徒儿浩浩荡荡杀过去,又或者干脆求助官府将之镇压住,真是奇了。
李仪不说话。
傅真心里有数了。
他这是碰了不该碰的人。
放在从前傅真定要追问一番,能不能帮都得想尽办法帮一帮,可如今她这个身份,问了也只是一句空谈,白白揭人家疮疤,给人徒添烦恼而已。
便说道:“别的忙丫头我帮不上,您要是用得着的话,得用的掌柜我倒是不缺,回头我请家母挑两个经验丰富的掌柜替您解解燃眉之急,您倒是别急坏了身子。”
李仪听到这里不由支楞了起来:“你们家的掌柜?……你当真?”
她们家的掌柜他李仪还能不晓得?
那可是曾经的天下巨贾宁泊池的手下呀!
纵然不见得宁夫人会把宁泊池亲自调教的人借给他,就算是他们的二掌柜三掌柜,对他们李家这点家业来说也是如有神助了!那可是替皇商打理过产业的人!
请他们家的掌柜替他收拾铺子,那不就等于是请了朝中五位大将军出头去村头打群架吗?
“自然当真。”傅真正色,“老爷子,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家宅安宁,比什么都重要,您别着急上火了。”
李仪哈哈两声捋起了胡子,哪里还有半点忧色?!
随后他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想找护院?——成!我这就给你找人去!我老头儿手上暂且没人,但我上别处也给你拉上一批来!这城里城外,我那些老兄弟也都弟子成群了,你就说你什么时候要吧!我一个个地亲自替你把关,保准不出岔子!”
傅真笑道:“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说完她一顿,也立刻打发张成:“你去看看太太在何处?把我的意思说给她听,然后请她帮忙,这就安排两个掌柜予老掌门救急!”
第124章 小心姑姑挠你(二更求票)
宁夫人正与苏掌柜在看铺子,张成把话一带到,她就扭头向苏掌柜交代了下去。
张成把话带回武馆,李仪感激得亲自把傅真送出了大门,并说了许多谢辞。
这对傅真来说委实算不得难事,但老头儿前后神态之变化却耐人寻味。傅真不知他明明只是去替人寻人罢了,如何又会惹上惹不得的人?她倒不是想刺探人生意内幕,不过是揣度着这番波折过了之后,李家这边是否就能恢复太平?
老爷子古道热肠,上回若不是慷慨给了她杨彤与张成,后来这些事哪能办得如此顺利?倘若有她能搭把手的地方,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宁夫人如今没有了内宅羁绊,行起事来当真雷厉风行,晌午后由苏掌柜挑出来的两名经验丰富的中年掌柜就送到了泰山馆,而与此同时李仪也亲自带着二十个彪形汉子到了宁家,随后即又领着两名掌柜奔赴沧州湖州等地料理家事不提。
却说梁郅一早起来,就被蜂拥而至的程持礼他们缠着讲述昨夜与傅家小姐相处之经过。
梁郅岂容得他们亵渎梁宁?当即义正词严地表示傅家小姐高贵贞洁,昨日虽与她有了接触,但双方举止皆有分寸,他们若要乱说话,他可不会含糊!
大家伙也不过是开开他的玩笑,见他严肃认真,立刻就收敛起来。
苏幸儿留他们吃午饭。
饭后梁郅正要把程持礼留下来,提点提点他日后见了傅真得客气点,免得这小子七不懂八不懂,得罪了傅真之后让她给惦记上,回头得吃亏!
却恰在此时徐府有人来了,而且来的还是徐胤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常随连冗。
连冗跟他家主子一样,见人就笑眯眯,他向梁郅拱手:“我家主上听闻将军归来,早早的就预备了酒宴,特为将军接风。还请将军,今晚赏面赴宴。”
说完就掏出了一封请帖来。
放在从前梁郅当然会答应,毕竟梁郴交代过他,如今天下大定,接下来将会是文官们纷纷上阵,他们这些将门之家也当学学为官之道了。
可是昨夜里听到了梁宁被谋害致死的真相后,他如何还能去赴杀姑仇人的宴会?如何还能去端他的碗筷吃他的酒?!
他帖子也没接,一把搂过了程持礼的肩膀:“徐侍郎竟有这份美意,只是不巧了,小程将军已经先请了我,实在是对不住!”
程持礼一脸懵,刚开了个口,嘴巴就让梁郅给捂住了,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连冗颇为意外地望着他们俩:“那真是不巧了。我家主上原本昨夜里就要设宴的,却不料将军,竟不在府上……”
“替我回去多谢你们侍郎大人,就说他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
梁郅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下起了逐客令。
连冗略顿,而后微微一笑,也就告了辞。
等他出了门坎,程持礼立刻嚷嚷起来:“我啥时候又要请你一顿?昨儿午间那顿我不是有凑份子吗?你还想吃我几顿啊你!”
梁郅横他一眼:“瞧你这出息样!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我小姑姑?”
“这不废话吗?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她老人家呀!但这跟你讹我请吃饭有什么关系?”
“傻帽,以后你就懂了!”梁郅胳膊一伸又勾上他肩膀,“以后看到这位徐侍郎,千万别再没事就往前凑!现在已经是别家女人的男人了,你还巴巴的凑上去,仔细小姑姑知道了以后挠你!”
傅真吃完午饭后连打了三个喷嚏,还没想好吃紫嫣递过来的一堆治伤风的药里头的哪一种,碧玺就匆匆的进来了!
“姑娘,那个梁小将军又来了!”
昨夜她跟随傅真旁观了整个过程,虽然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是对那位从未谋面的梁小将军却毫不设防,而且后来还密谈了半夜,实在能够说明此人对傅真来说很不一般,她怎么能不快点来禀报?!
傅真倒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把药放下来她就走了出去。
梁郅架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角门外,看到门开了,老远就冲她招手打起了招呼。
傅真上了车,一看这车还挺熟悉。
梁郅道:“眼熟吧?这就是姑姑您从前乘的车!一直放在偏院里没用呢。一大早我让人把它给收拾出来了,就等您什么时候回家后可以用回它!”
傅真抚摸着车壁,纳闷地看着他:“你就是特意送这个过来给我瞧?你这才刚回京,差事交代妥当了吗?去兵部报过到了吗?咋还有功夫来我这献宝?”
“兵部那边说好了,明儿去!差事昨日一早就交代过了,那还用等到现在?我就是不来您这儿,也是去徐贼那里赴宴,今儿不忙的!”
“徐贼的宴?”傅真接过他递来的一大包各式各样的点心,疑惑道:“那你怎么没去?”
梁郅咬牙冷哼:“我如今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食他骨肉,怎么可能还会去赴他的宴?让他如愿做出一副有情有意的假模样?”
“想啥呢?”傅真直腰,“你是生怕他看不出来你在提防他?你这该去而突然间不去,不是成心让他生疑吗?”
梁郅愣道:“那您的意思是,我还得配合他逢场作戏?那我做不到!我听到他名字,都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他!”
“做不到也得做到!”傅真拎他的耳朵,“你想给我报仇,那第一步就是学会与他像从前一样相处!要让他看不出来半点破绽!别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你要是不从现在开始养出几分城府来,你也得被他玩死!”
梁郅被拎得呲牙咧嘴:“那我已经拿礼哥儿为由拒绝他了,怎么办啊?总不能又改口说想去吧?”
真是的,她不是说现在这个身体病了多年,没有什么力气吗?怎么拎起耳朵来还是这么疼?
“当然得去!”傅真松开手,斜眼道,“他人精似鬼,你若不及时修正你的行为,那他一定会起疑的!
“哪怕你和礼儿去西湖楼订桌酒席,反过来向他下个帖子,请他赴宴,这顿饭也得吃!”
梁郅道:“那我就为了吃这顿饭啊?”
“有饭吃还不好?”傅真撒手,捏了颗茶果子吃了,然后道:“你要是不想吃干饭,那也可以干点别的,比如说,你可以想办法把他当初呈给皇上那篇兵营七策先拿来给我看看。”
“兵营七策?”梁郅愣了下,“那是他得遇圣宠的敲门砖,您拿它做什么?”
傅真冷笑:“他这块敲门砖,有一半的坯子是我的呢!”
她得承认,徐胤还是有几分真才气的,当年营里的老军师就夸过他天资过人。
这句天资过人也就成为了梁宁下决心帮助他的原因之一,毕竟作为一个贵胄小姐,她这点格局还是有的,大周能建立他们梁家也有大功劳,她当然希望能替朝廷培养些好人才。
只不过她一番好心喂了狼,这个有才气的孤儿竟然把她掀进了阴沟里!
他一个连她都打不过的人,又未曾深入过军营,在西北那五年要不是跟着她,他连大营的门都进不去,他对军营的真实状况能了解多少?
再有才,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是将门出身的她在营中多年耳濡目染,亲历亲为参与营中将士的生活,跟着两个哥哥,还有那些世伯世兄内内外外地出入,亦步亦趋地随着他们处理各种纷争与困境,这才有了她记载下来的厚厚一大沓数据,继而才有了她当年想要写篇国策进言的想法!
如今她倒要看看,这块他拿来当敲开绣前程的敲门砖,里头到底被他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奶奶的!”梁郅一听就拍起了车辕,“您等着,我这就去!”
傅真又一把扯住起势下车的他:“慢着!”
梁郅扭头。
傅真下巴一扬:“把这车弄回去!你这着急忙火地跑过来找我,还送我车,啥意思?我是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但我不想我母亲为我操心!”
梁郅当下想到了上晌打趣他的那些个家伙们,一阵恍然。
傅真步下车,然后举高手里的点心:“老陈的厨艺退步了,这玫瑰糕太甜!”
梁郅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老陈腰闪了,这是老陈他儿子做的!”
说完他冲着傅真笑起来,一口白牙在阳光下亮晶晶。
如果说昨夜里的真相来得太突然,还有那么些不真实,那么眼前这一刻则像是中间这六年根本就不存在,他和梁宁就在梁家门口这般轻松随意地唠着家常,真实到让人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徐胤书房里有来客,连冗在外头等了等。
直到他们谈完话,礼部郎中刘询出来,连冗才向他拱了拱手,道了声“刘大人”,而后迈步入内。
屋里满是墨汁的味道,徐胤正在伏案写字,连冗把几案上一盏茶给他递上去:“郡主特意给老爷熬的汤,老爷怎么都忘了喝了?”
徐胤头也没抬:“放着吧。”
连冗道:“刘大人不是去东宫了么?怎么却来寻老爷了?可是宫里差事办得不妥当?”
徐胤凝着眉头,一口气写完手下那页纸,才搁笔道:“太子想得紫英璧作为及冠大典的礼器,皇后娘娘没答应。按规矩,紫英璧是只有长房长子才能使用,太子身为皇次子,原不该用。刘询让皇后给骂出来了,太子那边不知怎么去交代。”
连冗道:“虽是如此,可太子殿下毕竟已为太子,破例使用也无不可。”
徐胤闻言瞅了他一眼,把写好的折子合上递给他:“天黑前差人送去给宫内黄门郎。”
连冗看了眼封皮:“这趟浑水,不太好趟啊。老爷何必掺和进去?”
徐胤眉眼深深:“皇上无庶子,三皇子体弱,来日必定不会成为太子威胁,皇后娘娘是开国元后,有功有德,且也是二位皇子的生母,来日定当一力辅佐太子,给他不少助力。若因为一件礼器伤了母子感情,得不偿失。如此一来,对刚刚稳下来的朝局也是不利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连冗:“我能明白的道理,太子必定也明白。”
连冗恍然:“送上门来的顺水人情,却是不要白不要。”
徐胤沉下气靠入椅背:“什么靠山都是虚的,只有皇权才是实打实的。”
说完他端起茶盏来抿了口茶,又道:“人都请好了吗?”
“小的正要说这个。”连冗躬身,“梁将军他不来。”
“不来?”徐胤看他一眼,“为何?”
“梁将军说,程将军先行下了请帖,遗憾不能赴约。”
徐胤皱眉:“他搞什么名堂?我不是早就跟梁家打过招呼了吗?”
“不清楚。不过,梁将军在拒绝的时候,好像神色有些不太对。”
徐胤深吸气,沉吟起来:“不应该呀,前番我去梁家,一切都还正常。——梁郴近来有什么动向?”
“大将军一切照旧。目前尚在休养,虽然挂着近卫营的职,事务却由杜将军在代领,每日就是陪陪家人,或者出门应酬应酬。”
徐胤想起来:“他跟裴瞻有见过面吗?”
“昨日一大早,裴将军就去了梁家,在梁家和梁将军一起吃的早饭。”
徐胤起身走出书案,开始负手:“裴瞻和梁宁,可曾查到有过什么交集?”
“没有。”连冗利落摇头,“梁小姐当年八岁就去了西北,在那之前她与裴将军几乎没有什么交往。
“后来她十五岁与老爷回到京城,那个时候裴将军又刚好去了西北,所以长大之后也没有往来。”
徐胤眉尾微挑,往前走了两步:“那他对我的那番态度,就耐人寻味了。梁郅突然不来赴我的宴,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连冗未话说话,这时候门外就有人来:“禀老爷,梁将军差人来传话,今日晚上程小将军做东,特邀老爷一同赴宴。”
他旋即与徐胤相视一眼,问来人:“是谁来传的话?”
“是肖驷肖护卫。”
连冗看向徐胤:“那看来没问题了。肖驷一般不离他身的。特让他来传话,已很郑重。”
徐胤深吸气:“你去安排安排吧。”
第126章 匕首是被赐出去的(二更求票)
永平郡主从花园走出来,看着徐胤衣冠华丽地出去,问道:“老爷去哪儿?”
手下人道:“梁将军前日归京了,老爷前去为梁将军接风。”
永平眼眸里顿时浮上了一层寒霜:“又是梁家!”
回话的丫鬟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附和道:“是啊,梁姑小姐都已经死去六年了,这层羁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斩断?
“世人都知老爷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做不出来要疏远梁家的事。
“梁家也该知趣,不要再扒着当年那点恩情捆绑着老爷才是。这牵牵扯扯的,又把郡主置于何地呢?”
永平往前走了几步,望住院门口道:“这些年都是他在往梁家跑,梁家人何曾上门来拉扯过他?这只能说明,梁宁在他心目中,的确有着不可动摇的位置!”
丫鬟马屁拍在马腿上,顿时低头不敢再说话。
永平收回目光,转身往另一头走:“去王府。”
宴席就设在梁家位于南城门内的别院里,一座四进带跨院的院子,因为不怎么住人,所以大部分院落用来做宴厅和客厅,以及拥有大小各一座花园。
徐胤到了地方,梁郅和程持礼已经在花园抱厦里喝上茶了。一看到他程持礼就招呼起来:“侍郎大人果然来了,我还说少渊先前驳了大人的面子,这回肯定不会来了!少渊却说你肯定会来,因为你大人有大量!这可还真是!”
徐胤笑笑地坐下,看着他们:“难不成今儿就咱们三个?”
梁郅道:“我倒是想多喊点人,但是一想到我们这帮人都是些糙爷们儿,且你又不熟,索性就不喊了,清静点,吃个饭唠唠嗑,你看如何?”